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灝衝到她身邊,幾天不見,她比他記憶中還美,只是眸子裡少了神采。
老天,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思念她,心上的那道缺口終於在見到她的瞬間得以填滿。
「你、你幹嘛這麼做?」鐵珊瑚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之後,立刻轉變態度,試圖趕走他。
「因為我愛你,我甘願為你這麼做。」
「少來了,不知道是誰一堆侍妾一個鼠後,說愛我,你愛的人可真多。」她拒絕相信他的甜言蜜語,只有這樣,她才不會有一絲感動、一滴眼淚。
可她的心確實是因著他的話而心悸動著。
「我唯一愛過的人只有你。那天,你若願意聽我和妹妹說,事情早就談開了,我知道你怪我沒告訴你紅雲的事,但那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我早有打算送走侍妾們了;還有立後的事,我沒有答應,誰也不能勉強我,就是父王母后也是一樣……」
他愈說,鐵珊瑚的心愈是凝重,面色亦是冷硬不了。他完全不似她所想像的那樣,一切純屬誤會!
一場再簡單也不過的誤會,如今卻要用殘酷的火刑來收場,她怎麼能容許他冒險?
於是,她佯裝不在乎,故意道:「我又不愛你,你不必為我這麼做,去找適合你的人可免除火刑的考驗,豈不更好?」
「胡說,你是愛我的。你只是不想我受刑而已,對不對?」他才不相信。
「不對!我根本不愛你,要是你燒死了,你們族人找我算帳,我豈不倒楣?」她故作無情。
「他們不會,我已經告訴過白葆,如果十日內不見我回去,就請父王繼續掌管思蜀族,我是抱著什麼樣的決心而來,你心裡絕對很明白。」
「你在威脅我!」縱然她的心已經被打動了,但她還是不能夠讓他冒險。
「我只是隨心而為。」白灝也很堅定,他可以從她惡意、強調的行為看出其實她在經過這些天的冷靜與方纔的解釋之中,重新接受了他,只是她在擔心他的安危。
一句隨心而為,教鐵珊瑚無話可說,他怎麼說出這番情意深重卻讓她胸臆下的悸動無法平息的話來?
那教她如何還報?
「好了,既然這是白公子的決定,我們不成全他,會讓別人說我們鳳尾族不懂得待客之道。月琴,你去轉告族長這件事,請他酉時在我們修煉場舉辦一場火刑大典。」
鐵夫人出聲道,威凜的氣勢教鐵珊瑚心驚,「娘!」
「這或許是你和他之間該度過的劫數。一旦他通過考驗,娘就讓你嫁給他。」
「娘,我、我根本就不愛他!你不能逼我……」她的淚似水珠成串的落下,無形中駁斥了她自己說出的話。
「傻孩子,你以為騙得了娘嗎?就算你騙得了娘,也騙不了自己的心。」
心……鐵珊瑚的身子震了下,惶惶然的眼看著滿臉自信的白灝。
她以為每個人都欺瞞了,執料,相由心生,苦澀已在她臉上,她是誰也沒騙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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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
「小姐,你真的要這麼做嗎?」月琴不確定地問著鐵珊瑚,距離酉時還有一個時辰,族人已經在修煉場佈置,眼見一場火刑大典就將無可避免地展開。
可是小姐卻要她去酒窖裡拿了幾壺酒,並在酒杯內抹了迷藥,準備讓白公子昏迷之後,自己再易容成白公子的模樣去參加火刑。
「他是沒有辦法通過火刑的,只有我替他去,才能讓他躲過這一劫。」她想過了,唯有如此,才能救他一命。
「可是這樣一來,你有可能被火紋身,一輩子都有疤痕耶!」
「我顧不了這麼多了,就算被火紋身也總好過他永遠離開我吧?」這時,她沒有想到向來最重視的容貌,也沒有想到白灝擁有的復原能力,她只想著要救他,不能讓他死……
「小姐,你想清楚呀!」月琴演技精湛,滿面憂愁,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想得很清楚了,你現在去請白灝過來,就說我有話跟他說。」
眼見小姐上當了,月琴道了聲是,急忙退下去跟夫人稟告,同時去請白公子。
被火紋身會有多麼可怕,鐵珊瑚不敢往下想,但要他與她的美麗之間做個選擇,那答案無疑是他。
是她先誤會他在先,該贖罪的人是她,不是他……
數度,兩人相處時的畫面浮出了腦海,他總是縱容著她、厚待著她,就是她出手打他,他都能一笑置之,這個男人的愛怎容許再有懷疑?
是她被妒意之火給吞噬掉了理智,才會沒想到這點……把事情鬧成如今這副模樣,她是該負責的!
正如她對月琴所說的,她受刑總比他永遠離世好……
叩叩!
是他!
