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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呆 第八章 作者:於晴

  過年後的天氣陰冷冷的,雖然已經不會三不五時來陣大雨,但對於必須上輔導課的師生而言,每天都得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很哀怨地來到學校。

   這一日,連成蘭穿著她衣櫃裡最厚的毛衣跟長裙,圍上圍巾,就差沒有戴上毛帽,等著公車時,忽然有人叫道:

   「老師,老師,連老師!」田單斜背著書包,從學校裡奔出來。「等一下!」

   連成蘭轉身一看,看見他穿越馬路,嚇了一跳。

   「田、田同學,你小心點!」紅燈耶!

   田單氣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很不好意思地問:「老師,我是不是帶給你麻煩了?」

   連成蘭愣了愣,面露疑惑。

   「那個……我聽說,有人誤會每天送花給老師的,是結婚的鄭主任……」他搔搔頭髮,不敢直視她,難得吞吞吐吐:「那是我送的啦。」

   「你、你送的?」

   他連忙搖手。「老師,你不要誤會。我是氣不過周老師那天講你……所以我想,每天一朵花附上紙條,你總會記住的,是不是?」

   在訝異中回神,她才想起好像有一天周美怡曾當著學生的面提過,雖然名中有個蘭字,卻神經少了一條,記不住花名。

   這個小男生,心思好細膩哪……

   她一定是把話說出來了,田單抱怨地回答:

   「我也不想啊。我從小到大都心細如髮,很像女生吧……連做蛋糕,不,我是說我家做蛋糕啦……總之,下學期能學武術真的是太好了,這才是男生該學的王者之道啊。」

   「……哦。」原來如此啊。

   「老師,真是不好意思。」

   「不,不會。」

   田單搔搔頭,突然想到一事,問:

   「老師,你看了錄像帶吧?你看是不是很像——」

   「我看見了,我也想起來了,那是我老師在指導我動作。」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田單沒再追問這件事,改口:

   「對了,老師,下學期柯老師來的話……助教是誰?是鄭主任的老婆嗎?」

   「我不太清楚,課表上還沒寫。」應該說,理事長太著重挖柯四傑,一時忘了助教還懸著吧,不過,要學長的老婆心甘情願屈就助教,那是不太可能的。

   田單只是隨口問問,請誰當助教,都不是他再關心的了。他又拿出那眼熟的小袋子。「老師,總之,帶給你麻煩了,這是我、不,是我家多做的蛋糕,請收下吧。」

   原要推辭,她又不吃蛋糕,後來想想,她還是很不好意思地收下,小聲說:

   「謝謝。」

   田單跟她揮揮手,然後又穿越馬路,跑回校園。

   年初的空氣好冷,路上的店面大多都是關著。她搭上乘客兩、三隻的公車,打算在五點半以前趕到家。

   現在是寒假期間,教務處除了她跟幾名同事外,其它人都放假了,校園裡的學生也不多,所以學校會到開學後才恢復訂便當,教職員中午一律自理。

   她懶得出教務處,午餐大多是三明治打發。現在好像肚子有點餓了,她打開袋子,看見小塊的鮮奶油蛋糕。

   光聞味道就有點甜了,趁著紅燈的時候,她低頭小小咬了一口。

   果然很甜耶。

   她真的很少吃甜的,一吃就覺得噁心,真搞不懂為什麼會有人這麼愛吃甜食。

   綠燈一亮,她趕緊合上紙袋,公車外的景色緩慢的移動,讓她想起最近教務處氣氛不太好,周美怡好像打算跟理事長上書抗議校方走後門的惡習……格媽媽是這樣說,要她注意點。

   下一個紅燈到時,公車又停下了。她看著窗外的街景,台北一過年,街上就很冷清,會開店面的大多是連鎖店,連路上的行人也很少……

   她微微瞇眼,看見對面商街有個男人很隨意地坐在店面外頭自設的長椅上,不是流浪漢,也不像在等著人,就是很慵懶很無聊地坐在那裡,看著來去的車陣。

   有個女人走過去,遞給他一根煙,附在他耳邊說些什麼,整個豐滿的身軀在光天化日之下,若有似無地碰觸他……

   然後,他抬頭站起來了,似乎準備跟這個女人離開。

   「停車!」她大喊,想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當著陌生人的面前喊得這麼聲嘶力竭。

   連圍巾掉了她都來不及撿,一跳下公車,趁著行人綠燈還沒換掉,她用自風雲畢業後就沒有再跑過的速度奔向對街,好幾次長裙差點讓她跌倒,但她奇跡地維持平衡,同時不顧是否會引起旁人注目,她大叫:

   「等等!等等!」

   那男人停住,轉過身,瞪著她。

   「你、你……」好喘,差點被自己嗆住了。「你要去哪?」

   他還是瞪著她。

   「賀、賀時貴,人家一支香煙,你就把自己賣了,是不?」她氣得大叫,同時捶了他一拳還不夠,又踢了他一腳。以前只敢在夢裡偷偷踹他,現在她是毫不考慮地用力踢了!

   他手上的香煙掉了。

   「他是我的!」她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對著那個女人叫道:「他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

   「你……」

   她轉頭看著他,眼眶蓄滿淚。「你這王八蛋,要暫時離開也不說一聲!我還訂了材料,王八蛋!做好的蛋糕誰吃啊!」

   「你……還記得我?」他低哺,眼神幾乎移不開她的臉。

   「你叫賀時貴,我表叔,不是嗎?你當我健忘!當我老年癡呆啊!」她抹去眼淚,用力扳著他的臉。「你幾天沒洗澡了?」

   「有啊……」他直覺答道。

   「在哪洗的?」

   「……」

   「賀時貴,賀時貴!我警告你,你要敢再讓別人投懷送抱,我絕對會在蛋糕裡下毒,毒死你!」她全身發抖,又生氣又鬆了好大一口氣。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以為他已經被遺忘了啊。

   「你聽見了沒?」

   「你喊得很大聲,全世界都聽見了……」慢慢摸上她涼涼的小臉,他很遲疑地問:「成蘭,你……的記憶裡有我?」

   「廢話廢話廢話!你要離開,至少要留張紙條,告訴我你幾天後回來,你一句也不吭地離開,以為我會一直等你嗎?我、我就算沒人要,我也不要等你了!」說到最俊,她全身發抖,不知道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還是那種一氣就發抖的膽小天性又發作了。

   「成蘭,你真的記得我!」他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啊!是什麼環節出了差錯?在她說出她愛他之後,她還記得那個賀時貴的身份!記得之前相處的一切……是他贖夠他的罪了,所以她終於記得他?

   她的眼淚一直掉,但視線不曾移開過,結巴地、小聲地說:「為什麼我不會記得你?」沒等他回答,她的聲音更小了。「你、你要離開多久?現在可以回去了嗎?方小姐說,你離開那天早上,很像是要出遠門……如果以後你要出遠門,一定告訴我,好不好?」

   賀時貴微感驚訝。那一天早上,他以為從電梯出來的方琴已經把他當陌生人看了,一開始就沒人忘掉他嗎?

   「我幫你跟書局老闆請假了……你忘記請了。」她低聲補充。

   老天一定在玩弄他!一定在玩弄他了!先讓他戒心全無,讓他以為他開始有未來了,然後再讓成蘭忘記他,讓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他。

   心裡雖然這樣警覺,但仍然無法克制自己摸著她的臉、她的眼淚。是她在發抖,還是他也跟著微微發顫?

   「回家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注視著她半晌,然後十分緩慢地勾起笑容,從口袋裡掏出好幾張皺巴巴的便條紙,全是她之前貼在磁板上的。

   「既然都出來了,看哪家店近,外帶兩個蛋糕回家吃。」他很理所當然地說。

   她瞪著他,然後破涕為笑,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

   「一個,只能一個。再多的就沒有了。」

   當晚——

   賀時貴剛洗完澡,穿上新買的睡褲,走進客廳裡,看見便條紙又貼回磁板上。

   他站在磁板前看了好一陣子,才走到全屋裡唯一開著小檯燈的臥房裡。

   他看見她坐在書桌前,隨口問:

   「成蘭,你在做什麼?」

   「寫日記……」她聽見輕微的撞擊,回頭低叫:「拜託,你全身濕淋淋的,躺在我床上,我怎麼睡覺?」

   「嗯哼。」他根本不理,照樣一動不也動。

   這欠扁樣真的一天不露個幾次他不甘心吧!她瞪他一眼,看他全身放鬆地躺在她床上,拿他沒轍,只得轉回身,繼續寫日記。偷偷摸嘴角,知道自己在傻笑。

   很認真地寫完日記,已經是半個鐘頭後了。

   她躡手躡腳關了燈,然後爬上床。黑暗中,張著晶亮的眸,輕輕搖著他,小聲說:「喂,你別在這裡睡,會感冒的啦。」

   「嗯嗯思。」照睡不誤。

   這麼敷衍,算了,他要賴皮起來,她只有當受氣包的份。拉過棉被蓋在他身上,她細聲叮嚀:

   「我日記本不鎖的,你不准碰哦。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准移動它的位子,也不准偷藏哦。」

   「嗯……你什麼時候開始寫日記的?」他不記得她有寫日記的習慣。

   「要你管。」跪坐在床鋪上,她想了下又輕輕搖著他:「喂,賀時貴,你明天陪我去買數字相機跟DV。」

   他聞言,張開眼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他才沙啞地問:

   「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

   她早有應對的答案。「我要把你貪吃的樣子拍下來,等將來我們住進養老院的時候,天天放一片來嘲笑你。」

   「……養老院?」他的未來是不是跳得太快了點?

   「老了沒人養,只能相依為命進養老院子。」看他又很無聊地閉上眼,她輕輕推了推他,然後跟著躺了下來。

   她又把他往床的另一頭推了推,硬騰出點位子好睡覺。

   瓜子臉偷偷紅了,悄俏抱住他的手臂……嗯,抱得不太安心,改環住他光滑的腰身。這樣好多了,不怕她一張開眼,他人就不見了。

   「我很飽。」他閉著眼說。

   「啊?」

   「要我在卡通床單上做,我實在提不起任何的興致。」

   「神、神經!你在胡說什麼!」低聲抗議,輕輕打一下他結實的胸膛。「睡覺啦。」

   睡覺啊……如果一覺醒來,發現老天開了個惡劣的玩笑,讓他還是回到那個被世人遺忘的世界裡,那才真是老天給他最殘忍的懲罰。

   事件的最初,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自己一開始恨透了這個女人。他也不過行差踏錯一次,就淪落到由神變人、人墮魔的地步。

   初時,他恨得要命,躲到天涯海角也不想再看見她,後來才發現老天很殘忍地設定了一個遊戲,不管他在哪裡,遲早會遇見她,她一愛上他,又會遺忘他;就算她老死了,世人對他的記憶也會隨著她肉體的消滅而消失,直到下一世再度的相遇……所以,恨死她了,故意整她欺負她,讓她在心中植下膽小怕事的種子,讓她也嘗嘗被懲罰的滋味。

   微微側身看她的睡顏。她抱他抱得很死緊,看起來也不是很安穩地在入睡。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讓她膽小內向的目的變了質?讓她膽小到不習慣對其他男人展顏,讓她害怕跟其它男人接觸,讓她只容得了他的親近。

   當她的記憶裡沒有他的時候,她跟她的學長交往——這是第一次,她喜歡上別的男人,那時在學校面前的書局內,他目睹了一切,既惱怒又疑惑,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她應該只會愛上他!眼裡只有他才對!

   怎麼可能會在她的第十世裡,出了差錯?

   而現在,第二個差錯出現了!她竟然還記得他!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現在的他,已經徹底的人之身,早就看不見任何神祇的存在,甚至,曾經位列花神名位的他,所經手的花種一律沒法養活……

   是老天終於心軟了,願意結束他的苦難,讓他停留在人之身,讓他平靜地跟某個膽小的女人一塊牽手過曰,不必墮魔了嗎?

   「你要睡不著,我可以陪你聊天啊。」她張眸小聲地說。

   「哼。」

   「賀時貴,你老用鼻孔說話,小心你以後鼻孔變大,很難看的。」

   他突然整個翻身,壓住她的身體,似笑非笑地注視她錯愕的小臉。

   「你、你……不、不是吃飽了嗎?」迅速退回結結巴巴的老路。

   「嗯。」啵啵啵。

   「我身上穿的是卡通睡衣哦。」

   「嗯。」啵啵啵。

   「你的被子也是卡通床被哦。」

   「嗯。」還是啵啵啵。

   她終於忍不住避開他的嘴,又笑又叫:「賀時貴,你故意的是不是?都是口水啦!」

   「成蘭。」他的聲音略帶沙啞的。

   「幹嘛啦?」趕緊捧住他的臉,很怕他再來口水攻勢。

   「我離開的那個晚上……你都聽見我說的話了?」

   她眨了眨眼,心無城府地笑道:「我沒聽見。你說了什麼?」

   他的神情異樣,然後薄唇勾笑,聲音變得更低啞了:

   「成蘭,你一點也不膽小。」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的膽子大到可以為了保有她的愛情,而視若無睹他的秘密。

   他不信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見。從小她膽子小到不敢跟陌生人說話,即使成長了,在外人熱愛嘴巴的功用時,她只用眼睛看。她一定知道,卻不問他的來歷;在她眼裡,他還是那個嘴巴惡毒的賀時貴啊……

   「喂,你親得好痛。」頸問刺痛,她哀哀叫:「賀時貴,你不是說你吃飽了嗎?」

   「……成蘭,廚房裡還有一罐巧克力醬吧?」

   「有啊,你別告訴我你的第二個胃又喊餓了。」她的臉好熱,沒有阻止他邪佞的手指在她生澀的身軀遊行,他又吻又親的,灼熱的氣體在彼此間流竄。她結結巴巴地低語:「賀時貴,我、我先警告你,你今天用、用什麼地方碰我,就不能用那地方去碰其它人喔……」

   「好比?」

   「好比、好比你的嘴親了我,你的手也摸到我,還有、還有……喂,你輕點,我的睡衣買不到同一件的啦!」

   赤裸的身體彼此碰觸,他的皮膚有點粗,不像女人的肌膚天性細膩,磨得她有點微疼,她心跳好快,很清楚知道這副男性的軀體是她習慣而且深愛……不不,一次等待的過程她就怕到了,她不要再說這句話了。只要每天能看見他,知道他叫賀時貴,她就滿足了。

   「成蘭……」他吸吮著她的唇瓣,低啞地喃道:「明天你一張開眼,一定記得我,是不?」那聲量好低,幾乎消失在彼此的唇間。

   她心裡微微發軟,小聲地但顫抖地笑著:「那當然。好吧,賀時貴,我犧牲一點好了,你可以用點力,在我身上留點記憶,假設我忘記你——那當然不可能啦,除非我被車撞啊被打啊,不然沒有人會無故忘掉一個人的,一切都是假設啦,你可輕輕在我身上留下你的記憶,就算我忘了你,我的身體還是有你的記憶……哇,我是叫你輕輕,不是真咬啦!」從容就義的語氣剎那哀哀叫痛。

   「這大概是你有生以來一鼓作氣說最多話的時候了……」他輕笑,眸瞳在黑暗裡帶著隱約的火光。

   他從來沒有想過,是專門負責遺忘的人痛苦,還是被遺忘的人痛苦,以前他只一味認定他才是兩人中最痛苦的那一個。

   原來遺忘一個人個人,對她而言,會是這麼的害怕啊……在她的記憶裡,到底哪一些才是真實,哪一些才是被修正過的虛構,連她自己都迷惑了,她還能毫不猶豫地接受,這個連成蘭,絕對不膽小。

   還是,因為愛他,所以她膽子變大了起來?

   「喂喂……我不要再穿套頭毛衣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在同一個地方種草莓啊……」輕輕屏息,感覺他壓根沒在聽她說話,逕自埋頭做他喜歡做的事。

   「成蘭?」

   「啊……嗯?」她有點恍惚、臉紅、發熱、緊張,心動。

   「我記得……除了那天那捲成人錄像帶,你一向只看卡通,除了健康教育外,對性知識貧乏得很可憐吧?」

   「……怎樣啦?」她細聲抗議。跟其它人來比,她是很少接觸這方面啦,但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他當她白癡啊!

   「……其實,我們還漏掉一項必備動作……」

   「咦?」

   「巧克力醬……」啵啵啵。「健康教育沒寫,淋巧克力醬,你會變得更好吃……我去拿……」

   「……賀時貴,你耍我啊!」這種時候還這麼愛欠扁!用力拉他蠢蠢欲動的身體回到床上,杜絕他把她變成任何一道甜點的可能!

   清冷的空氣鑽進她脆弱的鼻孔裡,害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一早,她一臉呆呆地醒來,看著熟悉的臥房、熟悉的卡通被套,熟悉的卡通床單……腦袋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又看見地上散亂的睡衣。

   咦?她有裸睡的習慣嗎?

   才這麼想的當口,記憶如潮水湧來……身邊的床是空的!

