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值班的偷瞇一下,醒來人就不見了。」
「你以為變魔術喔?人會憑空消失?!裝肖為!」
「喂喂喂,你脾氣別這麼差好嗎?人又不是我搞丟的!」
「我急啊!」
「不只你急,大夥兒都急!」
會議室裡隱隱傳來男人的吼叫聲,因為懷孕而被排擠在外的童芯以及實習中的何蕙蕙在外頭面面相覷,全然不清楚裡面到底在談些什麼?只知道情況彷彿有點棘手,不然那幾個男人不會扯大嗓門相互對吼。
又不是軍歌比賽,還強調「雄壯威武」咧!
「芯芯姊,裡面好像在吵架耶……」何蕙蕙聞嗅到不尋常的氣息。
「不讓我們聽就不關我們的事,別管他們。」童芯在生氣,氣他們將自己排擠在外,自己又不爭氣地對裡面的情形無限好奇,感覺很是沮喪。
「喔喔,芯芯姊,你不高興了厚?」何蕙蕙聽出她的憤怒,有種「掃到風台尾」的錯覺。
「沒有,我才不管呢!」既然他們不想讓她知道,她又何必非得知道不可?當個沒事人多好啊,樂得清閒。
「童小姐,有人找你喔。」陡地,值班警察撥打內線通知。
找她?她甩甩頭,甩去腦中的不愉快,正準備起身出去「接客」,沒想到那位「郎客」已經不請自入,踱進辦公室裡來了。
「芯芯欸,是我啦!」
「爺爺?!」童芯傻眼了,沒料到爺爺會到她任職的職場來找她,不禁頭皮一麻。「你……來報案嗎?」
難不成爺爺遇上金光黨?不然到警局找她幹麼?
童子恭翻翻白眼。「呿呿呿,小孩子亂講話!我好得很,報什麼案?」
「那你怎麼會突然想來找我?」知道爺爺沒事,童芯放心了,連忙拉張椅子給童子恭坐。「無聊喔?還是想來警局參觀?」
以往都是姊妹們回大厝看童子恭,從來不曾有過這種「紀錄」,讓他主動離開大厝到外頭來找她們;唸書時不曾,打工時不曾,進入社會之後更不曾,也難怪童芯會被嚇到。
「警察局耶,又不是動物園或故宮,我還參觀咧!」中國人的習性,除非必要,否則沒人願意隨便踏入警局;這丫頭平常可精得很,怎麼最近變笨了?難道是……「芯丫頭,懷孕會讓人變笨嗎?」
「啊?」童芯愣住了,沒想到連爺爺都知道這件事。「爺爺你……你知道了喔?」哪個天殺的傢伙傳出去的?
「我雖然很少離開大厝,但該知道的事是瞞不了我的。」他有很多方式可以得知這些丫頭們的近況;錢多,就是要會運用,不然留那麼多錢在身邊做什麼?死了又帶不走,不如現在花個痛快。「多大了?」
「……兩個多月。」跟爺爺討論這種事好像有點怪,童芯不禁焚紅臉頰,坐立難安。
「嗯嗯,很好很好,過不了多久我就有曾孫可以抱了。」童子恭開懷地大笑,未幾,笑臉一斂,老眼露出精光。「孩子的爸咧?我想見見他。」
「見、見他幹麼?你有曾孫抱就好啦。」說好了有曾孫就有獎金,他沒事問孩子的爸做啥?童芯有點亂了手腳,為爺爺臨時興起的念頭。
「你給我管,至少讓我看看他長得是扁是圓,我就是非見他一面不可!」老人家堅持了,臉上顯現難得的執著。
童芯紊亂的腦子還來不及想出怎麼回復爺爺的話,只見會議室大門一敞,適才在裡頭開會的人魚貫地走了出來。
「我看情形不太妙,明天……」寒星野邊走邊和歐維喆討論著,霍地眸光一掃,很快便發現童芯正和一個老男人交談。
他拍拍歐維喆的肩,快步走向童芯。
「有事嗎?」這位老先生打哪來的?童芯和他講話還會臉紅?!寒星野感到胸口一悶,繃緊神經緊盯著童子恭。
