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雖然曾經期盼兩人之間會有些什麼發生,卻也矛盾地害怕兩人之間真有個什麼發生。
她怕有朝一日,當戀情關係宣告結束後,兩個人就必須分道揚鑣,連朋友都做不成。
她承認,小時候的自己思想的確太過悲觀與不成熟,但是隨著年歲漸長,當她開始回顧過往之後,只覺得好笑。
曾經擁有那樣強烈的在乎,曾經是那樣極端地害怕失去,為何又懸宕三年的空窗不再聯絡?
當她真正能夠面對自己的心意時,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其它人陪伴,她也曾以為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她也曾反省過,也許之前無法重視這段戀情,是因為心裡早在承揚進入之前,就先有了他;而之後她對戀情的全心投入與妥協,其實或許含有著濃厚的自我放逐意味?
她必須承認,自己到現在依舊不夠成熟。
不敢握他的手,是因為她還需要時間來確認自己是真心想要投入與他的這段愛戀,還是因為正處於感情受創期的空窗寂寞所致?
她仍是那麼在乎他,所以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傷害到他,也不願意再度失去他。
明明都已經打定主意了,為什麼一聽到他的歎息,就又心煩意亂,無法自己了呢?
「舒蔓!」他一臉惶恐,衝過來抱住快摔倒的她,卻止不住跌勢,兩人一起摔入海裡。
咕嚕咕嚕……
「噗!」她喝了幾口拌著沙子的海水,之後被顏巽行拉直起身,連忙將口中的水吐掉,很不淑女地喊著:「我的天呀!真的好冷,在這麼冷的夜晚跌入根本就像一座冰庫的海裡,已經不是一個『爽』字就可以概括形容了。」
「你想嚇死我嗎?」他緊緊抱住她,身體拚命顫抖,卻不是因為寒冷。
他的懷抱好溫暖,他的顫抖也是這麼的真實,他對她的心意,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
也許她是真的醉了,醉得再也不想離開,醉得想要拋開所有疑慮!
可以嗎?可以就當作被酒精洗去所有理智?可以就這麼不顧一切嗎?
如果壓抑只會對兩個人都造成折磨,那她還顧慮些什麼?
「巽行,我快要喘不過氣了。」她打了個寒顫,輕輕開口。
「再等一下,等我確定你是真的溫暖就好。」他還需要多一點時間來平撫驚嚇,無法鬆開緊摟著她的手。
「你知道嗎?」她將頭靠在他的肩。「我真的好高興能與你巧遇。」
「我也是……」他將面頰靠著她的頭頂輕喃,過了一會兒,才終於拉開兩人的身子,皺眉看她。「你全身都濕透了。」
「不是的,你不明白,我一直不敢對自己承認,這三年來,我有多麼惶恐,有多麼掙扎,多麼害怕永遠失去你。只好將這些害怕與矛盾深深掩埋,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才能好好維持與承揚的感情。」那曾是她努力深藏著,一度無法面對的心情;也是她決定過要永遠遺忘,絕對不能說出口的思考。可是現在,她突然好想對他傾訴,好想讓他明白。
「舒蔓……」
「比起害怕失去承揚,我更害怕失去你。當年歲漸長,我更加明白無論順逆,只要是自己有所渴盼的事情都應該要靠自己勇敢去爭取。我也明白自己的責任承擔能力和挫折忍受力還不夠,所以我沒有辦法因為一時衝動,而做出可能會傷害你的事情,甚至因此再度失去你。這種奇異的矛盾,你能夠懂嗎?」
他無法壓抑心底因為聽到這些話而湧起的狂喜,原來……這才是她猶疑的主因!
