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從早上就一直守在門外,至今卻遲遲不聞龍映蘿的召喚,於是個個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依我看,我們還是進去吧!」終於有人發出聲音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致的點點頭。
「咿呀——」
門輕輕地被推開,眼前的景象卻讓所有人尖叫出聲——
「啊——公主!」
龍映蘿倒臥在床榻下方,臉色已呈青黑,口中的鮮血仍然不停地流淌……
大家手忙腳亂的扶起她,有人去傳喚御醫、有人去通報龍應軒、有人忙著清理那一地的血跡……整個水晶宮陷入一片混亂的局面。
不久後,御醫到了,龍應軒和一干大臣也都趕過來探視情況。
當每個人眼見龍映蘿病發的症狀後,莫不雙眉深鎖、面色凝重。
她這幾個病發的特徵,他們並不陌生,前些時候涎谷醫者用藥卻害死的那位大臣,死前的模樣和龍映蘿此刻的模樣完全相同。
「王,公主她……」御醫面有難色的轉頭看向龍應軒,對於這種毒,他大半輩子的醫療經驗全都派不上用場啊!
「我明白,你下去吧!」龍應軒靠近龍映蘿的床邊,臉部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他情緒異動的端倪。
「星晉,叫升龍回來。」龍應軒沉吟了半晌,下達了命令。
龍映蘿的能力全在升龍那裡,所以惟有他,才可能有辦法在這種奇毒的侵害之下,救她的命。
「王,可是升龍他……」星晉站在龍應軒後方,也是一臉為難。
「怎麼?」
「是……」星晉走上前,把事情的始未都說給他聽。
原來,升龍要離開的那天,星晉剛好在離界林外巡查。當時,他就隱約覺得升龍有異常的地方,一試之下,果然如他所猜測的一樣,升龍已把靈印取出,從此無法再與龍之地任何一人,以心音傳遞訊息了。
「是嗎?那……映蘿就只能等死了?」
「王。」眾臣齊下跪,央求著龍應軒。
升龍不在,現在有能力救龍映蘿的,就只剩下龍應軒了。
「我只能封住她的血脈七日,你們誰有把握在七日內找到升龍?如果沒有,怎麼做都是沒用的。」
並非他寡情到不救龍映蘿,而是一來,這種毒是龍之地從始未見的,那名臣子的案子都還在審查當中,就算升龍回來,也不見得救得了龍映蘿。二來,他身為一族之君,不能擅離龍之地,而族裡卻再沒有人有能力前往人界,所以龍映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可以!」在一片沉默中,一道女聲卻從外頭由遠而近地揚起。
「我可以去人界。」杜艷跑得氣喘吁吁,驚見眼前了無生氣的龍映蘿,還不敢相信這個剛聽到的消息。
怎麼會這樣?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今天突然就必須面臨生死關頭了?
看著躺在床榻上,靜如一尊搪瓷娃娃般的龍映蘿,她彷彿又回到十幾年前,自己與小妹生死闊別的那個雪夜。
無止盡飄落的雪花,就像她被凍僵的心……杜艷發誓過,她絕不讓這等憾事再度發生,所以龍映蘿絕不能死!
「你不行。」龍應軒回答得利落又乾脆。
這個女人來攪什麼局?龍應軒逕自生著悶氣,對杜艷擅自在眾人面前突發此語的舉動,感到十二萬分的不高興。
「為什麼?映蘿說過,我已經有能力進出龍之地與人界了。」杜艷指著額上的菱形印記,雙眼炯炯地面對他的怒氣。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王,杜姑娘說的也不無道理……」星晉想替她爭取龍應軒的同意,也算是替龍映蘿爭取一線生機,但是在龍映軒殺人般的目光之下,只得止住了話,乖乖地閉上嘴巴。
「你知道我可以的,這不是該有私心的時候。」他是不想讓她冒險,杜艷知曉,並感動於他保護她的心意,可是如今龍映蘿都變成這樣了,她不能只顧著自己的幸福快樂,而不考慮她。
「就是因為我不能有私心,所以你才更不能去。」儘管杜艷已具有王族能力,但她根本還不懂得如何發掘自身能源所在,又如何能駕馭得宜?他不會讓杜艷冒這個險。
「應軒——」
「你不用再說了。」無論杜艷怎麼說,龍應軒是決計不答應。他故意不看她,就是怕自己又在她充滿堅決的眸子下投降。
她是他最重視的人,龍應軒甚至願意拿他尊貴的生命去維護她,然而杜艷是怎麼回報他的?