很可笑,對方可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但,雖是老人也是個男人,他不得不防。
「我的芯芯承蒙你們照顧,本人很感激。」面對他的提防,童子恭則是滿臉笑意,睿智的眸透著些許讚賞的光芒。「請問先生大名?」
我的芯芯?!寒星野眉心一蹙,狐疑地睞了童芯一眼,眸底清楚寫著:這傢伙是誰啊?嘴裡卻客套地回答。「寒星野,幸會。」
「原來是寒先生。」隱在花白鬍子後的唇微微揚起,童子恭對他的印象還不賴。「寒先生應當知道我的芯芯有孕了吧?」
「知道。」寒星野瞇了瞇眼,坦白回答。
他不僅知道,而且還是她肚裡那塊肉的原始製造者。
「所以我想讓芯芯辭了這工作,回家待產。」話鋒一轉,童子恭語出驚人。
童芯訝異極了,全然沒想到爺爺還會干涉她的工作。
或許她原本就有辭意,因為她想往烘焙業發展,但由爺爺來開這個口,未免不太適當?況且應該是向長官請辭,而不是跟寒星野提這事兒,她一點都不明白爺爺在打什麼主意。
「爺……」不行,她得問個清楚。
「我在跟寒先生講話,你插什麼嘴?」童子恭瞪了她一眼,立即令她噤聲。
目前的情勢讓寒星野看了很不舒服。以往他說一句,這女人就可以頂上好幾十句,偏偏對眼前這個男人唯命是從,叫她閉嘴就閉嘴!這傢伙到底是打哪冒出來的?令他備感威脅。
「這不在我的職務範圍之內,如果要請辭,該是向上級提出辭呈。」他握緊拳頭,直壓抑心頭冒起的心火。「不過我很好奇你和童芯的關係,有親密到能為她決定工作的去留嗎?」
「呵呵∼∼我和她密不可分,再親密不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童子恭將話說得極其曖昧,讓寒星野額邊的青筋隱隱跳動。
童芯在一旁猛翻白眼,受不了爺爺的玩心又發作了,這擺明了就是要讓寒星野誤會嘛!真是個愛惹麻煩的爺爺。
密不可分?有他和童芯之間那般親密嗎?寒星野閉了閉眼,感覺肺葉抽搐得發疼。「你到底是誰?」
「我喔?我是芯芯烘焙屋的幕後金主。」捻了捻花白鬍子,童子恭悠閒輕鬆地給他一個答案。
童芯眨眨眼。
爺爺連這個都知道?!真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她不需要什麼金主,如果她有任何需要,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寒星野沈不住氣了,再也無法忍受眼前這老男人將他撇清在外的態度。
「喔?」童子恭挑起眉,試探性地間道:「那可是要不少資金耶,光是專業烘焙的機器就要好幾十萬……」
「我還負擔得起。」雖然他領的是警務人員的死薪水,但他另有門路──不是收黑錢,而是他投資的海外基金讓他賺了不少,雖不至大富大貴,也算小有資產。
童子恭忍不住朗聲大笑,笑得鬍子像地震般抖動。「寒先生,我很好奇你跟我的芯芯有什麼關係,願意這麼幫她?」
「我是她肚子裡那塊肉的老爸!」
童芯坐在沙發上看雜誌,但只消一想到寒星野和爺爺下午在警局裡演出的全武行,便忍不住直發笑,注意力完全跳脫雜誌上的報導。
「笑什麼?」寒星野端著切好的蘋果走出廚房,沒好氣地睞她一眼。
「沒有啊……噗!」童芯應了句,看到他那略顯狼狽的神情,她便隱忍不住地噴笑出聲。「哇哈哈∼∼受不了,實在太好笑了,哈哈哈∼∼」
