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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小婢 第四章 作者:涵宣

  「小……舞……」嚥下口中的食物,她怕他聽不清楚,遂再說一次:「我叫聶小舞。」

   「聶……小舞?」

   「嗯,聶是廟裡師父給的姓,小舞是因為他說我小時候老愛動來動去,像在跳舞一般,所以就叫小舞了。」

   藍雋皓表示明白的點點頭,「你爹娘呢?」

   「不知道。」回答過太多次的問題讓她原本易感的心麻木了些,她搖搖頭,倔強地不讓心底深處的感受影響自己。「師父說我才剛出生就出現在廟裡了。」

   窺見她眼底的心傷,藍雋皓不再多問。是他疏忽了,無端端惹她難過。

   飯廳一下子安靜下來,除了偶爾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外,沒人開口。

   藍雋皓看著她安靜地低頭吃飯,除了碗裡的白飯以外,不曾嘗嘗其他菜餚,他忍不住問:「這些菜不合你胃口嗎?」

   「嗯?」雖然她一口都沒吃,但是光看那油亮美麗的拼盤,就知道味道一定極好,她不明白藍雋皓怎會這麼問她。「還是……白飯真有那麼好吃,讓你吃得頭都抬不起來?」藍雋皓注意到她從頭到尾一直低著頭,根本不看桌上的菜餚一眼。

   「習、習慣……」她放下手中的瓷碗,輕聲回答:「廟裡還有十一個小孩,每個都比我需要食物,有飯吃就很好了……」

   他們的生活並不容易,有一頓沒一頓是常有的事,年紀小的娃娃不懂事,捱不了餓,身為姊姊的她就得自己餓肚皮,有饅頭果腹就很幸福了,更何況今天還有白米飯呢。

   記得師父老是告誡她: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不想因為今天的好運放縱自己,免得養刁了胃口。

   看她一眼,藍雋皓平靜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難怪她如此瘦小!從不這麼深入的接觸這些與他明顯處在不同階層的人,藍雋皓第一次發現人生來的不平等,他以為自己對家裡的僕傭已做到最大的仁慈,卻想不到還有許多人生活在黑暗窮苦中。

   「怎麼不找工作?」

   聞言,聶小舞輕輕的笑了。

   「談何容易?我既不懂詩書、也不諳琴曲,說書唱曲兒第一個不行;到布廠當女工,頭頭兒嫌我手髒;到大人家裡當丫頭,管事嫌我笨,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到哪兒找工作?百花樓、凝香閣嗎?也得看老嬤嬤肯不肯收。」

   聽著她自貶的話,藍雋皓忍不住大喝一聲:「不准你這麼說自己!」

   該死,她真的考慮過到百花樓那種地方去?

   堂堂一個大男人,藍雋皓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光是想像她巧笑倩兮的倚在窗旁,他就忍不住心中有氣。

   夾起一隻炸得金黃香酥的雞腿放到她碗裡,藍雋皓板著臉開口:「吃,以後你就是藍府的人了,不准你再有這種念頭。」

   看著自己面前的美食,她的注意力明顯地被轉移了,根本沒聽到他後來說的話。

   「這……這是給我的?」她小聲而遲疑地問道。

   向來他們都只能啃啃骨頭過乾癮,想不到,現在竟有這麼一大隻雞腿放在她面前。

   點點頭,藍雋皓努努嘴。「不喜歡嗎?」

   「不!」一回答,聶小舞才發現自己太急了,她不好意思的牽動嘴角,浮上紅雲的雙頰顯得有朝氣多了。「謝、謝謝……」

   輕輕咬了一小口,感覺多汁的雞肉在口中融化,聶小舞滿足而不捨地放下筷子,從懷中拿出一條乾淨的手帕。

   「你在做什麼?」藍雋皓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

   「小七生病了,他一定很希望吃些肉,我已經吃飽了,這些我想帶回去給他吃……」她一邊喃喃地道,一邊將雞腿包起攢進懷中,油漬馬上滲透了原本乾淨的衣裳。

   「你……」

   藍雋皓張開口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春喜急吼吼地喊了起來:「天哪,你又把衣服弄髒了!」

   被他突來的叫聲嚇了一跳,聶小舞一愣,藍雋皓則偏頭嚴厲地看他一眼。

   藍雋皓能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不過,她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他留下她可不是為了給她一頓好吃好喝的而已呀!

