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脫離了戰場,榮登傷兵一員的她正坐在江夏城內,由隨軍軍醫診斷傷勢、包裹傷口。
當日長阪坡一役,劉備得江夏太守劉琦幫助而暫時有了棲身之所,傍晚,落日餘暉下,狼狽不堪的劉備軍旅便在江夏太守府的廣場進行大規模的療傷工作。這下白宸珺再也不能裝睡,只好勉強振作起精神,搶做療傷的第一人。
她的傷口比起其他人而言並不大,不過還是痛得她齜牙咧嘴,一路上的顛簸也著實讓她精神委靡不振,陣陣反胃的感覺還不斷襲來,偏偏胃裡的東西已經全數嘔吐完畢,只能幹嘔。
三兩下便被包裹完畢的白宸珺立刻被趕出廣場,以免妨礙救人工作,捂著手臂,她一臉無奈緩步踱出廣場,遇上早就在旁邊等候多時的趙雲。
換下一身血淋淋的鎧甲,一身輕裝便服襯托出趙雲的斯文氣息,原先一頭亂髮現在已被有條不紊的梳攏起來,俊逸清秀的臉龐完全看不出粗獷的武人感覺。
趙雲倚在廣場旁的柱子,一見白宸珺走出來,便迎了上去。
「好點了嗎?」離開戰場的趙雲說話是溫文儒雅,令人如沐春風的。
一身狼狽的白宸珺臉上還是一抹苦笑,「好多了。」
除了這句客套話,她也想不出其他可接的話。
頓了一下,見趙雲跟在自己後面,她有點瞻怯的問道:「趙將軍是特地等我的?」
趙雲一笑,承認道:「是,我擔心姑娘的身子。」
「好多了。」一白宸珺淡淡的說:「傷包紮好了,吐也吐不出來了,將軍可以不用擔心了。」
趙雲沒有回答,逕自問道:「有地方可去嗎?」
沒料到趙雲會關心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白宸珺一怔。
「沒有。」白宸珺隨即老實回答,「人生地不熟。」
趙雲微微一笑,露出瞭然的神情,「那你先在這裡待下來,等傷口好了再決定以後要去哪裡。」
頓時明白趙雲特地等她的原因,白宸珺有點不知該怎麼反應。
清風徐來,吹散了一身惱人的暑氣,伴著廣場傳來的陣陣哀叫聲,雖然有點殺風景,不過還是無損她心中湧現的感動。
看著地平線上的落日,眼前的太陽雖然看來清楚無比,卻伸手不可觸及,就好像她記憶中的二十一世紀,想來清晰明朗,卻好像是一個綺夢,夢醒後就再也摸不著了。
見白宸珺不說話,趙雲以為她是同意自己的意見,便說:「我已經吩咐下人預備姑娘的換洗衣裳,姑娘可先行前往梳洗。」
「喔。」看著他和煦的笑臉,她還有點無法從方纔的悵然中回過神來,「去哪梳洗?」
生性嚴謹的趙雲早安排好一切,「我已經為姑娘在驛館留了一間房間。」
「驛館?」
「是的。」趙雲繼續解釋,「這裡是江夏太守府,不是我們可以住的地方,劉琦大人另外為我們安排了一處地方休息。」見白宸珺點點頭,他又說:「我會派人隨姑娘回驛館,我就不隨姑娘一同前往了。」
「你不住那裡?」
「住。」趙雲點點頭說:「不過我還有事必須待在這裡,晚一些才會回去。」今晚劉琦特別在太守府舉辦宴會為劉備一行人洗塵,不過白宸沼並非劉備的家臣,所以無法參加這場宴會。
「喔。」反正也不干她的事情,她只要能夠洗淨這一身的血污,就是最大的恩典了。
見趙雲交代完事情便要離開,她忽然喊住了他。
「將軍,有一事可否相問?」
「請說。」
「這裡離長阪坡有多遠?」
「長阪坡?得要一日的路程,還隔著一條江。」沒料到白宸珺會問這問題,他隨即問道:「姑娘問這做什麼?」
白宸珺已經打定主意,在休息夠後,要再回長阪坡一趟,畢竟那裡是她最初來到這世界的地方,或許可以找到回原來世界的路徑,只是這種想法當然不能讓趙雲知道。
白宸珺嘿嘿笑了兩聲,「我只是想知道我們到底跑了多遠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什麼?」趙雲看著秋月,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方纔驛館的人通知的!」秋月看著他,小聲的說:「有問過守城的將士,她似乎已經騎馬出城了。」
此刻正在宴會中,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有點微醺的趙雲因為秋月的這一席話,完全清醒了。
白宸珺失蹤!
