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亭內一名小女孩坐在木桌旁正自忙著,一個婢女不敢驚動了她,就這麼靜立一旁。過了好一會兒,小女孩終於伸了伸腰,停下手來。只見她年紀雖然幼小,卻是嬌美絕倫宛若美玉精雕出來的小人兒,滿園的花蝶尚不及她的一半容顏。若是有不知情的人見了,只怕還以為是那彩蝶仙子下了凡塵呢!
「小姐,累不累?先休息一下吧!」一旁的婢女見她抬頭,連忙端了茶送上。「歇會兒吧,你要是累壞了讓老爺夫人知道,蘭兒可得受罰了。」年長她幾歲的小丫頭有些擔心,怕要是累著了小姐,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笑了下,小女孩嬌嫩的嗓音柔柔軟軟的:「蘭兒你別擔心嘛!我不累的。你瞧,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
這小女孩正是柳莊主的掌上明珠--柳夢蝶,是柳、楊二家最受呵護的珍寶。而她雖倍受眾人嬌寵卻沒有絲毫的驕氣,待人更是厚道寬容,因此就連柳家下人皆將她捧在手心中疼惜。加上她生性聰穎,凡事一學就會,非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針黹女紅及廚藝都是讓人讚不絕口,她甚至還跟柳莊主學了些藥草醫理。
尤其她對織布及刺繡更是精通。江南盛產蠶絲,夢蝶所紡出來的絲綢皆是輕柔無比的,還有人幫她取了個「巧手織女」的封號;而她所繡出之物更是栩栩如生,宛若實物重現。
「蝶兒!」驀地一聲清朗的聲音由曲橋上傳來。
夢蝶喜出望外的回頭,一見來人立刻就撲了上去,「哥!你不是到南海去買珍珠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蝶兒!」站在飛絮旁的挺拔男子同樣喊了一聲,先一步伸手將那要奔至飛絮身前的小身子抱住飛旋了一圈。才多久不見,他的小夢蝶更形嬌美了。
「楊大哥!」夢蝶抬頭一見,這才發現是未婚夫伸手抱住了自己,軟軟的喊了聲。
逸江開心的緊摟住她,他有好些天沒瞧見他的蝶兒了,著實想念她。
「你在做什麼?」望著放在桌上的紅衫,飛絮打趣的問著:「怎麼?難不成小夢蝶在為自己裁嫁衣嘛?」
「大哥!」嬌嗔了下,夢蝶輕輕掙脫逸江的懷抱,軟聲的抗議著:「才不是呢!人家是在幫你做新衣的。」
「這些事哪需要你自個兒動手?家裡頭下人那麼多,要是把你累壞了,逸江可是會埋怨大哥的。」飛絮似真似假的說著。
「大哥下個月就要娶嫂子了,我要親手幫你做新郎服,到時候讓你風風光光的迎娶嫂子進門。」
「你啊!」寵愛的揉著她的柔髮,「瞧大哥帶了什麼回來給你。」揚起手,是一串每顆皆有如拇指大小的珠鏈。
「謝謝大哥!」
「傻丫頭!跟大哥還客氣什麼?」
眼看兄妹二人自顧自說著,逸江不喜夢蝶的注意力全在飛絮身上,忙將特地找來的東西取出,「蝶兒,我也帶了東西回來給你呢!」
「真的嗎?怎好讓楊大哥破費呢?」
「別跟我客氣。」逸江一攤開手,只見是只小巧的、宛如實物的紫色玉蝶。
「好美啊!」驚呼了聲,夢蝶欣喜的望著逸江手中的紫玉蝶。或許是因為名字中有蝶字的關係,她最喜歡的便是蝴蝶,非但居住的園子取名叫舞蝶園,就連所穿衣物,衣袖裙擺上總是會繡上幾隻翩翩欲飛的彩蝶。
「我幫你繫上吧!」逸江將紫玉蝶繫在她的頸上,眼前這佔滿他心頭的柔美少女是他的未婚妻,她正如那翩翩彩蝶般的嬌美柔弱,讓他忍不住想用盡一切心力去呵疼她。
從他十歲那年二家訂下婚約的那一刻起,他就將她深深放進心坎了,對他而言,夢蝶是他今生唯一的守候。只是她是如此的小呵!飛絮都要成親了,而他,還得耐心的等待呢!
