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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將令 第三章 作者:於佳

  聽到魏泱回來了,香茵精心打扮好自己這就來見他。丫環說他正在永定樓的小廳裡,她忙就找來了。十年未見,那份緊張的心情一時間難以克服,她站在門廊處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希望可以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他。

   「我喜歡你。」

   那是魏泱的聲音,香茵心頭一緊透過簾子打裡邊瞧去,站在那兒揚著一張笑臉的人的確是魏泱,即使再多幾個十年未見,她也一樣可以一眼認出他來。

   「我喜歡你。」

   魏泱在說什麼?他在跟誰說這句話?他喜歡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香茵細瞧了瞧,小廳裡除了魏泱還有一個丫環,她不是づ曄哥欽點做貼身侍女的冬紫陌嘛!她怎麼會和魏泱站在一起,難道說魏泱剛才的話是對她說的?

   「我喜歡你。」

   他話說到第三遍,一直在奮力擦桌椅的紫陌終於抬起頭,非常慷慨地勻了點注意力給他。「魏大夫,您不要隨便拿小女婢開玩笑。換作別人,可能會當真的,到時候您可就麻煩了。」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當真的。」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認真過,為了香茵他也必須認真下去。「我真的喜歡你,你就嫁給我為妻吧!這樣你也能脫離現在這種為奴為婢的生活,過上我所能給你的好日子,怎麼樣?你就答應了吧!」無論怎樣她必須答應,他沒有辦法扭轉づ曄哥的意思,只能先在她這裡下手了。

   紫陌低下頭,繼續擦桌椅,她一邊擦一邊回答他的話,好像他的存在只是擦桌椅之中的一項調劑品。「魏大夫,不管您是不是跟奴婢在開玩笑,我都不能跟您玩下去。我是被發放到這府裡的女婢,我沒有人身自由,我不可能嫁給你。」

   「那我就去求づ曄哥,我求他將你許配給我。」

   將手裡的抹布丟到水桶中,紫陌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你真的是因為喜歡我而想娶我嗎?」

   「當……當然。」她的眼神中有一種淡然,那份淡然似乎能洞察一切,看得他在尷尬的情緒中避開了視線。

   他的表情已經將答案告訴紫陌了,或許她的膽子小了點,她的性情也過度隨和了點。但這絕不代表她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瓜,性情中的淡然鑄就了她的隨遇而安,而這份淡然正來自於她看透一切的瞭然。只不過有些時候眼睛能看透,心卻逃不開,所以人才會活得那麼累。

   就像她明明看得出づ曄不是一個嗜血將軍,但他與身俱來的那股子霸氣仍讓她不自覺地想逃開。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待在づ曄身邊,那是一種每天浸漬在恐懼中的煎熬。

   重新拿起抹布,紫陌繼續幹著手裡的活兒。雖蹲在魏泱的身邊,她卻仍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不知道魏大夫為什麼會跟我開這個玩笑,不過我還很忙,不能陪魏大夫,您還是找別的丫環玩吧!」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小女婢,魏泱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她的實力,她的確有吸引人的地方,平淡中掩不去聰慧和那若有若無的孤傲,她並不是任由男子去駕御的尋常姑娘家。看到了她得好,魏泱更不能讓她繼續待在づ曄的身邊,保不準什麼時候づ曄下了狠心娶她為妻,那香茵這一生就真的完了。

   魏泱猛地將她拉起,手臂的力道將她帶到自己的懷中。抓著她的肩膀,他狂傲地告訴她:「我要娶你,你必須做我的妻……我要娶你,你必須做我的妻……」

   他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被束縛了多年的野獸在一夕之間掙脫了韁繩,有一種要把所有能看到的活物都咬死的意味。

   看著他的眼神,紫陌害怕得全身發抖,她不自覺地叫嚷了起來:「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づ曄,救命啊!づ曄——」

   危險中的下意識反應,她叫出了申屠づ曄的名字。此時的づ曄正好從後花園過來,他隱約聽到紫陌的叫喊,立刻從後門撲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拉開魏泱,他一手護著紫陌,一拳頭就揮上了魏泱的嘴角。