鐵珊瑚抑下心思,說道:「進來!」
「珊瑚,月琴姑娘說你找我?我以為你不肯見我!」白灝面色自信,彷彿當真不怕那火刑之苦似的。
見此,她不禁攢眉。是,她的確是不想見他,因為氣他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可不見他,不同他把話說清楚,她很難受。
「難道你不怕死嗎?竟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為了你,我不怕!」他走近她,執起了她的手,發覺那是如此地冰冷,「你在擔心我嗎?」
她漠不作聲,可臉上的哀容已經說明一切。從認識他到如今,她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人,她想勸退他是不可能的,唯有那樣做,她才能保全他!
於是,她一改冷漠的態度,邀請他坐下,「幾天不見,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吧?」
「當然。珊瑚,我跟你娘說的話你都相信了對不?」
「嗯!」她點頭,不著痕跡地倒了兩杯酒,先將自己的那杯舉起來,說道:「是我不對,我跟你賠罪。」
未等白灝有所反應,她先飲了口酒,讓他想下喝都下行。
「你、你從來沒有跟我說對不起過……」他驚訝地說道,她是那樣的驕傲,今天卻說了道歉,她若不是想幹什麼,就是真的變了。
「是呀!我從來就不曾跟誰道歉,只有你!這一杯,算是我每回打你的賠罪酒,我先干了。」
「等一下,你不是一杯醉嗎?不要喝了。」他攔住她的手。這一句話教她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了,她的一切他都記得,他真是好愛她的,是下?
「別哭!」他擁緊了她,乘機吻著她柔軟的黑髮,「這可不是離別宴,等我回來後,我們再好好喝。我答應你,一定會小心的。」
「你真的不會後悔為了我這樣不懂事的狐狸冒險?」
「我愛你,甘願為你做任何事,無怨、無悔。」
「白灝……」她激動地看著他,「我也是。」
若他真的去了修煉場,定是不會回來的,為了她,他真的願意為她赴死,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證明他的心跡呢?
她原先就不該懷疑,直到現在,她才後悔、懊惱!
不過好在她會易容術,她可以代替他去,只等迷藥藥力發作。
「珊瑚,為了你這一句『我也是』,我就算是……死……也……」他的聲音愈來愈緩,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他的頭倚倒在她的肩上。
她輕輕地移動他,淚水下住地滑落,揪結成團的心卻突然鬆開了,無論會發生什麼事,她都會帶著他的愛還有與他的所有回憶,這樣,夠了……
「等你醒來,一切都結束了。」她喃語,看著半趴在桌上的身影。下一瞬,她轉身打開房門離去,這時,開門的是一個看不出任何破綻的白灝。
她走得太快、太堅定,是以沒有發現,白灝在她離開後,「悠悠」地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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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修煉場,四處火炬,燃亮的光線可媲美夕陽霞光,鐵珊瑚想起了霞妹的故事,而今,她可以體會了霞妹追回嫁衣的心情,不正如她,決心要為白灝受難一般。
然而,她不要與白灝遙遙相望,他們的故事不會像霞妹與西哥那般淒慘,下會!
她的掌心緊握,心凜著,神態自若,就如同真正的白灝一樣。
「白公子,你來了。」月琴奔了來,算是招呼他。
鐵珊瑚點頭,沒有出聲。
「夫人要你來了就到那處去,在族長的監看下,你必須在火炬陣裡待著,直到火焰完全燃盡才能離開。」
聞言,鐵珊瑚掃了那長長的火把,裡面定是添了不少油,要燃盡恐怕得費一個多時辰,等到那時,真老鼠恐怕不是熱死了就是被烤死了。她再一次慶幸來的人是她。
「我知道。」
「那……白公子,你自己保重。」月琴故作沉重,說完便離開。
鐵珊瑚的眼眸看向娘親,她坐在族長的身側,一臉神色自若,似乎篤定白灝逃不過此次劫難,不會娶走她的女兒一般。
娘,對不起了,這次要讓你失望了。鐵珊瑚在心中暗道。
她深吸了口氣,走進火炬陣。
烈焰的熱度灼燒,才一腳踏進,她渾身便灼熱不已,她不敢環抱自己,免得會在這熾烈的溫度下剝了層皮。
但,好熱……
不,她一定撐得過去的,她又不是真的老鼠,不怕火的、不怕……她試著想白灝、想著在思蜀族裡的種種;也想白灝的情深、意重,想著他被她氣得一臉無奈的神情,她莞爾,忽而覺得白灝是她最好的情人……
「等一下……」遠遠地,一道呼喊闖入她的耳際。
「她是珊瑚呀!我才是白灝,要燒燒我,不要燒她……」他們怎麼真的燒了?天!白灝驚出一身冷汗。
鐵珊灝愕然地睜開眼睛,看見白灝朝火炬陣奔來,她大驚失色,叫道:「不要進來!」
「不要燒她!」白灝恍若未聞,仍是喊著。
「你……不要進來,快走。」她的汗水直淌,整個人是濕的,可火炬的熱度瞬間就把她烤乾,足見那威力。如果白灝真的踏進來,必死無疑。她不要他死!