「但如果讓我來選擇,現在的我卻寧願利用你的一時衝動,不顧所有挽留你。」他低喃著,語氣很淡、很輕。
「你說什麼?」海風在耳邊呼呼吹拂,他的聲音又太過低沉,呢噥的語句飄散在風中,讓她抓不著一絲余緒。
一個大浪打來,讓本來就站不太穩的她身形搖晃,差點再度跌倒。
「小心!」他連忙將她摟進懷裡。
「你也全身都濕透了,呵呵……」她的頭又靠上了他的肩膀。「我們現在好像一對落難鴛鴦喔!」
「這並不好笑。」他拍拍她的臉頰,輕聲歎氣。「你真的醉了。」
「是嗎?才沒有咧!」她嘟起紅嫩的嘴唇。「海水好像愈來愈高了,是在漲潮嗎?」
「應該是吧。」
「那如果我們就這樣一起被海水淹沒,算不算是殉情?」她突然開心笑著。
「不算!那叫愚蠢。」他望著她笑眼中的正經和淡淡迷濛,微皺眉頭。
「幹嘛回答得這麼堅決,像你們這種學理工的,就是永遠也搞不懂女生藏在腦袋裡的夢幻浪漫!」她搖頭抱怨,雙手捧著他的臉,笑得燦爛。
「是嗎?」他挑眉,望著她明媚的笑臉,移不開目光。
此時此刻,明亮的月光,滿天的流星雨,都比不上她清麗的容顏。
「是啊,相信我,我不會說錯的,顏、大、帥、哥!」她臉上的表情是調侃也是刻意,而後,迅速拉近兩人的距離,強吻了他……他錯愕地睜大眼直視她,還無法反應過來,她已經分開兩人的唇,嬌笑:「再在這裡站下去,我們真的會變成溺水鴛鴦。」
他仍是呆瞪看著她調笑的表情半晌,在腦袋能夠正常轉動之後,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高處、避開海水可能淹至的範圍。
而後,猛地抱緊她,勾起她細緻的下巴,密密索吻。
這是第一次,她明白地響應他的感情,縱使是因為酒精降低了她的自制力。
所以,他欣喜若狂;所以,他自我懷疑。
情生意動,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身、他的心,都再也移不開……
她將雙手游移到他的脖子後面扣摟住,與他唇舌摩挲糾纏,原本滿溢溫柔的吻迅速加溫,愈來愈激烈,愈來愈狂野。
夜空下,交纏的身影難分難捨。
風聲、海濤聲,以及遠處的那群大學生們傳來的口哨聲,都好像在向這對有情人祝福。
流星雨,是最璀璨的火樹銀花……
凌晨三點多,對城市中的大多數居民來說該是深眠的時候,偶爾有一些車輛呼嘯而過,卻撼動不了他們的酣甜好夢。
將屋內主要的照明都打開後,顏巽行踅回浴室,試了試浴缸內的水溫,而後關上水龍頭,再度走出。
「舒蔓,醒一醒。」搖晃著攤在客廳沙發上,睡姿稱不上好看的佳人,他企圖叫醒她。「起來了,先洗好澡再睡。」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環顧四周。「咦,什麼時候回到家的?」
她記得自己才剛剛坐上車而已,怎麼一下子就回到家了,還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在車上睡著了。」他抱起她,走入浴室。「先洗個澡吧,我幫你放好水了。」
「喔。」她低頭乖乖回答。
他放下她,讓她的腳踏在浴室的地板上,可是她卻怎麼也站不穩,只好攀抱著他。
「站好。」他失笑。拉直她的身體,看她半低著頭那還沒清醒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彎下身輕啄她嫣紅的嘴唇。
退離了身子,也退離那令他想永遠戀棧的紅艷雙唇,他望著她睜大的雙眼,大掌彷彿有自我意識似的,輕輕罩上她的頭頂,愛憐地揉了揉。
瞠圓的雙眸眨了眨,她直盯著他揚起的雙唇,而後微仰起頭,左手拉著他身上襯衫右側的領子,右手則緩緩點上自己的下唇。
他皺眉,她也皺眉;他輕笑,她也微笑著噘高嘴,他心甘情願臣服在她孩子氣的堅持中,順她所願再度吻上她的唇。
她環住他的肩頸,熱烈地、毫無保留地響應著。
原本只打算點到為止的吻逐漸加溫,在浴室內的熱氣烘托下,熱情更如燎原野火。
她的手開始在他身上游移,他的理智也快要失去控制……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他迅速拉開她,頭低下來靠在她的肩膀輕喘著。
還太早,他不能現在就和她發生關係!
