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室中除了唐捷外,尚有劉立廣、阿輝以及小李等一起觀賞錄影帶,片頭實在沒有什麼好看,小李只好發揮他的想像力娛樂大眾:
「這個兇手說不定是一個美艷性感的女人,有兩種原因要追殺唐捷跟江順順。」
劉立廣亦無聊地與小李瞎起哄,湊熱鬧地敲邊鼓:
「是哪兩種原因?說來聽聽看。」
「第一種可能是暗戀唐大隊長多年,卻眼睜睜看著唐大隊長和江順順陷入熱戀,突然之間無法承受這種重大挫折,所以因愛成恨。」小李特別強調『因愛成恨』四個字,惹得四周的人吃吃地笑,這種可能性很高,大家知道唐捷大隊長「年輕有為」,不到三十歲就升為大隊長,是警界奇跡。
「第二種可能就是,女兇手忌妒江順順的美貌,一時失控……」
小李尚未說完,突見眾人臉色凝重,小李朝眾人的眼光望去,是電視屏幕。
小李定睛一看,自己先輕呼一聲:「不會吧!」屏幕上果真是一個美女,是李紫——那個要紅不紅的玉女明星。
唐捷將這個畫面定格,他不相信小李的胡言亂語,他要研究李紫與本案的關係究竟有多深,其餘的人亦知唐捷正在研究,所以放映室內突然鴉雀無聲,靜得自己都聽得到別人的心跳聲。
阿輝突然想起尚未對唐捷提起的調查報告。
「大隊長,上星期你叫我調查李紫和她媽媽的財務狀況及她們的家庭背景,昨天我查出,李紫的父親李森林以前也是一個銀行家,但是因為經營不善而宣告倒閉。上吊自殺。李紫尚有兩個哥哥,但是我查不出他們的資料,只知他們被人收養了,以前收養又不需經法院認可,根本不知他們到哪裡去了,另外,李紫的賬戶存款至少維持二百萬元,且每個月十日就會固定有兩筆各二萬元的匯款存入。」
唐捷細細地聽完阿輝的報告後,就更懷疑李媽媽為什麼要在楊家幫傭?這不符常情,他敲敲桌子,要大家展開調查。
「劉立廣,你現在開始跟蹤李媽媽,看看她的兩個兒子有沒有跟她來往,她為什麼要去楊家幫傭?」
「阿輝你繼續查李紫家以前的銀行被誰接收,又為什麼經營不善。」
「小李,交給你最香艷、刺激的任務,二十四小時跟蹤李紫,看看她的交往對象。」
「本案的破案期限僅剩二星期,各位加油!」
大家本想散會之際,唐捷又把大家叫回來:
「各位看清楚,」唐捷指著電視屏幕,「李紫身旁站的男子,好像跟李紫很熟,你們聽李紫好像是叫他李什麼,這個男的會不會是李紫的哥哥,阿輝把這個男子的照片放大洗出來,翻翻卡片對照,順便給我一張,我拿回去給江順順認看看。」
聽到江順順三個字,小李實在忍不住對唐捷哀嚎:
「唐大隊長,我最仰慕崇拜的對象,沒有你我的人生是黑白的。」唐捷實在聽不下去小李這種毫無意義的馬屁話,因為全局的人都知道,這些對白是小李有求於人時的前奏,所以趕快制止:
「有什麼話快說,不要說與事情無關的話。」
小李早已想好的阿諛諂媚的草稿,中途被打斷,突然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臉色又很捨不得地把紙條放回口袋,過了三秒鐘,小李又把紙條拿出來,這次是下定決心要拿出來。
眾人看著小李的動作實在覺得怪異,只不過是一張紙條,竟好像是要把錢掏出來送人的困難狀,雖然大家都知道小李貪小便宜的德行,但不至於連一張紙都捨不得吧!
