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含璇翻了個身想閃躲,但過了一會兒,它又一點一點地落下來,從臉頰、頸子到肩頭、胸前。
真的很癢!於含璇胡亂揮手想趕走它,卻總是過了一會兒又繼續,惹得她輕笑不已。
「別鬧!」於含璇睏倦地低喃,希望它趕快停止。果然,還真的就停止了,不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身涼涼的感覺。
真的很奇怪!她不是蓋著涼被嗎?
接著,開始有什麼東西撫摸著她,而那之前的癢又開始落下,但力道卻加重了。很——奇異的感覺,立即引起她全身一陣輕顫。不但如此,還有些莫名的燥熱……
再怎麼樣想睡的人也該醒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於含璇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一張放大的、耿浚的臉孔倏地映在她眼前,她略受驚嚇地輕喘了一口氣。
「你怎麼在這裡?你在做什麼?」於含璇以還沒完全清醒的聲音問道。
耿浚深情款款地望進於含璇眼底,充滿情慾的瘖啞聲音堅定地回道:「我想你,我想要你。」
於含璇腦袋倏地空白。「你……你在胡說什麼?!」她瞪大眼睛驚恐地回望,想伸手推開他時,卻更詫異地發現他和她之間已沒有任何阻隔的東西——包括貼身衣物。
於含璇霎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呆呆地盯著耿浚和自己已差不多貼在一起的赤裸軀體。現在……現在是什麼狀況?
耿浚見狀,又急又憐惜地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哄著:「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無法壓抑我的情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那……那……」那幹嘛脫她衣服?於含璇赤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她很明顯地感覺到兩人之問幾乎沒有縫隙,但為何他的體溫有那麼一丁點的不真實……
「你放心,我不會弄痛你的,我會盡量讓你很舒服。」耿浚邊輕聲低喃邊吸吮她的耳垂,又再次引起她全身一陣戰慄。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於含璇被耿浚逗弄得全身無力,連推開他的力氣也完全消失。
「放輕鬆……會很舒服的……」耿浚的吻有如著火般一直往下延伸,所到之處都令於含璇燥熱得無法言喻。
嗯……的確是……於含璇有些迷迷糊糊地照著耿浚的話放輕鬆,畢竟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能思考了……可是,就要這樣子跟他……
不……不,還是不行啦!他們兩個,目前還不能發展到那種關係啦!
於含璇這樣想之後,便用足吃奶的力氣將耿浚推開——
碰!隨著一聲巨響,緊接而來的是額上的痛楚。於含璇狼狽地爬起來,慌慌張張地環顧四周。
咦?剛……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她呆呆地望向沙發,再望向未關電源的電視機,又低頭看向自己——嗯,衣服還在;那……耿浚……是不存在的嘍?
於含璇呆呆地思考著:既然她衣服還在,耿浚也沒出現在這裡,那她剛才該不會是在作……作春夢吧?
作春夢?!不會吧!?於含璇馬上感到一股熱流衝上腦袋。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會作春夢!而且還是在二十六歲這種年紀!
慘的是對像還是耿浚!有沒有搞錯?
於含璇開始在客廳裡踱來踱去做繞圈散步運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會作這該死的夢!
於含璇十分懊惱地直歎氣。前幾天才在發春,今天就作春夢了。再過幾天,她該不會就失身了吧?啊!呸呸呸!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為什麼夢裡的人會是耿浚呢?
對呀!為什麼會是他呢?於含璇自問,可卻想不到任何原因。
或許……啊!八成是……不,一定是前天晚上的事!就是耿浚被誤以為是她男友,還被迫跟他跳了一支舞的關係,而她從那時起就一直懊惱到現在……這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一定是這樣!一定!她才不是喜歡他呢……
呃……喜歡?她為什麼會用到這詞兒?於含璇停下腳步,喃喃自語地道:「難不成我……真的喜歡耿浚?」一說完,便發現自己心跳加速,且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潮衝上臉頰。若她記得沒錯,在愛情小說裡,這樣的生理現象叫做——嬌羞。
於含璇撫著臉,大受打擊地攤坐在沙發上。什麼時候?她什麼時候喜歡上耿浚的?為什麼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可是……她怎麼會喜歡上他?她對他不是一直都印象不好嗎?
