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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調子相思 第八章 作者:馥明

  一早,楊婉兒即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駕車出門,她破釜沉舟地決定不再壓抑自己,不然她知道她會因頭疼致死。

   那是一種難喻的感覺。

   這些天楊婉兒總是在夢中看見他,每每初醒,枕上必留有淚痕,她迷惑著那個人究竟是真實的人生?或者是自己虛構出來的人物?她見著他時,她就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她恨不得自己可以一輩子在夢裡而不醒,只為了能常常看見他。

   但是她還是得醒來,她得抱著孱弱的身軀去銀行上班,她得負起家族責任,她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不給自己喘息的空間,只為了不讓心中那根輕顫的弦再被彈起,但在工作之餘,楊婉兒不由自主地總會淚眼模糊,全身覺得冷,覺得無依無靠,覺得傷心。

   最近天涼,她有意無意地拉緊衣服取暖,但終歸無效,冷使她皺眉,眉皺又讓她心疼,她彷彿總看見他雙眉蹙緊的情形,心疼得讓她更為心痛。

   她甚至假想著,她會不會因心疼致死?而死後是不是就可以與夢中的他比翼雙飛?她實在無法再繼續忍受這種夢與現實交織不清的人生。

   楊婉兒一開車下山,就很順地知道何處該左轉,何處該直走,愈開楊婉兒愈心驚,她還沒準備好要去面對自己失蹤的一個月究竟做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可怕的記憶,而讓自己不願再想起。

   她不想打破現狀,她更不想再去面對任何不堪回首的過往,一思及此,楊婉兒總覺得時空錯亂,四下遽然變得大大不一樣,腦海中伺伏著是片片段段的風月,它宛如出岫的雲,四面八方而來,潰不成軍。

   她腦袋忽地空洞洞的,好像預備盛載所有的意外,但逃避的念頭倏然潛入,她驚慌地煞車緊急回轉,但見夢中人離自己愈來愈遠。頓時手腳冰冷無力,似無法再往前開去,她坐在車子裡面,只能任性地哭一場。

   好吧!日子還是得過,既然要逃就徹底一些,楊婉兒悻悻然地將車開往大一銀行的方向,工作是可以分散自己的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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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捷經昨夜一整晚的奔波,仍未找到楊婉兒,那種心裡牽掛的感覺像一張網,把他牢牢地纏住,不看見楊婉兒,唐捷是無心再容納別的事,所以他在九點整就坐在大一銀行的大廳等待楊婉兒。

   九點三十分,楊婉兒下車走進銀行。

   款款而立,裊裊娜娜輕巧地走進大廳。一回眸,紅澆溪的朱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燕懶鶯慵,風情萬種。

   是她!就是她!

   唐捷掩不住興奮地站立,忘了自己可以先迎面而上。

   大廳經理一見楊婉兒走來,馬上請示問題,兩人邊走邊說,途經唐捷站立處時,他們都沒有去注意是什麼人。

   但唐捷的氣息,是楊婉兒所熟悉的感覺,她直覺地想要看清是何人讓空氣變得異樣。

   楊婉兒回頭,再回頭。

   驀然,瞳孔放大,心跳急速,楊婉兒又擋不住地暈倒。

   很巧地剛好被唐捷接住。唐捷嚇壞了,高聲叫著:「快叫救護車。」大廳中此時亂成一團,唐捷把楊婉兒抱躺在沙發上,駭然地不斷問著:「你怎麼了,別嚇我,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他是這麼的愛著她,他不要她有事,包括傷風感冒。T市不是非常發達熱鬧嗎?醫療水準已列為先進水平,怎麼此刻竟不見有人可以告訴他為什麼楊婉兒老是暈倒?

   唐捷慌亂地揉揉楊婉兒的頭,握著她的手,一再祈禱奇跡出現,希望楊婉兒只是在開玩笑而已,她可以瞬間清醒,然後甜甜地對他說:

   「你不要著急,我只是要嚇嚇你而已。」

   但是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唐捷只能聽見楊婉兒均勻的呼吸聲,沒有楊婉兒俏皮的回應,唐捷像一隻無頭蒼蠅,在人世間輾轉,不知何去何從?

   天見可憐!