那個應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休息的弱女子,竟能突破江夏城的防備逃離。
「怎麼可能讓她出城?」趙雲雙眉緊蹙起。
「她騎著趙大哥的無形。」秋月俏聲說道:「還謊報是趙大哥命令她出城的。守城將士認得無形,就讓她出城了。」
「無形?」趙雲有些不解,「照理說,它應該不會讓人騎乘才是。」怎麼可能沒有他的允許,它會讓陌生人騎乘?
「她會不會是曹軍的細作?」秋月突然提出假設。
「不會。」趙雲搖頭,他不相信白宸珺會是那種人,「不能因為這樣就斷定她是曹營的人。」
見趙雲不接受,秋月嘟著嘴說:「要不要告訴主公這件事?」
「不要。」趙雲沉思,看向劉備,只見他正和劉琦開心的商議事情,關羽和張飛等其他將領也正是酒酣耳熱之際,並不是說出這件事的時機。
「別打擾大人。」—他搖頭,沉聲交代秋月,「我私下去找,等宴會完畢,你再告知軍師。」
「我要和趙大哥一同去。」一聽到趙雲這麼說,秋月立刻知道趙雲的心意,連忙焦急的表達想要跟隨的意思,卻被他阻擋。
「你得留下來,宴會結束我若沒回來,你要負責告訴軍師。」
「這件事可以交給別人辦啊!」反正她就是不想要趙雲多管白宸珺的閒事。
「不行。」趙雲搖頭,「這件事少驚動一人是一人,何況當初是我決定要留下白姑娘的,我有這個責任將她找回來。」
夜幕低垂,白宸珺騎著白馬,離開江夏城來到漢水之濱。
隔著漢水,再過去就是白天發生激戰的長阪坡,白宸珺停下馬看向對岸,只間對岸隱約燈火通明,看樣子曹軍已經完全控制襄陽一帶,而這意味著她要回到長阪坡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跳下馬沿著河岸步行,白宸珺有點不習慣東漢時候寬大的衣服,邊走還要邊注意不要踩到自己的腳,腦子裡正苦思著如何度過這條寬闊的大河。目前是晚上,附近看樣子也沒有擺渡人家,沒有辦法度河的情況下,她勢必得在河岸旁度過一個晚上。
想到這裡,白宸珺有些頭痛,加上老是行走不順,她索性坐在河岸旁看著對岸的燈火,順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夜晚的江面平靜無波,猶如黑色的絲絨,在夜晚中更顯得深邃而富吸引力,白宸珺伸手摸了摸江水,在寂靜的夜晚中發出了水滴聲,清脆悅耳,此時已近秋天,江水沁人心涼,消弭了白天的暑氣。
迎著江面吹來一陣涼風,讓白宸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正要屈著身子避寒,卻發現臉頰上被滴了幾滴水,她朝黑暗無星的天空一看,發現從天而降許多水滴,原來是下起了毛毛雨。
「真倒楣!」看著天空,她連忙站起來,朝四下看看有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可是四周除了江水,就是草叢與樹林,連個可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怎麼辦?」白宸珺看著在不遠處休息的白馬,自言自語的道:「沒地方可避雨啊,馬兄!」她走到白馬身邊,摸了摸白馬的背,手經過處,只感覺白馬的毛被雨水沾得有些濕了。
這時候,江水傳來細微的水波聲,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更清楚,白宸珺停下手邊動作,瞇著眼看著江面,由於白宸珺這邊的岸上是完全黑暗的,所以對面的人並沒看到她這裡的情況,但是她卻能透過對岸的光線看到對方的一些動作。
只見對岸似乎有人上船,正搖著槳向江夏方向而來,白宸珺連忙小聲的附在白馬的耳朵說道:「你先走,等一下再回來接我。」
