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彎月高掛天空,閻世鈺坐在空曠的露台上,望著沉鬱的夜空,點燃了一根煙,吐納之間任由余煙裊裊模糊了視線……
他不停的想著下午接到的那通電話,童穎潔柔軟嬌嗔的聲音彷彿還在他的耳邊清晰的迴盪著。
「鈺,我要回國羅!明天晚上十二點的飛機灣,你馬上就可以看見我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呢?我決定了,等我回台灣之後,我們就結婚吧!你可別高興的睡不著喔……」
他緩緩捻熄了手中的煙蒂,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沉沉的吐出。這麼多年來,童穎潔說風是雨的個性,著實令他頭疼不已。
怎麼會突然說要結婚呢?這些年來,童穎潔一直在國外遊學讀書,她過著單純的學生生活,而他則全心投入事業。
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默契,對長輩們所訂下的婚約,他們表面上雖然不反對,但實際上卻是備而不提的。
但今天,她竟說要結束國外的課業,回來與他結婚?
「這個丫頭,到底在搞什麼鬼——」
閻世鈺握拳捶著向水泥地,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咒。
他才正盤算著要向童穎潔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她卻說要回國嫁他,害他的腦神經忍不住要抽疼起來。
有如貓一般輕盈的步伐,一步步的朝沉思中的閻世鈺靠近,夜風微微吹拂,帶來一抹清淡而熟悉的花香。
閻世鈺微一蹙眉,才想回眸,雙眼便讓一雙柔軟纖細的小手摀住。
「猜猜我是誰——」
女人壓低了嗓音,故意偎在他的耳畔低沉詢問。
他頓了一頓,伸手想拉下女人的手,但她卻捂得更緊了。
「你要是猜不出來的話,我就不愛你羅!」她仍舊用那低沉的聲音威脅著閻世鈺。
「小潔……」
他猶豫了一會兒,低喚著童穎潔的小名。
別墅的鑰匙他只給了一個女人,那就是童穎潔,只是她不是說明晚才回國,怎麼現在就到了?
「嘿,算你回答得快!不然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
她鬆開小手,將唇瓣湊向閻世鈺的臉頰,輕輕的在上頭留下一抹唇印。
「怎麼這麼早回來?電話裡不是說——」他回眸,疑惑的望著童穎潔。
「我早點回來,好給你一個驚喜啊!有沒有被我嚇到?」她眨了眨右眼,打斷了閻世鈺的話。
「你該讓我知道正確的時間好去接你。」
閻世鈺站了起來,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童穎潔,這一次見面和上一回整整隔了一年半的時間。
童穎潔有了些許的改變,像是個長大的大女孩了,她將柔軟的長髮燙卷,浪漫的披散在肩膀上,多了一點點成熟的小女人的風韻,不過她的心形娃娃臉還是無法讓她擺脫稚氣。
「才不,這樣就不好玩了!我要突擊檢查,看看你屋裡有沒有藏著別的女人……」
她揚起紅嫩的唇瓣,四處張望了一圈,然後聳了聳肩。
「檢查的結果如何?」他問。
「沒意思!別說是女人了,連一個鬼影也沒看見。」她好像很不滿意的抿了抿唇瓣。
「要真是有呢?」閻世鈺忍不住試探著。
「真的有?那我會從這裡往下跳,狠狠的把你嚇死!」
童穎潔指了指露台底下,嗯……兩層樓,應該跳不死她。
「你還是一樣古靈精怪。」閻世鈺搭住她的肩,將她帶下危險的露台。
「而你還是一樣喜歡我!」她睨了閻世鈺一眼,半是詢問,半是肯定的說著。
