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賣會的開場白結束,四人依序下台,威廉走第一個,不一會兒工夫便被記者們重重包圍。
「戴爾蒙先生,請接受FNC電視台的專訪!」
「戴爾蒙先生,聽說您的手是在雙子星大樓倒塌,為了搶救其它人而受的傷,能否談談您的感想?」
「戴爾蒙先生——」
「對不起,對不起……」他好不容易從人潮中脫困,立刻拉著珍珠閃到角落,讓比豪斯兄妹去應付那群蒼蠅。
「吵死了!」威廉愈發厭惡這種應酬場面。
「哇!你還滿受歡迎的耶!」珍珠吐吐舌尖,「以前你都是怎麼應付過來的?」
哼了一聲,威廉倒是回答得一針見血,「以前我還沒有那麼『受歡迎』。」
因為以前他的身份「只不過」是安琪拉的產業代理人,又是戴爾蒙家檯面下的私生子,所以記者們根本不會多注意他,哪像現在……果真是風水輪流轉呀!
像是看出他自嘲的想法,珍珠不假思索地仰頭啾了他一下。「乖∼∼」安慰可憐的小孩囉!
哼!威廉愣了一秒,旋即好氣又好笑地響應她。
可憐他是吧?這種小兒科哪能安慰得了他?
攬著她轉身退到牆邊,他低頭在她唇上蓄意來回騷弄,直到珍珠忍不住噘嘴索求更多……
「戴爾蒙先生,原來你在這裡!」爽朗的招呼聲,而且還不只一人,從威廉身後響起。
威廉倏然停下加深親吻的動作。
「我只是來跟你打聲招呼,你——呃,哈哈!抱歉抱歉,你在忙嗎?」
幾位衣冠楚楚、滿腦子生意經的男女,此時才注意到威廉摟著的小女人,各個尷尬的乾笑著。
「沒關係,我們待會兒再過來……」
威廉才覺得他們識相,欲點頭打發走來人,可珍珠卻推推打算壓回自己身上的丈夫,後者不高興地蹙眉,可已經被他「凶」習慣的珍珠,不甘示弱的「凶」回去,眉眼、鼻子,全都擠成一團以示抗議。
「……對不起,各位,我剛才失禮了。」
威廉先是對她吹鬍子瞪眼睛,明白故作兇惡狀對她無效,只好悻悻然地暫時放她一馬,端起沉著的架子與來人寒暄。
不一會兒工夫,珍珠看著包圍威廉的人牆愈來愈厚,也看見他在應酬間還下時抽空對她丟來一記「給我記住」的眼神,她忍不住吃吃地笑個不停。
欸,她其實一點都不擔心威廉會對自己發脾氣,因為,她知道威廉再火大,也不可能對自己動手的。
咦?這麼說好像也不完全正確,珍珠小臉微紅。威廉他只會在關起門來的臥室裡對她「動手」……
「你在想什麼那麼專心?」潘朵拉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戲謔似地拍拍她肩膀,擠眉弄眼。
「沒什麼啦!」珍珠不好意思地笑笑,已經將潘朵拉視為姊妹般,很自然地任她挽著手,避開人潮走到某個角落說話。
☆
不知不覺的,已經到了傍晚,夕陽餘暉透過落地窗,將一切染上一層金黃,飯店的大廳中人山人海,外頭的花園飄來一縷縷框子花香。
「……呼,好累好累。」
珍珠平常也不是這麼長舌的女生,只是在潘朵拉很巧妙的誘導話題下,便不知不覺的愈講愈多,尤其對方聊的又是珍珠擅長的手工縫製布偶,讓珍珠是欲罷不能。
「我好喜歡這樣跟你聊天呢!珍珠。」潘朵拉看著她吐舌的可愛動作,美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你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可人兒。」
「真的嗎?」珍珠有點錯愕地接受她的讚美。被一個絕色大美女贊「美」耶!好奇怪、好新鮮的感覺。「你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呢!」禮尚往來,珍珠也給予讚美。
「是嗎?」潘朵拉笑笑,接著又聊了好幾分鐘後,看見珍珠口乾舌燥地直舔下唇,便好心的建議,「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些飲料。」
「好啊!」珍珠點頭目送她離開,趁這空檔順便喘口氣,活動一下酸疼的脖子。
她好久好久沒跟年紀相仿的女性大肆哈啦了呢!說說笑笑間,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啊!這麼想來,她也好久沒跟三個死黨聯絡了……不過,這一年的時間過得太快太緊張忙碌,不能怪她沒想到她們呀!但是,等從巴黎回到普羅旺斯後,她一定要好好寫封e-mail、打個長途電話……
唉!話說回來,這場首賣會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想著想著,她環顧四下,發現圍在威廉身邊的人牆有不減反增的趨勢,她連他的人都看不見了呢!