說完,她拍拍馬臀,示意白馬快走,白馬也不知是真聽懂還是假聽懂,只見它踩著輕快的腳步往樹林深處跑去,見白馬消失了,白宸珺跟著走進樹林,找了一處比較隱密的草叢躲藏,然後仔細觀察對面河岸來者的動靜。
沒過多久,她聽見船靠岸所發出的聲響,接著從船上跳下兩名黑衣男子,他們下船後朝四周東張西望,確定沒有人後,便將船拖往樹林的方向,準備找一處隱密的地方將船藏好。
看到男子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白宸珺連忙悄悄移動身體,朝兩名黑衣男子走過來的相反方向躲過去,她將身體壓得極低,高度比四周的草叢還要低,幾乎在地上爬行的姿勢。
只見黑衣男子將船放在白宸珺所在的草叢附近,將船藏好後,兩名男子朝著四下看了看,視線略過白宸珺所在的位置,見四周無異狀,兩人互相頷首,相偕離去。
此時,幾乎趴在地上的白宸珺悄悄從草叢露出頭來,看著兩名男子漸行遠去的背影,正暗自慶幸自己沒被發現時,突然覺得鼻子一陣搔癢。
「哈咻!」巨大的噴嚏聲在夜晚更顯明顯。
白宸珺連忙摀住自己的口鼻,發現那兩名黑衣男子已經朝自己所在的方位奔了過來。一看大事不妙,白宸珺二話不說,連忙爬了起來,往樹林深處奔跑。
「別跑!」
聽到身後兩名男子的叫囂,白宸珺不敢答應,邊跑邊叫道,「白馬!你趕快出來啊!」
她沿路大叫,但熟悉的白色身影依舊沒有出現。
「別鬧了!」一白宸珺繼續叫道:「我不是叫你離開一下?你怎麼就跑不見了?救命啊!」
一個不小心她踩到了衣擺,奔跑的速度加上慣性,白宸珺不僅跌倒,還朝前滾了好幾圈。
「我……怎麼這麼倒楣?」白宸珺欲哭無淚,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突然覺得左肩劇痛,定睛一看發現左肩插著一把匕首,她痛得跌坐在地上。
那兩名黑衣男子停下腳步站在她面前,不發一語的看著她,兩人手上各拿著一把匕首」
正在危急的當下,突然傳來了馬的嘶鳴聲,無形從一旁的樹林突然竄出,撲向了其中一名黑衣人。
另一名黑衣人見狀,連忙要射出手上的匕首,這時咻的一聲,一支冷箭不知從何而發,準確的射中了黑衣人的胸口,只見黑衣人眼睛圓睜,不敢相信發生什麼事情,便倒地死去。
剩餘的一人不敢戀戰,想要逃跑,卻被白馬一腳踢中了背部,跌到了一旁的草叢上。
瞬間,敵我情勢改變,白宸珺睜大了雙眼,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從樹林深處走出了一匹棕色的馬,一名拿著弓箭的男子騎著馬,白宸珺一看,正是寒著臉的趙雲。
趙雲一看到她受了傷,連忙下馬走到她面前查看她左肩的傷勢。
不知道該感激趙雲的及時出現,還是要哀悼自己的脫逃計劃失敗,白宸珺楞在當場,看著趙雲蹙眉檢視她左肩的傷口。
「趙將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趙雲看了她一眼,口氣冷漠,「你偷了我的馬。」
白宸珺一怔,「是『借』。」她糾正道。
「沒有詢問,就是偷。」趙雲冷冷的道,眼睛不離白宸珺受傷的左肩。只見入刀處鮮血淋漓,刀口不深,但也夠痛的了。
趙雲試著碰觸她肩上的匕首,一碰到,她便尖叫出聲。
「痛死了!你要做什麼?」白宸珺想躲,卻被他抓住,動彈不得。
「我得先把刀子拔起來。」他沉聲說道:「不能讓姑娘就這樣回去。」如果這樣回去,她大概會先痛死。
「我不要!」恐懼爬上了白宸珺蒼白的臉頰,「總要有個麻醉藥吧,你們不是有個叫華佗的大夫嗎?不是有麻沸散嗎?」
不理會她的尖叫,他撕下衣角上的一塊布,遞給了她。「咬著!」
「我不要!」她驚恐的看著他,又想到第一次見面時,趙雲用布綁住她嘴巴的過程,連忙叫道:「你又想綁我了?」
「不是綁。」趙雲嚴肅的說:「是要姑娘咬住,因為將匕首拔出時會相當痛,我擔心姑娘會咬到舌頭。」
「什麼?」竟然要用這麼野蠻的方式拔出刀子?