   「賀時貴!」她低喊。

   立刻跳下來,手忙腳亂地穿上睡衣,然後赤腳跑出臥房的同時,注意到屋內淡淡的輕煙。

   「賀時貴!」看見廚房內背對著她,穿著套頭毛衣的高瘦男子,她大鬆口氣。剛才她還以為自己又忘了他,他又不見了!

   她奔進廚房,毫不考慮抱住那個男人的腰,低叫:

   「賀時貴,你嚇死我了。」

   這男人聽見她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早緊繃的身軀頓時放鬆下來,欠扁地說道:

   「嚇什麼?怕我不認帳嗎?」他頭也沒回的,嘴唇微勾,心情顯然很好。

   背脊挨了一個小拳頭,他也不甚在意。

   「你、你在幹嘛啊你?」她深吸口氣,安撫自己還不算平穩的情緒,從他身側探頭,看見平底鍋裡的荷包蛋……「你在煎蛋?」

   「嗯哼,我餓了,冰箱裡沒東西吃。」

   「有啦!是你自己不愛吃……咦,你手藝變好了耶。」幫他打開抽油煙機,再順道拿出一顆蛋來。「我也要。」

   「你也要啊……來,嘴巴張開。」關掉瓦斯,轉身用力在她嘴巴啵一下。

   她抿了抿嘴,有點甜甜的噁心味道,再加上蛋的香氣……慢慢地抬頭,對上他惡劣到極點的視線。

   他看起來神清氣爽,乾淨得令人羨慕,只是嘴角沾著可疑的巧克力醬……慢慢伸手移到擺在流理台上的巧克力醬瓶,好輕啊……她記得這是剛買的耶。

   「賀時貴,你把它倒在蛋上吃?」

   「嗯哼,好吃吧。」

   「很噁心,你知不知道?你還會蛀牙、發胖、牙痛……」她抱怨著,幫他抹去嘴角約醬汁。

   她真的很懷疑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念念不忘把巧克力醬倒在她身上……不對,待會偷偷把藍莓果醬、草莓醬,反正所有的東西都藏起來。她不想要毀了她的床單,更不想全身黏答答的被當甜食吃掉。

   「成蘭,你臉真紅。」他的視線慢吞吞地移到她的睡衣。「你這麼喜歡我的睡褲啊?我不介意一塊穿,不過你上班是不是要遲到了?」

   她低頭一看,驚跳起來,很狼狽地衝進浴室裡。

   水聲嘩啦啦的,他微微一笑,撈起鍋裡的蛋。窗外的天氣是有點冷,天空卻很藍,可以預料今天大概不會下雨了……

   未來啊……他也終於有了未來嗎……

   「賀時貴,你、你幫我拿衣服好不好?」浴室裡傳出求救的聲音。

   「唔……好啊。」

   「就在我衣櫃裡,隨便一件毛衣跟裙子就好了,謝謝。」

   他慢條斯理地走進她的房間。卡通床單很凌亂,他順手拾起地上的卡通睡褲,從衣櫃裡拿出她配好的衣物。她的穿著真的很簡單,毛衣配長裙,十年如一日。

   眼角瞄到桌上的日記本。他注視了一會兒,沒有翻也知道她在裡頭寫了些什麼。她怕忘記他,所以寫著屬於他的日記,這個女人啊……

   「賀、賀時貴,我要遲到了啦!」浴室傳出抗議。

   「來了來了。」走到浴室前,看見門後伸出一隻細白的手臂,跟他索討。

   「快點啦!」

   他嘴角勾起惡劣的笑,忽然拉開門,她嚇了一跳,他用力拉她到自己面前,又啵了她一下。

   「幹嘛……」拜託,她要上班,她、她現在全裸耶!

   「成蘭,我這個人最懶了。」

   「我、我知道啦,你放手啦!」好冷,冷死了。

   「所以,計劃你負責。」

   「什、什麼計劃?」千萬別告訴她,他是在想現在要徹底實踐把她變甜食的計劃,她不要啊。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然後笑道:

   「未來啊。我的未來就交給你,由你計劃了!」當著她目瞪口呆的面,他很體貼地怕她著涼,替她關上門。

   他轉身走進廚房,決定再吃掉那個蛋當作慶祝自己終於有了未來,當然,是在加料的前提下。

   浴室的門一直沒有被打開。

   他敢打賭,今天她一定會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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