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尉正站在被搬開大石的小洞前,靜靜地、冷冷地、嚴肅地望著她。
耶律薔薇閃神了下,立即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喔,不,天哪,她真想一頭撞死!
站在洞口外的不只是耶律尉,還有幾名不知死活、老愛嘲笑她的貼身侍衛。
他們的臉正從洞口的四面八方探進來,好奇地擠在耶律尉的後頭往山洞裡頭望,在看見她和雷元貼得這麼近的姿勢後,個個表情僵凝,一動也不動。
耶律薔薇忍不住抬頭望向雷元。
雷元臉上掛著一抹嘲弄的笑,雙臂環在胸前,眼底閃著惡毒光芒。
他是故意的!
「我不是嚴格禁止你到喀喀拉山去的嗎?你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是吧?」耶律尉那張像是由刀鑿斧刻而成的俊臉正佈滿一抹慍色。
打從知道自己唯一的妹妹因為婚約之事氣得騎馬跑出去,他立即命令侍衛跟在她後頭以防她出事。
果然,從小就沒安分過的耶律薔薇當真出事了,而且跑到喀喀拉山去!
一旁的侍衛望著站在大廳中央的落湯雞,喔,不,是薔薇公主,再瞧瞧正在發怒的王子殿下,立即拿條無形的線將嘴巴縫得緊緊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耶律薔薇低頭不語。
一滴雨水順著她的髮絲滴落,滴在昂貴的虎皮地毯上,她身上的白貂毛皮衣裳早已變成「花貓」衣裳,柔順烏黑的髮絲還貼在她臉頰上不停地滴水;總之她身上沒有一處完好如初、乾淨的地方,尤其是她的臉,簡直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形容。
「薔薇!」
「我只是去躲雨嘛!」她有些心虛地抬起頭,卻在看見耶律尉那張冷闃的臉後又乖乖地低下。
耶律尉有些惱火地將手叉在腰上。
「薔薇,你要知道,喀喀拉山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如果不是比蒙夠機靈,見情況不對立即往回跑,遇上我派出去找你的侍衛,你現在早和雷貳困死在喀喀拉山裡了!」他背過身走向桌子。
耶律薔薇略微抬起眼偷瞧在場這些和她一起長大的人。
她忍不住朝他們露出可憐的表情,以眼神哀求他們幫幫忙說好話。
拜託、拜託啦!
每個人被她以一身被雨水蹂躪過的狼狽樣、雙手作揖朝他們拋「媚眼」的表情弄笑,想開口替她求情,但一看到耶律尉比鬼魅還兇惡的模樣,紛紛慌張地朝她搖頭,要她自己想辦法。
原本抱著一絲希望的耶律薔薇見他們沒一個願意伸出援手,不禁投以怨懟的白眼。
這些人果真跟老鼠一樣膽小!
快點幫忙啦!
她拚命作小動作,急切地移動步伐來到他們身邊,拉扯他們的衣服,要他們其中一個人站在她面前,替她擋下一連串的炮轟。
結果沒一個人肯替她擋掉這一切,一被拉到她前面,立刻又旋身躲開,一個換過一個。
「薔薇,別再做小動作了。」耶律尉歎口氣。
正在拉扯另一名倒霉鬼的耶律薔薇聞言回過頭,小手還拉著侍衛的衣襟,雙腿壓低呈蹲馬步狀。
而被她揪住的男人則是身子後仰,雙手扯住自己的衣襟,試圖逃離魔爪。
「呃……」她迅速放開手。
「下去吧!」他揮揮手。
耶律薔薇一聽,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高興地漾起甜美的笑容。「喔!」
「不是你,是他們。」他坐下,盯著她看,「你,留下來,我還有話要問你。」
一腳踩在門外,她僵在原地,暗自咒罵:該死,就差一點點!
看著其他人一個個離開,離去後仍不忘站在氈包外朝她露出同情的微笑,她氣得閉上眼決定眼不見為淨,省得去喀喀拉山的過失還沒被清算完,就又多出一條殺人的罪名。
耶律尉再度開口:「你過來。」
睨著她那像極偷兒的偷竊姿勢,他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耶律薔薇握緊拳,大歎只差一點點,差一點她就可以順利溜掉了。
「皇兄。」
氈包外開始響起滴滴答答的雨聲。
外頭下起毛毛細雨,雨珠滑落屋簷沒入黃土而發出清脆聲響,沁涼微風吹進氈包內,吹熄燭台上的火苗。
搖曳的火光投射在牛皮製成的氈包上,清晰地映照出一道嬌小的人影;影子的主人低著頭,像個小媳婦似的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你為什麼會和雷貳困在山洞裡?不,我應該問,你為什麼會和他跑到喀喀拉山去?」
「呃,這說來話長。」
「沒關係,我有很多時間聽你解釋。」
意思就是他想來個長時間逼供羅?耶律薔薇不禁露出苦笑。
「呃……我只是和他比賽騎馬,原本終點站是在關外的草原,可是他偷跑;他如果沒偷跑我就不會輸給他,結果他還恥笑我騎術差,太慢了!我怎麼可能會甘心啊,他把我最心愛的比蒙騎走不說,居然敢說我騎術太差,也不想想看,我對那匹紅鬃烈馬根本不熟,和它一點兒默契也沒有,那匹馬怎麼可能贏得過北漠最好的比蒙。」
「停!」他舉手大喊一聲。「我不想聽你抱怨,挑重點說。」
「喔,我騎到關外草原時沒看見他的蹤影,找了好久才看見他,沒想到他居然騎著比蒙往喀喀拉山的方向去;我、我原本想就這麼回來,因為我也怕啊,我知道喀喀拉山是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的,可、可是我一想到比蒙在他手上,我、我就只好跟上去了。」她咬咬手指,像敗陣的小貓,整個人縮成一團。
耶律尉蹙眉,「這麼說是雷貳的錯嘍?」
「那是當然!」
耶律尉扶額沉思。
對於雷貳這號人物,他有太多疑問,比如,他為何會到北漠來?
「那麼,你們又為何會被困在山洞裡?」
耶律尉的問題勾起她的興趣,只見她眉飛色舞奔到桌前,興奮地傾身向前,「皇兄,你知道嗎?咱們國內所飲用的水全是從喀喀拉山來的,在雷貳挖的山洞裡有一脈山澗,幾十尺高,向下流進地上的大洞裡,雷貳說咱們國內所用的水全是從那兒來的。」
「他如何知道這事?」
她搔搔頭一臉困惑。
見她這模樣,他大概明白再問她也是白問,於是將話鋒一轉,將整個問題重心轉回來。「薔薇,那麼你知道他為何會到喀喀拉山去嗎?」
「皇兄,有金子啊!」她大聲叫喊,就怕最親愛的皇兄聽不見。
「薔薇,小聲點,你說什麼黃金?」
耶律薔薇困難地吞嚥口水,試圖安撫自己過於亢奮的心情;順了氣之後,她踩著小碎步跑到氈包門口,先是朝氈包外探頭探腦左看看右瞧瞧,看清楚沒人偷聽後才附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地說:「有黃澄澄的金子啊,喀喀拉山裡面都是金子,有好多喔,我親眼見到雷貳挖出摻有金子的岩塊,剖開後都是金子呢!」
耶律尉震驚地看著她。
望著她巧笑倩兮、一副獻寶的模樣,他心裡卻是不停地冒出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