太快了,她現在根本就還處於醉酒狀態,等到明天清醒,可能會怨他,甚至可能會離開他,再也不回頭,他下能冒這個險。
「你在做什麼!」他抓住她正在解他襯衫扣子的雪白柔荑低吼。
「不是要洗澡嗎?」她開心地笑著,臉上有還未褪色的熱情。「一起洗呀!」
「舒蔓,你喝醉了,我不想趁人之危。」真要一起洗澡,絕對會擦槍走火的。
她疑惑地看著他。「你也全身都濕了啊,不趕快洗澡明天會感冒的。」
「要感冒早在回來的路上就有可能感冒了,不差這幾分鐘。」
「可是你放了幾乎滿滿一缸的洗澡水,不一起洗好浪費。」
他看著她一臉無辜的表情,開始懷疑她是真的醉了還是藉酒裝瘋。
不行,再在這個小空間待下去,他大概會瘋掉。
「我去客廳等你。」
她攀住他想往外走的身子。「可是……我站不穩。」
他無奈地轉回身,她順勢偎入他的胸膛,而想解開自己胸口扣子的纖長手指不停顫抖著,怎麼弄也弄不好。
「哎呀,怎麼手一直抖?!」
今天沒有寒流,天氣不算太冷,她穿了一件仿中國傳統服飾的七分袖駝色上衣,鈕扣也是中式的結製成,穿脫比一般鈕扣麻煩,她弄了老半天之後,終於宣告放棄。
「幫我脫嘛!」她對他撒嬌。
他無奈地讓她往後靠著洗手抬,幫她解起鈕扣。
「舒蔓,別鬧了。」他無奈呻吟。
「還是你的鈕扣好解。」她開心笑著,手也忙著。
「你真的醉了嗎?」
「我哪會醉?」她嘟起嘴,很不滿地扯開他的襯衫。「五罐啤酒而已,就跟你說我練過了,酒量才沒有那麼差!」
「通常喝醉酒的人……唔!」
她竟然……竟然開始親吻、啃咬他的胸膛!
「舒蔓!」他捧著她的頭,將她拉開。「再不停下來,你明天會後悔的。」
「後悔什麼?」她開始解他褲子上的皮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地讚歎:「巽行,看不出來你身材瘦瘦的,居然還有腹肌耶!」
直至此刻他才終於明白,以舒蔓的酒量和酒品而言,若不是只有微醺,就一定要讓她爛醉,否則處於半醉半清醒的狀態,那副作用不只是自制力的瓦解而已……
不是只有男人會被精蟲沖腦,女人一旦被挑起情慾以後,那飢渴的程度也絲毫不差!
「一起洗嘛!」
他完全認栽,敗給她的堅持,除去兩人身上的衣物後,和她一起坐入浴缸。
「嘿!」她調整姿勢,坐到他腿上。「這浴缸很大,很舒服吧?我超喜歡用泡澡來消除疲勞,所以當初可是看上這裡的浴室才忍痛租下這一整層樓的。」
「舒蔓……」他無奈歎息。
她可不可以不要再繼續磨蹭了……
他順手拿起擺在浴缸旁邊的水瓢,舀起一瓢溫水,慢慢地從她頭頂淋下。
看著她一臉呆愕,他輕輕問:「有沒有比較清醒了?」
她突然像小孩子一樣笑得很開心。「好好玩,我也要!」
雙手合併,她掬水就往他頭頂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的髮梢在滴水,流落滿足無法置信的面頰。
「巽行!」她抱緊他,嬌軀更加貼近他的灼熱,額頭抵著他的,輕輕開口:「我喜歡你,要不是酒精給了我拋卻顧慮的勇氣,我現在應該是不敢開口的。」
「這樣熱情的告白,真是令我受寵若驚。」他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我喝醉了,聽不清楚,麻煩大聲一點。」她跪坐著捧起他的臉,凝眉正經地問道,但和問題相反的,卻是她封住他唇的挑逗舉動。
他牢牢地將她的身軀壓入胸懷,在她刻意的撩撥之下,讓慾望徹徹底底將兩人征服……
是的,一切都進行得太快了,他其實並不想趁人之危。
慾望是本能,一旦被撩起時,無論男女都無法擺脫,他知道她現在只是單純遭慾火焚身而已。
但是就如同他曾經說過的話語--他卻也寧願利用她的一時衝動,不顧所有地挽留她。
既然高承揚不懂她,沒有辦法令她開懷、沒有辦法讓她安心依賴,那就換他來珍惜她。
不管明天以後將會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再放手!