算了算了,還是先別去打擾他好了,反正她也不懂那些生意經,等她跟潘朵拉聊個過癮後,再過去找人也不遲嘛!
百般無聊之下,以落地窗的玻璃為鏡面,她用手梳理散在頰邊的髮絲,順勢撫向珍珠鑲鑽的耳環、項鏈……指尖未了滑過一模一樣款式的戒面。
「很漂亮的小東西。」拿著兩杯葡萄酒回來的潘朵拉,注視著她攬鏡自照的動作。「這是戴爾蒙先生買給你的定情物吧?」
嗯?不知道是不是珍珠多心,總覺得潘朵拉在說那句話時怪怪的,似乎有點酸——
「哈哈!」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啦!珍珠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會不會覺得太華麗了點?好像跟我不太搭喔……謝謝。」接過對方遞來的酒。
「不會呀!」潘朵拉伸手撫向珍珠脖頸上的項鏈,弔詭的眼神不斷流連在那一顆顆精雕玉琢的寶石上。「和你搭配得非常完美,真的。戴爾蒙先生眼光好,運氣更好,才能得到你這顆完美無瑕的珍珠……別人可就晚了一步。」
「哈哈!你說得太誇張了啦!」珍珠揮揮手,不敢接受這樣崇高的讚美。
珍珠小口小口啜飲著酒,微微皺眉,覺得酒的味道太甜了點,不過也沒想那麼多,抬頭繼續和潘朵拉天南地北地聊。
可奇怪的是,不知道是怎麼了,珍珠只覺得體溫迅速上升,她反射性地將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光,但口腔一點被滋潤的感覺也沒有,反倒愈來愈乾渴。
而且,她開始覺得眼睛有點酸澀,小嘴一張,不由自主打了個呵欠。
「累了嗎?」潘朵拉笑臉靠近一步,珍珠眨眨眼,只覺視線似乎有點模糊。
這種不適的感覺讓她發出細細悶悶的聲響,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休息。
「威廉……」呵啊∼∼她下意識就想尋找丈夫的蹤影,嬌小的身體已經軟綿綿靠向落地窗,雙膝軟得就要站不住腳。
「你沒事吧?」潘朵拉的聲音遠得就像從大廳另一端傳過來。
「威廉……」呵嗯唔啊∼∼真不好意思,要麻煩別人了……珍珠微微啟唇,想拜託潘朵拉去找威廉過來一趟。
不過未語先淚,愈來愈不舒服的感覺彷彿一把火在體內悶燒,而且愈燒愈旺,難過得她只想學小孩放聲大哭。
「……珍珠,好嗎?」潘朵拉的聲音忽遠忽近,不對,是愈來愈遠了吧?
好?好什麼呢?什麼都好,好、好……
「好……」珍珠軟軟地點一下頭,旋即不省人事。
☆
「那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
心滿意足的笑聲此起彼落響起,其實不只是威廉,連湯米斯也被拉入人海中。
「以後還請各位多多照顧。」湯米斯和這些未來的大主顧一一握手致意,喜上眉梢,連威廉的唇角也無法克制地揚起滿意的弧度。
這些人裡有些是歐盟的各大連鎖飯店、或私人高級旅館、餐館的大老闆,他們在試喝過戴爾蒙及比豪斯家共同釀製的新酒後,大為讚賞,便立即跟他們討論相關的合作事宜,這對一份新的事業開端而言不啻是份大禮。
「乾杯!」好下容易等到眾人散去,湯米斯立即把握機會吩咐侍者拿來珍藏二十年的上好佳釀,當場開瓶慶祝。
「乾杯。」威廉也舉杯同慶。啊!這杯酒是勝利的滋味,嘗起來格外甘甜。
「一切都相當順利,我要好好感謝你才是,戴爾蒙。」湯米斯發自內心的說,因為比豪斯家的生意向來雖然穩當,卻一直苦於無法突破,如今藉著和戴爾蒙家合作,總算是更上一層樓。
「彼此。」威廉此刻也才得以鬆了口氣,眼神終於得空梭巡珍珠的蹤影。「你有看見珍珠人嗎?」他的心底莫名地緊張了一下。
「珍珠?」湯米斯一愣,也跟著放眼梭巡會場一周,不是很在意的說:「我稍早前看見她跟潘朵拉在一起,大概是跑到哪個角落去聊天了吧?」
「這樣啊!」威廉這才安下心,決定再等等,說不定待會兒那圓潤的小身影就會突然蹦出來。
兩個男人倏地安靜下來,默默的啜酒,欲言又止,他們在公事上或許配合得很好,但私底下卻沒什麼交情。
不過,僵局總是要有一方主動打破。
威廉輕咳數聲。「比豪斯先生……我是說,湯米斯,這段日子來有時我的態度很差,不過請相信我並不是故意的,而是因為、因為……」
直截了當的說,就是吃醋、嫉護,但是他要如何表達才比較婉轉?