   在唐捷尚未發狂時,救護車及時趕到,迅速地將楊婉兒抬上救護車,唐捷隨侍在側。

   一到醫院,醫生馬上作緊急處理,但楊婉兒仍不醒,唐捷發狂地對著醫生大吼:

   「你們自稱名醫,競連休克這種小毛病也治不好。」

   群醫乍見唐捷凶悍的神情,又見楊婉兒財大勢大,為求不惹禍上身,只好委屈地對唐捷說:

   「楊小姐接二連三地暈倒,我想不是單純的貧血休克,為慎重起見,我想還是徹底做一次檢查。」

   唐捷亦知剛剛過於衝動,只能點點頭同意群醫的決議,幫楊婉兒再做一次完整的腦部檢驗後,再決定下一個步驟的進行。

   楊婉兒被推入病房,唐捷在旁照料,雙目靜靜地凝視著她,心頭突覺一緊,不過分手短短數日,楊婉兒竟有日漸憔悴消瘦的模樣,是為什麼?

   唐捷不懂,楊婉兒也不懂,蘇耕之更不懂。

   蘇耕之一走進醫院,即有數位素來與他交好的醫生向他告狀:

   「你的孫女婿很凶悍,但看得出來對婉兒很好,而且兩個看起來挺登對的。」

   尤其蘇耕之一走入病房,就又看見唐捷雙手緊握住楊婉兒的手,一副寧可他暈倒也不要是楊婉兒暈倒的關心模樣,蘇耕之實在無法再想像,唐捷會對楊婉兒有什麼不良的紀錄。

   但是蘇耕之亦無法不懷疑,為什麼楊婉兒只要看見唐捷就暈倒的原因?尤其昨天晚上更離譜,不過是電視影像,她也二話不說地——暈了。

   蘇耕之決定問清,他走過去拍拍唐捷的肩,輕問:「婉兒還好嗎?」

   唐捷太專心在楊婉兒的身上,所以很自然地就回答:「醫生說依照她的病歷紀錄應該不會發生這現象,但她偏偏就老是暈倒,她再暈幾次,我有十個心臟部不夠用。」

   說完一堆後,唐捷才警覺是蘇耕之,突然間不知該如何相稱?是蘇先生?或者跟楊婉兒一起叫外公?平常果決的罪犯剋星唐捷竟變得舉棋不定。

   蘇耕之知道唐捷的不自在,便企圖令他寬心:

   「唐警官,咱們也不必說什麼客套話,我們終究只是都很關心婉兒。我也瞭解,你跟婉兒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今天有緣不如大家聊聊。」

   唐捷望著蘇耕之一對精明的眼,給人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他知道蘇耕之不是在套話,是真的想知道這中間的曲曲折折。唐捷不打算隱瞞,簡單略述事情梗概後,即迅雷不及掩耳地說:

   「你信不信我和楊婉兒結婚了?」

   第一個問題就能兼具答案,蘇耕之開始有點喜歡唐捷,而且他竟然相信他們真的結婚,因為他知道楊婉兒跟唐捷真的蠻「速配」的。

   「我相信,而且我猜還是婉兒要求的對不對?」

   唐捷驚訝地看著蘇耕之,他怎麼那麼瞭解楊婉兒?

   唐捷對於這個問題,只能傻傻地點頭說「是」。

   「那你們這一個月的相處應該很好才對?」蘇耕之問得含蓄。

   唐捷答得更含蓄,「我們是很好。」豈僅好字得以形容?兩人簡直已愛人骨髓,只是不好意思說。

   「可是為什麼,她一看見你就會暈倒?」

   「看到我就暈倒?」唐捷不可置信地反問,這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但蘇耕之將不可能化為可能。

   「上一次你在醫院照顧婉兒兩三天,她都不醒,結果你一離開,婉兒馬上清醒。」

   「不會吧!」唐捷的信心已受到動搖,蘇耕之再行舉例證實他的推測是正確的。

   「昨天更糟,我在電視上看到你,我就叫婉兒出來看一下,結果只跟你的影像正面相對,她就莫名其妙暈了。」

   「我不相信。」唐捷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就像說「太離譜了」,但事實勝於雄辯,楊婉兒今天也是見到他才暈的。

   至此已乃真相大白!