「謝謝楊大哥!」夢蝶福了一福道謝。
「這不算什麼的。我還另外尋了樣東西,你瞧了一定會喜歡的。」逸江讓人將要送她的禮物帶上,只見是二盞精美的蝶形宮燈。
「謝謝楊大哥!」夢蝶轉身對丫環說:「蘭兒,你帶他們去幫我掛上。」
「是!」蘭兒領人將燈帶了下去。
「大哥,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記得照你上回寄來的家書上所寫,還得十天才能回來的,不是嗎?」揚起嬌美的小臉,夢蝶不解的問。
「這回採買的東西挺快就買全了,想想還有許多事得處理呢,所以我們就早點趕回來了。怎麼?瞧見我們你不開心嗎?」帶著寵溺的笑容,飛絮對這個小了自己十歲的妹子是疼進了心。
「怎麼會呢?人家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嘛!大哥每次都這麼作弄人家。」夢蝶嬌聲的抗議著。見她這般,逸江連忙開口為夢蝶說話:「飛絮,別老是欺負蝶兒。」
「瞧你,標準的見色忘友!還好蝶兒是我妹子,否則等你娶了親,咱們的友情定會因為弟妹而破裂的。」飛絮忍不住搖頭苦笑。
「哪有這回事?」
☆ ☆ ☆
一個月後,飛絮前往揚州迎娶顏家千金。基於好友且為姻親的立場,逸江陪同飛絮上了揚州。
「蘭兒,你陪我到寧安寺上個香,好不好?」這一日,夢蝶悶的發慌,央求蘭兒陪她外出走走。
「這不好吧?咱們二個女子怎麼可以隨便外出呢?更何況寧安寺位在山頂上,咱們以往每回上去,總有大少爺或是楊少爺陪著的,現下他們都不在,咱們還是別出去吧!等少爺娶親回來,再讓他們陪你去,好不好?」蘭兒直覺此事不妥,連忙拒絕。
「這有什麼關係嘛?反正寧安寺咱們又不是第一回上去的,更何況現在天下這麼太平,又哪會出什麼事呢?再說,大哥他娶了妻,我總不好再黏著他啊!你要是怕就只咱們二個不方便,那我同娘說一聲,讓她派輛馬車,這不就得了!」夢蝶邊說邊對蘭兒俏皮的眨了眨眼,「可以請小林哥送咱們去啊!」
「小姐。」紅著臉,蘭兒不依的叫了聲。她與那車伕小林情投意合,原以為無人知曉,倒沒想到會被小姐發現了。
「好啦!蘭兒你陪人家去嘛!我好無聊哦!而且你忘了,每年娘生日前,我總會到寧安寺去上香的。今年娘過壽時,正好碰上了大哥娶妻,那時八成沒時間去的,咱們就趁現在沒事先去許個願嘛!」夢蝶軟語要求著。
「好吧!」
稟報了母親,柳夫人卻不怎麼贊同,「蝶兒,你還是別出門吧!這幾天娘心裡慌得很,總覺得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似的,你還是等你大哥他們回來再陪你去,好不好?」
「娘心裡不安,那我更該去啊!我上廟裡求個平安符給娘,娘就不用擔心了。娘,您就讓我出去嘛!」夢蝶輕拉著母親的衣袖撒嬌。
面對著最心疼的小女兒,柳夫人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偏偏你爹又外出同人看病去了,這可怎麼好?」柳母心下難安,著實不放心愛女單獨出門。雖說現在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可是並不保證絕對沒有壞人啊!