怎麼會喜歡上他呢?於含璇苦惱地拿起抱枕,將臉埋在柔軟的抱枕裡——
「啊!」盡情地悶叫出聲。
正當她想盡興再叫的時候,門鈴卻在這時非常不識相地響了起來。於含璇不滿地垮下臉,按下通話鍵。「喂,哪位?」
「是我,耿浚。」
喲!時機還真是恰好!於含璇扮了個鬼臉,心中卻難掩一絲雀躍。她用著極度沒好氣的語調問道:「有什麼事?」
「公事。」
公事?就這樣?不能再多一些說明嗎?於含璇翻翻白眼。「去找你的搭檔討論,不送。」將按著的通話鍵放掉。
耿浚蹙一下眉又鬆開,不解她為何一副火氣很大的樣子。再次按下門鈴說道:「我查到了進出英國的可疑分子的身份,而且還有可能是幕後主使者的線索。」
喔,的確是她和他之間的公事,看來不讓他進來是不行了。於含璇按下開門鈕讓他上樓,坐在沙發上等他進來。
耿浚一進去,敏銳地感到屋內的氣氛怪怪的,尤其還是從屋子主人身上發出來……
啊!有可能是為了前天晚上的事吧?想到那晚的情況,耿浚也有些不自在,不過現在完全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而來,就沒什麼好尷尬的了。
「有什麼?」於含璇目光一接觸到耿浚,就會立即聯想到剛才夢裡的內容,所以只能移開視線,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什麼什麼?」耿浚困惑地問。
「線索!」於含璇不自覺地加重語氣,視線仍避免和他接觸。
耿浚怎麼看於含璇怎麼怪異,但說不上來究竟哪裡不對勁。他坐在於含璇正對面的小椅子上,拿出帶來的資料及照片,推向於含璇。「你先看看。」
於含璇拿起資料及照片大致看過一遍,臉色愈來愈差。最後十分不屑的將資料丟回桌上。「這些傢伙,還是一樣死性不改!」
「你認識他們?」
「嗯。」於含璇眼睛盯著抱枕,像是這個抱枕有多珍貴似的,比耿浚還有價值。
「那他們也認得你嘍?」
「應該吧!」於含璇仍低著頭。
耿浚開始有些不悅,「怎樣的情況下認識的?」
「說來話長。」她懶得說,那過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交代清楚的。
「我時間多的是。」耿浚開始拉下臉來,語氣也變得低沉。
於含璇倏地瞪他一眼,隨即又移開。「你還不如告訴我現在調查的進度到哪裡了!」
怎麼?連瞪他也懶得多瞪一眼嗎?「我必須先把來龍去脈弄清楚後,才會說明現在的情況。」
居然跟她擺架子!於含璇這次升起些怒火,顧不得剛才害羞的原因,直直地死盯著他。「我就說這事情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說完的,以後有時間再說不行嗎?」
很好,總算肯正眼瞧著他了,雖然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我現在就有時間,況且你現在也有空,不是嗎?」那她在逃避什麼?
話是沒錯……於含璇消了一些氣。但她不想講就是因為……因為只要他待在這裡,她就會心情混亂,思考能力就會大打折扣,而且還會禁不住回想起夢裡的情景,而這正是她不敢直視他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忍不住會想像包裹在他衣服下的是否和夢裡一模一樣……
啊!她又在亂想什麼!
於含璇再度把目光移到別處。說就說!反正……就是不要看著他就好了!
「幾年前,有個朋友跟我聯絡,說是要救一位暗中協助情報員、卻不小心被黑社會抓走,還被誣賴是恐怖分子的同業朋友,我立刻一口答應,所以就趕到義大利……」於含璇腦海裡搜尋著四年前所發生的事情。
「義大利?難不成你說的是日內瓦反諜計劃?」
「咦?你也知道?啊!你是國際刑警嘛,一定有聽說過。」
「我不只聽說。」當時他趕到的時候,那個被陷害的人已不在了。「還被英國政府派去協助那位情報員,要救他的神偷朋友出來。只是當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被你們給『偷走』了。」耿浚笑歎道。沒想到這世界說大不大,居然能讓他碰上當年參與這件事的其中一名「嫌犯」。
呃……於含璇一怔!這麼說,當時同伴通知說有國際刑警進入義大利的國防大廈,那個人就是他嘍?