   「別不相信,那今天呢?大家都說婉兒是好好地進入大廳,毫無異狀,突然走到你身邊就暈倒,幸好你人長得挺好看的,否則大家一定會傳言婉兒是被你嚇暈的。」

   愈聽唐捷愈覺無力感,楊婉兒就是無法面對他所以用這種方法自我逃避。她苦他知道,但他不怪她的,她何苦逼自己入絕境?

   蘇耕之見唐捷臉上的表情,亦覺事不單純。

   「你若知道原因,可不可以說給我聽聽,大家參考一下。」

   唐捷盯著楊婉兒的臉龐,沉痛地說:

   「如果我沒猜錯,她大概就是因為自覺要負起家族責任,但竟違背原則和我結婚,情義不能兩全,所以選擇逃避。」

   蘇耕之聞言,驚道:「這個傻婉兒,她是答應她父親和容天浩結商業婚,但也不要這樣糟蹋自己,我來跟她說清楚。」

   唐捷立即阻止,「婉兒的個性你應該很瞭解,她自己沒想通,愈說事情只會變得愈糟,我想就隨她去吧!

   我不想增加她的困擾,若她選擇這種方式來回應我,我是不該有什麼遺憾的。幸福原本就是一體兩面,從此以後,我是不會再來看她的,外公,容我這麼稱呼你一次,請你以後替我好好照顧她。」

   蘇耕之心中一慟,忍不住哽咽地說:

   「我是會好好照顧她的,但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們兩個人這般相愛,卻又如此自我折磨。婉兒這孩子……」蘇耕之又能說些什麼,說什麼都不能改變現況。

   唐捷決定日後不來相見,是多麼違背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想傷害楊婉兒,她能用這種方式忘掉痛苦,是最好的方法,就把所有的痛苦留給他自己吧!臨走前,唐捷再次踱回楊婉兒的床邊,握住她的手說:

   「我知道你聽得見我的聲音,你好好地聽著,從今天起,我是不會再主動來看你了,你可以依照你自己要的生活方式去選擇,不用顧慮我,但哪天你若想通了,我永遠在家等你,我的心會一生一世陪著你,這是我的承諾。」

   唐捷再次凝望楊婉兒,並再次托付蘇耕之照顧她,他是要走的,不然他會改變主意。頭是不能再回的,不管他的心是否在淌血。

   那輕輕的關門聲又喚醒楊婉兒,在睡夢中她聽得一清二楚,他說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心疼得不想再活著,任兩行淚無止無盡地流,她莫名地怨恨自己,竟頓萌死志,夢裡既無法再見,死了的魂總可以相隨吧!

   這個念頭,緊緊纏住楊婉兒,整整一星期,人是醒了沒錯,但她不論吃什麼就會吐什麼,死的念頭絞纏在心中不眠不休——

   蘇耕之心疼,每每要告訴楊婉兒,不要再折磨自己和唐捷,但楊婉兒總可以料到蘇耕之要說些什麼。

   「外公,不要再勸我,也不要再找別人來安慰我,我很快會好起來的。」

   但她只有愈病癒重,一點也沒有好的跡象,蘇耕之很想找唐捷,但又不敢貿然去找,他很怕弄巧成拙。

   但看著眼前的惟一親人日漸消瘦,望著食物總是淚光下,後又哽咽難嚥,他只能跟著瘦,然後搖搖頭說:「你別傻了,你別傻了——」

   弄到後來,祖孫兩人常常是相對而泣,蘇耕之這天又親自用湯匙餵她清粥,楊婉兒吃一口,又吐出一口,她知道她病懨懨的樣子讓蘇耕之難受,她不想任何人再為她的病傷心,強打精神但仍忍不住淚潸潸地說:

   「外公,稀飯非常好吃,我剛剛可能坐的姿勢不對,所以反胃,再吃一次試試看!」

   楊婉兒愈這樣,蘇耕之愈難受,他不想讓楊婉兒自陷絕境。

   「婉兒,我不想說什麼大道理給你聽,但人生中所有的結都是自己打上去的,不要把所有的責任全往自己身上背,尤其人生在世,所要珍惜的是你現在所擁有的真情,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包括責任。如果讓責任把自己壓死,那才是不盡責的人,婉兒,你自個兒好好想想,自己真正要什麼,不要什麼,外公永遠支持你,不要忘了,有些東西或有些人倘若錯過了,是要一輩子捶心肝的。」

