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茗和周念萩兩個人相約逛街。
顏玉茗沒有戴帽子,沒有低調的打扮,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周念萩的肩上。他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反倒是周念萩始終紅著臉。
「你把手拿開啦。」周念萩小聲地說。
「為什麼?」顏玉茗不解地問。
周念萩白了他一眼。「難道你沒有注意到大家都在看我們嗎?」
「既然都公開了,就是不怕他們看。」顏玉茗說得很輕鬆。「再說,如果我們吵架,可能還怕他們看,但我們現在好好的,當然就隨他們看了。」
「我知道你已經金剛不壞了,但是我還不習慣別人的目光啊!」周念萩的眼睛轉啊轉。
「好吧,那以後我們就各自行動,定點集合。」他一臉認真地說。「集合地點選在暗巷子、包廂、烏漆抹黑的電影院,以及沒有針孔偷拍的賓館。」
她被他逗出笑。「還有、還有,我們可以選在下水道談戀愛。」
他還是一臉正經。「我以為我說的是兩隻老鼠談戀愛,沒想到你說的是兩隻蟑螂談戀愛。」
「嗯∼∼」她吐著舌頭,看了看他,被他嚴肅的表情逗出笑。「好,算你說得有道理,但是你也沒必要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嘛,這樣太囂張了。」
「有道理。」他爽快地點了點頭。
她狐疑地看了看他,才不相信他有這麼好說服。
他反問:「那要放哪裡?」
她想了下,還沒回答,就看到他退後了兩步。「嗯,你覺得離個三十公分到六十公分,怎麼樣?」
這傢伙喔!她無奈地搖頭。
「我們兩個如果這樣的話,你想旁邊的人會怎麼說。」他的手環在胸前,變換了聲音,說道:「你看你看,他們兩個人的感情一點也不好。」
他開始自言自語地演著別人可能會說的話。「我看戀情八成是假的。」他還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她連聲說道:「好、好、好。」他說得有道理,讓她拿他完全沒辦法,只能投降。
她看著他得意的笑,睨了他一眼。「奇怪,你以前話不是不多嗎?」
「嗯。」他沉吟了一下。「可能是你的口水吃多了。」
她的臉馬上紅了,趕緊摀住他的嘴巴,緊張兮兮地看著四周,就怕別人聽到他們的對話。
看她害羞了,他隱藏著笑意,把她的手拉開,故意說道:「你這動作是幹麼,你想跟我要回你的口水嗎?」
「唉呦。」她的耳根都燙了,氣呼呼地抱怨。「你不是低調的人嗎?」怎麼這麼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說這種讓人臉紅害羞的話啦。
他竟然還說:「我也曾經以為你冷靜、理性……」
「好。」她打斷他的話。「你盡量羞辱我,誰教我認人不清。」
他笑嘻嘻地看著她,握住了她的手。
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他當然低調。但是關於她的事情,他忍不住想讓其它人知道。想讓人知道她好可愛,他跟她在一起好開心,他好喜歡她。
他眼眸的笑意,讓她也笑了。
她幹麼去管別人的目光,她想看的只有他的眼眸而已啊!