「舒蔓,我不會再放開你了。」在她終於攤軟在他身上時,他在她耳邊堅定發誓。
「嗯,好。」她昏沉沉地響應,完全不清楚自己許諾了什麼。在他的撫慰下,緩緩睡去……
白晝的光亮透過麻紗窗簾照入,讓粉藍色的房間盈罩著些許朦朧。
「頭好痛……」
許舒蔓一向不貪睡,所以今天一如平常的生理時鐘,在七點以前起床。
可是眼睛還沒掀開,先感覺到的卻是腦袋裡面那種好像敲鑼打鼓般的疼痛。
真是糟糕,她果然在宿醉。
「咦?」腰間怎麼感覺重重的?
伸手揉著太陽穴處,她睜開眼,最先進入視線的,是顏巽行睡得很沉的俊臉。
怎麼會這樣?
她不願相信地眨眨眼,瞠大,再眨眨眼。
眼珠兒轉了轉,視線往下瞄,看到他緊緊環在她腰上的手。
還有,他們居然……一絲不掛?!
慘了,他們昨天做了什麼?
她又眨眨眼,直盯著他濃密的眼睫毛瞧,晚上的熱情回憶,此刻終於全部湧上她的腦海。
天啊!她、她、她……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居然借酒裝瘋,對他霸王硬上弓……噢!
無奈地移開他的手,她輕巧地起身下床,當雙腳踩踏在地板上之時,竟然覺得有些虛軟。
想起昨夜的火熱激情,她走向浴室的身影顯得更無力,更頹喪了。
刷牙、洗臉、保養、梳頭,所有一切習慣動作,都在因為沮喪而心不在焉的情況下完成。
搬入這間房子後的第一次留客,居然會是這種狀況……
歎了一口氣,她慢慢走出浴室,這才發現顏巽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醒來,正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
她低下頭,緩緩從他面前飄過,拉開衣櫃的門,從裡面拿出一支全新的牙刷,塞到他手中後,指著浴室低聲開口:「裡面除了刮鬍刀以外,什麼都有,請自行取用。」
說完,又慢慢飄出臥房,自始至終沒再看他一眼。
顏巽行在浴室梳洗完畢後,隨意將襯衫套上,走到廚房門口,雙手環胸,斜倚著牆看她忙碌的身影。
倒油、打蛋、煎蛋、盛蛋,她的動作熟練俐落,可是低垂下的頭與略嫌無力的舉止,卻顯示出她的心虛和不知所措。
煎好火腿以後,她將烤好的吐司裝到另外一個盤子上,打開冰箱拿出奶油和果醬。
還有……還有什麼還沒準備的?
對了,抹刀還沒有拿!
慌亂地將手中的瓶罐放下,她轉身想從烘碗機內拿出抹刀,卻被顏巽行從背後緊緊抱住。
她頓時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別告訴我……」他在她的耳朵旁吐氣,聲音沙啞且盈滿乞求。「別說你現在後悔了?」
「我……」她閉了閉眼,垂下頭開口:「我沒有後悔,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適應我們的新關係。」
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身體下再那麼僵硬,抱著她的力道也放鬆了些許。
「舒蔓,我愛你。」他低低在她耳邊訴情。
「嗯。」她點頭輕輕響應,歎著氣將身體放軟,向後完全依偎入他的懷抱中。
「巽行,我得向你道歉。」
「道歉什麼?」他一顆心因她的話而吊得好高。
「我和承揚並沒有很明確地談好分手,很抱歉還是讓你成為第三者。」
「我無所謂,只要能夠擁有你就行了。」他用臉頰磨蹭著她的頭顱。
她在他懷中轉身,兩手環抱他的腰,抬起美麗的臉蛋柔柔地對他笑著。「巽行,我也愛你,其實,在很早以前,我就想要對你說了。」
他因她的話而笑得很開懷,低下頭,以最珍惜的心情,溫柔地吻住她……
熱戀,是什麼感覺?