   楊婉兒愈聽愈奇,蘇耕之是在暗示她好好思考這一切的一切,不要再自我困惑,他不知這番話是否能說動楊婉兒,但他盡力了,再不行也只好通知唐捷,他不想再失去楊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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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捷這一星期也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不管他和楊婉兒的未來如何,在他的感覺裡,他們已是一生一世,這輩子是無人可以取代楊婉兒的位置,是無人可以改變他的心意,除了楊婉兒。

   鍾情最怕相思路!

   唐捷自以為掩飾得當,外人無法窺知他的心事,但整個警局早就蔓延著一籮筐的臆測之詞,版本天天更新。有的說,楊婉兒琵琶別抱;有的說,唐捷另結新歡;有的說,楊婉兒精神失常;有的說……

   反正能編的、較合情理的說辭全成茶餘飯後閒談的資料,不過沒人敢正面向唐捷求證。

   可是小李跟著阿輝等人已憋不住,不向唐捷問清楚,他們不放心,所以就很急很衝動地闖進來,小李一看見唐捷清瘦的臉孔,忍不住就哇哇地大聲嚷嚷:

   「那個女人是怎麼一回事,溫差起伏那麼大,正常人哪受得了。唐捷,反正你是男的不吃虧,而且又有那麼多人暗戀你,以後她想通了再回來時,你要裝著不要理她。」

   小李說的話,好像有一點道理,不過再想後,就會覺得很不營養。唐捷對這群好兄弟的關懷心生感激,但是他可不希望他們胡思亂想,然而他還未開口,阿輝就推翻小李的說辭:

   「小李,誰說是男的就不吃虧?男的吃虧才大呢!你信不信,萬一唐捷和她結婚的事被別人知道了,唐捷英俊瀟灑行情看俏,是眾所皆知,而她又莫名地回自己的家,外人是不是會揣測說唐捷始亂終棄?或者說唐捷可能是另結新歡,所以她氣得回娘家?」阿輝見大家點頭稱讚他的想法正確,所以又繼續說:

   「小李,如果她回來,而唐捷又裝酷,嘿,陳世美第二唐捷是當定了,你以後講話用點大腦好不好?」

   小李被說得像一個洩氣的皮球,只好訥訥地說:

   「我只不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結果愈幫愈忙,自己先橫屍街頭。」劉立廣發揮他的黑色幽默說。

   唐捷順理成章地又要匯總將討論方案做一結論:

   「你們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好好辦案,還有一個兇手沒抓到——」唐捷說到這裡,阿輝突然記起剛剛地方檢察院打電話來說,下午要開庭作證的事,馬上打岔:

   「我剛才接到地方檢察院打來的電話,要我們派一個人出庭。」

   唐捷問:「為什麼?」

   阿輝答:「據說李謙說我們刑囚他,所以他才自白犯罪,檢察官要我們到案說明。」

   唐捷深思了一會兒,「劉立廣和我去開庭,我要去看看李謙搞什麼鬼?」

   李謙是鬥不過唐捷的,警局的人都非常有信心,包括開庭偵辦的檢察官。

   唐捷一走出警局不久,蘇耕之後腳就跟著進來,阿輝看見蘇耕之前來,心中疑慮頓生,但仍好生接待,蘇耕之不斷地問:

   「唐捷什麼時候回來?」

   阿輝據實以告:「不清楚,但是我們已打呼叫器給他,一開完庭,他會馬上回電話,你不要擔心。」

   不要擔心,他怎麼不擔心,下午他去醫院時,就發現楊婉兒失蹤了,他怕她尋短,整個人亂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情急,只盼楊婉兒是來找唐捷,但現在連唐捷都不在,蘇耕之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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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婉兒不是失蹤,在蘇耕之來之前,她望著馬路上車水馬龍的過客,來來去去,無一停留,她不安地想著,世上到底有著什麼可以讓忙碌的人們駐足停留?