當時她跟他擦身而過,所以根本沒記他的長相……難怪她會覺得耿浚有些面熟。
「哈!還真巧呀。」於含璇笑得假假的。真是有夠倒楣的巧。目光依舊迴避著耿浚。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他當然聽得出來她並沒有覺得這是多好的一件事。而且……她又來了!又在迴避他的目光!耿浚深沉地盯著她。等會兒一定要好好地問她究竟在幹嘛。「後來呢?」
「後來,我就小小地整了威森斯一下……」
「你那一下,恐怕不是『小小的』就能帶過去吧?」不然怎能讓那老人家記恨這麼久?
「我只是……把他的一些資料不小心刪掉……然後,再把他老人家少少的錢捐給需要救濟的孤兒院、老人院之類的。」
「嗯哼,所以這就足以說明他為何會特別關照你的原因了?」耿浚無奈歎氣。眼前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會找麻煩。「不過我們因為這件事又再次碰頭,看來是注定要一起合作把它完結,你不覺得是這樣嗎?」
「這件事……應該是警察的工作才對吧?」於含璇溫吞說道。現在才想到要保持距離會不會太遲了?
「我記得當初說好的……」耿浚這下很肯定她想逃避他。是因為前天晚上的關係嗎?
「可我並不是非常樂意耶……」於含璇的聲音愈來愈小,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那現在你調查的進度如何?」
「經過那次事件後,前義大利黑社會的頭子威森斯雖進了監牢,餘黨也散得差不多;但一年前,威森斯假釋出獄,花了不少時間將他的人馬召集回來。之後又過了幾個月,大英博物館的紫金琉璃戒便失竊;這段時間他的人曾進出英國,因此可以肯定這案子是他唆使的沒錯。至於他偷紫金琉璃戒的動機和目前的行蹤,還需要再調查看看。」耿浚說明完之後,便將資料及照片收進公文袋。
「既然這樣,那就等有了他們的消息之後再說好了。」於含璇稍稍挪了一下位子,與耿浚拉開距離。
看到於含璇這樣的舉動,耿浚心中的不悅更形加大。她想跟他保持距離,他偏要靠近她,才這麼想,耿浚立刻身體力行坐到沙發上。「你今天是怎麼了?」他忍不住開口問。
呃……好……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向她直逼來。於含璇身體僵了下,倏地站起離開沙發。
「你到底是怎麼了?」耿浚皺眉,十分不悅地問道。今天她看到他就好像看到鬼一樣,又不把話說清楚,真不知在發什麼神經!