她忤逆他的旨意似乎是上癮了!
龍應軒開始懷疑,說不定哪一天他真會忍不住,就一把掐碎她纖細而又高傲的頸項。
「王!」眾臣再度齊聲哀求,連杜艷也砰地一聲跪下了。
「你——」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杜艷覺得自己好可惡,她這樣做,不啻是在利用他對她的感情作威脅啊!
但,為了救龍映蘿,她又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好……」
龍應軒氣極了,狠下心就要答應之際,一道尖銳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插入其中——
「且慢!」端素兒大搖大擺地領著茹兒等一群人走進房中,不可一世的眼神就好比大英雄般。
「你來做什麼?」
如果不是端素兒三天兩頭就到他的書房打擾他,或是派人送補品給他,龍應軒都快忘了有這個女人的存在了。
端素兒嬌媚一笑,腰肢款擺地走近龍應軒身旁,刻意把說話的音量提高,務必確定在場的人全都聽見。
「王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公主怎麼會無緣無故中這種毒?而且恰巧就在升龍離開的隔天?」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龍應軒嫌惡的撥開她搭在他肩上的手,很是不捨跪在地上一臉漠然的杜艷,但卻又礙於顏面,不好直接拉她起身。
而端素兒瞥見這一幕,心中的恨意便更添上幾分。
「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公主中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端素兒的柔眸倏地轉為一雙利眼射向杜艷,咬牙切齒的說:「全是這個女人做的好事!」
端素兒故意揚聲說道:「這幾天,根據侍衛的說法,只有她進過涎谷,而我私下問過茹兒,她也證實榕樓裡有從涎谷取回的書籍和藥材。」
端素兒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龍應軒的眉心深深皺起,轉向杜艷詢問:「你怎麼說?」
「我確實去過涎谷,但我絕不可能會對映蘿下毒。」
「你說謊!」端素兒大喝一聲,「茹兒,你把事情清楚地說給大家聽,好讓龍族子民都知道,這個女人是多麼工於心計。」
在眾人的屏息以待中,茹兒怯生生的聲音顯得卑下又可憐:「是這樣子的……」
她把杜艷去過涎谷後,不避諱將那些草藥拿出來配製的事實,扭曲為杜艷偷偷摸摸地把草藥藏在衣櫃裡,怕被別人瞧見一般。
而涼亭那一段,茹兒更是加油添醋地說得曖昧,讓聽的人不用猜也能知道,杜艷之所以對龍映蘿下毒,原是為了升龍。
「茹兒說的句句屬實,王可以派人去搜查榕樓,並傳喚當日的侍衛來求證。」她說完後,還不忘附上那些精心安排過的佐證。
「星晉。」龍映軒隨即示意星晉帶人去查。
「你不相信我?」杜艷知道自己被陷害了,但她只在乎龍應軒的反應。
「你見過升龍?」龍應軒沒有正面答覆她,憶起當晚杜艷央著他問升龍和龍映蘿的事,他的不安更加擴大。
「沒錯,我見過他,就在茹兒說的那個涼亭。他在那裡把靈印取出來,要我交還給映蘿。」
「他何以找上你?」
「你說呢?」杜艷不答反問,覺得他與她之間的問答著實可笑。
升龍為什麼找上她?天,這還需要問嗎!?
「你這——」龍應軒才正要說話,星晉就領著幾名侍衛回來了。
「王,這是在杜姑娘房裡搜到的,侍衛們也確定,升龍和杜姑娘有在涎谷附近的涼亭碰面。」星晉的面色深沉,對擺在眼前的事實不敢置信。
龍應軒看一眼那些藥材,心情沉到谷底。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她喜歡的人是升龍?所以才會一再地抗拒他、逃離他?甚至使出這些惡毒的招數,都是為了到人界與升龍相會?
龍應軒盯著她依舊澄澈的雙眼,竟不知該相信什麼了。
「那些藥材我沒有用過,至於我與升龍,就是我說的那樣,信不信由你。」他不相信她!杜艷從龍應軒的眼睛裡讀出這個訊息,頓時感到萬念俱灰。
她對他的愛,難道還構不成信任?他不相信她,只不過是在表露他對他自己的貶低。
「罪證確鑿,你要我相信什麼?」打翻的醋意蒙蔽了龍應軒一向冷靜的判斷力,他痛心地別開眼,用盡每一分自製說道:「來人啊,把她押進大牢,等候發落!」
姑且不論端素兒是如何掌握到這些線索,當著眾臣民的面,龍應軒只能確定,自己此刻做出的裁決是最適當的。
「等等!」杜艷沒有抵抗,任侍衛押起她,臨出門前只對龍應軒說:「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映蘿是你惟一的親人了,請你務必救她。」
「少在那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人就是被你害慘的,還裝什麼菩薩心腸!啪!」端素兒不待龍應軒答話,走向杜艷就是一個巴掌。
反正現在杜艷是待罪之身,死上萬遍也不足惜,她賞她這樣的罪人區區一個巴掌又算什麼!