   「你敢欺負紫陌!你居然敢欺負紫陌!」

   不等魏泱站起身,他重重一腳跺了下去,直跺在魏泱的肚子上,痛得他蜷縮在地上。づ曄還不肯放過他,這就要補上幾拳,幸好一旁的紫陌及時拉住了要殺人的他。「魏大夫只是拉住我,並沒有欺負我。你們是兄弟又是朋友,不用為了我傷和氣,還是算了吧!」

   感覺著紫陌的手和自己的手臂貼在一起,づ曄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他俯視著地上的魏泱,以最為嚴肅的聲音告訴他:「紫陌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碰她,即使是兄弟也不行——這句話你給我記住了,要是做不到,別怪我到時候翻臉無情。」

   這起突發事件更加觸動づ曄作出決定,他拉著紫陌的手以命令的口吻說道:「紫陌,嫁給我,做我申屠づ曄的妻——因為我愛你。」

   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有這麼多人想娶她為妻,沒搞錯吧?紫陌試圖將自己的手從他的鐵掌中挪出來,看情形似乎有點難。她只好先口頭拒絕:「可是……可是我只是一個官府發放到將軍府的小女婢,我怎麼能做將軍夫人呢!づ曄,你別開玩笑了。」

   「我說可以,誰敢說不行?」づ曄像在戰場上一樣,氣勢恢弘地揚起了手。「正因為你是官婢,你的一生都是屬於將軍府,屬於我的。所以我要你嫁給我,你不可以拒絕。」

   居然……居然還有這個說法?做他的貼身侍女一天至少還有六七個時辰可以不用面對他的霸氣,要是做了他的妻,除了他上早朝那幾個時辰,其餘時間都得對著他。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嚇破膽而死。為了自己能多活幾天,紫陌拼著老命也要抗拒,「你還是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做妻吧!至於我能做個侍女已經……已經很榮幸了。」

   「你不想做我的妻,是不是?」づ曄將她揪到自己面前,藉著身高的優勢俯視她。不用刻意做出威脅的樣子,他滿臉的嚴肅已經嚇得紫陌全身發抖。既然是全身發抖,頭自然也在抖,將她的發顫當成答應,づ曄大聲命令著:「我申屠づ曄要娶冬紫陌為妻,三日後舉行婚禮,一切就交給香茵去準備吧!」

   這就……這就定下來了?紫陌有一種想暈倒的衝動,看著自己的腰被他攬在臂彎中。她沒有當將軍夫人的喜悅,只有一種前途黯淡的悲觀。做這樣一個霸夫的妻,就像是走在刀尖上,她總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把小命給玩完。她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也不能這麼個隨法吧!

   直到づ曄攬著紫陌走出小廳,魏泱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づ曄哥下手可真是又準又狠,幾拳幾腳下來要不是他躲得快,小命都去掉半條。讓魏泱更感到沮喪的是,他如此費心安排不僅沒有將冬紫陌那個女婢從づ曄哥的眼前帶開,反而還促成了他娶她。下一步該怎麼辦?在他們的婚禮上搗亂?不!依づ曄哥的脾氣就算是沒有婚禮,只要他認準了冬紫陌,不管怎麼樣都會和她在一起,除非……除非……

   他支撐著站起來,隨意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驀地一抬頭,他看到了一直隔著簾子站在外面的香茵。

   即使十年未見,即使隔著如此厚重的簾子,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她站在這裡多久了?づ曄哥說的那些話她都聽見了嗎?或者,她更早就站在了這裡,那麼他跟紫陌說的那些話,她也聽見了?

   控制不住這份壓抑了十年的感情,他蹣跚著向前走了兩步,輕聲喊著她的名字:「香茵?」

   香茵沒有說話,隔著簾子看著他嘴角上的傷,她心裡百感交集。

   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嗎?對一個剛見到面的冬紫陌他都能訴說愛意,不管是真是假,也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說出口了不是嗎?可是為何對她,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她,等了他十年的她,他就一個字也不肯多說呢?

   等了十年,她終於等到了他。等了十年,卻只等來這樣的結局,你叫她情何以堪?