不過小李是真的捨不得,因為那是一張「借據」——四十六萬元的借據。
小李忍痛把借據交給唐捷,而且神色慘痛地說:
「唐捷,我懇求你,我拜託你,請你一定要把這張借據拿給江順順看,而且告訴她,我決定每月還你本金二萬元,利息一千元,唐捷你不要忘記告訴江順順。」
這些話簡直使在場的人誤以為小李是否已經「心神喪失」,這違反了小李的常態,劉立廣很誇張地摸摸小李的額頭看有沒有發燒。
阿輝更不置信地把借據拿起來當眾宣讀:
「茲關於本人李鴻偉積欠唐捷四十六萬元,本人為表最大誠意,自今日起,每月償還二萬元之本金,以及一千元之利息,倘若有一期不為履行,即視為全部到期。立據人李鴻偉,此致唐捷先生。」
阿輝讀完借據內容後,劉立廣驚訝得下巴已快掉到地下,竟差點認為小李發神經,故以悲天憫人的口氣對小李說:
「小李,唐捷又沒跟你要債,你怎麼突然轉性了,自動書立借據,還固定每月還二萬元,你發神經啊!」
唐捷已想到可能是楊婉兒要錢成功,但他很好奇楊婉兒是用什麼方式,讓這個「錢比命」還重要的小李同意還錢,而且還附加利息。這簡直不可思議。
「我沒發神經,劉立廣、阿輝,嘿!嘿!你們都有欠唐捷的錢,等到江順順找上門,你們會比我慘。」
劉立廣及阿輝同時產生疑問地驚呼:「江順順找上門,她找上門有什麼好怕?」
「沒什麼好怕的沒錯,但是逼得你不得不還錢。」
「真的?假的?我不信。」鐵齒派掌門人劉立廣不相信江順順能有何能耐讓他把錢從口袋裡掏出來。
小李見劉立廣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心中頗為痛快,終於有人的下場會比他慘,他暗自竊笑,但忍不住幸災樂禍又笑出來。
「劉立廣,下一個就輪到你,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討論心得。」小李愈說愈興奮,又偷笑幾聲,讓劉立廣及阿輝聽得毛骨悚然,有這麼淒慘嗎?
只是一點點淒慘而已。
小李從不覺得欠唐捷的錢有還的必要,所以他從不主動要還錢給唐捷,不論他有錢或沒錢。
楊婉兒也知道若能先讓小李寫借據還錢,那其他的債務人就非常好處理,所以小李成了她討債的第一個目標,其實楊婉兒也沒用什麼不法的招式,只不過有事沒事跟著他,比較巧合的是,楊婉兒出現的時機,都是小李在泡妞的時候。
而且都是小妞快上手時,楊婉兒就會以一種非常高雅的姿態緩緩走近,再以甜美的聲音對著小李以及小妞說:
「小李,我剛好沒帶錢出來,你欠唐捷的錢可不可以先還我一點,讓我用一下,剩下的四十幾萬元你再還給唐捷。」而且每次都把積欠「四十幾萬元」加強重音地說出。
那些小妞一見楊婉兒的人,氣質出眾,雍容華貴不像搬弄是非之人,顯證小李對外債務不少,所以就紛紛打退堂鼓,讓小李一星期沒有新的女朋友,而且沒有女生跟他約會,這種情形對小李而言是非常大的懲罰。
更重要的是小李對楊婉兒發不起脾氣,她那股溫柔婉約、楚楚動人的樣子,誰都不會、也不忍對她有所苛責,所以楊婉兒可以順利進行她的計劃。小李不是沒錢,只是唐捷沒要,他就故意忘記,現在楊婉兒這招,讓他在眾女人間很沒面子,甚至已有人替唐捷打抱不平,傳言若再不還錢就拒絕和小李交往。
這可萬萬不能,小李一直以自己為「情場殺手」為傲,若僅因區區數十萬元,而毀了多年建立的名號,說什麼也不值得。
更不甘心!