「還不都你害的!」將盤子放到她面前的矮几上,寒星野弓起手指賞她一記爆栗。「爺爺就爺爺,說得像你在外面養的野男人似的,你以為我受得了嗎?」他可沒這麼大度量,嗟∼∼
「噢!很痛耶!」委屈地揉揉受擊部位,童芯嘟起小嘴。「我又不是童瑤,哪有本事養野男人?」養小白臉很花錢耶,她很清楚自己身無恆產,又不可能回家要錢,所以這輩子絕、對、不、可、能。
「等孩子生下來,有了那一千萬,你就有本事了。」寒星野悶悶地說道。
「欸∼∼」好像有點道理喔?她都忘了自己再過幾個月之後就可以得到一千萬了。「說得也是,有了那一千萬,我也變得跟瑤瑤一樣有錢了,可以養小白臉了耶!」她傻呼呼地笑了。
「你敢?!」寒星野危險地瞇起眼,犀利的眸透著令人膽顫的寒光。
「為什麼不敢?有錢就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滿足地揚起嘴角,在寒星野來不及撲上來掐死她之前,她不慌不忙地再補一句。「重點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寒星野的大掌停頓在她的細頸之間,猙獰的表情滲入一絲疑惑。
「女人其實是很強韌的,沒有男人又不會死,我幹麼花這種冤枉錢?留下來教養孩子不挺好?」她笑,笑他大驚小怪。
提到孩子,他的神情變得柔和,大掌輕撫她仍平坦的小腹。「是啊,教養孩子的確是筆不小的花費。」
「對啊。」她抿著唇點頭。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畢竟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他這話說得夠白了吧?這輩子除了她,再沒任何一個女人值得他這般對待。
「喂,先說好喔,孩子生下來你可不能跟我搶。」或許未婚生子的想法太驚世駭俗了點,但這陣子下來,她發現自己愛極了那小傢伙在身體裡的感覺,溫暖、親密,她想像將來自己仍舊會很愛很愛他的。
「這種說法不公平。」他不贊同地皺起眉心。「好歹我們功勞各半,才能製造他的存在,所以最好的方式是,你嫁給我,然後我們一起扶養他。」然後,還會有更多的生命出現在他們周圍,讓生命增添更多色彩。
童芯眨眨眼,叉起一塊蘋果放進嘴巴咀嚼。「寒Sir,你這是在求婚嗎?」蘋果的香味在口腔裡漾開,不知是蘋果太甜還是怎的,一股甜甜的滋味盤據心頭,連寒夜都變得溫暖幾許。
「呃,算是。」顴骨泛起可疑的粉色,寒星野清清喉嚨,不自在起來。
「這麼沒誠意的求婚就算了,有那一千萬,孩子保證白白胖胖。」敷衍的回答讓甜蜜感瞬間消散於無形,她三兩口解決掉手上的蘋果,沒打算再吃上一片。
「童、芯!」寒星野急了,嗓門也跟著變大。
「我耳朵沒聾,不用那麼大聲。」作勢掏掏耳朵,好心情全被他破壞了。「對了,你們今天開會講些什麼?」她迅速轉移話題,不讓他的大嗓門繼續荼害她的耳膜。
這個問句像場及時雨,火速撲滅寒星野的火氣,卻也讓氣氛變得僵凝。
「沒什麼。」他的聲音壓得好低,顯然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喂,好歹我也是警務人員,不能讓我知道嗎?」大小姐不高興了,她就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能夠知道?氣死人了!