   他不發一語地伸手張羅,不一會兒,聶小舞面前的碗便堆了像山一般高的菜餚。

   「吃,離開前我會安排的。」

   藍府在這兒也有不少生意,他可以讓年紀大點的小孩到店裡幫忙、賺點兒銀兩,有謀生能力就不怕沒東西吃了。

   「這……」

   聶小舞猶疑地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他,不確定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是自己的祈禱終於靈驗了嗎?

   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藍雋皓板著臉僵硬地說:「吃。」

   看著他嚴肅的臉,聶小舞突然笑了。其實,他的心思並不難猜,他的性格也不像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酷無情,在她過去所遇到的人中,除了廟裡的老師父外,他是排行第一的好人了。

   端起碗,她放心的吃了一大口白玉芙蓉,當清淡的香氣在她口中瀰漫時,她覺得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幸福的了;只不過,剛剛跌倒擦傷的手肘讓她無法舒服的靠在桌緣吃飯,只得學街上算命師批命時一般懸腕鴃A但短時間還好,吃了幾口後她漸漸吃不消了。

   「你的手怎麼了?」

   注意到她怪異的動作,藍雋皓不解的問,在她來不及回答前一把拉過她的手,掀起長袖。

   「啊!」手肘的傷猛然受到拉扯,聶小舞痛呼一聲,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看著雪臂上刺眼的瘀青,藍雋皓低聲問道。

   「沒……沒事……」她陡然地掙扎著要收回自己的手,無奈他的手彷彿鉗子般緊緊扣著她,她的臉霎時難堪地漲紅。

   雖然沒有娘親教導,但是,她也明白女子的身體是不可以隨便讓人看見的,她和藍雋皓非親非故,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幫她解圍的好人罷了,現下竟讓他對她不規矩……她的眼眶一酸,淚水便啪答啪答地往下掉。

   「還說沒事?」見她流淚,藍雋皓誤解了她的意思,愈發不肯放手,皺眉低吼:「春喜,找大夫來!」

   他也不懂自己幹嘛為了一個女人緊張兮兮的,但是,看著原該無瑕的玉臂,他的心就忍不住緊縮。

   「不、不用了……」

   受傷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多虧她天生麗質,才從沒在身上留下難看的疤痕;她在意的不是手臂上的這點兒小傷,她在意的是他呀!

   垂下頭,她極力忽略手臂上傳來的溫暖。

   「你只要放開我就好……」

   聽到她這麼說,藍雋皓才霍然明白,但不曉得為什麼,極少動怒的他竟覺得內心波動了起來。

   陰鷙地盯著她烏亮的頭頂,藍雋皓低哼一聲:「你倒大膽呀,還沒有人敢開口要我做什麼呢。」

   分不清他究竟是嘲諷還是警告,聶小舞選擇沉默。

   剛剛在市集上交手時,她就明白單純的自己絕非他的對手,他太聰明、也太深沉了,他的心思不是她可以臆測的。看著自己大掌中的柔荑,嬌小得不成比例,黑與白形成強烈的對比,藍雋皓突然加了點勁兒,滿意地看到她故作冷漠的容顏有了變化,即使那個改變是因為痛!

   「放……放開……我……」聶小舞咬牙忍受手上的疼痛,固執地低喃。

   如果,傷害她能讓他心情愉快進而放過她,她不介意忍受他的折磨,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看著她執拗的模樣,藍雋皓的怒意更熾。

   「如果不放呢?」

   他陰沉的聲音讓屋內的溫度降到冰點,原本撲鼻的飯菜香早已消失,春喜見情況不對,則識相地站到一旁不敢多話。

   他是不明白為什麼爺會對這個乞丐婆這麼感興趣,但是,現在這個場面可不是開玩笑的,他還是閉嘴吧。

   「……」猛然抬頭,聶小舞看他的眼裡充滿了不解。

   不放?這是什麼意思?