   她鬱鬱地沉思,不知不覺地走出病房,迴廊上空空蕩蕩,突然間競跑出一個小女孩對著楊婉兒說:

   「姐姐,我注意你好久了,但你從不出來,你長得好漂亮,我好喜歡你,姐姐,以後你如果結婚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結婚?楊婉兒心中一凜,她聽不到小女孩後面說什麼,只怔怔地愣在原地。小女孩見楊婉兒神色淒楚,有點害怕就跑開了。不知過了多久,楊婉兒回過神才發現小女孩已經走了。

   她的整個心神突然被一雙深情的黑眸吸進去,她終於又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但不是在夢中,是在真真實實的大千世界裡。

   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內心深處的吶喊:「去啊!去啊!」但她疑惑,去哪裡?

   此時心中的另一個自己又不斷地告誡:「不要再當鴕鳥了!」

   楊婉兒有一種冬眠復甦的感覺。

   不要再當鴕鳥——楊婉兒決定讓潛意識告訴自己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興奮地坐計程車回蘇耕之的家,很莫名地拿起一串鑰匙放進皮包裡,才覺得大功告成,楊婉兒開著她自己的車下山。

   一到了山下,她就知道接下來應該要左轉或者是右轉還是直走,包括小路上要靠哪邊閃才不會陷入窟窿,楊婉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愈往前開車,楊婉兒的心情愈開朗,她如同久不見陽光的人,遽見曙光乍現。

   甚至在一個紅綠燈前,心中忽起一個念頭,要到前面那家洗衣店拿回送洗的衣服。車子一靠近一家洗衣店前,楊婉兒很自然地就停下車,然後對著老闆娘說:「我來拿前幾天送洗的一件淺灰色直條紋的西裝外套,是姓唐的。」取回衣服後,楊婉兒一上車就哽咽著哭著,她真的另有一段人生,那個人姓唐。她邊哭邊笑,不可遏止地狂悲狂喜。

   她一秒鐘也停不住地又往前開去,因心中那個聲音又催促著她,下一個路口就要停車,再拐個彎,「家」

   就到了。

   楊婉兒聽自己的話,把車停好,拿著衣服及皮包向左轉進一個巷子,是一條所有的樓房都一模一樣的巷子,她質疑著她要去哪一間,驀然她看見有一間樓房前有一個鐵製的斜坡,一個男子輕柔的聲音悄悄地在腦海中響起:

   「順順,雖然這裡三條巷子中所有的樓房長得都一模一樣,但我們家最好認了,對面的老太太下半身癱瘓,所以家門口有一個鐵製的斜坡,你只要看見這個斜坡,我們家就到了。」

   楊婉兒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停在門口後,馬上動手翻攪皮包內的東西,她找出一串鑰匙,共有五把,她隨便掏出一把,顫巍巍地想要插入鎖孔試試,但手抖得厲害,總是在孔外打轉,不能成功,楊婉兒深呼吸,再深呼吸,終於將鎖匙放入孔內,一轉門,「咋」的一聲就開了。

   楊婉兒把門推開,她推開了記憶之窗。

   那個夢中的人,是她真實的一段人生,是她的最愛。

   唐捷!唐捷!

   我回來了。

   楊婉兒迫不及待地三格一跳地上樓,站在樓梯口,她的眼淚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她看見那幅四十寸的大照片,是唐捷穿警察制服和她合照的。她記住了,是她在看完一部電影之後,深覺一個警官與淑女的合照是很浪漫惟美的,所以她要唐捷把十年前的警察制服找出來,她要照一張讓眾人眼紅的照片,唐捷花了兩個小時才找出那件皺得像「鹹菜」的制服,而她也花了三個小時整治這件實在很難回復原狀的衣服。

   唐捷穿妥後,他們去拍照,臨時還跑去交通大隊向交警借一頂帽子,楊婉兒吵著要穿晚禮服,頭髮也要重新設計過。所以唐捷為了這張照片,總共花了七個半小時。

   不過,照片洗出來之後,效果好得驚人,攝影公司的人還要求可否當展示品。

   唐捷不答應,楊婉兒說隨便,攝影公司的人見有機可趁立即遊說楊婉兒同意,眾人東一句「珠聯璧合」、西一句「金童玉女」;並且附帶照片不用付款,楊婉兒心花怒放下就答應了。

   自此以後,所有的人都稱呼她為唐太太,她從不更正,因為她喜歡這個稱呼。

   尤其,唐捷總是為她想得多,替自己想得少,任憑楊婉兒為所欲為。來到廚房,她又憶起第一次開伙,就差點瓦斯中毒,再遲一點可能會失火,但唐捷仍未苛責。

   楊婉兒愈想愈多,她還記起他們已結了婚,喔!唐捷,你怎麼忘了諾言,未曾相尋?

