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戒指。」
台上的新人在滿室賓客的見證下,交換了訂婚戒指。
儀式結束,侍者開始穿梭在各席次之間上菜。
橫一律默不作聲地坐下,身旁仍沉浸在訂婚喜悅中的新娘沈佳榕,發現一律已經坐下,快速收回望著手中戒指的眼光,靜靜地跟著坐下。
總算和一律定下來了。
從前印象中的一律是個痞子型的人物,平常打扮時髦,說一些沒營養的笑話,活著就是為了泡馬子、混日子,她也看準了他如果不靠他爸爸,大概不會有什麼出息。
直到再見到一律,她簡直不能相信一個人可以改變這麼多。
他變得相當嚴肅、冷淡,不說玩笑話,不泡妞,以前輕浮的模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沉穩的好男人模樣,她就是從那一次再見面後迷上一律。
佳榕相信這樣的一律會是個能讓人信賴的好男人,然而和他接觸多了卻發現,他並不溫柔。
不是指他殘酷或可惡什麼的,雖然就某方面而言,他是無意造成了殘酷,但她所指的不溫柔,是他徹底地將別人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她記得以前一律如果遇到討厭的人,不是用難聽話把人罵到臭頭,就是對那個人惡作劇一番,非得讓他討厭的人出盡了糗不可;可是現在的一律甚至稱不上有喜惡,就算真的有礙他眼的人出現了,他也只是視而不見地繞過對方。
以前的橫一律雖然痞,但是讓人覺得充滿生命力,他如果high的時候,會任性地非要大家也high起來不可;現在的他卻乖乖朝著父親安排的上流社會的道路前進,上大學,出國念研究所,看起來似乎很能體諒別人,對人也都彬彬有禮,可是就是覺得冷淡。
很多人喜歡上改變後的一律,一律的父親也為了有這樣比起其它二世子成熟不知幾百倍的兒子感到驕傲,她也喜歡這樣的一律,可是有時不免也覺得一律待她太漠然,因為,如果連對待自己的未婚妻也這樣淡漠,實在太奇怪了。
趁著雙方家長在一旁聊天之際,佳榕輕扯一律衣袖:「一律,你……喜歡我嗎?」
她需要一律的保證來彌補他不足的熱情。
一律微偏過頭,看了佳榕一眼,淡淡道:「喜歡。」
立刻--和他們同桌,一律的三個好朋友們不約而同突兀地抬起頭,看了一律一眼。發現其它兩人也抬了頭,三人互相交換一個意外的眼神,又低下頭繼續吃著東西。
正餐過後的甜點時間,親朋好友們已不按席次,而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海清和大正在會場外抽著煙。
「小美呢?」大正問。
「還在廁所。」
大正沉默著,吸完一枝煙,詢問一律的另一個死黨海清:「剛剛你也抬頭了吧?」
「嗯,小美也抬頭了。」海清回答。
「一律那傢伙……還在想她吧?」
「看起來成熟了,不誠實的毛病還是沒改。」海清下評語。
大正忍不住笑出來。「沒錯,我打包票他對他未婚妻沒感情。」
小美遠遠走過來,就看到兩個男人思考什麼似的不言不語。「幹嘛?如喪考妣的。」
「在說一律。」海清回答。
「喔,你們剛剛都抬頭了吧?他那句喜歡真是嚇死我了。」同樣是一律好友的小美對剛剛餐桌上的事下評論。
「你也有同樣的感覺?」
小美驚訝反問:「你們也有這種感覺?」
「我們剛就在講這件事。」
「說到這件事,我剛剛經過隔壁廳,好像看到一律以前喜歡的人的男朋友。」
小美露出擔憂的表情。
「那個大帥哥雷貫謙?」大正脫口而出。
「虧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小美說。
海清疑惑:「隔壁在幹什麼?」
「好像是結婚會場吧,那個人是新郎倌哦!」
「說不定……」大正起了話頭,卻沒繼續。
三人又互相對望,懷著同樣心思,小美點破:
「說不定新娘是李勿藥。」
「說不定……」
「嗯,說不定……」
說不定新娘是李勿藥,是那個一律唯一燃燒過熱情的人,他高中的家教。
「去看看!」海清催著大正。「去確定是不是。」
「不要啦!」
「為什麼?」
「不用去看了,誰知道一律見到她,痛苦會不會再來一次?對了,不要告訴一律不就得了!」大正果斷地說。
「什麼東西不要告訴我?」
三人同時回頭,一律就站在他們身後,帶著淺淺的、沒感情的笑。
「我……」大正一時語塞。
「告訴他啊!」海清涼涼地在一旁說著。「痔瘡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病。」
「誰痔瘡啊!」大正瞪著海清。
「你啊!」海清一臉「隱瞞事情多少付出點代價嘛!」的表情。
小美忍著笑。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一律看著大正。
突然接到炸彈,大正支吾:「我……我怕你會譏笑我。」
小美和海清忍不住哈哈大笑,大正只是忿忿瞪著兩人,幹嘛要拿他當箭靶!