   「香茵!」

   魏泱疾步向前邁著,那種想見她的衝動磨滅了他的理智,他不顧一切地衝向她。她卻快他一步轉過身向來時之路退回,她不想看到他的臉,也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表情。

   只因,她不願面對他的殘酷和自己臉上的絕望。

   ?     ?     ?

   不管冬紫陌再怎麼不願意,她終究還是在三日後成了申屠づ曄的夫人。其實婚後的日子跟原先並沒有什麼太多的不同,她依然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說照顧也不太恰當,她只要隨時出現在他的面前,這就算照顧了。至於一應的事務,他自會料理,不用她勞心勞力。

   若要真說到不同,大概就是下人們對她的稱呼和態度上吧!以前大家都是紫陌、紫陌的叫著,現在表面上全管她叫夫人,私底下什麼難聽的都說出來了。

   有人說她找機會在づ曄面前表現自己,先是趕走了將軍原來的小妾當上了貼身侍女,然後又使狐媚功夫迷去了づ曄的魂魄,搶了香茵姑娘的夫人寶座。

   紫陌也不為自己辯解,她知道這種事辯解也沒有用,她倒是有點替這些嚼舌根的人擔心。以づ曄的脾氣和他保護她的態度,萬一讓他聽到這些話,府裡勢必會興起一場動亂,不打傷幾個人讓大家長點教訓,他絕不會罷手。她不希望這樣,她只希望能平平淡淡地活在世間,可是和永定將軍沾上關係,這個願望對她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再一個讓紫陌有點擔心的就是香茵,づ曄一說成親她就二話不說地忙碌起來,活脫脫一個盡職盡責的大總管。雖然紫陌做了夫人,但香茵仍是府上的總管,府裡的大小事務都由她做決定。考慮到主僕有別,也是照顧新夫人的面子,香茵常會拿事來徵詢她的意見。紫陌還不是你說怎麼好就怎麼做,可即使這樣她仍覺得香茵似乎在刻意躲著她。

   就說今天上午趁著づ曄早朝時分,她們倆坐在一起喝茶吃點心聊天。香茵竟然都不願意看到她的臉,這一點讓紫陌著實有些不自在。說不定,香茵早就想做這永定夫人的位子,只是她的出現破壞了她的夢,也難怪人家不願意見到她的臉。

   越想越不自在,紫陌決定去前苑轉轉。做丫環的時候成天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時間四處看看,趁著現在づ曄不在,她決定讓自己過一把閒雲野鶴的癮。只可惜再閒再野,也還是在這永定將軍府,她逃不出他的霸氣,也逃不出他的愛。

   一路隨性行去,沒有丫環跟著,又沒有人敢攔她,紫陌竟走到了前苑的操練場。身為將軍,づ曄每年回應天府身邊都會跟著一幫士卒,一部分駐紮在應天府南邊的軍營,另一批干將隨他住進府中。

   此刻的操練場上,づ曄正在訓練這批年輕有為卻缺乏作戰經驗的幹將。只見場上塵土飛揚,軍士們穿著戰衣手持武器口裡喊著軍號,腳下虎虎生威。

   紫陌身在平常人家,哪裡見過這種場景,她活了十九年見過的男子都沒有這一刻見到得多。她驚奇的目光四下裡張望,望著望著就看向了她的夫君。

   平時覺得他生得太過高大、魁梧,沒想到穿上戰袍竟會這麼好看,站在操練台上他威嚴的表情更是意氣風發,引得紫陌移不開目光。

   づ曄正在訓練那批軍士,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更沒察覺她癡望的眼神,軍隊裡卻有那眼尖的小伙子瞧見了她。趁著步伐轉移間,他跟旁邊的人咬起了耳朵:「看!快看!那就是新上任的將軍夫人。」

   「她就是啊?看起來溫柔得像水做的,論相貌嘛……卻還沒有香茵姑娘長得好看呢!」

   這兩個人一議論,旁邊的人也湊起熱鬧來,這邊揮舞著手中的武器,那邊喝了聲:「聽說她原來只是官府發放到府裡的女婢,不知道用了什麼邪術迷了將軍娶她做夫人。」

   「我還是希望香茵姑娘能做將軍夫人,她長得好,人又好,而且跟在將軍後面這麼多年,又能適應邊關的生活,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做我們將軍夫人了。」