「好啦!娘要不放心,就多找幾個家丁陪我去,這不就成了?」
「好吧!」拗不過愛女,柳夫人終於同意。「蘭兒,可得小心侍候著小姐,知道嗎?二個女孩兒,可千萬別落了單,還有,上山的路人煙稀少,得多注意。」
「是!我都曉得。」蘭兒應了聲。
夢蝶聽母親叨叨絮絮的交代著,笑說了聲:「娘,我不過上寧安寺燒個香,頂多傍晚就回來了,瞧您交代的,好像我就回不來似的。」
「不可以胡說!」心下一陣慌,柳夫人的語氣嚴厲起來。
「娘!」怯生生的喊了聲,母親從未如此嚴辭厲色,讓夢蝶嚇了一跳。
知道自己過於緊張,柳夫人趕緊將小女兒摟入懷裡疼惜。「娘嚇著你了。不怕的!可是以後別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兒,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娘,對不起!」
「傻孩子,好端端的說什麼對不起?」
「娘,我都快十四歲了,還老是讓您擔心,真是抱歉。」不加思索,夢蝶帶著歉意的話就出口了。
「小傻瓜!又說傻話了。我讓人備馬車,要記得快去快回,知道嗎?」
「是!」
☆ ☆ ☆
坐在馬車上,第一次夢蝶在沒有飛絮或逸江的陪同下出了門。坐了半天,夢蝶感到有些無聊,忍不住掀開簾子瞧了瞧外面的情形。
蘭兒見狀,立刻將簾子拉了下來,「小姐,你不應該這麼做的,要是被外人瞧見了,可不怎麼好的。」一個大閨女讓人瞧見了容貌,總是件不妥的事。
「蘭兒,你太緊張了啦!」夢蝶笑說了句,根本不以為意。
就在夢蝶掀起簾子之時,大街上恰有一個人發現到了那輛馬車。西門非正無聊的四處張望,只覺得似有一道光突然射進了他的眼裡,雖只是瞬間的事,他卻已經瞧見那絕美脫俗的容顏了。
「天底下居然有這麼美的女子?如此的美人怎可放過?」西門非向來以風流多情自詡,其實不過是個品性不端的浪蕩子,柳夢蝶的美色令他著迷,他不由自主的跟蹤在他們的背後,準備伺機下手。
馬車往寧安寺的方向而進,上了半山腰之後,就再見不到人影了。西門非見機不可失,縱身攔在馬車前面。
幾名家丁見半路突然有人阻攔,連忙趕到馬車前,喝聲道:「你是誰?怎地突然冒了出來,要是被馬車撞著了可怎麼得了?」
馬車驟停,車裡的主僕二人差點就摔著了。此時聽到外面的聲響,夢蝶本想拉開門簾,蘭兒急忙制止了她。「小姐,不可以!」
就聽得外面一個陌生的聲音說:「我只要馬車裡的小美人,你們乖乖的把人交出來,我不會為難你們的。」
聽對方的言詞中不懷好意,眾家丁感念主子一家的寬大為懷,怎肯輕易交出小主人。幾個人對二名車伕使了個眼色,馬車急駛而去,而眾人則纏住眼前的登徒子。
西門非豈會如此輕易讓她走了,見眾人死纏不放,他心頭大怒,痛下殺手。
聽到眾家丁的慘叫,直叫馬車上的四人心驚膽戰。夢蝶自幼在家人保護中長大,幾時遭遇過這等事,幾乎都要嚇傻了過去。蘭兒心中又驚又懼,卻又得強自鎮定的保護小姐。
馬車在一條叉路上停了下來,其中一名車伕急拉開簾子說:「小姐、蘭兒,你們快下車吧!我想那人不久必定會追上來的,我駕馬車往前走引開他,你們快循小路上寧安寺去。」轉頭對另一名車伕交代:「小林,你護著小姐她們快走吧!」
「可……可是,」夢蝶話沒說完,蘭兒馬上當機立斷,拉著她下車,「小姐別可是了,咱們快走吧!」
「要是被那惡人追上,黃大哥不就危險了。」
車伕心下感動,直說:「小姐,我不會有事的,對方要的是你,只要你不在,我想他就沒法子了,你們還是快走吧!」
小林在前頭開路,蘭兒拉著夢蝶,三個人跌跌撞撞的慌不擇路,待定睛一看,居然跑到山崖邊了。此時又聽到一聲慘叫,三人這下心全涼了起來。
西門非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會捨命來維護那名女子,在他們阻攔下,讓他一時失去了她的蹤影。他心大怒,動手殺了所有的家丁,急急追趕而來。
眼看前面已經無路,三人急忙回身要往來時路回去,卻不料惡煞從天而降,「終於教我找著了,小美人,乖乖過來,我不會虧待你的。」這一面對面細看,西門非才發現眼前的女子實在是過於幼小,可是那清麗絕美的嬌容,卻教人無法不動心,當下決定先將她帶回去再說。
