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華司佑不知何故並沒有聞訊前來外,楚鎮遠、古心慈與楚含音都在場,應丫鬟們的要求對秦璃兒進行盤問。
位於廳堂上的古心慈聽了容姐大略述說後,臉色沉凝、皺著眉,默然許久才開口:
「璃兒,你可有話要說?」儘管人證、物證俱在,古心慈還是給秦璃兒一個辯駁的機會,不願就這樣定她的罪。
「我沒有偷容姐的玉鐲子。」秦璃兒沒說太多話,只以簡單一句話再佐以堅定不容置疑的眼神回望古心慈。
「但罪證確鑿,你若沒有其他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難以教人信服。」楚鎮遠客觀地主持公道。
雖然他與愛妻心裡同樣相信秦璃兒的人品,相信她不會是偷兒,但她提不出證據證明清白,教他倆想偏袒也無從偏袒起。
證據?
秦璃兒凝聚心神思考,她實在提不出有力的證據。
即使,她心裡明白這件事根本就是讓人嫁禍栽贓的。
氣氛隨著秦璃兒一直沒有答話而僵持著,一旁的楚含音卻悠悠的開口。
「爹、娘,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她悄悄瞥了眼秦璃兒,而後望向廳堂上的父母。「既然容姐的玉鐲子已失而復得,就別對璃兒追究了。」
楚含音這麼說,表面上看來像是心胸寬大想幫秦璃兒,但仔細一聽她話裡的涵義,便會發現她分明已直接認定秦璃兒是偷兒。
「小姐,我們知道你心腸好,可若是這麼輕易的原諒她,不追究這事,那以後若是再有人犯錯,不就讓人有免於受罰的借口?」
小鵲在一旁幫腔凸顯主子的好,並且不忘煽風點火一番,等著看好戲。
「小鵲,你的本分是照顧好小姐,這種時候不需要你來插嘴。」古心慈不悅的提醒。
「是,夫人。」讓古心慈點名,小鵲登時收起囂張的氣焰,乖乖噤聲。
「夫人,小鵲雖然逾矩,但她說的沒錯。」楚鎮遠思忖了會兒後開口。「將軍府內不能沒有紀律,這不光彩的事既然都已發生,定要做出合理的裁奪,才能杜絕相同的事再犯。」
「這……夫君說的對,一切就照夫君的意思。」古心慈同意的點頭。
「爹,若是一定要有所責罰,那就讓璃兒離開將軍府吧。」楚含音順勢提議。「璃兒本就進府不久,我想這對她而言也算是從輕量刑。」
離開將軍府!
一聽楚含音提議要她離開,立在廳堂中央受人審問的秦璃兒,情緒頓時激動起來。
她不打算再靜默,不過當她正要開口時,身後驀地傳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音,先她一步出聲。
「你們不能要她離開。」
來人正是華司佑,他站在廳堂入口處,眸光犀利的掃過小鵲及楚含音,而後舉步跨進堂內,來到秦璃兒身側。
「你……」見華司佑出現,秦璃兒就像溺水的人獲得一線生機,將他當成救命的浮木般攀附,心中不再害怕、不安。
因為她相信,不管她遇上的問題有多麼困難棘手,只要身邊有華司佑在,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意識到自己腦中閃過的想法,秦璃兒赫然一怔。
直到此時她才深刻的體會到,原來她是如此的依賴華司佑,只是她一直認不清這事實。
現下她明白了,不僅明白,也更清楚一件事——她愛華司佑。
對她而言,他是最可靠的男子……
「為何不能?」楚鎮遠看向突然出現的華司佑,不解他說這句話的意思。「華公子何出此言?」
「楚將軍,華某會這麼說自是有理由。」華司佑往前跨一步,在說出他所謂的理由前,回首深深望了秦璃兒一眼。
那眼神像在告訴她,他接下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希望她能原諒他的作法……
「究竟是何理由?」楚鎮遠續問,「華公子,你就明說吧!」
「行。」華司佑收回視線,神情沉穩地望向廳堂上的楚鎮遠與古心慈。
「楚將軍,華某只想說,璃兒若是想繼續待在將軍府,你與夫人不能強逼她離開,因為……」
他頓了一會兒,而後公開驚人的事實——
「因為她才是將軍的千金,是你與夫人真正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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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華司佑此話一出,廳堂上的楚鎮遠驚訝的拍案起身,而他身旁的古心慈也駭然不已,不敢相信的瞠大眼。
但他們的反應還不及他們的「女兒」楚含音來得大,聽到這消息後,她驚得幾乎面無血色。
想當然耳,這對她的衝擊最大,若秦璃兒真如華司佑說的,是將軍府真正的千金,那……
她呢?她又是何身份?