   「對啊對啊!」

   他們當永定將軍是聾子還是瞎子,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玩這種把戲。づ曄站在操練台上火大地吼了起來:「東南方陣在幹什麼呢?在操練場上還敢給我走神,要是在戰場上,你們早被敵人的鐵騎踏平了。這一方陣所有的人都給我拉下去,每人打上五十軍棍。」

   有那一等好事不服氣之徒嚷了起來:「不是我們要走神,而是這操練場上來了個讓我們走神的娘們。」

   づ曄順勢望去這才看到了她,也不顧下面的軍士,他大聲喊著她的名字:「紫陌——」

   本想趁機逃掉的紫陌剎住了腳步,真是背啊!平時躲他還不夠,今天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づ曄騰騰騰幾個大步跳下操練台,滿臉含笑地走到了她面前,這才站住了腳。「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打攪你們操練,我這就離開。」聽說打擾軍士操練會被軍法處治,她的膽子又處在了破碎的邊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到你們的,我四處走走,沒想到竟然走到了操練場。你不要生氣,也不要發火,我這就回後苑……回後苑。」

   他拉住她,從她的腰間找出絲絹替她擦了擦臉上的塵土,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已經可以拿捏好碰她的力道,怎麼著也不能再把她碰傷了。「我沒有生氣,我也很想見到你呢!你來得正好,和我一起上操練台吧!」

   「不!不用了。」她害怕跟他待在一起,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霸氣就會染上她的身,讓她躲都躲不掉。

   づ曄才不管她怎麼想呢!他想看到她,所以她就得跟他走上操練台,這就是他的想法。拉著她,他向身後的軍士叫道:「發什麼呆呢?沒聽到我說的話是不是?剛剛走神的東南方陣,通通給我拉下去賞五十軍棍。」

   有副將看在眼裡,趕上來為他們求情。「將軍,這五十軍棍打下去可不輕,看在情有可原的分上就饒了他們這一次吧!」

   「什麼情有可原?」づ曄扯著嗓子向身後的軍士喊話,「就因為本將軍的夫人到來,所以你們就能走神,這就叫『情有可原』?那要是在戰場上,敵方的將領是個女的,你們不是一個個要抹脖子為她自殺了嘛!告訴你們,我現在的殘酷是為了讓你們在戰場上,在烽火硝煙中可以活得更加長久。」他毫不留情地下著命令,「五十軍棍,一棍都不能少,給我打。」

   雖然紫陌不想惹事上身,但再怎麼說這件事也是因她而起,她推卸不掉責任。拉了拉づ曄的衣袖,她懇求他:「算了吧!是我的錯,我不該到這裡來,你就放過他們吧!」

   紫陌從來不要求他做什麼,她對什麼都是一副可有可無沒所謂的樣子。難得她開口作出請求,づ曄很想答應她,可是軍令如山,他不能隨隨便便拿軍法開玩笑。

   正當他猶豫的時候,隊伍裡有個崇拜香茵的小伙子衝著一邊的紫陌吐起了口水,「你少在這裡假惺惺,誰不知道你就是用這套手段迷惑了將軍的心讓他娶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女婢。你奪了香茵姑娘的夫人位子,你還好意思在這裡耀武揚威?我告訴你,像你這種賤婢給香茵姑娘提鞋都不配。」紫陌原本就是隨和之人,反正這種話她平時也聽多了,而且香茵的確很能幹,所以她根本沒放在心上。づ曄可就不同了,敢這樣說他心愛的女人,簡直比當面扇他耳刮子都更讓他惱怒。他幾個大步走到小伙子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你敢說紫陌是賤婢?我會要你為你所說的話付出代價的。」

   他轉過身朝著站在旁邊的幕僚問道:「在軍營裡以下犯上,侮辱將軍者該當何罪?」

   幕僚猶豫著到底還是說了:「論罪當杖斃。」

   づ曄也不含糊,大手一揮他吩咐左右兩旁,「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打!打到死為止!」