「我知道的,戴爾蒙……我是說,威廉。」倒是湯米斯不像威廉那樣彆扭,直率地搗入話題重點,「其實你真的太多心了,不必提防我跟珍珠會有什麼不當的感情。」
湯米斯略略停頓一下,然後一鼓作氣地道:「儘管我離婚了,的確也很欣賞她,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愛你愛得極深,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機會搶走她的。這點你應該也知道吧?」
威廉大感意外地看著湯米斯,驀地覺得羞愧,套句中國的成語,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威廉低頭,猛地將杯中佳釀一口仰盡,不說話,兀自放下酒杯,改拿起酒瓶,當著微愕的湯米斯的面,親自為對方斟酒。
「謝謝。」湯米斯回過神來,明白這是他表達友好之意.
他們彼此相視,釋懷而笑,心結終於解開。
另一力面——
「唔嗯……威廉……」要醒不醒,珍珠被潘朵拉帶著遠離會場,刻意往較偏僻的地方而去。
高大的潘朵拉不是很費力地摟著珍珠,來到大廳的電梯前,迅速進入其中一部電梯。
「威廉……」事情好像有點……好像有點不對勁。珍珠嬌喘嚶嚀著,「我要威廉……」
「好,」在電梯封閉的空間裡,潘朵拉的眼神似乎愈來愈危險了。「乖乖的,珍珠……」
盡釋前嫌,把酒言歡的熱絡氣氛持續不了多久,兩個男人這才開始發現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珍珠?」
「潘朵拉!」
奸吧!就算這兩個女人真的找個角落躲起來聊天好了,也未免聊太久了吧?
他們這才真正緊張起來,尤其威廉更在心中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居然如此疏忽嬌妻,萬一有個萬一的話……
於是,他和湯米斯各自分頭找人,為了怕引起與會賓客不必要的緊張,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進行,在人群中穿梭著。
尤其是威廉,表面上一派從容,還不時停下來跟別人寒暄,但又有誰知道他心中的不安?
此刻,他正被另一個中盤商給纏住,對方不斷要跟他討論爭取地區性貨源買斷的交易,這讓他格外心煩,就在威廉幾乎惱怒之前,瞥見湯米斯面有異色地站在不遠處對他打手勢。
「失陪。」太好了!威廉立即拋下滔滔不絕的酒商走向湯米斯。「如何?」
「嗯,剛剛有個服務生告訴我,他看見潘朵拉扶著珍珠離開會場。」
「扶?」威廉立即蹙起雙眉。「珍珠人不舒服嗎?」不會吧?她一向都是個健康寶寶呢!
「或許。」湯米斯提議道:「你回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這裡由我來應付就可以了。」
☆
「珍珠……」
彷彿情人般的愛戀口吻,潘朵拉坐在床邊看著終於沉沉入睡的人兒,單單只是這樣的凝視,棕髮美女便感到滿足,卻又矛盾地想要更多。
「威廉……」當潘朵拉低頭往那圓潤小嘴輕吻,還沒抬起頭來,就聽見珍珠迷糊又幸福的咕噥聲,而後再度靜下來。
「戴爾蒙該死地運氣好,才能得到你……」潘朵拉用手不斷摩挲對方的臉龐。「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是晚別人一步?」然後又自言自語道:「管不了那麼多了!」
說著說著,潘朵拉竟然就爬上床,微顫的指尖用力地扯著珍珠小禮服的前襟,過於粗魯的力道弄得珍珠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張開眼,這才猛然驚醒。
「潘朵……你在做什麼?不要……」她是在脫自己的衣服嗎?珍珠在迷濛間舉起無力的雙手抵抗,但赤紅了雙眼的潘朵拉,仍然得逞地剝掉她上半身的最後一道防線,手心直接罩住她的胸部。
嗯!全身雞疲疙瘩都起來了!珍珠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顧不了許多,十指成爪奮力往潘朵拉的臉部抓去,後者冷不防驚叫一聲,翻跌到床邊。
「威廉……」珍珠一鼓作氣坐起來,從另一邊爬下床,但藥效仍然影響著她動作的靈活度,而略帶恍惚的視線,似乎怎麼都抓不住焦點。
門呢?大門在哪裡?