   「你沒忘了我救那個小賊時說的話吧?」

   她的心猛然一縮,那輕蔑的口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別那樣說小四……」她虛弱地說道。

   廟裡的孩子在她心中都是她最親密的親人,是好是壞,都像在說她一樣,藍雋皓不屑的模樣讓她瑟縮。

   恍若未聞她微弱的哀求,藍雋皓冷哼一聲,對她慘白的臉色視若無睹。

   「我姑且大膽假設你的記憶力夠好,」用另一隻手抬高她的下巴,藍雋皓毫不留情地看進她眼眸深處,恣意探索著她的一切。「記得我說的話——我要你!」

   再次聽見這霸道的三個字,聶小舞還是忍不住從心底升起陣陣寒意,身子微微顫抖。

   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這種話時代表的是什麼意思?聶小舞不敢多想,強迫自己勇敢地與他對視。

   見她明明怕得發抖還是挺得筆直的背脊,藍雋皓眼裡迅速飄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她很勇敢,而他,一向喜歡挑戰!

   緩緩的揚起嘴角,藍雋皓笑了,低沉的笑聲一下下撞擊她的心,讓她的胃起了陣陣痙攣。

   「你……要……什……麼?」雖然明白開口後得到的答案絕對不是她願意聽到的,聶小舞還是忍不住抖著聲音問道。

   聞言,藍雋皓突然斂去笑容,原本邪佞的表情瞬間變得正經無比,卻更添一股懾人的氣勢。

   「你可以給我什麼呢?」他沉聲問道。

   搖搖頭,她顯得慌亂而無助。

   「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沒有……」

   他是這麼高貴的一個人,光是看著他她都自慚形穢,還能有什麼可以給他呢?她惶恐地看著他,呼吸漸漸急促。

   看她這副模樣,藍雋皓慢慢地放開她的下巴,修長的食指迅速地在她柔軟的胸口上輕輕一點。

   「心。」他盯著她,開口要求她的靈魂。「我要你的心!」

    

          ☆        ☆        ☆

    

   或許是不同的環境,也或許是藍雋皓的話讓她困惑,躺在乾淨而略帶點兒花香的床鋪上,聶小舞竟一夜無法成眠。他說要她的心是什麼意思?她從沒想過撲通撲通跳的心要怎麼給人,給了人她還活得了嗎?

   纖細的小手捂著胸口,靠近心房的位置兀自發熱。

   她一定是瘋了,腦海裡才會一直回想著他說這話時發亮的雙眼,而不是羞辱地咬舌自盡。大抵沒有哪個姑娘家會像她這樣不知羞吧!但是,她向來不懂得說謊,不可否認的,他眼底的光芒、他臉上的專注,實在吸引了她。

   翻了個身,她側臥著看向窗外。

   今日又是十五了,半掛在夜空的月兒像個圓盤兒似的,發出柔和的光芒。

   從小她就愛看月亮,在廟裡她的房間原本是儲藏室,別說窗子了,連個小洞都沒有,白天夜晚都一樣暗捰a,所以,哄睡其他小孩後,她常在月圓之日溜到屋頂上去,癡癡傻傻地對著天空發呆,天馬行空地幻想,想著自己、也想著其他小孩的未來,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在其他的地方看見相同的圓月,這讓她有些興奮。

   藍雋皓說明兒個她要跟著他和春喜一起回去,雖然有些不捨,但是,基本上她是嚮往的。

   在她心底的幻想中,一直有一部分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填補它,因為她沒有辦法脫離這兒的生活,現在有機會到別處看看,或許,她會有不一樣的夢也說不定。

   老師父常說她的心太野,腦子裡淨是稀奇古怪的想法,若生作男兒身必有一番成就,但生作女兒身,注定是要吃苦的。她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問老師父他也只是搖搖頭不語,要她好自為之。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嗎?怎會換來這麼嚴厲的警告?是因為她愛發呆嗎?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兒了,未知的旅程恁地吸引她,更何況,藍雋皓還答應她只要她努力工作,他會給她一些銀兩,這麼一來,弟弟妹妹們的生活就沒問題了!

   春喜說藍府是個極了不起的地方,光丫頭就有數十個,加上小廝、管事、伙夫、廚娘……就有百來個了,大夥兒都住在藍府後頭的三個院落裡,一起工作、一起吃飯,她從來沒想像過、也沒想像這是怎麼一個畫面,那要好大好大的房間才容納得下這麼多人哪!