   小伙子秉著一股子血性還就是不求饒,他惡狠狠地瞪著紫陌用撕裂般的聲音叫喊著:「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沒等紫陌反應過來,那邊一杖一杖已經打了下去,小伙子到底挨不過疼,聲聲喊得淒慘。紫陌像是大夢初醒,她拽著づ曄的衣袖苦苦哀求:「你就放過他吧!他只是罵了我,並沒有傷害到我啊!再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你還是放了他吧!」

   「不行!軍營有軍營的規矩,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我這個永定將軍還要不要當啊?」づ曄發了狠心要用一條人命樹立紫陌的身份和地位,他不要再聽到有人對她不敬,他心愛的女人絕不能受一點點的委屈。「打!繼續給我打!狠狠地打!」

   「不要!不要!」紫陌怎麼也沒想到,她如此一個平常之人,只想苟延殘喘地活在人世間,而她的存在竟然要剝奪另一個人的性命。她死命地揪著づ曄的手聲嘶力竭地喊著:「不要再打了,再打他真的會沒命的,我不要任何人因為我而死,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活著會不安的。づ曄,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打了,好不好?我求你!」

   づ曄困惑地看著她,他這樣做都是為了她,為什麼她不懂呢?別的就算了,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能答應她的要求。拂開她的手,他殘酷地下著命令:「給我打!他不斷氣你們就不准停下來。」

   紫陌終於知道了什麼叫無能為力,似乎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被押著打的人,耳旁聽著那一聲聲痛苦的哀號。沒有任何前兆,她腿一軟暈了過去。等づ曄發覺,她已癱倒在他的懷中。沒想到一幅杖斃的畫面竟會換來她的暈倒,づ曄當著眾人的面喊著她的名字,將心底裡那份濃烈的愛喊了出來:「紫陌!紫陌——」

   原來,即使是暈倒,她也逃不出他的懷抱,這就是她——冬紫陌可悲卻不可抗拒的命運。

   ?     ?     ?

   「紫陌!紫陌……」

   有一個聲音像牛頭馬面的催命符在她耳旁不停地呼喚著,紫陌緩緩地睜開眼迎面闖入的就是申屠づ曄焦急的面龐。

   她模糊的視線看著他,看著四周,這裡是臥房,她現在躺在床上。天色還早,她為什麼會躺在床上,她疑惑地回憶著,回憶起了下午在操練場上的情景,回憶起了因為她的到來而引起的騷亂,也回憶起了那個因為侮辱她,而被杖斃了的小伙子。

   她要了另一個人的性命,她的存在剝奪了另一個年輕的生命活下去的資格。

   紫陌驚恐的眼神看著面前的づ曄,她看著他,視線從他的臉上一直移到他的雙手。就是這雙手,這雙手親自殺了那條生命。

   「你怎麼了?」づ曄疑惑地看著她。魏泱不是說紫陌是因為過度驚嚇才會暈倒,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嘛!為什麼她醒來後的反應這麼遲鈍?難道說她身上還有其他病?他伸出手去撫摸她的額頭,想看看她有沒有發燒的跡象。沒等他的手碰到她,她立刻尖叫了起來:「你別碰我!你的手不要碰我,你走開!走開!」

   「紫陌,你冷靜一點!」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從自己的身邊逃開。「你怎麼了?我是づ曄,我是你相公,你不記得我了?」

   紫陌嚇得一直往床裡邊挪,千方百計想逃開他手的觸碰。「你不要碰我……你的手沾滿了血,我不要沾上血……我不要!我不要!」她抓著被子,嘴裡一直重複著,「我害死了一個人……我害死了一個人,他是因為我才會被打死的,他說他做鬼也不會放過我。我不想的,我只想過平平靜靜的日子,我不想任何人因為我而死。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個樣子……」

   づ曄終於明白了她的害怕從何而來,他坐在床邊試圖跟她解釋,無奈她就是不肯聽。衝著她,他只能大吼起來:「他沒有死——那個軍士沒有死。」

   「真的?」她怯生生地望著他,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我申屠づ曄需要騙人嗎?」看到她暈倒,他哪裡還管得了什麼軍士的死活,喊了停手他直接抱著她找來了魏泱。「可是你記住,紫陌,我是一個將軍,我必須用最殘酷的方式維護軍營裡的秩序。在軍營中,軍法、軍令就是生命。今天如果不是你暈倒,即使天皇老子來了,我也要杖斃他給在場所有的軍士一個懲戒。」