「我有些……」於含璇略顯慌張地撥了撥兩頰邊的鬢髮,吞吞吐吐地說道:「有些……不太舒服。」
「哪裡不舒服?」耿浚的表情不自覺轉為擔心。
「呃……怎麼說……」於含璇腦袋急速地轉動,拚命想著藉口,「……很難……說出口……」
「就直接說哪裡不舒服就好了,怎麼會說不出口?」耿浚疑惑地瞧著於含璇。看她除了臉很紅之外,感覺上還挺健康的,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其實……我是……」於含璇張口欲言,卻又吐不出來。
「是?」耿浚開始覺得懷疑。
「是……」於含璇看耿浚似乎不怎麼相信的樣子,急得突然大聲脫口而出:「其實我是生理期來了!」一說完,立即傻在原地。
耿浚也被於含璇嚇到,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面帶尷尬地咳了一下。「既然這樣,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拿起公文袋,耿浚很自動地開門走了出去。
天啊!瞧她說了些什麼!於含璇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虧她想得出來,什麼生理期!這下真的丟臉丟大了!攤回沙發上,對著抱枕又開始自憐自艾。
走出「怪胎俱樂部」大門,一股不祥的預感立刻襲上於含璇心頭。
她佇在原地,環顧四周。除了幾位剛離開俱樂部的客人外,一切就和平常一樣,是那麼寂靜、那麼安詳。
是她多心了嗎?於含璇不免質疑起自己,但她的敏銳直覺卻告訴她不是那麼回事,因此,她提高了戒備,以緩慢的速度踱回家。
她在明,敵在暗,在不清楚敵人的方位或動向時,太緊張或焦慮不但會影響判斷及應變能力,也容易出錯。若遇到這種情況,於含璇都提醒自己要慢慢來,不貪快,讓心情平靜,才能讓注意力集中,要是真有突發狀況,才能發揮應有的判斷力及應變能力。而這正是她雖然感到情況不對勁,卻不急著回家的原因。
可意外這回事兒,總是來得令人措手不及……
於含璇驚愕地直盯著迎面而來的人,不明白這個時間「他」怎麼會在這裡,而她已經躲了「他」好幾天……
耿浚被困住了。
這是很難得見到的事。通常,擁有一顆精明頭腦、善於洞察人心的觀察力,加上準確無誤的分析能力的他,是很少被難題纏住的。
可現下的他卻陷入了混沌未明的難解情況,禍首正是於含璇。
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幾天於含璇總藉故躲避他?不只如此,好不容易見上她一面,她的神色卻立即變得不自然,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閃得遠遠的,以致於一個星期下來,他和她說的話還不到十句。
而,他覺得已經受夠了,受夠於含璇那奇怪的舉動!
難道……會是她背著他暗中在進行什麼事嗎?那麼,她那些怪異的反應或許就能解釋得過去了。
不行!若真是那樣的話,他勢必得阻止,不能讓她捅出什麼紕漏。也許,他應該找她把事情談清楚,不能再任由她繼續逃避下去。
耿浚看了下腕表。再過半小時她就下班,若現在趕過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雖然耿浚還想再考慮一下,但腳步卻已自有定見的往外走去。儘管他對自己這種莫名的舉動感到訝異,但很快地便將它拋到腦後,因為他現在所想的,是要如何開口問她……
很快的,耿浚來到了於含璇的公寓下,可這會兒他又開始擔心到時於含璇若堅持不與他談,藉故溜掉,那豈不是白跑一趟?
盯著於含璇每日必定的路線,耿浚匆地冒出一個念頭:或許……陪她一起走一段路不失為套話的好機會……
將車子停好,耿浚以散步的悠閒姿態往俱樂部方向走去,大約走了十來分鐘,終於見著了他想見的人——
瞧她的表情正如他所預料般地浮現驚訝,耿浚的嘴角不覺泛起一絲笑意。不過這僅是短短數秒之內所發生的事,他立即察覺到了於含璇神色間隱含的不自然及防備,而幾乎就在同時,他也感覺到四周有一股詭譎的氣氛在瀰漫……
「你怎麼會在這裡?」於含璇直接將心裡所想問了出來。
但耿浚並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有遇到什麼不尋常的事嗎?」
於含璇撇撇嘴,知道他也感應到了。「目前還沒……」等一下就很難說了。