只希望兩個人可以天天膩在一起,想到他就覺得心情輕飄飄得好像要飛上天,如果見不到人,至少也要聽到他的聲音,兩人互道晚安;一天聽不到他的聲音:心情就會開始沮喪,該是見面的時間卻臨時有事看不到人,就會開始想掉眼淚……
她許舒蔓活了二十七個年頭,談過一場為時七年的戀愛,卻是第一次體會到熱戀的感覺。
而讓她產生這種感覺的對象還是她整個青春年少時期最親密的知己好友--她曾經認為永遠也不可以涉及愛情關係的人,這種變化,她自己想想也覺得難以置信。
可是,那種感覺,像蜂蜜,甜甜地流過心脾;像醒過的陳年紅酒,溫醇地讓人欲罷不能;又像毒癮,沾上了就會迅速沉淪,再也逃不開……
「舒蔓,最近滿面春風,更漂亮了哦!」同事從她位置面前走過,戲謔地開口問道:「換男朋友了嗎?」
「嘿嘿,這麼明顯?」
「當然,以前從來沒有看你這麼開心過。」無論工作再怎麼忙碌,只要大老闆不在,能小聊個天都算是賺到,因此編輯室裡的同事們都相當奉行有機會就盡量偷閒摸魚的原則。「是何方偉人這麼神通廣大,讓我們工作能力一流的許姑娘居然破天荒地在上班時間心不在焉兼傻傻竊笑?」
「偉人?」她眉心迅速打結。「沒有更好、更貼切一點的形容詞嗎?」
「這已經很好、很貼切了。」同事看著她桌面上震動的手機,半嘲笑地朝她眨眨眼。「呵呵,男朋友想你了,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我先去忙嘍。」
「去啦!」居然說她在上班時間談情說愛,是想害她被老闆記上一筆嗎?
她接起電話,語氣柔軟地喚道:「巽行?」
「舒蔓,對不起,晚上我恐怕沒有辦法到台北找你了。」顏巽行低沉的聲音中含帶濃濃的抱歉意味,也有一絲焦急。
「怎麼了?」她雖然失望,卻比較擔心他是否遇上什麼難題。
「早上園區突然跳電,生產線整個停擺,我們現在全部的人員都要忙著趕工搶制,希望能將損失降到最低。如果還趕不及出貨的話,也許明天又必須加班,所以先跟你知會一聲。」
「沒關係的,你好好去忙,別累壞了。」她輕聲叮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以極端溫柔的語氣開口:「我愛你。」
「我……」她的心因他突來的訴情而劇烈跳動了下,有一種很強烈、卻不明所以的情緒突然從心肺之間上街到喉嚨,眼睛有些酸、有些水氣,但卻是滿心歡喜地膩聲響應:「我也愛你。」
他總是會等她先收線,而為了避免話拉拉雜雜說不完,她只好先切斷電話。
思緒有些雜亂,那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充塞整個胸口。
以前總是覺得說這些話的人根本是將肉麻當有趣,她也疑惑為什麼別人總是可以輕輕鬆鬆就將所謂的愛說出口?