蘭兒連忙將夢蝶護入了懷裡,小林攔在二人身前抖著聲喝道:「你到底是誰?膽敢惹上名劍山莊,難道不怕招來殺身之禍嗎?」
聽到名劍山莊的名號,西門非一時倒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小美人竟然和前任的武林盟主有關,可是要他放手,他怎麼甘心?獰笑了下,他想到只要再殺了眼前這二個礙手礙腳的下人,量那名劍山莊再有本事,也查不到他身上來。
見他面露殺機,三人心中驚懼不已。西門非下定了決心,立時動手準備殺了小林和蘭兒。小林一見他往前撲來,連忙從旁抓了根樹枝擋住了他,「你這賊人,不許你動我家小姐。」
「不知死活!」西門非怒斥一聲。
小林捨命攔在前頭,口中還直喊:「蘭兒,你們快走!」蘭兒淚眼迷濛,把握住機會要帶夢蝶離開。
但小林只是個不懂武功之人,又怎能敵得過西門非這等的高手,蘭兒她們還來不及跑,就見小林死在眼前了。
「小林哥!」蘭兒哭喊了聲,心上人就死在面前,而這惡人卻還不打算放過她們。她猛地一把撲向西門非,口中喊著:「小姐別管我,快跑!」
「往哪兒走?」西門非推開蘭兒,一個箭步要追上。蘭兒捨命拖住他,緊抱住他的腿,口中大叫著:「小姐快跑,快跑啊!」一低頭,猛地對準西門非的小腿狠狠咬了一口,咬得他登時鮮血淋漓。夢蝶驚懼交加,見蘭兒死命的拖住那惡人,還拚命的要她快走,淚蒙住了她的眼,卻是渾身發抖呆立當場動彈不得。
見蘭兒拖住不放,再加上被一口咬疼,西門非大怒,一掌往蘭兒腦門擊下。可憐她一個弱質女子怎生受得住,一口血立時噴了出來,可是她惟恐小姐有失,死都不肯放手,依然緊抱著西門非的腳。
夢蝶眼睜睜的看著車伕小林死在面前,而今連這親如姊姊的蘭兒也因自己而送了命,她心中又悲又痛,再承受不住。踉蹌的退了幾步,人已退到了山崖邊。
西門非扯開蘭兒的以死牽絆,見夢蝶身處崖邊,急忙喊著:「小美人,我不會傷了你的,快過來,小心摔下去了。」
夢蝶定定的看著他,生平頭一回如此的痛恨一個人,淚花灑在她的小臉上,她哽咽的說:「我恨你,我就算變成了鬼也不會原諒你的,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說完,轉身跳下山崖。
西門非從來就不知道居然有人能連哭泣時都這般的美,眼前少女滿臉淚痕竟更顯淒美絕艷,他一時瞧傻了眼,待發現她的意圖,要阻止已是來不及。他飛身上前,卻只來得及拉住她的衣袖,只聽得嗤的一聲響,衣袖被他扯破,而那絕美的小女娃霎時跌落山谷。
☆ ☆ ☆
平劍南雖然貴為靖南王府的小王爺,卻是生性喜愛四處游賞名山勝水,尤其是他習武有成後,更是在家中待不住,總愛到處行走。
這一日,平劍南和李慕白、劉子奇三人原打算到杭州去,卻是不識路徑,因而聽從一名樵夫所言,欲走捷徑前往,以致來到這荒山野谷裡。
三人正安步當車,驀地覺得頭頂有小石塊掉落,平劍南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影宛若綠珠墜樓、猶似彩蝶折翼,小小的身子正迅速的往下掉。
看出摔下的是名女子,劍南飛身而上在半空接住了那嬌小身軀,身子旋轉而下,化去她由山上掉落的衝力。
站穩腳步,低頭打量落入懷裡的小人兒,只見她滿頭滿臉的鮮血,小小的身子更是被突出的山石、樹枝刮的傷痕纍纍。平劍南眉頭微皺的望著懷中人:好輕的小東西。
慕白望見主人皺眉,趕緊伸出手去,「公子爺,還是我來吧!」
劍南看了眼懷裡這瞧不清面貌的小姑娘,再見一身的血污,他心中略有不悅。「不用了!」反正是髒了。
「公子爺,這位姑娘想必是從山上跌下的,看她傷的不輕,咱們要如何是好呢?」抬頭望了望山頂,子奇開口問著。
劍南取出身上的金創藥,幫她額上的傷口先上了藥,慕白連忙撕下衣擺幫她包紮傷口。待處理好,劍南這才開口:「咱們快到驛館去吧,找個大夫給她瞧瞧,先救了人再說。只不知這路對是不對?」
「該不會有誤,方纔那名樵夫說的清楚,只要走出了這山谷便成了。」慕白道。