「華公子,你愛說笑了。」震驚過後,楚含音要自己冷靜,力求維持語調的平穩。
須臾,她才笑著續道:「爹娘就含音這麼一個女兒,璃兒又怎麼會是將軍府的千金呢?」
「沒錯,華公子,事關重大,請你務必解釋清楚!」繼楚含音之後,楚鎮遠也一臉嚴肅、語氣強硬的要求。
「這是當然,事情的緣由華某定當細說清楚。」他承諾,接著以不容人懷疑之姿,強勢地環顧眾人。「不過在這之前,我得站出來替璃兒說話,容姐失而復得的玉鐲子絕非璃兒所偷!」
「華公子會這麼說,想必是有證據了?」古心慈問道,暫且壓下方纔那道消息對她造成的震撼。
華司佑沒立刻答腔,但若無證據,他豈敢說得如此篤定?
他緩緩伸手朝眾人亮出掌心中的物品,廢話不多說,直接道出重點:
「將軍、夫人,相信你們一定看得出來華某掌心之物是女子所配戴的耳飾,至於這耳飾從何而來,是華某方才為了查清事情的真相,到璃兒的房內查看時所拾獲。」
「那又如何?一隻不成對的耳飾能證明什麼?」楚鎮遠問出疑惑。
「不,不只能證明,而且還是關鍵。」華司佑自信的一笑,移動腳步往他的左前方走去。
隨著華司佑步伐的移動,眾人皆屏氣凝神等著看他往何人走去。
最後,他的步伐在楚含音面前停下。
「華公子,你這是……」楚含音扯出一抹極勉強的淡笑,佯裝不解的問著華司佑。
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完,華司佑突然又旋身改變方向,朝立於她身旁的小鵲開口質問:
「小鵲,真正拿了容姐玉鐲子的人,其實是你吧?」
「我、我?華公子,你在說什麼,小鵲怎麼會是拿了容姐玉鐲子的人呢?」事情讓人揭發,小鵲縱使心虛驚慌,仍然連忙否認。
「不是嗎?難道你敢說不是你拿了容姐的玉鐲子後,為了嫁禍璃兒,將玉鐲子藏至璃兒房裡?」華司佑更進一步的指出小鵲的罪行。「小鵲,你一定沒看清楚我手中的耳飾是誰的吧?」
他說著,再度將掌心攤開,讓小鵲看個仔細。
「這、這是……」小鵲依言細看,當她目光觸及華司佑手中那只耳飾時,她的臉色倏地刷白,反射性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雙耳。
這一摸,小鵲赫然驚覺自己的耳飾少了一邊,也是到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
華司佑手中那只耳飾是她的!
天啊,她竟然這麼粗心,讓耳飾遺落在秦璃兒房裡,這下她該怎麼解釋?
「小姐……」小鵲心慌意亂,忍不住向楚含音求救。
「我……這……」楚含音自己也心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不知該怎麼幫小鵲脫罪。
而楚鎮遠夫婦見她們主僕倆方寸大亂的反應,再細想華司佑方纔的推論,孰是孰非,心裡已有個底。
「華公子,這件事我明白了,我會還璃兒一個公道,對真正犯錯的人予以責罰。」
他開口保證,但說這番話的意圖難免有些私心,想替楚含音留點面子,不讓她在眾人面前難堪。
華司佑也明白楚鎮遠的顧忌,原本他打算提出物證後,接下來再請出人證小喜,證明除了璃兒外,小鵲今早也曾出入容姐的房間,如此一來,有了人證、物證,璃兒受的冤屈才能徹底平反。
但現下,為了顧全將軍府的名譽,以及楚鎮遠與楚含音等人的顏面,他也願顧全大局地配合。
「既然楚將軍都這麼說了,那華某就不再插手,相信楚將軍會做出合理的定奪。」
「當然。」楚鎮遠重重的點頭,心裡感激華司佑的配合。
而後他一聲令下,遣退廳堂裡裡外外的奴僕丫鬟,不相干的閒雜人等一名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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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廳堂上,只餘楚家三人與華司佑、秦璃兒在場,複雜沉重的氣氛頓時充塞室內。
古心慈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率先開口:「華公子,這會兒沒其他人在場,可否請你將方纔所說的事解釋清楚?」
她心焦如焚,話雖是對華司佑說,目光卻落在秦璃兒的身上。
而接收到古心慈目光的秦璃兒,這時才終於有了反應。
她先是一怔,思忖了會兒後偏過頭,眸光與華司佑在空中交會,決然的眼神像是在訴說對他的信任,願意改變原先不揭開自己身世的決定。
「夫人,你對十六年前替你接生的產婆可還有印象?」
得到秦璃兒的默許,華司佑總算可以沒有顧忌,放心的將她的身世道出。
「這……」古心慈仔細回想,卻沒勾起太多記憶。
「記不起無妨,夫人聽華某說便是。」
華司佑不意外古心慈的反應,接著繼續往下說:
「當時那位產婆的女兒,在夫人臨盆前一晚也產下一女,不過卻因難產而死,在那名產婆的私心下,為了讓她的孫女過較好的生活,臨時起意將她的孫女與夫人的千金調換……」
說著,華司佑停頓了下,讓古心慈等人有時間消化這個對他們而言極為震驚的事實。
「你是說,那名產婆將我的親生女兒掉包!」楚鎮遠一聽,克制不住的放大聲音。
荒唐,簡直荒唐!