一律看穿什麼,淡淡響應:「我不是那種人。」
三人因一律的反應而冷下來。
頓了一秒,一律轉身走開,冷笑道:「我知道你們有事瞞著我。」
三人目送一律背影。
「不告訴他是對的。」
「八年來他改變太多了。」
一律和佳榕站在門口送客,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一律叫過小馬:
「替我送佳榕回去。」
佳榕抬眼瞅著一律,想問問一律,為什麼對自己的未婚妻也不願多用點心?剛剛還說了喜歡她,現在卻連送她回去都要手下代勞,雖想要求他送她回去,多花一些時間陪她什麼的,最後卻只是默默地接受,點點頭轉身,由小馬護送著她離開。
一律累極的揉揉眉心,正打算搭電梯出飯店,眼角卻瞄到隔壁廳,正從休息室走出來的新郎雷貫謙。
對方也看到他,猶豫著要不要打招呼,結果還是朝一律走過來,打了聲招呼,看看一律身上的裝扮,笑問:「結婚嗎?還是當伴郎?」
電梯門此時打開,一律沒響應,有一瞬就想這樣進電梯,不顧禮儀,反正他跟雷貫謙算不上有交情,這樣無禮對方也不該太意外,但還是僵硬點了頭算是禮貌:「訂婚。」
電梯門關上。
他在心中冷笑,他知道好友們在隱瞞什麼了,他們看到雷貫謙,聯想到李勿藥,他們以為李勿藥這個名字還能影響他。他們錯了,他會用行動證明給他們看。
「我結婚。」貫謙指指自己。「現在差不多要結束了。」
「我的已經結束了。」
「那,要不要過來坐坐,勿藥也……」
一律的表情一瞬間冷下來。
貫謙也發現了,他雖不明白一律的態度,也得體的立刻轉變話題:「你在等電梯?要回去了?」他伸手將剛剛合上門的電梯又按開。
「沒關係。」任由電梯門合上。「我去坐坐。」
反而是貫謙猶豫了,他是不是……做了錯誤的邀請?
一律跟他印象中不一樣了,而他提起勿藥時,一律瞬間冷卻的表情讓他很介意,他會不會傷害勿藥?現在的勿藥能直接面對一律了嗎?
但開了口的邀請就是收不回來,貫謙也只好轉身,讓一律跟著他走進會場。
「貫謙,我找你好久了。」勿藥從新娘休息室裡走出來,一把捉住了貫謙。
一律冷淡看著眼前一幕。
「是我結婚又不是你,你開心成這樣?」貫謙笑勿藥滿臉的笑容。
勿藥不是個喜歡顯露表情的人,可今天她已經持續……嗯……最少有十個小時以上保持笑容了,這可能刷新了李勿藥個人的單日微笑紀錄。
「沒什麼比這更教我開心的了,收到你喜帖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整人的新花招。」勿藥感動地說:「真的太好了,思琳是一個好女孩,值得你珍惜,太棒了!」
「不用你替思琳打廣告,不過謝謝,除了我爸媽,我看最高興的就是你了。」
「當然,我們幾年交情了,快進去吧!思琳找不到你在著急呢!」
勿藥拉著貫謙往內轉,突然注意到站在貫謙身後,一臉冰霜的一律,勿藥嚇一跳,整個人呆望住一律。
一瞬間閃過心頭的刺痛,讓勿藥不自覺的淚,滑出眼眶。
勿藥立刻低下頭,以手背快速地抹掉淚痕。
她討厭在別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貫謙馬上就後悔帶一律進來了,勿藥的反應讓他知道,她還沒有忘了橫一律,他實在太魯莽了。
一律卻突然收斂表情,對勿藥綻出一絲微笑。「好久不見。」
驚喜出現在勿藥乍然抬起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