「我的話說完了。」清晰的五指印烙在杜艷白嫩的臉頰上,顯得觸目驚心,但杜艷沒有喊一聲痛,猶然只是沉定的看著龍應軒。
「帶走。」
龍應軒的眼神閃爍了下,還是下了命令。
而杜艷一被帶走,眾臣也就識相的隨之退去——
「你站住。」他叫住端素兒。
端素兒還興高采烈地回身,心想,龍應軒是要嘉獎她這次的表現。
「應軒……」
「啪!」她的嗲功尚未來得及發揮,龍應軒就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下手又重又狠。
「你不配再叫我的名字,記住,這一巴掌是在警告你,別再自作聰明。」語畢,龍應軒亦拂袖而去,徒留下端素兒仍搗著臉,嚇得跌倒在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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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潮濕、天光無蹤。這些,似乎已成為每一個時空裡,大牢的共同特徵。
杜艷自從下午被押進這裡,一直滴水未進,此刻夜已三更,她仍然維持著同一姿勢,盤腿坐在角落,動也不動。
星晉來看過她,他說在思考過後他寧可相信她的清白。所以他定會替她把事情調查仔細,不會讓她受不白之冤,然杜艷卻一句話也沒答他。
清白?不必了吧?除了龍映蘿,龍應軒是她在龍之地最親近的人,她把心都給了他,他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給不起她,她還要那些其他的東西做什麼!
杜艷逼自己定下心來,不再去想,就是不願自己到了最後竟會恨他!
「你何必來?」不用睜開眼,杜艷也能感覺是誰來臨。
這個夜夜擁著她入眠的男人,他的氣息,融在她身體、心裡的每一寸、每一寸……她怎能忘?
「你沒有吃東西。」龍應軒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移形進入杜艷所待的牢房中。
「我不餓。」杜艷知道龍應軒就站在她身前不到咫尺的地方,但她依舊沒有睜眼瞧他。
「你不打算把事實告訴我?」
「你所相信的,就是事實。」
「艷兒,」龍應軒攫住她的雙肩,聲音裡有著不穩的顫抖。「你既不辯駁,亦不澄清,這樣下去結果會是什麼,你知道嗎?」
「不就是死嗎?」杜艷推開他的碰觸,反轉過身面對冰冷的牆壁。
「你……當真和升龍……」他不容許一點點的背叛,他要的是一份完整,只要杜艷承認了,他就再不會管她的死活。
「該說的我全說了,隨你怎麼想。」他應該要相信她,而不是跑到這裡來質問她!
該死的!杜艷把眼睛緊閉得都痛了,就是害怕一旦張開眼,不爭氣的淚水就會決堤湧現。
他居然該死的不相信她!
「你不准再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和升龍是怎麼一回事?」嫉妒會逼得人發狂,龍應軒是確切地嘗到這個滋味了。
說他冷血也好,說他對龍映蘿缺乏感情也無妨,他眼前在乎的只是他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是否清白!
「我已經說過了,你還要我說什麼?是不是非要我承認,你才會甘心?」杜艷這輩子沒有這麼歇斯底里過,「龍應軒,你是個混帳!」
明明沒有睜開眼,怎麼眼淚還是滑落臉頰了?她的愛呵,龍應軒到底看成了什麼?
「你——」龍應軒揚起手,又一次因她的話氣急攻心,但卻再也無法打得下手。
他何嘗願意懷疑她?他身不由己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龍應軒和杜艷同時感到一股無力。
愛情,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複雜?他們都只想愛得簡簡單單,卻一再傷害了彼此、誤解了對方,這是什麼道理?
愛,竟是如此犀利的雙面劍呵!