戀愛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他們一點一滴地去認識對方,因為這樣而驚喜、而開心、而憂愁、而氣惱。
他重新靠在她身邊,再度把手放上她的肩膀。
這次,她靠上他,一手環上他的腰,與他甜甜蜜蜜地逛街。
在他的陪伴下,她第一次走進精品店,雖然她看上了一件春裝,卻因為高達三、四萬的標價而打了退堂鼓。
女店員端著一臉的笑,在一旁說道:「這件衣服,周小姐穿起來一定會很好看的。」
「沒有啦!」周念萩扯動嘴角說道:「我的腿粗,穿這種裙子不好看。」
「您說笑了,我想不會啦!」女店員格格地笑著。「不過您要是穿不慣這款的話,我們還有別的衣服,您可以盡量看。」
「謝謝。」周念萩不自在地笑了笑。「我自己看就好了。」
女店員看了看她,極客氣地笑了笑。「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了。」女店員特地和顏玉茗打了招呼之後才離開。
等她一走,周念萩迫不及待地湊到顏玉茗的身邊。「怎麼辦?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逃出去?」顏玉茗皺了眉頭。
「是啊。」周念萩壓低聲音,說道。「我只是想來見見世面,並不想買東西。不過我看那個店員的樣子,我要是沒買東西的話,恐怕很難走出去。」周念萩趕快把衣服放回去。
「你為什麼不買?」顏玉茗又把衣服拿出來。「我看你好像滿喜歡的。」他拿著衣服,在周念萩身上比了比。
周念萩再度把衣服掛回去。「三、四萬耶!我幹麼買啊?」她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整理好,就怕把店裡的衣服弄縐了。
「我送你。」顏玉茗說道。
「不要。」周念萩趕緊搖頭。
顏玉茗再度皺了眉頭。「為什麼不要我送你?」
「因為它太貴了啊。」周念萩理所當然地說著。
「可是我買得起啊。」顏玉茗也是理所當然地說著。
「這不是買不買得起的問題,這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啊。你想想這件衣服,不要說比我的衣櫥貴了,比我的床都還貴呢!」說到這兒,她齜牙咧嘴,彷彿這是多沒天理的事情。
他實在忍不住想笑。
她跟之前和他傳出緋聞的女人完全不同。那些女人就怕他不肯掏錢出來買東西給她們,而她則是一臉怕他當了冤大頭的樣子。
她還說道:「對了,我的蠶絲被都沒那麼貴呢!要買那件衣服,我倒不如天天裹著蠶絲被出門。」
虧她想得到這種事情,他低笑出聲。
「我現在才知道,」他說道。「其實你本來就沒打算要買東西,你是找我來壯膽,跟你進來逛逛,是吧?」
「嗯,嗯。」她一連點了兩下頭。
「可是如果我就這樣走出去的話,一定會被別人說閒話,那些店員一定會把我傳成是小氣的男人。」
她扁嘴。「你剛剛不是才說,不要管別人的目光嗎?」
他理直氣壯地說:「那是因為剛剛那是羨慕的目光,當然可以不要管了,但如果是說壞話的話,我們就不能放任著不管了。」
她笑睨著他。「你還是怕丟臉就是了。」
「嗯。」他點頭。「所以還是買吧。」
「不要。」她搖頭。
「買。」他堅持。
「不要。」她也不退讓。
「你要為這種小事跟我吵架嗎?」他軟硬兼施。
「雖然是小事,但是你也不可以要我違背我的自由意志。」她說得振振有詞。
他看了看她。這女人固執得很,如果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會吵起來。
「好吧。」他下了結論。「那我們各退一步。」
「這種事情怎麼各退一步?」她好奇地看著他。
「你去試穿,然後我再藉故嫌棄,我們自然就可以不用買了,這樣店員也不會說是我捨不得花錢買給你。」
她皺起眉頭。「還要這麼麻煩喔?」
他雙手環在胸前,不滿地看著她。「還不是因為你不要,我們只好這麼麻煩。」
她趕緊說道:「那好,就照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氣嘛!只是這件衣服實在太貴了,就連試穿,我都覺得有壓力。試穿這種衣服,感覺還得齋戒沐浴上香拜佛才能試穿。」
顏玉茗露出笑容,往她頭上輕敲。
周念萩俏皮地吐著舌頭。
顏玉茗笑著叫來店員。「麻煩你帶周小姐去試穿。」
「好的。」店員滿臉笑容地拿出那件洋裝,領著周念萩去試衣間。
周念萩進了試衣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彆扭地走出來。
那是一件V領、細肩帶、荷葉裙印花的粉紅春裝。
她裸露出來的肩膀纖巧白皙,十分好看,細膩的剪裁,襯出她玲瓏的曲線,她那截光滑的小腿,和洋裝的絲質相襯合,更是完美無瑕。
這是一件既輕盈又有女人味的春裝。她穿起來,讓顏玉茗驚艷地說不出話來。
周念萩睜大眼睛看著顏玉茗,呃,雖然她是很高興他很欣賞,但是他該不會忘了,他們最終的目的是要把這件衣服退回去吧。
「你不覺得怪怪的嗎?」她提醒他。
他恍然大悟地點頭。「沒錯,是怪怪的。」
她一笑。「那就算了。」雖然有點可惜,不過太貴了,她實在不想花他的錢。
他走到她身邊,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跟她一起照著鏡子。「應該要再配上一條項鏈,然後再換上另一雙鞋子,這樣就不會怪了。」
「什麼?!」他還想買項鏈和鞋子?!