「嗯……一樣喜歡你。」
閻世鈺笑著將她帶進別墅的客廳裡,點亮了廳裡的燈光。
「所以,你這一年半里沒愛上其他女人羅?」童穎潔期待的望著閻世鈺。
他挑眉看了童穎潔一眼。
「所以,你可以娶我羅?」她又眨了眨圓亮的黑眸。
「……你到底想說什麼?」閻世鈺狐疑的反問著。
這妮子,大老遠的匆匆趕回國,目的似乎很不單純。
「那我們結婚吧!愈快愈好。」
不等他回答,童穎潔一把摟住了閻世鈺的腰,緊緊的偎在他的懷裡。
這一次,她那麼急著趕回台灣,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嫁給閻世鈺,她一定要嫁給他,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
她絕對要讓那個大笨蛋後悔——
後悔一輩子!絕對。
同一個攝影棚內,鍾玲和羽婕很巧的又再度碰面,工作人員看見兩位名模臉色難看的各據一方,不禁神經緊張的假裝忙碌著。
「燈光師,麻煩把六號燈移過來……」
導演在一旁吩咐著,鍾玲卻故意找砸,也要求要用六號燈。
「陳導演,我們這才剛要拍第二組照片,你們把六號燈移走,我們拍什麼嘛!」鍾玲噘起豐潤的紅唇,不滿的嬌嗔著。
「呃這……」
真不知這企畫是怎麼借場地的,搞得現在場面這麼尷尬。
羽婕知道鍾玲故意在找她麻煩,她不悅的停下動作,兩臂環在胸口,冷冷的看著鍾玲。
「你喜歡拍就拍個夠吧!導演,麻煩你兩小時之後再叫我,鍾小姐,下次請你們把時間控制好,不要這樣浪費彼此的時間。」
場地表上明明記載鍾玲的時間只到下午三點,誰知他們竟藉故延長時間,霸佔著攝影棚不肯離開。
說完話,羽婕便走進了休息室補妝,不想再和鍾玲正面交鋒。
羽婕讓出了攝影棚,窩在休息室裡看雜誌,一小時之後,鍾玲扭著腰走進休息室內,對著鏡子緩緩的卸妝,她邊卸妝、邊冷笑著,還不時將眸光瞟向一旁默不作聲的羽婕。
「你一定要在這裡卸妝嗎?」
習羽婕將雜誌放下,她已經夠忍讓了,卻不明白鍾玲為何要這樣處處與她作對!
「我喜歡在這裡。」
鍾玲瞥了她一眼,繼續卸掉臉上濃重的妝彩。
「你喜歡這裡是不?好,那我走,全讓給你,行吧!」
她真是受不了鍾玲,反正馬上就要換她拍攝了,她還是趁早離開這個瘋子,省得擾亂自己的心情。
「デ——等等——」
鍾玲伸手一擋,堵住了羽婕的路,看羽婕那副跩得要命的模樣,她就不信待會兒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之後,她還跩不跩得起來。
「鍾玲,你到底想怎麼樣?」羽婕按捺不住怒意,狠狠的瞪著她。
「不怎麼樣呀!只是有個小道消息想告訴你。」
「我沒你那麼八卦,對什麼小道消息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揮開了鍾玲擋在面前的手,掠過她的身邊只想離開。
「難道你對閻世鈺的八卦也沒興趣嗎?」在她定出休息室前,鍾玲趕忙揭開底牌。
而羽婕也如她所願的停下了腳步。
羽睫頓了頓,「你想說什麼?」
打從那天離開了閻世鈺的住處,她一直在等著他的電話,但他似乎很忙,忙得連給她一通電話的時間也沒有。
雖然才三天未聯絡,但她卻已經無法忍受,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想他是不是後侮了?是不是真的覺得那晚只是一個不該發生的錯誤?還是他根本只是想玩玩她而已?
三天有七十二小時、一千二百六十分鐘、十二萬九千六百秒……她從來都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竟是如此的痛苦!