「你替映蘿止住了毒素流竄?」
「嗯。」
「升龍會趕回來的。」她出不去,那麼總該有人回來救龍映蘿。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杜艷緩緩張開了眼,水亮的眸底淨是對他的控訴。
「即使沒有了靈印,彼此信賴的兩個人,心意還是相通。映蘿有難,最終,升龍不會感應不到。」
「我沒有不相信你——」
龍應軒想解釋,杜艷卻打斷他——
「你是不相信我。應軒,你聽見自己的心沒有?沒有人可以永遠拿責任當借口,龍族給予你的責任不等於你個人的心意呀!為什麼你總是要處處遷就、事事以他們的心做判斷?你是你啊!」
龍族帶給他的壓力,已經將他扭曲變形,但龍應軒只是龍應軒,不是整個龍族,他為什麼還看不清楚!
站在全龍族子民的立場,他可以不相信她,可是他自己呢?他的個人意志呢?他沒有理由懷疑她對他的感情!
「艷兒……我必須給族人一個交代……」聽完她的一席話,龍應軒一向威嚴的眼裡居然泛著點點淚光。
這一刻,他忽然就開竅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作繭自縛得來的吧?高處不勝寒,許多事情也許都能簡單處理之,是他過分的責任感讓事情都複雜化了。
杜艷的提醒,像一味猛藥,讓他這顆頑石柔軟了。
「我會把真相查出來的。」
他的吻頻頻落在她臉上的每一處,杜艷仰著頭承受他的給予,忘記了此刻身在何處,也忘記了方才與他的爭執,腦子裡容得下的,是身前她傾其所有去愛的男人……
「別做傷害自己的事,嗯?」龍應軒的呼吸吞吐在她的耳邊,親暱的氛圍讓室內都溫暖了起來。
「我和升龍真的沒什麼。」標準的吃軟不吃硬,唉!
「艷兒,是我太過——」
杜艷點住了他的唇,不讓他的話繼續。
「映蘿會沒事的,對嗎?」偎在他懷裡,杜艷心中就能得到一種踏實與平靜,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或許,就是人們所說的歸屬感吧!她想。
「嗯。」龍應軒雖是這樣回答她,可是實際上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能讓我到人界去嗎?」在最後關頭,如果升龍仍不回來,她至少還能盡一點力。
「你不能去。」龍應軒很堅決的搖頭。
「除了擔心我的安危,還有別的原因嗎?」聰穎如她,早就發覺這其中的內情沒這麼單純。
龍應軒笑了,又是很自豪的那種。
「不讓你去人界,確實還有別的考量。」
「怕我不回來?」
「你會嗎?」明知道杜艷和升龍真的不會有什麼曖昧,可是龍應軒現在只要提到人界啊、升龍啊,心裡還是很不舒坦。
「關於烈巖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決定不再隱瞞,把他極度反對她去人界的理由告訴她。
「一無所知。」她只聽過這個名稱而已。
「烈巖是龍之地與人界的另一塊連接地,那裡終年高溫如烈焰,沒有生命,寸草不生。龍之地久有一傳說,凡是由人界回歸王族者,除經祭祀儀式認可外,還必須自行尋找到烈巖中心處,接受真火燒烤旬日,方算正式完成身份轉移,並獲得全族愛戴。」
「也就是說,你不讓我到人界,就是要我避開去烈巖受苦的機會?」
如今她若是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穿越離界林到人界去,便代表她亦有接受烈巖考驗的先決條件,龍應軒如此反對她去尋找升龍,原來還有這層意義。
眼眶裡剛褪去的淚水又如湧泉,杜艷感動莫名,他的體貼竟是以這樣的形式存在。
「具龍族血統者,在烈巖待著是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其中心處的真火高溫無比,即使你能承受,我也不要你走這一遭。」他做任何事,都是依循著祖先遺留下來的傳統,惟獨這一件事,他為她破了先例。
當日在七彩樹林,他所煩心的,就是有臣下向他建言這件事。
「應軒,對不起,我……」杜艷覺得好抱歉,她怪他不信任她,可是他的用心,她又哪裡看見了?「可是……這樣真的沒關係嗎?不會令你為難?」
「不打緊的。」龍應軒寵溺的朝她笑笑,只手輕撫她額心的那枚金色菱形印記。
那時他是如何回答那名臣子的?他說:「烈巖的傳統雖名之為傳統,然而自有龍族以來,亦未有如杜艷此等情況者。她今已有菱印在身,便開了先例,不必完全比照傳統。」
他的意思就是在宣告大眾,龍族之後具有菱印者,杜艷是頭一個,所以這就是新的傳統——從人界回歸王族而獲賜菱印者,不必要到烈巖接受試煉。
聽起來雖然很難令人心服口服,但他也並非強辭奪理,因此也就沒有人再敢多言了。
「希望一切都會回歸平靜。」杜艷由衷地說。