「沒錯,那名產婆換走的就是璃兒,而後她養了璃兒約莫三年的時間便患了重病,在她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世前,她將璃兒的身世全寫進一封信裡,放在璃兒的身上,再帶她到陌生的城鎮由她自生自滅。」
他一字一句的道出始末,古心慈等人也一字一句的聽進耳裡,情緒隨之起伏,心疼他們真正的女兒竟遭人如此對待。
而楚含音則面色慘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份竟然只是一介平民,這兩者落差太大,彷彿一瞬間從雲端跌落谷底,令她難以接受。
「後來呢?璃兒後來的遭遇如何?」古心慈擔心的追問,即使秦璃兒現在人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但想到她當時只是一個不滿三足歲的孩童,她不由得擔心她怎麼存活下來?
「夫人放心,後來璃兒幸運的讓一名好心人發現,並且收留撫養,那名好心人就是項叔,璃兒就是從那時開始隨項叔回飛雲山,安然生活至今。」
「是嗎?太好了……」聽完華司佑的話,古心慈不安的心這才定下。
幸好她的親生女兒命大,沒就這麼讓野狗叼了去,或是遇上不法之徒將她女兒賣了換取銀兩。
「華公子,你說的這一切可有憑據?」楚鎮遠謹慎的問,不能單憑片面之詞就完全相信他的說法。
「有。」華司佑答得十分肯定。
接著他轉身,示意秦璃兒拿出那封信遞給楚鎮遠。
在楚鎮遠與古心慈看過那封信後,他又挽起秦璃兒的衣袖,露出光滑的手臂,在她的上臂處有著一塊明顯的朱色胎記。
一瞧見那胎記,古心慈不再有任何懷疑,全然相信秦璃兒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因為她也有相同的胎記。
楚鎮遠也同樣不再質疑。只是想問心中最後一個疑惑。
「華公子,我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但為何你會對璃兒的事如此明瞭?」
他記得當初華司佑與秦璃兒進府相遇時,彼此不是互道不相識的嗎?
「這……」
對這問題,華司佑偏過頭與秦璃兒四目相視,須臾,兩人忍不住揚起笑意。
那時他們不知在賭什麼氣,硬要辯說彼此不相識,想到就覺得好笑。
「其實我原是武林世家之後,但一夕之間卻慘遭仇家毀家滅門,於是成了孤兒,同璃兒一樣,我自小就讓項叔收養,因此我們打小就相識,一塊兒在飛雲山生活,會隱瞞這件事,是因為璃兒事先不知我跟來京城,為了不讓二位起疑,只好暫且隱瞞。」
楚鎮遠與古心慈對看一眼,皆明瞭的點點頭。
而後古心慈走近秦璃兒,慈愛的伸手輕撫她的臉龐,「璃兒,讓你受苦了。」
「不,璃兒沒有受苦。」聽出她自責的語氣,秦璃兒忙不迭地搖頭。「璃兒在飛雲山過得很好、很快樂,一點也沒受苦。」
她說得真切,不停的加重語氣強調。
因為這些都是她的心底話,在飛雲山,項叔待她視如己出,對她簡直比親生女兒還好,而且她身旁也一直有個華司佑,默默的守護著她……
思及此,秦璃兒悄悄地覷向身旁為她撐起一片天的男子。
有他在,她怎麼會受苦呢?
「聽你這麼說,我們總算安心了。」
楚鎮遠歎了口氣,怎麼也料不到親生女兒遭人掉包這等荒唐事,竟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爹、娘……」見原本該是屬於她的親生爹娘,相信了秦璃兒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一直在一旁聽著他們對話的楚含音,語氣顫抖的道:「這、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古心慈因她出聲而轉移視線看向她,但情緒卻複雜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含音……」想到她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古心慈心中難免有些芥蒂,一時之間,無法完全不介意。
但畢竟含音與他們生活多年,就算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她與楚鎮遠仍會繼續將她當成女兒看待。
可楚含音不明白他們的想法,她害怕,害怕他們認了秦璃兒後,就會將她趕出將軍府。
這麼一想,楚含音承受不住打擊,驀然一陣暈眩,支撐不住的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