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紅的眼眶及眼下的暗沈,顯示出她的情緒及精神都十分不佳。
坐在駕駛座上的盛南極握著方向盤,不時轉過頭來看她,眼底一片關懷的神色。
「你家……只有你一個人?」
「還有一個媽媽。」她看了他一眼,苦澀地回答。
只是……有跟沒有一樣。她無聲歎了一口氣。
「我怎麼沒看見?她出去拜年了?」盛南極試探地問。
「拜年?是啊!」去賭場拜年了。
戚曉葉嘲諷地輕笑一聲後,掉過頭去繼續瞪著窗外。
猜到她可能跟母親有不愉快,他停止了探問。
早上他突然心血來潮,打了一通電話給她,想聽聽她的聲音,沒想到聽到的竟然是她在電話裡崩潰哭泣的聲音。
再聽到她那句「可不可以帶我走」那種近似求救的話,他的心猛地一驚,立即出門,飛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到她鄉下的老家去。
雖然他很高興在他到達時,看到安然無事的小圓臉奔過來,向他投懷送抱,但是她濕著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撲向他,倒是讓他擔憂不已,心裡狠狠地揪緊了一下。
偏偏她又硬著嘴,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也不肯說,只是淚水答答滴,拎著行李坐上他的車,要他馬上帶她離開。
「大年初一就出門離家,沒關係嗎?」他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
「你又不是沒看到,我家一個人也沒有,像個空城一樣,不管我離開或留下,有關係嗎?」她語帶譏諷地反問。
「你好像很愛問『有沒有關係』這句話。」他忽然笑出聲。
「有嗎?你笑個什麼勁兒?」她覺得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
「上回你也是問我,我們之間有什麼關係。」他提醒地上次的不愉快。
「你還有臉說?我們本來就沒什麼關係。」她嘟起唇不悅地說道,臉頰卻浮起微微的紅暈。
「我們沒關係,我會千里迢迢地開兩個多小時的車來接你?」他挑了挑眉。
「又……又沒人叫你來!」她不自在地強辯。
「是,沒人叫我來,是我眼巴巴地追來的。總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心甘情願。」他流露出深情心痛狀,很體貼地不提她曾開口要他來帶她走的那句話。
「你少耍嘴皮子,噁心死了!」她笑罵地捶了他一記。
經他一逗,她的心情平復了許多,也開始願意開口跟他聊天說話,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著。
她早上真的是傷心得昏頭了,竟然一接到他的電話,就對著他哭了起來。
現在冷靜之後,才開始覺得她歇斯底里的反應真令人難為情,尷尬得不得了,只想跳下車去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想到母親,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怎麼辦?」盛南極忽然沒頭沒腦地開口。
「什麼怎麼辦?」她一頭霧水地問道。
「塞車了。」
他指了指前方動彈不得的車況,二線車道已經塞成了五線。
「那就慢慢開啊!」還用問?
「不如我們找點事做,打發時間?」他興奮地轉頭看她,眼神充滿了莫名的期待,讓她開始戒慎起來。
「在車上可以做什麼事?」難道玩猜拳不成?
她撇撇唇,完全不想陪他無聊發神經。
「過來。」他對她眨眨眼,還勾勾手指。
「做什麼?」她反而向後避開,警覺地看著他。
「你過來一下。」他又對她勾了勾手指。
她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地湊過去。
諒他在大庭廣眾下,也變不出什麼把戲。
才這麼想著,因此沒防備他竟突然伸出手勾住她的頸後,大手覆在她腦後,將她的頭壓向他。
「你……唔──」她大驚失色,想要後退,卻已經來不及。
他密密實實地覆上她的唇,並趁她驚聲呼叫時,將舌探入她口中,半強迫、半誘哄地捲吮住她的舌,要她配合他的節奏,與他翩翩共舞。
她感覺呼吸全被他奪走,胸腔裡急速缺氧,因此不由自主地喘息著。
也許是缺氧的關係,腦袋也呈現一片麻窒空白。
她無法思考,只覺得漫天漫地的熾烈星火,向她兜頭罩來。
「你真甜,寶貝。」
他也跟她一樣氣息不穩,話語間帶著喘息。
她無法回答,只能閉上眼,努力提醒自己要記得吸氣。
至於她為什麼會呼吸得這麼辛苦……融成一大缸漿糊的腦袋,根本就想不起來任何事了。
胸口又涼又熱的矛盾觸感,也讓她的神智迷離到九霄雲外。
當他的大掌撫過她胸前赤裸的頂點時,她渾身竄起一陣陣強烈的顫慄,忍不住弓起身子……
呃……赤、赤裸?!