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在人界的洛弄晴、升龍,龍之地的龍映蘿還有她自己,不管經歷了多少辛酸苦難,最終都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沒有遺憾。
「會的。」
****************
「王,臣妾來給您請安。」端素兒巧笑倩兮地步入華宇宮,精心打扮過的妝容沒有一點瑕疵。
「嗯。」龍應軒埋首於一堆奏折中,正眼也不瞧她。
端素兒暗咬貝齒,以為龍應軒的氣還沒消,於是更加賣力的想要取悅他。
「王,這是臣妾請人剛裁製的宮衣,您看如何?」金縷鳳紋,流蘇垂地,端素兒一行走,叮叮錚錚的聲音煞是好聽。她自信的擺出最嬌艷無雙的姿態,就等龍應軒看上一眼。
過了許久,端素兒的笑容都快僵了,龍應軒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正當她一如往常地識趣準備轉身要退下時,他開口了。
「你過來。」
端素兒大喜,答道:「臣妾遵命。」
「這身宮裝的確適合你,不妨多裁幾件……你請哪個師傅做的?」
龍應軒的手扶在她的腰上,端素兒感到有點暈陶陶的,幻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又要回來了,因此沒注意到他迥異於往常的問話方式。
「臣妾也不知道那名師傅打哪兒請來的,是茹兒……」話一出口,她才驚覺不妥,連忙又打住了話,做賊心虛地垂下頭。
「是茹兒替你找的師傅?」龍應軒刻意加重「茹兒」兩字,只見端素兒頭垂得更低了。
「呃……其實臣妾只是那天聽聞丫環說,茹兒有這方面熟識的師傅,於是派人向她問了……王不會怪罪吧?」端素兒打探似的目光,此時又兜回龍應軒身上轉呀轉,深怕他看出了什麼。
「無礙。」他聳聳肩,好似真的不以為意。
昨天在水晶宮時,他就覺得奇怪,茹兒是他從自己的華宇宮調去榕樓照料杜艷的,怎麼有事發生了,她不稟報他這個做主子的,反而會到端素兒那裡去說?
現在,端素兒又再一次提到茹兒,分明顯示她們過從甚密,他心中的懷疑更確定了幾分。
龍映蘿中毒的事,一定和她們兩個脫不了干係。
「那臣妾就放心了。」端素兒嫣然一笑,狀似無心機的說:「王,我今早去探望過公主,她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臣妾擔心……公主會有危險呀!您絕對不能輕饒過那個下毒的賊人,否則如何還給龍族子民一個公道呢?」
龍應軒的情緒起伏無常,脾氣也實在很糟,可是服侍他這麼多年,端素兒深知他身為龍族之首的自知,會使他不得不從總體立場做考量。
所以,就算他再怎麼喜愛那個叫杜艷的女人,一旦公開審判確定後,他仍只有下令賜死她這條路可走。
「素兒,」龍應軒的口氣好輕,輕拂過她臉蛋的手勁好軟,「我當然不會放過下毒之人,可是你知道嗎?映蘿所中之毒,和之前害王奉毒發身亡的毒,其實不完全相同。」王奉就是之前涎谷命案中被害的那名大臣。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起先我也沒注意到,不過,今天我替她再運氣時,發現了這個奇怪的地方。」龍應軒鬆開她的手,笑得高深莫測。
「那下毒之人,可能就另有其人了?」端素兒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怎麼會弄錯呢?王奉的死,是由於他那勞什子的仗義執言屢次觸怒了她,她才陷害一名醫者毒死了他,而那份藥材、藥量和她交給茹兒到水晶宮下手的一模一樣,不可能有錯的。
她該找茹兒來問問才是!
「應該吧!王奉死時,杜艷根本還沒來到龍之地,如果映蘿的毒是她下的,那一事王奉又該如何解釋?我是覺得很古怪哪!」
「是啊……」端素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笨哪!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只顧著要選用最毒的藥材,卻忘了還有這一點考量!
「在想什麼?」見她游移不定的眼神,龍應軒已胸有成竹。
「沒有,臣妾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這些人太猖狂了,連王公大臣與公主都敢下手毒害,實在太恐怖了!」
端素兒佯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說:「王,不如臣妾走一趟寺廟上香,替您祈求早日找到真兇,並保佑公主身體早日康復,好嗎?」
「你有這份心意當然好,我派星晉送你去吧——」他倒要看看,她還有多少把戲還沒使出來。
「謝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