讓她暈倒吧!這樣至少不用清醒的接受這種不人道的酷刑。
白宸珺大叫,「總要消毒吧!總要麻醉吧!總要有些預防措施吧,這樣會細菌感染的,你知不知道?嗚嗚……」
話還沒說完,趙雲已經將布塞到白宸珺的嘴巴裡,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按在地上。
「嗚嗚……」張著驚恐的雙眼,白宸珺察覺到他接下來的意圖。
趙雲低聲說道:「姑娘,失禮了。」
「嗚嗚……」不要啦,人家不要啦……
抗議無效,趙雲撕開白宸珺左肩上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和猙獰的傷口,隨即眼明手快的將她左肩上的刀拔出。
刀抽出的剎那,白宸珺只覺得一陣劇痛從左肩傳出,痛楚沿著四肢到達全身,直傳腦部,讓她痛徹心扉。這種痛已經讓她無法忍受,偏偏又該死的沒有達到讓她暈倒的程度!
她渾身癱軟在地上,任由趙雲處置,趙雲則迅速的將她的傷口以布條綁住並加以止血。
淚眼模糊中,白宸瑁只看到裹著左肩的布馬上被血染紅,而趙雲猶用力的按住傷口止血。
哪有這種止血法……
模模糊糊中,白宸珺以髒話咒罵這該死的野蠻時代。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雲才將白宸珺扶起,輕聲哄著她道:「沒事了。」
沒事?哪裡沒事!又不是痛在他身上!他當然沒事!
「我不玩了!」白宸珺的情緒終於忍受不住的爆發了,「不玩了,本姑娘不要再玩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再待在這個野蠻的時代,再待下去我就準備去見閻羅王、見上帝、見撒旦……」語無倫次的亂吼亂叫,眼淚從紅通通的雙眼中一滴滴的掉下來。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情緒崩潰,趙雲當場慌了手腳。
「痛死了!痛死了!」白宸珺邊掉眼淚,嘴巴邊忙不迭的罵道:「怎麼這麼倒楣?怎麼這麼衰?我到底是招誰惹誰啊?」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趙雲抓得很緊,這麼一用力,讓自己痛得更加厲害。
「你幹嘛抓我?放手啦!」杏眼圓睜,白宸珺以沒受傷的手用力的推趙雲,不過這麼一點小力氣,對一名武將絲毫沒有用處。「我有夠衰、有夠倒楣的!放開啦!叫你放開沒聽到嗎?」
「姑娘……」趙雲試著要安撫白宸珺。
「姑你個大頭鬼啦!」見趙雲堅持不放手,白宸珺索性捶打他厚實的胸膛,「我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回到一個晚上有路燈照耀、早上有鬧鐘鬼叫、出門有車搭、回家有沙發坐的地方。我要我的腳踏車、我的衣服、我的學校、我的家人、我的……」本來只是粉拳點點,到最後白宸珺連腳都用上,拚命亂踢。
趙雲原來還可以忍受白宸珺毫無威脅性的拳頭,不過她連腳都用上了,還拚命朝不該踹的地方亂踢,面對這樣歇斯底里的女人,他額頭上的青筋隨著每一踢暴露出來。
「冷靜點!」他大手一抓,一把抓住她的手。
沒關係,雙手受制,還有一雙旋風腿!
白宸珺一腳踢向趟雲的下盤,不過他這回不打算讓她任性而為,略施功夫,白宸珺當場跌個狗吃屎。
「好男不跟女鬥!」這個野蠻人竟然踢她!
趙雲扶起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白宸珺,一瞼不以為然,「誰教姑娘動不動就打人。」沒見過這麼頑劣的女人。
「你也不能因此踢我啊!」她叫道。
趙雲解釋著,「我只是用腳絆了姑娘一下。」
聞言,白宸珺立刻撩起裙子露出一雙小腿,指著上面的淤青尖叫道:「用絆的會有這麼大的淤青嗎?」她就說嘛,這群古代人都是未開化的野蠻人啦,也不懂得收斂一下蠻力,她的冰肌玉膚哪禁得起這麼劇烈的碰撞啊!
發現白宸珺的小腿上出現一塊礙眼的淤青,趙雲不禁感到一陣歉意。
「抱歉。」只怪他和一群粗魯的武人相處習慣,忘記姑娘家的身子大都是水做的,碰不得的,下手便不知輕重。
趙雲拉著她坐了下來,也不理會盯著未出閣姑娘家的肌膚是不合時宜,歉然的問道:「痛嗎?」
「痛!」痛死了!「比撞到樓梯角還痛!」
看到白宸珺委屈的模樣,他更感歉意,溫柔的說:「還能走路嗎?」
「不知道……嗚嗚……」她撲到趙雲的懷中,哭了起來。
摟著她抖動的肩膀,他有點下知所措,「別哭了。」
她怎麼這麼愛哭啊?