不甘心唐捷長得只比他帥一點點,比他聰明一點點,比他能幹一點點,職位比他高一點點,薪水比他多一點點,工作比他勤勞一點點,就找得到如花似玉、聰穎狡黠的江順順。
唐捷看見楊婉兒果真幫他討回這輩子他覺得毫無希望取回的債務,心中對楊婉兒有更深一層的愛慕,如此嬌柔的女子,又具一顆晶瑩剔透的七巧玲瓏心,誰能不愛。
「好了,各就各位,查自己該查的任務,不要忘了五點集合匯報,再者,今天有人還錢,我請大家吃晚餐。」
「唐捷,江順順要去嗎?」小李對「江順順」的人及名字已又敬又怕,若她要去,他更要去,去看第二目標劉立廣的笑話。
「小李,你不想讓江順順一塊去嗎?」唐捷頗為擔心地問,他不希望他的屬下排斥「江順順」。
「怎麼會呢,有江順順在,才熱鬧,而且就算菜不好吃,看江順順也會飽,看唐大隊長最近的樣子就知道,早餐沒吃,照常體力充沛。」
阿輝一聽到吃飯,就想起人事室暗戀唐捷多年的警花,每天幫唐捷準備便當,只希望「抓住男人的胃,就等於抓住男人的心」的諺語是真的,數年如一日,從未中斷,但這些便當,十之有八九是淪落在阿輝的胃裡,所以阿輝此次有敲詐的本錢。
「唐大隊長,今天我指定要吃鮑魚、魚翅等超級貴的東西,不然我就要跟江順順說,唐大隊長每天中午都有一固定美女準備午餐給他,而且已數載,唐捷……」
阿輝一副不請客,就抖出內幕的樣子。
「我看你就同意請鮑魚全席好了。」劉立廣又附議地敲搾。
唐捷微微一笑地說:
「阿輝,我拜託你告訴順順『警花中餐』的故事,也許她還會幫我排除困擾,從此你就沒有便當可以吃了。
那不就皆大歡喜。」
阿輝當眾吃鱉,但不服,上訴,捲土重來。
「警花中餐不說,還有其他假線民的女孩,經常來警局等你,還有為了來看你亂報假案的女當事人等,有一堆花邊新聞值得放送給江順順聽。」
「阿輝,你死心吧!那些事情,順順聽了一定沒感覺,還會吵你把事情講齊,以滿足她的好奇心,不信你就試試看。」
三言兩語,就被上訴駁回,真沒面子,阿輝敲不到這一頓,心中極度鬱悶!為什麼每次和大隊長針鋒相對,他總是敗訴,從來沒有贏過一次?除了上次唐捷故意在他女朋友面前放水過的那一次。
「好了,趕快去工作,五點集合!」
唐捷把他們趕出去工作後,再次把楊家爆炸案的資料從頭徹尾地研究,他心中已有一個藍圖,只等同事把資料收集齊全,來證明他的推斷。
這個案子一定跟李紫家的銀行有關,兇手跟李紫一定有關,嚴格講起來,應該是有四個共犯,兩男兩女,全是李紫的家人。
那「江順順」又到底是誰呢?
唐捷不笨,初相遇時因驚艷而忽略了很多事,但經過這兩個星期的相處,他幾乎可以肯定,她一定不是「江順順」。唐捷已開始著手調查在楊家當天失蹤的名單上有哪些人?但是他查過了三遍,沒有人失蹤,但「江順順」又是楊家爆炸案的生還者之一,那一定有人認錯屍,他尚在過濾名單,他一定要把「江順順」真正的身份找出。
唐捷不喜歡不明就裡的感覺,原本只希望維持原狀過一生也不錯,但是萬一日後有一天她突然想起真正的身份時,兩人是否還能維持不變的感情?唐捷沒把握。
所以他選擇找出真相,因為唐捷不是一個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子,就一定要佔為己有的人,而且愛情並不一定要朝夕相對才算圓滿。
有時讓愛人自己去流浪,選擇自己的世界,反而是另一種天長地久的不變。也不見得不好。
唐捷不是消極,而是不想讓大家「一起難過」。
如果事實的真相非得讓他們從此形同陌路,他也認了,有太多種的結局會出乎意料之外,但誰都沒有錯,誰都可以重新選擇。
人生有許多東西,似乎都是在預料之中而另有情節與原委。
可能是她,或者也可能是他才是要面臨抉擇的人;作決定的人,永遠才是痛苦的。
同時,楊婉兒不知怎麼總覺得有一股難喻的躁動在心海中翻騰,猶如被禁錮已久的魔鬼已近解咒的時期,蠢蠢欲動,似像破符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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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婉兒不敢面對光明的白天。
她心驚地站起來,帶著刺痛的麻痺,迅速把窗簾全部拉上。
一片黑,不見天,不見地。
楊婉兒把自己縮在牆角,猛搖頭,她拒絕想起任何事情,她想要現狀,她要當一個平凡的女人,一個被唐捷深愛的女人,其他可能會造成她離開唐捷的過往,楊婉兒都寧可終其一生忘記。
她很害怕,害怕在腦海中一直對她招手的記憶。
她沒有哭,只是雙目無端地濕濡,她怕。
她知道只要她輕推記憶之門,所有的答案就會破繭而出,但楊婉兒無力細想,她忽然看見,她自己在一家銀行裡操作外匯。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穿套裝的美艷女子,是自己?
不是……不是的!
那女子又轉過臉來。她笑了,她有一對淺淺的梨渦,向著自己望過來,兩個人的臉容竟愈來愈相似,愈來愈接近……
楊婉兒一驚,乍然跳起,那些似曾相識的影像,瞬間消逝無影無蹤,只餘一片黑。
她意奪神駭,匆匆跑出門口,坐在門邊上,惶惑不安。
她要坐在這裡等著唐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