   一思及此,楊婉兒的淚已無法遏止,唐捷的身影如排山倒海而來,模糊的一張臉,是相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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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庭,李謙的律師即向檢察官表示:「李謙於楊家發生爆炸案的當時正在中部,不可能槍殺楊雄夫婦,這裡有李謙當日前去中部的火車票及在一家便利店超商購物的發票為證,而李謙在警局中的自白是刑囚下的產物。」

   檢察官將證物過目後,亦交由唐捷觀看,便問:

   「唐大隊長,李謙有不在場的證明,而警訊筆錄中又自承犯罪,是不是有不當之處?」這種問話是非常客氣的問法,誰叫這個檢察官是唐捷法律研究所的同班同學,而且感情融洽,他是肯定唐捷不可能以不正當的方法取得筆錄,而且他也想知道唐捷用什麼方法再次叫李謙俯首認罪。

   唐捷看著證物後,即向檢察官表明:

   「這些證據並不是李謙的,檢察官你就問他兩個問題就知道楊雄夫婦確是他及另一個兇手所殺的。」

   「那唐大隊長,問題就留著你自己問。」檢察官再轉身朝書記官說:「他們的每個問題和答案你都要記得清清楚楚,不要漏了一個字,法律會還給無罪的人一個公道。」語畢,即向唐捷眨眨眼。

   唐捷亦以瞭解的眼神回應,點頭後,檢察官等著看戲,書記官忙著寫字,李謙的律師拱起身子應戰,李謙陰陰地笑著。法庭人數雖少,但戰況激烈。

   唐捷拿著那張發票問李謙:「你買了什麼東西?」

   李謙暗笑,這問題簡直是老套,律師也與他做過練習對答,唐捷也不過爾爾,他輕蔑地答:

   「時間那麼久了,有點忘記,不過大概就是香煙或飲料的。」

   唐捷又問:「那有沒有可能買紙尿褲?」

   李謙有點怕,但他記得發票金額才九十元,紙尿褲不可能那麼便宜,而且他的朋友跟他說過,這張是他買雜物的發票,大概就是香煙或飲料,所以李謙肯定不可能買紙尿褲,即斬釘截鐵地說:

   「不可能買紙尿褲!」

   不過語云:「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是要相信的,這張發票就是買紙尿褲,不是李謙的朋友搞鬼,是便利店的人錯給發票。

   唐捷等到李謙說「不可能」時,人整個亮了起來,他竟對檢察官傻笑並說:

   「我問了兩個問題,李謙也回答該張發票不可能是買紙尿褲,但是很不幸的這張發票的購買品就是紙尿褲,檢察官你可以向便利店查詢。」

   唐捷為讓李謙陷於錯誤又故意向庭上說:「我為什麼知道發票是買紙尿褲?原因很單純,我曾在這家連鎖店打過工。」

   李謙和他的律師聞言一陣驚悚難安,事出意料,李謙不假思索又答:

   「我想起來了,是我朋友要照顧小孩,忙不過來,才托我幫忙買紙尿褲,這個屬於不常用的東西,我肯定不會記錯,我更正,這張發票是買紙尿褲沒錯。」

   這下該名檢察官就知道如何替唐捷問下去: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香煙、飲料?或者是紙尿褲?」

   李謙自掘墳墓地又答:「我肯定是紙尿褲。」

   唐捷見效果良好再問:「你坐的火車是自強號或者是日光號?」

   李謙暗自禱告不准再錯,否則死定了,這次他很小心地想,慢慢地答:

   「是自強號。」

   唐捷這時向檢察官暗示眨眼,要合演雙簧,但是車票是自強號沒錯,唐捷的暗示,莫非又是要嚇李謙……

   「李謙,你說是自強號,我當然相信,可是我聽說這一班火車——」實在說不下去了,唐捷快點接上,唐捷看見他不說謊的同學又在眨眼了,就趕緊接著說:

   「這一天上午所有南下的火車全部停駛,四個小時才恢復正常,因為其中一段的鐵道有傳言埋設炸彈,經過確定安全後才通行,所以這一班火車理論上是停開的。」

   李謙不相信他所準備的不在場證明,三兩下就反成他犯罪的證明,他要挽回劣勢,他強辯:

   「我是買自強號的車票,可是我趕時間非去中部不可,所以我改搭長途汽車去中部。」

   這個檢察官此時又知道如何幫唐捷問:

   「李謙,這班自強號是早上十點,若你轉搭長途車到達中部的時間,應該已超過十二點,不過你的發票時間是在十一點二十一分,這如何解釋?」

   李謙不知該如何解釋?也無從解釋,當場再度認罪。

   檢察官高興不用聽李謙的解釋,就可宣佈結案起訴,在令李謙還押後,在偵察庭中走得只剩唐捷時,該名檢察官忍不住問:

   「唐捷,你什麼時候在便利店打過工?」

   唐捷回答:「沒有。」

   檢察官再問:「當天那段的鐵道真有被放置炸彈?」

   唐捷回答:「不知道。」

   「你膽子真大。」

   「你配合得真好。」

   「好說,好說。」

   唐捷又解決了一個難題,但他自己的問題,又怎麼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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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捷一回到警局,就聽說蘇耕之在會客室等他,他先回辦公室把資料放好,正打算去找蘇耕之時,電話大響,他順手一接:「我是唐捷。」

   但毫無下文,正要再出聲詢問時,另一端傳來細不可辨的聲音:「我是……我……」

   這個聲音縱使細微,唐捷都可認出是楊婉兒的聲音,他緊張得差點讓話筒滑落,慌亂中不小心按到「會議鍵」,所以這通極具隱密私人的通話,瞬間成了「公開的秘密」,警局大小地方全部都聽得見,而唐捷的辦公室隔音效果又該死的好。

   楊婉兒聽到唐捷的聲音,激動得難以控制,但她不知該稱呼自己是楊婉兒?或者是江順順?只能「我……

   我」的說,但不能一直「我」下去,更多人想知道下文。

   而唐捷一聽是楊婉兒的聲音,一顆心早已兵慌馬亂,他頓然由伶牙利齒便成一個呆頭鵝,無法接續。

   楊婉兒也不知該說什麼,死唐捷也不隨便搭上一句,她把心一橫:

   「我是楊婉兒,不是江順順,你還要不要我?」

   有問題就會有答案,警局上下一聽這句話,莫不紛紛在心中替唐捷回答:「要。」

   幸好唐捷不負眾望地回答:

   「要!」唐捷現在最怕說錯話,他怕楊婉兒突然又消失,有問才有答,不敢發問。

   「你騙我,你要我為什麼不來看我。」楊婉兒借題發揮,警局的人誤信為真,不少人已大罵唐捷不應該。

   「我沒騙你,我有去看你。」唐捷辯解。但無人同情。

   「那你又為什麼說,你以後都不來看我?」楊婉兒得理不饒人。唐捷無言以對,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楊婉兒大發嬌嗔又說:「反正我來找你也一樣,你跟我道歉,我們就一筆勾銷。」

   這對唐捷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恩惠,他想也不想就說:

   「對不起!」

   警局上下,一致搖頭暗歎「英雄難過美人關」,小李更是猛捶心肝,因為他跟小玉打賭,唐捷絕不會說「對不起」這種有損男人尊嚴的話,輸的人青蛙跳兩百下。

   「唐捷,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過我?」楊婉兒滿滿的情意在此時傾得滿天滿地都是。愈說聲音更是哽咽難忍。