眼看這個小姑娘傷勢如此的重,眾人心中難免有著不忍之情,急急趕往驛館而去。
☆ ☆ ☆
日將西墜,柳夫人在家中靜待女兒回來,卻怎麼都壓不下心中的焦慮。見夫婿回來,柳夫人再也忍不住急步迎上前來,「老爺!」
「怎麼了?」見夫人臉色憂慮,柳莊主忙問了聲。
「老爺!蝶兒說要上寧安寺燒香,可您瞧天都要黑了,不知怎地,她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實在放心不下。」
「有這回事?那我去瞧瞧好了。」不及歇腳,柳莊主急急要出門。
「可要請楊大哥陪你去一趟?」
「這不是太麻煩楊大哥了?」
「可是我實在放心不下,總覺得似乎出事了。」柳夫人忍不住啜泣。
「好、好,夫人別急,我這就讓人去請楊大哥來。」連忙命家丁去請來楊雄天。
一進柳家,楊雄天立時問了句:「賢弟有事找我?」
「是這樣的,你弟妹說蝶兒上寧安寺上香去了,到現在還不見回來,我們放心不下,想請大哥陪我一同去瞧瞧。」
「這有什麼問題!蝶兒不只是賢弟的女兒,也是我未過門的媳婦,賢弟何必跟愚兄客氣。天都要黑了,咱們就快走吧!」
二人正要出門,忽見衙門的捕快前來,「柳老爺!」
「不知各位有事嗎?」見衙門中人來,柳莊主不由的愣了下。
「事情是這樣的,有人在往寧安寺的半山上,發現了幾具屍體,瞧他們的衣物裝飾,似乎是柳莊主家的下人,因此特來請柳莊主前往辨認。」
一聽到捕快們的話,柳夫人止不住膽戰心驚,忍不住叫了聲:「蝶兒!」往後一倒就不省人事了。
「夫人!夫人!」見夫人暈了過去,柳莊主連忙扶住,急喚了幾聲。
「蝶兒!蝶兒!」柳夫人一醒過來,急忙要往外奔去,「我要去找蝶兒,蝶兒沒事的,那一定不是咱們的家丁,蝶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夫人冷靜點,你先在家裡等消息,我同楊大哥到衙門瞧瞧去。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先別急,說不定一會兒蝶兒就回來了。」
「我同你們一道去。」一想到愛女可能已遭不測,柳夫人怎待得住。
「你還是在家裡等著,否則待會兒蝶兒回來瞧不見人。」
「好,我在家裡等蝶兒,老爺,您一定要將蝶兒帶回來。」
「我知道的。」
楊、柳二人急急趕往衙門,他們怎麼也不願相信,向來被他們捧在手心中疼惜的女娃兒會就此香消玉殞了。
一趕到衙門,只因為柳莊主身為江南第一神醫,而楊雄天則為前任的武林盟主,知縣大人不敢怠慢,親自迎了出來。「柳莊主、楊大俠。」
「李大人,聽說有發現了似柳家下人的屍體,敢問那些屍首在哪兒?裡面可有……」柳莊主話幾乎都問不出口了,「可有女子?」
「有!都在那邊,柳莊主可要親自去瞧瞧?」
一聽到知縣的回答,二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裡。柳布衣顫抖著手揭開白布,眼前是蘭兒死不瞑目的驚恐。
「蘭兒!」手中白布滑落,柳布衣幾乎撐不住要倒了下來。一想到愛女已遭不測,向來斯文的他也不禁如瘋狂一般,將所有的白布全部揭開,卻是不見心愛的小女兒。
「大人,就只有這些嗎?有沒有人生還?你們可有發現一個小女孩?」不見愛女的屍體,柳布衣急急的追問,心中既不安卻又勉強抱著一絲的希望。
「沒有了!就是這些人,而且他們原先還分散在各地,是咱們的人陸陸續續發現的。至於那個小丫頭,則是在山崖邊尋到的,若是小姐沒落入歹人手中的話,就可能……」知縣支支吾吾的,實不忍再加深他的絕望,「可能跌落山崖了。這是捕快們在崖邊瞧見的。」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了一物。接過知縣手中的東西,柳布衣身子晃動幾乎站不住腳,楊雄天連忙扶住了他,急急的問著:「賢弟,怎麼了?這是……」未盡的話語在瞧清了柳布衣手中折翼的彩蝶後乍然中斷。
呆愣的望著手裡的碎布,柳布衣整個人都傻了。這如雲的絲絹正是蝶兒今年才織就的,而上面栩栩如生的翩翩彩蝶,除了他的小夢蝶,還有誰能繡的出呢?