耿浚皺眉,明白於含璇未完的語意,有些氣惱她不快點回去,還悠悠哉哉地閒晃,難不成她想以身試險嗎?「我們快走!」說完便拉起她的手腕,連原來的目的也暫時拋開了。
「等一下……」於含璇在他的手碰觸到她時,隨即感到一陣羞赧,想避開,卻早被耿浚捉牢。「我想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你會知道的。」一個陌生的、帶有歐洲口音的男性聲音打斷於含璇的話,接著,他們左右前後便被從暗處閃出來的人給團團包圍住。不只如此,其中的幾個人,手中還拿著黑亮亮的槍子對著他們……
不會吧?抓她一個小女子居然動員了十條大漢,對方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於含璇不屑地小哼了下。「殺人滅口需要用到這麼多只手嗎?」她以流利的義語問道。
為首的那人聽到於含璇會說義語,微微吃驚,但又很快地以冷酷的語調回道:「老大說你十分狡詐,人多點才能多防著你一些。」
哼!一隻豬跟十隻豬有什麼差別,還不都是豬!多九隻出來就能變聰明嗎?於含璇心中不免批評道。不過她倒沒發覺耿浚始終都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你們最好想清楚,在國外犯罪刑責更重,你們當真以為威森斯能庇護你們逃過法律制裁嗎?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而我剛好有這能力將你們的罪責降到最低。」耿浚一字一句說得深刻,企圖動搖他們的心。畢竟他和於含璇沒有防身武器,實不宜硬碰硬,拿肉身去挨鐵彈。
幾個大漢面面相覷,似乎有了些軟化。的確是,到目前為止,他們所犯下的案件,已夠他們吃上幾十年的牢飯,而若真的能照他所說,或許只要幾年,他們的人生便可以重新再來……
為首的男子也和其他人一樣遲疑了一會兒,但最後仍是鄙夷地呸了聲。「媽的!警察的話能信嗎?喂!兄弟們,別忘了警察老是找我們麻煩,況且老大也證實了那東西真的價值連城,不用多久,我們就可以享福去了,可不能放過這好機會。別聽這混帳警察亂放屁!」
幾個三心二意的人一聽,最後還是認為白花花的鈔票比較吸引人,於是再也不多想,殺氣騰騰地逼近兩人。
「看來你的招安宣告失敗。」於含璇以中文向耿浚低語。
「在這些人面前跟紙鈔比,本來就沒多大勝算。」耿浚淡淡地回,他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不要用我們不懂的話在嘀咕,上車!」為首的人低喝。在這裡待愈久,風險愈大,雖是深夜時分,但誰知道會不會有哪個傢伙跑出來亂晃!
四、五個人粗魯地把他們推上了黑色箱型車,其他的則分別坐上另兩輛轎車,一前一後,不曉得要開往哪裡。
於含璇、耿浚雙手被反銬在背後,置於中間一排的位子上。望著兩旁愈來愈少的房屋大樓,於含璇很明白這是要往哪裡去的路徑。
「猜,他們要載我們到哪裡?」漫長的路途是無聊的,於含璇忍不住開了口,無視前後凶狠的瞪眼。
「棄屍的地點。」耿浚很配合地溫溫回道。
「聰明!那再猜,他們怎麼殺我們滅口?」於含璇像是知曉了答案,興致勃勃地問道。
耿浚沉吟了下。「依照威森斯那有仇必報的性格看來,絕不會痛快給我們一顆子彈,想必是想好好折磨一番,才能讓他出一口怨氣;加上我們的失蹤勢必會讓佈雷爾動員大批警力尋找,恐怕就沒有多餘的心力在威森斯身上,這樣對威森斯來說是好事一樁。因此,地點愈是偏僻愈是有利,若不是深山峽谷,就是汪洋大海了。」這兩種地方都很難說出確切的地點,只因範圍實在太廣了。
唷!挺有犯罪頭腦的嘛!當刑警可真是埋沒了天分!於含璇斜睇了耿浚一眼。「你說得沒錯,我認為他們要載我們到海邊。所以我得問一句了,你會海泳嗎?」
冰冷的海水倏地從車子的縫隙中湧進,只消幾分鐘車子就將沉入深沉的海底。
於含璇對於急速高漲的水位顯然不怎麼擔心,被反銬於背後的雙手似乎在腰間摸索著什麼……
「你不怕成為海魚的大餐嗎?」於含璇瞄了下還算鎮定的耿浚。這時候他不是該呼天搶地、哭爹喊娘的大叫嗎?啐!真令人失望!
耿浚竟還有心情露出一抹笑容說道:「既然于小姐都看開了,那我又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有你作伴,我也死得心甘情願。」怎樣?夠不夠讓人感動?
討厭鬼!於含璇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明明知道她有辦法,還說得像要一起殉情似的,他腦袋有問題呀?