威廉呢?她為什麼沒看到他的人呢?
「威廉……」珍珠走沒兩步就噁心地蹲下來,那種虛弱的模樣教人看了就直覺到事情不對勁。
「珍珠?」慾望霎時全消,潘朵拉趨前察看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不要!」珍珠奮力掙開潘朵拉搭上肩膀的手。「不要碰我,我只要威廉……威廉!」她使盡吃奶之力尖叫著。
而奇跡的是,「珍珠!」門外的咆哮聲比房裡的更加響亮。
威廉一發現夫妻倆下榻的房間裡空無一人,便轉向潘朵拉的套房,卻怎麼也沒想到裡頭會傳出珍珠的呼救聲。
裡頭是發生什麼事了?「該死的,來人哪!開門哪!」
沒有多加思考,威廉猛力撞門,聲音之大,驚動鄰近房間的房客,房客們紛紛開門探頭出來觀望,有人趕緊又縮回去通知櫃檯,有人則是杵在門外看熱鬧。
撞不開門,威廉往後退了幾步,再用力撲過去撞門,「咚」地一聲,看似堅固無比的門板居然也發出木板裂開的可怕聲響,「咚」地第二聲,他索性抬腿直接往門鎖踹下去,「咚」地第三聲,老舊的鑰匙式門鎖應聲脫落,門扉大開。
「珍珠……你他媽的對她做了什麼?!」威廉一看見倒在地上的珍珠,立即發飆了,急忙奔到她身邊察看她的狀況,再暴怒地對著潘朵拉咬牙切齒——雖然他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可絕對跟這女人脫不了關係!
「我只是……」潘朵拉這才大夢——或者該說春夢初醒,又羞又愧的,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我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真的,我沒有!」
「你這樣還叫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那真教人匪夷所思了,威廉急忙的將半裸的珍珠納入懷中,安慰地在她背上不斷拍撫,如果可以,他真想衝過去揍人!
「那什麼才叫傷害?殺了她是嗎?」他惡狠狠地道。
「當然不是!」潘朵拉氣急敗壞地為自己澄清,「我只是——只是給她吃了點興奮劑……真的只有一點點!」
「你給她吃興奮劑?J
「對,可是我不是故意——」
「你給她吃興奮劑?你他媽的幹嘛給她吃這玩意兒?」聽起來就是要作奸犯科呀!
「我只是……」
「只是什麼?說呀你!」他臉孔扭曲地吼著。
「我只是想一親芳澤而已!」
「你想一親——咦?」威廉激動的怒吼倏地中斷,滿臉錯愕地瞪著潘朵拉,腦筋全打結了。
潘朵拉……她剛剛的意思是……應該不會吧?
「你——她——」威廉低頭看看蜷伏在胸前的小腦袋,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潘朵拉。
「我第一眼看見珍珠時,就知道自己完了……偏偏她不是圈中人,絕對不可能愛上我;而我,卻愈來愈無法忍受只能當她的朋友……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每次跟她聊天,她開口閉口談的都是你!」
潘朵拉的口吻還算冷靜,但雙唇卻不斷的發抖,淚水也不斷的流下,不但破壞了精心畫的妝,整個人也像被鬥敗的公雞般頹喪地委頓在地,口中不斷喃喃自語。
「真的,我只想親近親近她,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就只是這樣而已……」
搞了老半天,原來潘朵拉頻頻到戴爾蒙莊園走動的企圖不是在「肖想」他,而是珍珠?
威廉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或許等事過境遷後,他會笑得出來,可是現在他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他還來不及答話,懷裡的珍珠突然發出細微的抽氣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你們不要吵了奸不好……」倒是此時,半清醒的珍珠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虛弱地舉起一手。「可不可以……先把我送到醫院去再吵……我肚子裡的孩子好——」
「痛」字還沒說完,又開始抽氣連連,上排貝齒用力咬住下唇,泛白又滲血絲。
「孩子?」兩道驚呼聲同時響趄,這才注意到珍珠潔白的裙面上染紅一片。
「叫救護車,快!」威廉對潘朵拉咆哮,對趕過來的飯店人員咆哮,更對自己咆哮。
「天哪!」珍珠就在他身邊,而他竟然沒能好好的保護她?「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