閻世鈺要她思考後再給他一個答案,現在卻是她要反問他,他究竟還要不要她、還愛不愛她?但他卻連一個讓她詢問的機會也沒有,就這樣消失了……
「怎麼,你一定很久沒閻世鈺的消息了吧?」
羽婕緩緩握拳,沒有回答。
是的!十二萬九千六百秒的等待與折磨,對她而言,真的夠久了。
「讓我來告訴你吧——」
鍾玲款擺嬌軀,姿態高雅的走到羽婕的面前,忍不住得意的微笑。
「你到底想說什麼?」
看著鍾玲直笑著,卻一句話也不說,羽婕終於按捺不住的質問她。
「哈!我想告訴你,習羽婕呀你這回真是押錯寶了,狄澤亞說你捨他而就閻世鈺真是蠢到了極點——」
「你如果只是想說這些廢話,很抱歉,我沒空聽你瞎扯!」一聽到狄澤亞的名字,她就不禁想到那天狄澤亞對她的污辱。
「等等,你怎麼這麼急呢?我重點都還沒說到哩!」好酒當然要沉甕底,一下子就告訴她,豈不是少了折磨她的樂趣。
「你慢慢在這說吧!恕不奉陪了——」她扭頭想走。
「閻世鈺的未婚妻回國了!你沒指望了,笨蛋——」
羽婕的步伐乍然停止,鍾玲的話像顆不定時的炸彈轟得她昏頭轉向,她所期望的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崩然毀滅。
她的耳膜裡嗡嗡作響著,她不斷地提醒著自己,不可能、鍾玲的話絕不可信!但是,鍾玲的訕笑聲卻那樣清晰而明顯的一再傳進耳裡,彷彿在譏笑她的愚笨無知、不敢面對現實。
「你……胡說……」
她虛弱的回應著,但鍾玲卻信步款款走到她的面前。
「我胡說?你可以去打聽看看我究竟是不是胡說,我想不用兩天,狗仔隊就會把這個勁爆的消息公佈出來,屆時不知要傷了多少女人的心呢!呵呵——」鍾玲掩嘴輕笑著,「不過,我想最傷心的人,莫過於剛被閻世鈺哄上了床,夢想著就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女人吧!呵呵——」
「走——開——」
她紅著眼眶,瞪著鍾玲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
「你現在肯定想去找閻世鈺興師問罪吧?我勸你還是不必了吧!你算什麼東西?你只是J集團旗下一名『小小的』代言人而已,還以為自己的地位多高貴嗎?哈哈——」
鍾玲得意透了,之前輸給習羽婕的恨,一次全討了回來。
「滾!」她的眼眸冰冷陰沉,再一次警告道。
「你對我凶做什麼呢?閻世鈺的未婚妻叫做童穎潔,你要報仇的話,也要搞清楚對……」
「啪!」的一聲,羽婕再度舉起手,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往鍾玲的嘴掌子一巴掌,她把滿腔的憤怒全發洩在這一巴掌上頭,痛得鍾玲緊緊摀住了臉,愣愣的看著習羽婕。
「你……你……」
「滾開!」
羽婕又踢了鍾玲一腳,衝出休息室。
「你打我!習羽婕你又打我!你給我記住∼∼哇∼∼嗚∼∼我的牙齒啊∼∼」
鍾玲見習羽婕有如一陣風般迅速消失在眼前,她才恍然清醒過來。
她扭了扭下顎,見一顆黑黑的蛀牙從嘴裡掉了出來,她才痛得大哭出聲。
攝影棚裡的所有工作人員聽見鍾玲的哭聲,全衝進了休息室裡,大伙見鍾玲哭得跪倒在地上,手裡接著一顆黑色的蛀牙,只能無奈的搖頭……
活該她自作自受啦!
她一定要問清楚!
因為她再也無法等待!
她想問閻世鈺,究竟要拿她怎麼辦?
她想問閻世鈺,他是不是真如鍾玲所說的,只是想玩一玩她?
她更想問閻世鈺,他是不是真的有未婚妻?
他和她之間,是不是真的沒有未來?
她坐著計程車直達閻世鈺的私人別墅,她早該來找他的,而不是愚蠢的、傻傻的等著他來聯絡,卻只等到了這樣一個令她心魂欲碎的答案……
她守在他的別墅門前苦等著,心裡並不確定他是不是每晚都會回來這裡。
夕陽落下,天色由澄亮轉為昏暗,她又餓又渴又累,她的心情從激憤不平趨於平靜無奈。
她蹲在他的別墅門口,別墅內沒有半點的燈光,夜晚的氛圍顯得危險而令人恐懼,但她沒有他的電話,更不知他的其他住處,她沒有更好的選擇,所以,守在這裡,成為唯一能見到他的方法——
「吱!」的一聲,一輛BMW的跑車停在別墅前,羽婕瑟縮在角落裡,看著駕駛座內走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繞過車頭,為副駕駛座裡的女人打開車門,那女人長得好甜美可愛,臉上掛著幸福甜蜜的笑容,開開心心的跳下車子。
「小心點,東西我來拿吧!」
男人是閻世鈺,那麼,那個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童穎潔了!