就在於含璇心中暗罵耿浚的同時,手銬也「喀啦」一聲應聲而開,這時海水已淹到了下巴,她趕緊跟著解開耿浚的手銬;海水此時正好將車子的最後一絲空間填滿。耿浚向於含璇比了比前座的擋風玻璃,指示由那裡逃出,因為他知道那些人已將車門上鎖。於是他們挪到前座,抵著椅背,四隻腳使勁往擋風玻璃踢去,賣力地踢了四、五下,總算將玻璃踢開。
兩人好不容易游出,快速地衝出海面,大口呼吸著久違的空氣,讓那因憋氣許久而承受強大窒息壓迫感的胸膛舒解開來。
「果然,來海邊游泳還是夏天比較好玩。」於含璇死裡逃生,還不忘打趣一番。這時節雖是春末,但海水仍屬冰涼,凍得於含璇上下牙齒直打顫。
耿浚無奈一笑,瞭解這女人愛好苦中作樂。兩人奮力游上了岸,期間都沒有再交談,相偕默默地走在寬廣的大馬路上,陣陣清涼的海風雖令人感到舒服,但此時對濕透的兩人來說,卻是一大折磨。
耿浚兩手交叉環胸,畢竟曾在嚴酷的雪冬生活了十幾年,這樣的寒冷他還耐得住;瞥了一眼走在右後方的於含璇,見她雙臂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盡量保住那一絲少許、卻令她極度渴望的溫暖的模樣,像是扎進了他心頭上的某一處,竟讓他不捨起來。
耿浚微放慢腳步,等於含璇與他同肩並行。於含璇注意到他的舉動,抬起頭狐疑地望向他,正要開口詢問,耿浚卻驀地一手從背後環住她。於含璇瞪大了眼,正要說些什麼時,耿浚先開了口:
「我有些冷,你不介意讓我抱著取暖吧?」語調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於含璇閉上嘴,明瞭他是在替她設想,除去不必要的尷尬。好一會兒她才咕噥道:「是不會啦……」不只不會介意,反倒還覺得溫暖。不單單是從濕黏的衣服上透過來他體溫的溫暖,還有他貼心的舉動,這些都令於含璇情生意動……
可……可是這樣不行啦!她怎麼還傻傻地陷下去呢?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他保持距離,把對他的喜歡收回來,等他辦完案回去後,就再也不相干了嗎?於含璇心中深深歎息,眼底儘是落寞。
耿浚並沒有錯過她想隱藏的鬱悶,卻不明白那是所為何來?
就這麼順著大馬路走了許久許久,走到兩人雙腿開始發酸時,總算看見不遠處有幾家店面,及一家加油站。
兩人同時露出這一路來的第一個笑容,顧不得發酸的腳,快步地往前奔去。
於含璇停在一輛看起來很舊但還算乾淨的小貨車前。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是絕不可能有性能好、外觀佳的轎車停在這裡的,所以只要有車,就很謝天謝地……
「你正打算做的該不會是我心裡想的吧?」耿浚望著於含璇興奮的小臉,突然湧現一種身為正義刑警、卻無力改變某個犯罪意圖形成的愧對感。
於含璇斜睨向耿浚。「難不成你要我在這裡吹一個小時的海風等人來接,再頭暈咳嗽流鼻涕的回去?」說完的同時,也不知她從身上的哪兒掏出「道具」,準備動手。
耿浚無奈地搖搖頭,只好走開裝作不知道,這樣他才不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只是一點點而已。
於含璇沒看耿浚往哪裡走去,只是很專心地「工作」,兩三下開了車門後,坐上駕駛座,再熟練地撬開鎖鑰的座盤,拉出幾條電線,沒一會兒便讓車子順利發動了。
「耶!」於含璇歡呼一聲。沒想到這貨車舊歸舊,性能還不錯嘛!會將車子弄得這麼乾淨,想來車主平常很注意保養。探頭正想喚耿浚時,他早已踱了過來。
「速度真快!」想必她「染指」不少過各類車種。耿浚嘴角隱笑。
「你是要說廢話還是走人?」於含璇解讀出他的暗喻,沒好氣地問道。
耿浚示意於含璇移坐旁邊,自己則坐上駕駛座,照著於含璇的指示,往市區的方向駛去。
當他們駛進尚未睡醒的市區,耿浚才憶起原先來找於含璇的目的。
「你最近……在躲著些什麼?」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於含璇沒料到他會開口問這事,使得因疲累而呈愛困狀態的她霎時清醒了一大半。「躲?躲什麼?我沒什麼要躲的呀!」她心虛地別開頭,望向窗外。
「是嗎?我卻感覺你對我避而不見,你是不是……暗中在進行什麼事?」
喔,原來他誤解了。於含璇淡淡一笑,輕輕地說:「放心吧,我不會胡亂惡搞,浪費你的時間。」
她這是什麼意思?耿浚皺起兩道濃黑的劍眉。「我不是說你會妨礙我。」
於含璇沒有答話,仍是望著窗外,心思縹緲……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嗎?」耿浚軟語勸誘。難以瞭解以往不曾有過的舉動,為何會在她身上全破了例?