沒想到遇上真心牽繫的那個人,反而又嫌這種話難以確切表達心底深切的意思了。
她從來……從來沒有過如此激越的感覺。
只因為他的一句話……
「別告訴我,你的新男朋友是我們的青梅竹馬顏帥哥。」陳佳穎泡完咖啡,閒閒地晃到她面前。
「青梅竹馬?升上國中才認識也算?」她挑高眉回問,眉梢眼角卻儘是甜蜜的笑意。
「不會吧,真的如我所想喔?感謝老天,你終於開竅了!」她誇張地低呼。「我們顏先生終於改掉溫吞退讓的牛個性,開始積極攻取美人心了嗎?」
「如果我說是我霸王硬上弓的,你信不信?」
陳佳穎錯愕地看著她,而後大笑出來。「姑娘,幹得好!這是我們認識十幾年以來,我最欣賞你的一次。」
「還真是感謝你不嫌棄喔,但是有必要笑得這麼誇張嗎?」她瞪著眼前很努力維持手中咖啡平穩的人。「現在是怎樣,怎麼你這個旁觀者遠比我這個當事人還來得興奮?」
「我笑顏帥哥多年的苦戀終於開花結果了啊!你都不知道,當年他為了向你告白而龜龜毛毛、囉哩囉嗦,不但挑地點還兼挑黃道吉日,說什麼要天時、地利才能人和,千挑萬選的結果卻輸給兩盞燈泡加起來總共二十瓦燭光的香腸攤。當小平頭轉述給我聽的時候,我差點沒被笑死。」
「很榮幸我的戀愛還能提供給你娛樂。」她沒力了。
難怪巽行不想再提起,這樣聽起來,真的挺悲慘……
「哈、哈哈!」她也笑了出來。想到當時她提議吃大腸包小腸的時候,他的神色確實有些急欲隱藏的詭異。
雖然在背後取笑自己男朋友企圖告白的辛酸血淚似乎有些不好,但她就是忍不住。「你們好壞喔,虧他還把小平頭當好朋友,你們竟然這樣取笑他。」
「姑娘,問題一直出在你耶!怪我們幹嘛?我們又管不動你。」
「可真委屈你們了。」哼!
「反正倒霉的是他,顧慮東考慮西的,最後顧慮到心上人變成別人的,能怪誰啊?」
「好啦好啦!」她舉手投降。「我承認一切都是我的錯,所以能不能別再取笑他了?」
「喲!還沒嫁給人家就已經決定共患難了嗎?」
「別鬧了。」她看著再度震動的手機。
「你們這一對小情人還真是難分難捨,才剛掛完電話又打來。」陳佳穎拿著咖啡準備離開,卻因為看到許舒蔓瞬間沉凝的臉色又停下腳步。
她按下通話鍵。「承揚,有事嗎?」
「我晚上過去找你。」
「我沒空。」
「不管,排時間給我,我現已經在桃園,再一個小時就到台北,我會去你的公司接你。」手機那端的人話一說完,就馬上收線。
「喂!你--」她氣忿地握緊手機。
他總是不懂得顧慮她的立場、她的心情,自己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要她跟隨他的腳步起舞,交往愈久這種傾向就愈明顯。
但問題是,她根本不認為自己該是他的所有物!
「怎麼了?」陳佳穎看著她生氣的表情。
「承揚來找我,現在人已經到達桃園。」
「你跟他還沒有分手?!」
「我本來以為就這樣自然而然跟他斷絕關係也罷,哪裡想得到他會突然來找我……」
「那巽行怎麼辦?」
「他今天正好有事。」
「我不是問你這個!」
「佳穎。」許舒蔓看著她,臉色相當認真。「我對巽行是真心的。」
「那高承揚呢?」
「他今天上來也好,我想趁這個機會和他做個徹底了斷。」
「說得倒很容易,好歹你們已經交往那麼久了,搞不好見到人以後你又會心軟。」
「也許我會心軟,可是……」她輕輕笑著,笑得很篤定。「巽行卻是我一直以來唯一的在乎呀!」
愛情可以是雙面刀,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
但是一旦遇上真正適合自己的人,愛情卻能夠成為最雋永的神話。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古往今來,總是有那麼多人歌頌愛情了。
他的守護,使她得以脫離過往陰影,讓她成長,讓她學會更加堅強。
愛情的產生,和瞭解不一定有關。
她還記得多年前他對她說過的話。
多年之後,她才真正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愛情的產生,和瞭解不一定有關;但是愛情的持續,卻一定要靠瞭解和包容。
教她體會珍惜的,是他。
或許在潛意識裡,她也一直在等待,等待著適當的時機,將最美好的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