羽婕遠遠的望著他們相依相偎的身影,眼眶溫熱,淚水傾洩而下。
她摀住自己顫抖的唇遮掩嗚咽的哭泣聲,看著閻世鈺的手溫柔的扶著女人的腰圍,一步步朝別墅大門走來。
「好啊!統統都給你拿著,要拿好喔!這些全是我累了一整天的戰利品,要是摔到了,我掐死你喔!」
女人撒嬌的捏了捏閻世鈺的手臂,滿臉的笑容。
羽婕看得心碎,她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臉蛋,卻不知道自己從今以後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以前,她以為自己愛狄澤亞愛到心痛,但現在,她才知道心痛不及心碎,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碎裂成一片片的聲音,像玻璃似的劫著她的心肺,痛得她窒息,恨不得就此死去……
「你捨得捏死我嗎?以後就沒人可以這樣任你虐待了——」
「說得也是,我這麼愛你,哪捨得傷害你?我想我大概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你對我這麼好的男人了……」童穎潔說著,嬌柔的偎在閻世鈺的臂彎上。
「傻瓜,我不對你好,還對誰好呢?」他揉著童穎潔的長髮,像對妹妹似的哄著。
閻世鈺的誘哄聲清晰的傳進羽婕的耳裡,她從沒聽過他這樣溫柔寵溺的對她說話。
她輕輕的笑了,他們之間從劍拔弩張到火花激放……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投懷送抱。
她在俱樂部裡勾引了他,又主動誘惑他與她上床,是她開的端、結的果,現在她又憑什麼來要求閻世鈺必須給她承諾?
或許,他這三天的躲避,就已經給了她一個答案,她又何須再追根究柢?
「羽婕……」閻世鈺訝異的發覺到縮在門邊的女子。
他們終於走到了別墅門口,這段時間過得好漫長,羽婕緩緩站了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等了多久,等得她的兩腿麻了、心也累了,她不需要他的解釋,因為她已經得到了她所要的全部答案。
很明顯的,她輸得徹底!這一跤她跌得淒慘萬分,他甚至連讓她參與比賽的機會也不肯給,就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可悲。
「閻世鈺,謝謝你教了我這一課……」她幽幽的開口。
她眼神失焦的看著眼前俊逸非凡的他,以及他身旁那位甜美可人的女子,他們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她才是第三者,她不該再口出惡言,拆散眼前這對幸福鴛鴦。
「羽婕,你等等……」
他扳住了她的手腕,但她卻以輕得不能再輕的力道撥開了他的手。
羽婕的模樣看起來如此的虛弱,讓他連對她多施一點力量也捨不得,他只能鬆開她,看著她像一縷幽魂緩緩的自他的眼前飄開。
「鈺,她是誰?」
童穎潔拉住了閻世鈺的手,一臉疑惑的詢問著他。
難道她這一趟回台灣錯了嗎?閻世鈺望著那個女孩的目光充滿了許多複雜的情緒,那其中包括了愛情……
而那也是閻世鈺望著她時,所沒有的一種情感。
「她……只是一個朋友……」
閻世鈺停下腳步,他左右為難的看著童穎潔和漸行漸遠的羽婕,他不想讓小潔傷心,心裡卻又極為擔心羽婕的狀況。
只是一個朋友……
沉靜的夜裡,羽婕聽見了他所說的話,每個字都那麼清晰的敲進了她破碎的心底。
原來,她對他而言,只是一個朋友罷了啊!
多麼可笑,她居然還傻傻的等他給她一個承諾,一個答案,她真的就像鍾玲所恥笑的一樣,蠢到了極點啊——
呵……呵呵……
羽婕虛弱的踩著不平的路面,冷冷的、癡癡的笑了起來,她真是個笨蛋!真是個蠢到極點的笨蛋啊!
子柔也提醒過她了,她還是不聽勸告,偏要一頭的栽進去,狄澤亞傷了她一次,她以為自己死了一回,現在真的要算是被千刀萬剮了吧?
「鈺,你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她看起來好難過的樣子,我怕她會出事——」童穎潔終於鬆開了揪在閻世鈺手臂上的小手。
她可不能這麼自私,要是因為自己一時的衝動而拆散了人家的太好姻緣,那她可真是罪大惡極了!
「可是你……」
「你別管我了,你看她——」童穎潔指向走遠的羽婕,突然大叫了一聲,「哇!快點,她快被車撞上了啦!」
閻世鈺聽見童穎潔突然這麼一嚷,便想也不想的衝向前去……
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那抹心碎的幽魂。老天!他差一點就失去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