「……兩個極端的人,是不能相容的……」於含璇喃喃地說,但音量已足以讓耿浚聽得分明。
他沉默半晌才緩緩回道:「沒錯,就如同水火不能相容、明暗不能並存。可是你忘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例如你朋友亞駱那柔似水的性情和依芙烈如火的性於,兩人不是契合得很嗎?」
「那是因為有個重要因素將他們緊緊相連,不能拿來相提並論。」於含璇轉頭睇凝著耿浚。「我們拿什麼來比?」
耿浚無言,心頭霎時被沉重大石壓著,胸口悶得不得了。她的話,像是在跟他撇清,又似乎在跟他索求什麼……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我們倆身份上的差別,若是太靠近的話,總有一天會起矛盾的……」就算撇開生長背景及門戶問題,他們倆的生活環境和朋友,都有極大的衝突,就怕有那麼一天,勢必得在他和自己之間選擇其一,相信那也不是他所樂見的。
耿浚始終沒再開口。現在,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或許情況並不真如她所認為的……
回到於含璇的公寓時,已是清晨六點多,兩人一起下了貨車。
「這車……」於含璇看看耿浚,意思再明白不過。
「我會叫人把車開回去,你好好休息吧。」
於含璇點點頭,正要轉身,敏感的她忽然感覺有人向她後方欺來,於是機警地抬起手肘往後撞去,卻被一雙大掌給抵住,不過於含璇也早已用左腿攻向那人下盤,隨即聽到一聲哀叫。
「哎喲!於妹妹,是我啦!」佈雷爾這下總算相信耿浚所言不假,雖然於妹妹沒有將他踢到牆上貼壁,但跌了個狗吃屎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登時頓悟自己的武打底子真的有待加強……
「你不是警察嗎?幹嘛鬼鬼祟祟地摸到人家背後?」於含璇很不客氣地問。這可不能怪她,因為那是她的防衛反應。一旁的耿浚則饒富興味地笑著,恭祝佈雷爾得到一個教訓。
佈雷爾拍拍屁股站起來,用可憐的語氣怨道:「明明是你太神經質,還怪我鬼鬼祟祟!」
「什麼神經質?!」於含璇不滿地想回話,卻讓耿浚拉住手臂而停嘴。
「別跟這傢伙計較,趕快把衣服換下,早些休息吧。」耿浚柔聲哄道,令在旁觀看的佈雷爾訝異得瞪大了眼。
「嗯,你也是。」於含璇突然明瞭,佈雷爾的出現應是耿浚在她「借車」時去打的電話。大人不記小人過,懶得再和佈雷爾抬槓,於含璇轉身進公寓去了。
「你們……發生什麼事了?」佈雷爾在於含璇的身影消失後,正經嚴肅地向耿浚問道。
「說來話長……」耿浚拍拍佈雷爾的肩膀,往停車的方向走去。「回去再說給你聽,我現在只想快點換上乾爽的衣服……」聲音漸行漸遠。
三個小時後,來了一輛青黑色轎車,裡頭下來一個人,發動那輛舊舊的小貨車,和青黑色轎車一起往某地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