「上頭交代下來的,你想知道去問長官。」一推二五八,將責任歸屬往外推準沒錯。
「就會拿這句話堵我!」她懊惱地嘟起嘴,惱火地掄起拳頭捶他大腿。
「真的想做烘焙屋?」要轉移話題誰不會?他脾氣大、性子直,可跟她相處久了,多少學會一、兩招「撇步」。
「想啊,可是要放棄這個工作又覺得好可惜……」童芯果然也吃這套,三兩下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全力支持。」繼續當警察也好,開烘焙屋當老闆娘也好,重點是──「不准回去跟那老頭拿錢!」
「喂,客氣點,那老頭可是我爺爺!」他們這算不算結下樑子?一想到當時的畫面,童芯忍不住又笑了。
「夠了喔,你要笑多久才滿意?」寒星野受不了她的取笑,惱火地用手搔她癢。
「別鬧,我怕癢……喂!哈哈哈∼∼」
「誰叫你笑我?看我的五爪功!」
「啊──我下次不敢了啦∼∼」
「還有下次?!你完了,看我的厲害!」
一個忙著搔癢,一個忙著閃躲,不算大的套房頓時盈滿笑鬧及尖叫聲,沒有人注意晴朗的夜空飄來一片厚重的烏雲,悄悄掩住月亮的光華──
這幾天每個人都變得好忙,唯獨丟出辭呈的童芯例外。
交接前滿多空檔,要處理的事也不多,她遂向長官請了兩小時假,外出和房東簽約。
剛和房東簽好店面合約,她仍留在租賃處,兀自規劃未來店面的擺設。
她想了很多,過陣子肚子越來越大,體力恐怕也會變差,趁著目前肚子才微凸,精神體力還不錯,趕快將烘焙屋弄上軌道,未來就輕鬆許多。
「童芯小姐?」
陡地有人在店外叫她,她旋過身來,背光的狀態讓她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對方又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低低的,令她疑惑地攢起秀眉。「哪位?」
「找你敘舊的人。」
為了春仔越獄一事忙得焦頭爛額的寒星野,搜尋一整天沒半點結果,疲累地回到警局又沒看到童芯的身影,立刻抓到人就問,結果長官給了他一個「請假兩小時外出」的理由,稍稍讓他寬了點心。
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抹秀麗的身影硬是不肯在警局裡現身,寒星野越來越焦躁,像只毛躁的獅子在辦公室裡走來踱去。
「寒警官,你別急嘛,說不定芯芯姊等會兒就回來了。」何蕙蕙送資料時經過他身邊,忍不住安撫道。
「她出去到現在都快四個小時了,不可能連通電話都沒打回來。」她不喜歡讓人擔心的,要去哪都會說一聲,這般沒消沒息絕對是頭一回!而且他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眼皮老是跳個不停,雖然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但他就是隱隱感到不安。
「這麼大個人了,走丟了都有本事自己回來,幹麼擔心?」大剌剌在辦公室裡對著隨身鏡補妝的金如花嘲諷道。
「何必咧?大家都同事嘛,講話幹麼這樣挾槍帶棍?」歐維喆聽不下去,涼涼地刮她一句。
「你不知道女人是善妒的動物嗎?哼!」金如花頭抬都沒抬,對著鏡子噘了噘嘴,誇張地隔空啵了一記響吻。
歐維喆受不了地打了個冷顫,轉了個身,懶得理她。
陡地,寒星野桌上的分機響了起來,他不假思索地接起。「寒星野。」
「小子,我芯丫頭咧?」
電話那頭傳來童子恭洪亮的吼叫,令寒星野迅速將話筒推離自己二十公分。「她請假外出,怎了?」
「你是說……她不在分局裡?!」童子恭的聲音出現恐懼,明顯的恐懼。
「童爺?」童子恭的懼意感染了寒星野,他的心臟瞬間緊縮起來。「她還沒回來,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怎麼辦事的?啊?我一個好好的孫女兒,竟然會在警局裡弄丟了?!警局養的全是混吃等死的米蟲嗎?你給我說清楚,還我一個芯丫頭來!」童子恭顯然失控了,對著話筒大聲叫罵。
「童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樣我很難跟你說得清楚。」原本就浮躁的情緒,被童子恭搞得更為紊亂,寒星野不禁跟著大聲起來。
童子恭頓了兩秒。「你可以再大聲一點!」
「……」這下換寒星野愣住了,懊惱地瞪著電話。「對不起,我只是……芯芯她怎麼了?」
這老傢伙很過分喔,目前最重要的是童芯的行蹤,他可沒時間跟個老頑童「鬥嘴鼓」!
童子恭深吸口氣,沉重地宣佈。「有人打電話給我,要求五千萬贖金。芯芯她──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