周念萩愣了一愣後,趕緊拉著他的手,小小聲地說:「喂,這跟我們說的不一樣啦。」
「你不覺得換上另外一雙鞋子會更好看嗎?」他一臉的笑。「你覺得珍珠項鏈好,還是水晶項鏈好?」
「顏玉茗。」她沉下臉,壓低聲音說道:「我要生氣了啦。」
她現在才知道這霸道又奸詐的傢伙打什麼主意--他想騙她試穿後,再說服她買,哼哼。
「你不覺得你穿起來真的很好看。」他湊上她的耳邊,低聲地說。
他那親暱的舉動,害她一下子紅了臉。
店員識趣地走到旁邊,不打擾他們兩個。
周念萩尷尬地看著店員離開。「顏玉茗,你不可以這樣啦!」喔,她要怎麼說,他才會懂。
他看著她暈紅的臉頰,低笑著。「你給了我一個春天,我只是想買件春裝給你,這樣也不可以嗎?」
老天,他的話太甜蜜,害她看都不敢看著他。
她的心口鼕鼕冬地,強烈地催打著。她的舌頭一下子打結,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算了、算了,她不要跟他吵架了,他說了就算了!
他輕輕地托住她的臉,帶著笑意,溫柔地幫她撥了撥頭髮。
她怔怔地看著他,她雖然不喜歡他花錢的方式,但是他那種呵護的感覺,卻讓她好喜歡啊。
哎呀呀,她完蛋了。明知道這傢伙霸道、奸詐、還有點不講道理,但是她仍然喜歡他,喜歡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春天,一整片的櫻花開得像錦緞一般。
他特地排了兩天一夜的假期,不做什麼,就是跟她去日本賞櫻。
他們來到著名的千鳥淵,乘坐小船,欣賞沿著護城河綻開的櫻花。
藍天,晴朗得如同琉璃;綠堤,鮮翠得如同碧玉;紼櫻,清艷得如同粉晶。
小船悠悠蕩蕩,繁花浪漫。
這裡沒有人認識他們兩個人,他們怎樣親暱、怎麼甜蜜,都沒有旁人的目光干擾。
她偎在他的身邊,滿足又幸福地低喟。「如果你現在跟我求婚的話,我一定馬上就點頭答應。」
她終於相信,浪漫的感覺會讓人像醉暈了頭一樣。
「我怎麼可能跟你求婚。」他一笑。
「什麼?!」她霍地抬頭,翻眼瞪他。
看她反應這麼激動,他平心靜氣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是談戀愛,但那跟結婚是兩件事情。」
這男人,竟然還這麼平靜,真讓她想把他踹下河裡。
她氣惱地說:「我知道這是兩件事情啊,我也沒有要你真的娶我啊!我只是看氣氛很好才這麼說,你聽聽就好了,可以不用回答這麼讓人生氣的答案。」
看她這麼生氣,他覺得先閉嘴不說話比較好。
「你很奇怪耶!」雖然他不說話了,但是她的氣並沒有因為這樣就全消。「哪有人特地帶人到這麼浪漫的地方,然後還說這麼不浪漫的話。」
他終於忍不住替自己辯駁。「我也會說浪漫的話,只要感覺真的對了,我就會說了。」他不是也跟她說過甜蜜的情話嗎?
她噘嘴。「那你現在是哪裡感覺不對?」
「沒有啊。」他不懂,他只是說錯了一句話,怎麼會惹得她一連串的纏問。
是因為他沒有要娶她,所以她發怒了嗎?