她立即張大眼睛低頭看,差點沒因羞憤過度而昏死過去。
「色狼!你的手放在哪裡?!」
啪!
小小的車廂中,響起一陣尖叫聲,其中還伴隨著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聲。
盛南極一臉懊惱地撫著印上五指火焰山的臉頰,恨恨地抓著方向盤按了幾聲喇叭出氣。
「馬的!車潮怎麼都沒動?」叭叭叭叭!他猛按喇叭。
被呼了一巴掌,現在他正不爽。
前方的車主大概亦被塞車磨掉了耐性,也狠狠地回敬了幾聲喇叭聲。
一時之間,車陣裡像是傳染病散播一樣,一聲接著一聲的喇叭聲此起彼落地互相囂鳴著,熱鬧得不得了。
「你下手還真重。」他揉著火辣辣的臉頰,眼中充滿埋怨和慾求不滿的火花,卻一絲反省也沒有。
她一點兒也不留情,害他的眼淚差點痛得噴出來。
「你活該!」她紅著臉罵了他一句。
她抖著手,好不容易才扣好內衣背上的鉤子,拉好毛衣下擺。
真是的,這是在大馬路上耶!他竟然完全不看地點,說發情就發情!
可惡,她竟然一時不慎,在大年初一就被這個色胚給偷襲了一個吻,還……還被襲胸!
壞兆頭,壞兆頭,真是壞兆頭!
「你親人都不看地方的嗎?」她雙手環胸,離他遠遠的,防止他再次進襲成功。
「想吻就吻了,還要猶豫什麼?又不是見不得人。」他無辜地瞄了她一眼,表情可哀怨了。
「你──」她氣得把頭轉開,不想理他。
大色豬!一點兒悔意也沒有,真是死性不改!
當她回到城市後,才發覺市區裡幾乎所有商店都關門休息,冷清到了極點,只有便利超商還開著。
她憂心地望著蕭索的街景,心裡默默地盤算未來幾天的生活餐飲要怎麼打發。
盛南極看了看她居住的公寓四周後,二話不說將方向盤一轉,油門一催,帶著她離開了公寓樓下,完全沒給她下車的機會。
「喂!你要把我載去哪裡?」她驚愕地轉頭瞪他。
「我家。」
「你家?!你幹麼把我載回你家?回頭、回頭!我要回『我』家!」她用力拍車窗。
「你也看到了,你家樓下的整條路上,一家店也沒開,難道這幾天你想一直吃超商的關東煮,等到店家開門為止?」盛南極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
「誰說只有關東煮?」她臉紅地冷哼。
可惡!他是她肚裡的蛔蟲是不是?
她在想什麼,他全知道!
「不然是國民便當,還是御飯團?」他瞥了她一眼。
「你!」她惱羞成怒地瞪他。
「我有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侄女,她們是雙胞胎,比你小兩、三歲。大的叫翡翡,小的叫翠翠。雙胞胎小的那個除了哭,別的事不會,做菜倒是一流,去我家吃年菜,包管比關東煮還營養豐盛。」他緩緩地開口。
「我不要。今天是大年初一,去你家作客太奇怪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多才熱鬧。」他繼續說服她。
「我一個外人,到你家過年真的太奇怪了,我不要。」她還是搖頭。
「我家人口簡單,幾乎沒有熱鬧過。前幾年,大家甚至是分散在世界各個角落各自過年的。」
聽起來,他跟她似乎是天涯淪落人,過年時也是這麼孤單。
「你家裡……有哪些人?」她對他勾起了一些好奇。
「我哥,還有雙胞胎的妹妹。雙胞胎的姊姊則跟她的新婚老公一起住。」
「怎麼沒有長輩?」她微微蹙眉。
「都不在了。我跟我哥是孤兒,被雙胞胎姊妹的爺爺收養,後來雙胞胎的家人都去世了,就由我們收養她們。」他淡淡一笑。
「噢。」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其實腦袋一團亂。
他家成員的關係好複雜,讓她不知要如何再問下去,乾脆不問了。
「對了,翡翡的老公叫姜明。」他意味深長地提了一下。
「噢。」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沒有留意到他奇怪的眼神。
就這樣,戚曉葉糊里糊塗地被盛南極給帶回家去了。
盛南極對她好得不得了,不但給她包吃包住,照顧得妥妥貼貼的,而且像是要新媳婦融入夫家一樣,讓她見過了他的哥哥盛北極、長得一模一樣的漂亮雙胞胎,甚至連侄女婿也見過面了。
另外,她還知道雙胞胎中的妹妹,跟盛南極的哥哥在一起。
雖然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親眼見到盛北極跟雙胞胎中的妹妹杜艾翠親吻時,還是著實教她嚇了一大跳。
還有一件事,讓她覺得怪怪的。
盛家人對她非常熱情、親切,常常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一看到她,再看看桌上的白瓷盤子後,全都會不約而同地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接著,他們會興奮地推推盛南極,不停地追問說:就是她?就是她對不對?