「我不走。珊瑚,你竟然想要代替我受刑!不行,這樣不公平,既然不停止行刑,那我就進來陪你受!」白灝毫不猶豫地踏進火炬陣。
「白灝!」她攔不住他,兩人就在火炬陣裡,重逢了。
「這刑是我該受的,不經過這樣我不能娶你。你這個傻瓜,不想要我娶你嗎?」
「我想……可是,你挨不住的呀!」
「誰說我挨不住?我這不就進來了嗎?」他握緊她的手,大有兩人同心協力的意味。
「只要你肯嫁我,什麼事我都願意做,傻瓜!何必替我受苦?」
「那你何必為我受苦呢?」霎時,鐵珊瑚明白了他的心與她所想的一般,他們彼此誰也下想誰受苦呀!
「白灝,你不能死!」她回握著他,認真卻又帶著陰鬱地看著他。
「我不會。」他點頭,感到體內湧起了熱潮,暖暖的,那是來自她的關心與洩漏出的愛。
「好,那我們一起度過火刑。」她專注地看著他,冀望他一定要撐下去。
就這麼燃燒吧!
此時,情烈心也狂……
眼中只有彼此的他們,沒注意到火炬陣的火焰愈來愈溫暖,並不如初始那般狂熱。
直到——
「小姐,你們在裡面夠久了吧?族長說你們可以出來了。」月琴的聲音帶笑,像是隱忍著什麼一般。
「兩個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看不下去了,快出來吧!」鐵夫人也難得放下嚴肅,說笑道。
兩個人都愣了下,看看四周的環境,哪有什麼火炬陣?只剩下一堆笑睨著他們的人。
「這是給你們的考驗,你們都願為彼此犧牲,這樣的愛是無客置疑的,我跟族長已經決定,從現在開始,珊瑚不再是我們鳳尾族的人了,她可以不必遵守千年修行才能下山的族規,現在就可以跟你回去。」鐵夫人說道。
「娘?」鐵珊瑚滿臉困惑,心裡頭有一大堆的疑問。
「你當娘沒有年少輕狂過嗎?你這等心情娘是明白的,你雖不是鳳尾族的人了,但還是娘的女兒,成親的規矩還是得按著來,明白嗎?」
白灝握緊她的手,暗示她:一切有他。
「至於其他的事,由白灝跟你說明吧!」鐵夫人以及一干族人先行離開,將空間還給他們。
「娘指的是什麼事?」她立刻問道。
鐵夫人想的主意,卻要他來澄清,他不免心中叫苦,不過能贏回佳人,他已經無怨了啦!
「從月琴姑娘到山巔找你的時候,我和鐵夫人就開始布了這一場局。鐵夫人知道你一定會用易容術救我,所以……」再加上月琴姑娘在沾迷藥時用的是中指,抹酒杯時用的是食指,自然沒把迷藥給弄上杯緣,真虧了她那一招以假亂真,才能讓他再趕到修鏈場來,親眼目睹了珊瑚為他所做的一切。
「你是說你和娘聯手欺騙我?」呃!她好想再甩他一個耳光喔!可是剛才明明那麼「要好」,她頓了下,抑制了這個衝動。
「我以為火炬陣是真的,所以急忙跑來,其實鐵夫人不但考驗你,也考驗著我。」鐵夫人要他相信火炬陣是真的,他若怕死不來救珊瑚,那麼,他也別想娶到珊瑚了,這是適才他頓悟到的。結果,火炬陣一點「威力」也沒有。
聞言,鐵珊瑚也才釋懷,同時也慶幸她沒有衝動出手打他。
「火炬陣是娘設的障眼法吧!」所以沒熱死他和她。
「鐵夫人真的是高手。」白灝衷心地說道。
「還說呢!若不是我娘仁慈,你早變成烤老鼠了。」
「是呀!鐵夫人真的很仁慈。」他完全同意。
「跟你娘完全不一樣。」
「我保證,這回你回去,母后一定會待你好的。」他還要告訴她,母后準備把妹妹嫁給四皇弟;二皇兄被下放到蜀地……
「誰要跟你回去?」鐵珊瑚翻臉如翻書,她嬌嗔道,聰明的她被耍了一回,自然也要報個小仇。
「不是吧!剛才是誰跟我山盟海誓,哭得像樊梨花一樣,這玉鏡拿去,自己照照自己多傷心,別說我在蒙你。」他掏出袖裡的玉鏡。
「這玉鏡……不是找好久都沒有找到?」她抬起疑問的眸。
「在回山上的路撿的,怕有人愛美,忘了……」
「不准你說。」
「不說,那你用嘴要我閉嘴。」他一臉邪意,拐著她。
「嘴巴真壞……接吻會傳染蛀牙耶!」
「誰說的?」
「我娘……」鐵珊瑚頓了下,娘會不會是騙她的呀!剛才就騙得她好慘……
白灝也是一臉懷疑,鐵夫人說的話,真的可以相信嗎?她是個狠角色。
他倆有再高的道行也鬥不過她一個呀!難道,就要因為這樣,一輩子不親她嗎?
那可不成,他不只要親她,還要娶她為妻過好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