☆ ☆ ☆
在客棧中歇息,逸江忍不住再掏出懷裡的玉珮仔細瞧著。這是當年二家訂親時的信物,他一直放在身邊將它當作是蝶兒的化身,只要閒來無事總會拿出來瞧瞧的。
「逸江,你在看什麼?」見逸江一個人站在廊下,飛絮好奇的問著。
「沒什麼!」逸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將玉珮收起,卻被飛絮瞧見了。
「這不是你和蝶兒的訂親信物嗎?」飛絮順手將他手中的玉珮拿了過來,只一眼便瞧出了。「嗯。」
「你啊!」逸江真是他生平僅見的癡情種,從十四年前和夢蝶訂了親之後,他就沒見他再正眼瞧過別的女人了。
飛絮將手中的玉珮還給逸江,卻不知何故,一個不穩玉珮失手滑落。逸江心中一驚急忙去接,卻已是不及,就見玉珮立時摔得粉碎。
逸江臉色大變,蹲下身子將那碎成片片的玉拾起揣入了懷裡,一股不祥之感浮現在他心頭。
「不好意思!逸江,我一時失手……」飛絮知道這玉對逸江的意義,連忙致歉。
「蝶兒她……她不會出事吧?!」逸江心神不定。
「不會的!別胡思亂想,那只是我一時沒注意罷了。這玉既摔碎了,回去後再跟蝶兒要個東西替代吧。」
「蝶兒……」
「放心吧!蝶兒她好端端的在家裡,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嗯!」對啊!蝶兒會好好的在家中的,逸江在心中如此的告訴自己。只是那股不祥的預兆卻如烏雲蔽日般,重重的壓上了他的心頭。
☆ ☆ ☆
將人帶到驛館,平劍南即刻讓知府派人去請大夫過來。原本知府大人打算請江南名醫柳布衣前來,卻不料柳家莊發生變故,柳莊主根本不在莊內。惟恐遲了耽誤到那名小姑娘的病情,下人只好另尋高明。
「大夫,她怎麼樣了?」換好一身衣衫,平劍南來到床前望著尚且昏迷不醒的女娃兒,沒想到拭淨了滿臉的血污,這小東西居然也美的讓人不捨。
「這位小姑娘傷勢實在太重了,得觀察個幾天才能確定是否沒有生命危險,尤其是她額上傷口很深,可見受到很大的撞擊,不知是否會影響到她的腦子。」
「大夫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到大夫這般說,劍南臉色立時沉了下來。「你說清楚!」
「這……說實話,這位小姑娘實在傷的太重,我能力有限,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一聽到大夫這般的說法,再望著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小人兒,劍南心中莫名的不悅,他冷著聲交代:「你聽仔細了,不管用什麼法子,我要你救活她。知道嗎?」
老大夫有些為難,這小姑娘的傷如此之重,要救活她根本就是希望渺小,「小老兒自當會盡心盡力的。」
「去吧!」
「是,那請公子派人跟我去抓藥。」老大夫趕緊下筆寫了藥方。
「我去好了。」子奇連忙尾隨大夫前去。
「公子爺,知府大人有派了幾個丫頭來,是否讓她們來照顧這位小姑娘呢?」
「嗯。」微微頷首,劍南不避嫌的坐在床頭前,眼光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小女娃,即使她的小臉蛋蒼白得毫無血氣,卻依然散出絕美的光芒。
慕白知道主子一向不喜歡別人質疑他,因此雖覺此事於禮不合,卻也沒有說出。正要躬身離去,驀地想起一事。「是否要屬下去查查這位姑娘的身世,能穿得起如此輕柔的絲綢,足見這個小姑娘家世定然非富即貴,應當不難查出才對。」
聽得慕白如此說,劍南立時開口反對:「不用了!我要等她醒來,讓她自個兒告訴我。」
「是!」既然主人如此決定,慕白亦不好多言,只得退了出去。
劍南仔細的打量著她,驀地發現她頸子上似乎繫了樣東西,取出一瞧,是只小巧的紫色玉蝶。不加思索,他順手將它取下收入了懷中。
望著那傷痕纍纍卻依然嬌美的小女娃,劍南對著她說:「小東西,你可得好好的給我活下去,別讓我白忙了一場。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