   「婉兒,婉兒……」唐捷這種叫法,警局的女同事個個都投給唐捷一張同情票,男朋友剛好在隔壁的,就使個眼神要他學習唐捷。

   「婉兒,你到底在哪裡?」唐捷恨不得此時能擁她在懷裡。

   「唐捷,你快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唐捷得知楊婉兒在家裡,根本無法再留在原地,「婉兒等我。」即匆匆地掛上電話,打開辦公室的門。一走出去,竟又見黑壓壓一群人,每個人都盯著他看,他很不自在,好像被窺知心事。故意放慢離去的腳步,但阿輝憋不住。

   「要回家找老婆,手腳要快一點,慢吞吞地,假若又不見了,你不要躲在棉被裡哭!」

   唐捷欲待辯解:「你胡說什麼?我哪有要回家找老婆?」

   小李不甘心輸得淒慘,便得意地學著唐捷對楊婉兒說話的口吻:「婉兒,婉兒……喔!婉兒等我——」

   學得不太像,但笑果奇佳,唐捷納悶他們怎麼好像知道他和楊婉兒的對話。

   蘇耕之此時也想快一點看見楊婉兒,就對唐捷說:

   「你們那通電話,全警局上下都聽得一清二楚,別問為什麼,趕快回家吧!」

   不容分辯,正要跨出大門,劉立廣跑來嚴肅地報告:

   「地方檢察院剛剛打電話來,李謙在運送至看守所中途脫逃,而且有人接應,據聞逃亡的方向是往你家去。」

   唐捷大驚,馬上部署,眾人紛紛武裝前往唐捷家中,這是唐捷這輩子當中,開車最快的一次,多快?因為破表,所以無法計量!他擔心楊婉兒有危險,他事先打電話通知楊婉兒趕快躲開,不要在家,危險!

   然而楊婉兒一掛上電話,正想出門,就發現李謙兄弟已偷偷摸摸地上來了,她已無處可逃。

   楊婉兒一個勁地找地方避難,她想起先發制人,將屋裡的窗簾全部拉起,拿起躺靠在牆壁上的木質球捧,迅速躲在入口處隱避。

   李謙自信只有楊婉兒一個人在家,根本毫無危機意識,大咧咧地走上樓梯。

   楊婉兒額頭上沁出冷汗,緊張地一直兩手交換握著球棒,她很怕一擊不中,那麼她的處境就會非常危險,楊婉兒不斷深呼吸。

   李謙的頭先伸出,楊婉兒見機不可失,用盡一生最大的力量,舉起球棒狠狠地朝李謙的頭部擊去。

   但李謙突然舉手摸頭髮,這一擊恰中李謙的手,李謙「哎喲」一聲,恍然大悟過於輕敵,不過吃痛的手,讓他無法在第一時間內反擊。

   楊婉兒見突擊失敗,驚嚇大於恐懼,反身丟下球棒往內逃生,這個情節似乎又回到楊家爆炸案發生的情景,又是當時的原始狀況。

   她不能死,幽冥路上只想逃生,又是一扇窗,楊婉兒不假思索地就跳下去。

   而唐捷等大隊人馬又恰好趕來。

   落地後,楊婉兒腳痛得站不直,坐倒在地,唐捷也在這個時間,衝到楊婉兒的身旁,發現她只是腳骨折外,別無他傷,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唐捷在眾目睽睽下,忍不住親吻著楊婉兒,不顧一切。她也只張開一線的眼神,看著唐捷,非常感動而軟弱。

   而警員也部署在唐捷家的四周,李謙兄弟見大勢已去,只想同歸於盡。在窗口囂張地說:

   「若不讓我們兄弟走人,我捫就丟幾顆手榴彈,要死一起死,誰也佔不了便宜,反正我們爛命一條。」

   唐捷恨死了這兩個討厭的傢伙,壞了他和楊婉兒破鏡重圓的美好感覺,他示意劉立廣答話同意給他們一部車安全離開。

   阿輝親自駕車兼當人質,李謙兄弟神氣地走下樓來,正走出門口,唐捷與小李各開一槍,全中,李謙兄弟一人一槍,其他警員也補開很多槍。幸好大部分技巧不好,李謙兄弟沒成蜂窩,生命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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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本案才真真正正地將兇手緝拿歸案,楊婉兒好奇地問唐捷:

   「大隊長上去升什麼?」

   「升老公。」

   「老公?!」楊婉兒不解地說。

   「嗯!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他的唇又找上她的。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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