他認真地說:「結婚並不會比談戀愛浪漫吧。」
「是不會呀。」她挑了挑眉頭。
她當然知道,結婚並不表示拿到愛情結業證書。
更何況,他們不過談了幾個月的戀愛,說要結婚,實在太快了。只是,他那種想也沒想到要娶她的語氣,讓她覺得受傷害,而且……
她問道:「不過,如果結婚不比談戀愛浪漫的話,你以前為什麼決定要結婚?」
他皺起眉頭,不知道她為什麼開始無理取鬧了。「那是一個個不同階段的問題啊。」
他耐心解釋,卻忘記了女人有時候要的不是解釋,而是安撫。即使周念萩看起來像是理性的人。
周念萩扯了一抹笑,以一種故作輕鬆,但其實聽起來是酸溜溜的口氣說道:
「你愛她,所以會想要跟她結婚:而你不愛我,所以並不想跟我結婚。」
話說完之後,她立刻有種想咬舌自盡的感覺。
她真的是可以跳下護城河了。她在講什麼討人厭的話啦!
朱莉文明明已經過世了,她吃哪門子神經病的醋?她明知道,朱莉文是個不可取代,也沒有必要去取代的角色,幹麼在這時候提到她呢?
他果然皺起眉頭。「你該不會想要跟我吵架吧?」
「你的臉色這麼難看,你才想跟我吵架吧。」她嘟著嘴。
情人之間的口角,有時候因為莫名其妙,所以更難有一個人低頭認錯,或是退讓一步。
兩個人的氣氛,突然就這麼僵住了。
他不發一語地划船,她好不容易開口,卻是說道:「我要下船。」
他很生氣。他這樣費盡心思安排,她卻說這樣無理取鬧的話。
「好啊。」他冷冷淡淡地應了一聲。
沒什麼大不了,她要下船就下船,她就是現在要飛回台灣,他也不會攔她的。
他把船划到了碼頭,和船老闆說了幾句日文後,就把船交了回去。
聽他說著日文的時候,周念萩突然很想跟他道歉。
他們好不容易才來一趟日本啊!
他是顧慮到她在台灣賞櫻的話,一定沒有辦法很享受、很放鬆,所以才把她帶到日本來的,她幹麼說這種無聊的話惹他生氣?!
只是她想歸想,就是沒有跟他道歉。
顏玉茗邁開步伐,走入櫻花步道之中。
周念萩真是不可愛,他怎麼會喜歡上她,怎麼會把她帶到日本來,怎麼會想各種方式去討好她,怎麼會不顧一切就是要跟她談戀愛?
周圍響起嘈嘈切切的日語,他聽得更心煩。
他的步伐不自覺地跨得更大,等到他回神的時候,才猛然想起周念萩。
他怕她跟不上,趕緊回頭去看她。
一回頭,卻發現周念萩不見了。
他慌張地尋找,人擠人當中,到處都是他不認識的日本遊客在談談笑笑。
糟糕!這女人在台灣都能迷路的,何況是在日本。他跟她嘔氣做什麼呢?她不過就是吃點醋而已,也沒有什麼。
老天保佑,她千萬不要出事。「念萩!」他著急地大喊。
陌生的中文,引得路人好奇。
他不顧路人好奇的目光,一邊跑,一邊喊。「念萩!」
「喂。」周念萩的聲音響起。「我在你後面。」
「你……」他看到她,眼睛突然冒出濕熱。
她沒察覺他的擔憂恐懼,笑嘻嘻地捧起一路上撿來的櫻花瓣。「我是豬頭。」她捧了滿手的櫻花要跟他道歉。
他們兩個互看,她可是鼓足勇氣對他示好。
他輕笑,忍著眼裡的淚光。「我知道,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情。」然後,就喜歡上這隻豬頭了。
「這個送你。」她把櫻花瓣倒在他的手上,笑著說道:「我們去神社,為莉雅小姐求一個平安御守。」
她是在告訴他,她已經不介意朱莉文的事情了。
他一笑。「好。」
他還要另外為他們求一個愛情御守。
他把手中的櫻花瓣高高舉起,輕輕灑在她的身上,風微微吹起,她微仰著頭,
甜美的笑容在飛舞的櫻花瓣中揚起。
愛情就像春天,雖然陰晴不定,但仍是最燦爛清甜的季節。
風繼續吹著,一樹又一樹的櫻花繽紛如雨的碎落。
她是如此美麗潔淨,讓他心口怦動。
他低下頭,櫻花雨中,吻住她。
她羞澀地回應,他卻放肆地品嚐逗惹。
他的情意如同綻放的櫻花一樣,熾烈纏綿。
他們再也不要為了什麼樣的瑣事吵架,他們要盡情享受昂放花季所釀成的愛情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