而盛南極則是一臉開懷的表情,雖然沒說話答腔,但臉上的笑容彷彿已經說明一切的答案。
「我的臉很奇怪嗎?」
當大家再度看著她發笑時,她忍不住擔憂地摸摸自己的臉。
「不怪不怪,圓圓、白白的,挺可愛的耶!」眾人笑呵呵地回答,還曖昧地對她擠擠眼。
她僵硬地回了一個微笑,決定盡量避開他們詭異的視線。
在盛家作客了兩天後,看著坐在她對面,正喝著啤酒的姜明,她突然「啊」的一聲,驚叫出聲。
「你……你叫姜明?!」她抖著手,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是啊,年初二我跟翠翠回來,跟你見面時,不是就說過了?」姜明放下啤酒罐,不明究理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你是……你是『姜氏』的……的……」戚曉葉站了起來,嗓音也驚慌到破了聲。
「是『姜氏』企業的二世祖,原先的『姜氏』接棒人,不過他已經帶著翡翡躲進山裡經營民宿去了。也因為他落跑,所以我這個『姜氏』的總經理特助就跟著失業了。」盛南極半開玩笑地重新介紹他。
「少來!奶奶多重用你,是你自己要離開的。」姜明白了他一眼。
「我……我的天啊……」戚曉葉有些腳軟地又坐了下來。
她從沒想到,會跟公司最高層的人這麼近距離地接觸。
「員工放假時的私生活,姜家一向不干預的,所以你也不必覺得不自在。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你跟盛南極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姜明看出她的不安,不斷地向她保證。
「噢,我完了……」戚曉葉蓋住眼睛,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的保證,簡直跟火上澆油沒兩樣!天下哪有不會被人知道的秘密啊?
「反正你跟我的流言已經那麼多了,再多一些也沒差啦!」盛南極露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誰跟你沒差!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清楚?」她氣急敗壞地揪住盛南極的衣領。
「我在車上時有暗示過你了,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的。」他很理直氣壯地回答。
戚曉葉放開他,已經沒力跟他吵,只覺得渾身坐立不安,前景灰暗。
「對了,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有跟我問起你。」姜明隨意地開口聊起來。
「蘭欣?問我幹麼?」盛南極沒什麼興趣地問。
蘭欣?
是不是那個美艷又能幹的姜秘書──姜蘭欣?
一想到她,戚曉葉的心就莫名地沈了一下。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配不上盛南極的。
像姜蘭欣這樣的女孩,站在盛南極的身邊才相配,要背景有背景、要容貌有容貌、要能力有能力。
而她……什麼都沒有……
戚曉葉自卑地沉默起來。
「別裝傻。這段時間,你對她冷淡得不得了,她氣瘋了,天天在奶奶耳邊哭訴,老是在告你的狀,把你說得像是個沒良心的負心漢。」
「你也想替姜老夫人撮合我跟姜蘭欣?」盛南極對姜明挑了挑眉。
「少蠢了!我跟她根本沒有手足感情可言,而且,我不欣賞她的做事方法。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野心很大,再加上頑固任性、自負得很,你小心惹惱她,讓她來個玉石俱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還是注意一下吧,免得被整。」
「她能整得倒我,算她有本事。」盛南極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好吧,先不管蘭欣。你跟戚小姐的孩子怎麼辦?」姜明突然轉過身來,一臉打趣地看著她的肚子。
「孩子?」戚曉葉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你不知道嗎?『姜氏』現在都在打賭,猜你肚子裡的小孩是歸你養,還是會被南極給搶過來呢?」姜明裝出訝異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告訴她。
「哦,我的天啊……」她捂著臉,只想把自己整個人埋起來。
八卦怎麼傳到這種地步了?
「盛南極!你要我怎麼做人?」她開始埋怨起身邊那個老是幫地製造混亂的大禍源。
「做人?很簡單啊!我們上床,這樣就能『做人』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做?」盛南極靠近她,笑得有些痞、有些淫,還伸出手對她做出邀請狀。
「上……上你的頭啦!」
她站起來,氣得從他腦後巴下去,怒氣沖沖地躲回房裡不肯出來。
「這可愛的圓臉小傢伙有爪哦!」
姜明吹了一聲口哨,同情地看著抱頭蹲在地上的暴力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