   偏過頭看向她,他的手撫上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眼眸,他清楚地告訴她:「沒有人可以侮辱你,即使是用血,是用生命,我也要告訴眾人你對我有多重要,我要所有人像尊敬我一樣尊敬著你,因為你是我申屠づ曄的夫人。」

   她不要用血,用生命換來的尊敬。她只是一個小女婢,從小在孤苦中成長起來,她努力地活著,活在這世間,即使今天成了堂堂永定將軍夫人,她也從未想過要得到如何尊貴的地位,只求能活得心安理得,活得輕鬆隨意。

   可是他卻霸道地用他的方式佔領了她全部生命,只因為他愛她。

   愛,可以成為佔據一個人的理由嗎?紫陌不知道,但她卻知道,這種愛她不想要,卻沒有抗拒的勇氣和資格。活在他的霸氣下,總有一天連最後一點隨遇而安都會離開她,總有一天她會在他的愛中逃離或者死去。這是她必然的下場,無法改變的下場。

   正當她發呆的時候,屋外傳來香茵的聲音,「夫人醒了嗎?」

   見她來了,づ曄從床邊站了起來,「她剛醒,你餵她吃點東西,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他細細打量著床上的紫陌,溫和地撫開她臉上的髮絲,「吃完東西你先睡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香茵坐在床前的圓凳上,親自端過了東西。紫陌衝她笑了笑,自己伸出手接了過來,「我自己可以吃,不敢勞煩香茵姑娘。」

   香茵也不堅持,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東西,她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了:「づ曄哥的父母死在戰火中,所以他從小就發誓要當個大將軍掃清敵寇。他從一個士卒一天天成長為今天的永定大將軍非常不容易,所以他有時候處理事情極端了一點,你不要太在意。」

   「我有資格去在意嗎?」紫陌反問她,「我只是一個被官府發放到將軍府的小女婢,能做將軍夫人簡直是天大的榮幸,不知道幾輩子積來的德,我哪怕有一點點的不滿意也會遭天譴的,不是嗎?」香茵瞧著她,莫名其妙地漏出來一句:「你的心並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麼柔弱。」

   她說對了,任何人能像紫陌這般一路艱難地活下來,即使再柔弱也會被歲月練就出堅強的個性來。否則,她早就自殺了,還能熬到現在?她反觀香茵,笑容中透著幾分探詢,「你呢?你似乎也不像表現出的那麼冷漠。」

   現在的香茵最不想提的就是感情,每次看到紫陌,她都會想起那天在小廳,魏泱拉著她的手說喜歡她,說要娶她的事。雖然這之後無論是づ曄哥、紫陌,還是魏泱似乎都沒把那當一回事,但香茵的心就是平靜不下來。所以看到紫陌的時候,她都會不自然地別過臉去,就像現在。

   恰巧這時候魏泱過來看看紫陌醒了沒有,他正要往裡走,老遠就看到了正坐在床邊的香茵。來應天府已經這麼多天了,她總是避著他,她不想見到他嗎?

   「香茵,你也在這兒?」

   「魏大夫,你來了?」她像一個盡責的總管站起身讓座,「你就為夫人好好把把脈吧!若是她出了點什麼事,將軍大人可是會很擔心的。」

   紫陌不知道他們倆之間有什麼糾結,但她的明眸可將香茵瞬間轉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香茵姑娘,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讓魏大夫給你也看看吧!反正也是順便的事,是吧,魏大夫?」

   「夫人說得是。」魏泱擔心地伸出手請脈象,「香茵,你把手伸出來,我給你看看。」

   沒等他碰到她的手,她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似的,迅速收回了手臂並藏於身後。「我沒病,我手上還有事,你趕緊給夫人看看吧!」留了丫環下來伺候紫陌,她這就離開了有他的地方。

   不!不是她離開他,而是他選擇了棄她而去,從十年前她向他表白感情的那一天起,他就遠離她的身邊,這一逃就逃了十年。現在她的離開,只是將平靜還給他,還給他這個……

   走到門口,香茵故意轉過身看向魏泱,嘴角帶笑地說道:「相隔十年,很高興再見到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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