   看著外頭的月亮,亂七八糟的想法飛快地在她腦海裡掠過,待她被一陣粗魯的拍門聲驚醒時,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倦極睡去。

   「起床了,懶丫頭,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睡!」春喜扯著喉嚨喊道。

   自從知道她要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後,春喜心裡便極不舒服,在藍雋皓面前他是不敢說什麼啦,不過,私底下他可是挺不以為然的。

   想想嘛,像爺那麼尊貴的人,沒事要一個乞丐婆跟在身邊做什麼?爺八成是被她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給騙了。

   房裡,聶小舞霍地起身,驚魂未定地瞪著房門好一晌,才恍然大悟自己身在何處,憶起自己的身份已成了藍府的丫頭。

   她慌慌張張地從床上跳下,不過,這兒的床和她的習慣高度有挺大的落差,一個不小心便滾下來,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噢……」

   齜牙咧嘴地皺著眉,她痛苦地抱著撞疼的肩膀。

   老天,這兩天她跌倒的次數可真多呀!慢慢地從地上爬起,她試著動了動,發現並沒有太大的傷害才放心了些。

   她可不想還未上工就被爺給攆走呀!

   在門外聽著房內一陣乒乒乓乓,春喜皺起眉頭,揚聲問道:「你在裡頭做什麼?拆房子呀?」

   不能怪他這麼懷疑,聽聽那聲響,他真沒見過比她更粗魯的女孩兒。

   搖搖頭,確定她已起床,春喜再度揚聲:「動作快一點,我先去服侍爺用膳了,梳洗好你自個兒到外廳來吧!」

   還好府裡的丫頭都勤快,到時請嬤嬤派兩個丫頭監督她,好好調教她一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春喜一邊咕噥,一邊快步離去。

   待聶小舞穿戴整齊到了外廳,才發現藍雋皓早用完餐,結了賬在客棧外等著她。

   走出客棧,一眼便看見高高坐在馬背上的藍雋皓,他偉岸昂藏的體魄迎著初陽,宛若戰神一般,令人目眩。

   「爺……」聶小舞學著春喜輕聲叫道。

   藍雋皓很快的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她。

   「對不起,我睡遲了……」教他毫不掩飾的目光看紅了臉,聶小舞低下頭,不安地纏繞著自己的手指頭。

   她還以為過了一夜就能習慣他的注視,現在她才知道,恐怕一輩子她都習慣不了了,他的眼神是那麼專注、那麼深邃,彷彿能燃燒一切似的,教人不敢直視。

   意識到他的視線落在她扭絞的指頭上,她更加惶然了。他生氣了嗎?他不帶她走了嗎?

   這個想法一掠過心頭,她馬上驚慌地抬起頭。「我……」

   沒讓她說完,藍雋皓頭輕輕一場,示意春喜將一匹繫在柱子旁、體型較小的母馬牽過來。

   愣愣地看著韁繩另一端高大的動物,聶小舞驚詫地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從沒發現馬兒長得這麼恐怖,以前看人騎著馬飛奔,總是又羨慕又嫉妒,覺得那姿態真是好看極了,現在靠這麼近,幾乎可以真確地感覺到它噴出的鼻息,她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喏,你動作太慢了,爺和我都吃飽了,這些包子給你,等一下上馬吃。」沒發覺她的異狀,春喜將一包熱騰騰的東西往她懷裡一塞,順道將手中的韁繩一併交給她。「這馬是爺昨日在市集上幫你買的,你可得好好照顧它,回府的路途遙遠,光靠你那雙腳沒走上一年半載是到不了的,千萬別虧待這匹馬喔,一路上我會教你怎麼照顧它的。」

   傻愣愣地瞪著自己手中的韁繩,聶小舞根本沒聽清楚他究竟在嘀咕什麼,只覺頭皮漸漸發麻。

   天哪,又來了,它又拿那雙嚇人的「馬眼」瞪她了!

   見她遲遲不動,春喜奇怪的回頭看她一眼。「你沒問題吧?」

   「沒……沒有……」生怕回答錯誤會被留下,聶小舞硬著頭皮回答。

   天曉得,她的腳都快站不住了!

   「那就好,如果你不會騎馬就麻煩了。」

   「呵呵……」勉強拉開嘴角,她無意識的傻笑兩聲。

   是呀,這下她是真的麻煩囉!

   面無表情的瞥她一眼,藍雋皓沒有說什麼,逕自掉轉馬頭。「走吧。」

   城裡的街道又是攤販又是行人,恁是再棒的駿馬都無用武之地,一行三人慢慢踱步,一邊觀賞街道風光,大半天時間才出城。

   春喜利落地一翻身,騎上了自己的馬。「你也上馬吧,這樣行程快點兒。」

   「我…」懼怕地看了看身旁的龐然大物,聶小舞嚥了嚥口水。「不……不用了,你不是說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嗎?剛起床體力正好,我跟著你們跑一段路好了……」

   「跑?」春喜懷疑的揚高聲音,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睡糊塗了呀?」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放著寶馬不騎,寧願牽著馬跑步呢!