他沒有遇過這種說掉淚就掉淚的人兒,即使最常接觸的秋月,也是個個性倔強、受了委屈會和人拚個你死我活、陽剛氣十足的丫頭,像這種水做的女子真讓他有點拙於應付。
只是該是傷心的人兒,卻趁趙雲不注意時吐了吐舌頭。
既然知道今晚逃不出去,那麼為了避免趙雲追究偷馬之責,適時演個小戲也是無可厚非的啦!
只是這樣做真的好累啊,要如水龍頭收放自如的掉眼淚,可也需要不錯的演技才行。
繁星點點,被雲朵遮住的彎月,此刻悄悄採出臉龐觀看大地,偶爾傳來水波聲,在寧靜的夜晚更顯清晰,就著涼涼的夜風,席地而坐的兩人也覺有些寒冷,尤其是白宸珺更是縮成一團。
「冷嗎?」察覺她的舉動,趙雲輕聲問著懷中的人兒。
「還好。」
雖然這麼說,她還是縮了縮身子,趙雲連忙將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身上,緊抱著她。
靠著他厚實的胸膛,聆聽彼此規律的心跳聲,從沒有和男人靠得這麼近,白宸珺有點困窘。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的胸膛都是這樣,趙雲的胸膛結實又溫暖,倚靠其上,不自覺讓人感到安心,安心到……讓人想要睡覺。
趙雲打破沉默,「我們是否該回去了?」再不回去,軍師可能要派人來找他們了。
「好。」反正她有點想睡覺了。
離開趙雲的懷抱,白宸珺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一跛一跛的走向一直陪在身旁的無形。
趙雲一見到無形,腦子裡思索許久的問題不禁脫口而出,「你是怎麼騎走無形的?」對於愛馬,他有絕對的自信,不會輕易被陌生人拐跑的。
白宸珺一楞,本來以為可以逃掉偷馬之責,但趙雲顯然沒忘記追究這件事情。
「今天天氣好晴朗……」打混第一招,顧左右而言他。
「姑娘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可不是呆子。
接觸到趙雲嚴肅的神情,本來想混水摸魚的白宸珺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沒什麼奇特的方法。」白宸珺老實的說道:「就這麼跨馬騎上去啊。」
「就這樣?」奇怪了,無形怎麼沒將她摔下來?「它連掙扎都沒有?」
「沒有掙扎啊,好得很。而且一路上平穩舒適,比我們原先在戰場上好多了。」一想到長阪坡之役自己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她的臉就垮了下來。
奇怪了。滿腹狐疑的趙雲瞥了一眼無形,只見無形正對他討好的搖搖尾巴,還是往常的忠心模樣。
「它對姑娘很特別。」愛憐的撫摸馬背,感受馬背上柔軟的觸感,他回頭對她笑道:「平時沒有我的允許,其他人騎上去都會被它摔下來,即使張將軍、關將軍也不例外。」
看著人馬和諧的氣氛,白宸珺淡淡一笑。
他牽著她的手道:「上馬吧。」
「一起騎回去嗎?」
「要不?」
「可是……」
白宸珺有些遲疑的看向對岸,對岸依舊燈火通明、旌旗密佈,即使她再有心,也沒有辦法單槍匹馬殺進曹營中,可是她好想家啊!
「趙將軍,你想不想回家啊?」緊盯著對岸,白宸珺突然問道。
「回家?」
「你不是常山真定人嗎?」她回頭看著他,「若我沒記錯,你的家鄉是在豪邁的北方,可不是這小家子氣的江南地方。」
對白宸珺的比喻,趙雲一笑,「自然偶爾會想到,姑娘為何提到這個?」
「因為我想家。」她老實的說:「只是歸不得。」
順著她的視線,他看向對岸,「姑娘家鄉在前方?」是襄陽?
「不是。」白宸珺搖頭。
「不是?」那幹嘛一直看著襄陽城的方向思鄉?
白宸珺沒回答,畢竟要解釋太麻煩,而且解釋了趙雲也不一定懂。
「我想到了一首歌。」她忽然說。
「歌?」
「你要聽我唱歌嗎?」她徵詢他的意見。
「無妨。」
「什麼無妨!」對於他無所謂的答話,她顯得有些不滿,「要說很樂意!」懂不懂人情世故啊?
看她露出不滿的神情,他從善如流,「是,趙某可有榮幸聽姑娘高歌一曲?」
「當然!」她這下才滿意的清清嗓子。
白宸珺低聲唱著,輕柔的旋律不斷迴盪在回江夏城的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