   「爺,怎麼辦?」

   瞥她一眼,藍雋皓兩腳輕夾馬腹。「隨便她吧。」

   看出她的懼意,也明白她的顧忌,他倒挺有興趣看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刻意放慢速度,藍雋皓把身下的愛駒控制在一定的速度。本性剽悍的寶馬得不到速度的抒發,不滿地仰頭長嘶,尖銳的鳴聲讓聶小舞又是一驚,腳下一個顛簸差點兒又跌倒。

   可、可……怕的動物……

   見藍雋皓向前,春喜搖搖頭,當然是趕緊跟上,那頭腦不清楚的丫頭就讓她在後頭跑了。

   雖然炎夏已過,但是,秋老虎的威力仍舊不可小覷,才一小段路,聶小舞就吃不消了。

   一手牽著馬,一手捂著發疼的肚側,她張著口直喘氣,一張臉漲得通紅,腳步愈見蹣跚。

   天哪,究竟還有多遠哪?難道真如春喜所說,得走上一年半載?若真是如此,恐怕她是到不了他口中樣樣第一的藍府,就香消玉殞在半路鴃C

   距離漸漸拉長,她頭昏眼花地看著高踞在馬背上的二人,開口想喊,乾澀的喉嚨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奇怪,她跑得要死要活,怎麼身旁這只可怕的動物輕鬆自在?

   「喂,你還好吧?」偶然一回頭發現她竟落後這麼多,春喜又旋了回來。

   眼角的餘光瞥見藍雋皓也跟著優哉游哉地回頭,聶小舞抬起頭勉強拉開嘴角,露出一個不能再難看了的笑容。

   「還、還好,沒事……」

   「是嗎?」懷疑地看著她明顯一點兒都不好的模樣,春喜問道:「要不要歇會兒?」

   雖然他並不贊成主子帶她回府,但是,看她狼狽的模樣還是讓人忍不住想呵護她,他彆扭地繼續問道:「要不要我幫你向爺說去?」

   「不用了,我還可以,再走一小段我就騎馬……」雖然真心感謝春喜的關心,但是,她卻不得不敷衍的回答。

   要她上這匹大馬,她寧可累死自己算了。

   瞧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語地不曉得在說些什麼,春喜不放心地再問一次:「真的可以?」

   笑著點點頭,聶小舞的氣順了些。

   春喜還想說些什麼時候,一整個早上鮮少開口的藍雋皓冷不防地出聲:「她說沒事就沒事,你一直問她幹嘛?」

   該死,她幹嘛對春喜笑得一副花癡樣?

   「走!」二話不說地掉轉馬頭,他繞到她身後。

   「爺?」

   「我走後頭欣賞風景。」藍雋皓低聲應道,姿態狂狷不羈。

   見狀春喜當然得隨行在側,也跟著繞到後頭。

   看到此等陣勢,聶小舞頓時傻眼。

   她……她又不知道方向,讓她帶頭對嗎?

   「還不快走?」

   輕柔的嗓音從頭頂上飄下,讓她沒來由地顫了一下,答應了一聲便再度扯動酸疲的雙腿。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虛弱,走沒三兩步又開始喘了,活像路旁的野狗一般。

   不知道史上有沒有走路走到累死的紀錄?若沒有,她大概可以創紀錄了。

   胡亂地想著,她覺得身體愈來愈熱,腦袋瓜愈來愈重。「小心——」聶小舞一個不留意踢到路中的一顆石子,春喜馬上機伶地大叫。

   「謝、謝謝……」晃了兩下,聶小舞勉強撐住自己,她想抬頭告訴他沒事,卻覺一陣天旋地轉。

   看她突然身上一軟往地上癱去,藍雋皓像支箭般從馬上躍起,趕在她落地前拉她入懷。

   「爺——」見他突然從馬上撲飛而下,春喜嚇得魂不附體,放聲大叫。

   迷迷糊糊中,聶小舞只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雙全世界最黑、最美的眼睛,深邃的黑潭中有著擔憂、緊張、以及一些她也理不清的情緒。

   「對不起……我又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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