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律這樣眉飛色舞的,大正真不想戳破他,人家大美女是鐵了心不想教他。
「是喔!她急著想回來當你家教,急到我和海清得去把人綁回來。」
海清哈哈大笑。
一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瞇眼望向大正。
「幹嘛?」大正故作害怕。「小美,快點救我,魔王現世了。」
小美還在為他們促成一律家教回來的事不高興著,冷淡道:「人必先自救而後人救之。」
「我還沒跟你們算那天的帳。」一律說。
大正和海清對望一眼。「什麼帳?」
「你們綁住李勿藥,害她的手黑青了。」
「厚!還以為是什麼事,這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嗎?況且事情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不知道一律自己知不知道,他關心他家教的程度已經超過一般的範圍,連一些瑣瑣碎碎的小事,只要一眼他家教扯上關係,在他眼裡全成了重要的事,對他這樣一個從來不把別人感受當感受的人而言,竟然開始維護起人。不准別人叫他家教「那女人」,雖說他自己可以;而不過是小小的黑青,他也要大驚小怪一番。
還聽說他跟上次那個只出現過一次的家教道歉了,這不是天方夜譚嗎?一個卯起來不管別人死活的人跟人道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總歸是道歉了。
「人家細皮嫩肉的,你們真是有夠粗魯。」接著又施恩似地道:「算啦!看在你們也是為了我的份上。」
大正笑了:「看誰在自說自唱。」
海清則說:「一律,你剛在說的是你馬子嗎?」
「神經病,我沒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被女人綁死的男人最糗了。」
「啊!是是是,雖然你表現得一副有馬子的樣子。」
「誰是我馬子?」
大正接著說:「大美人家教啊!」
「我又不是非她教不可,要不是你們,我不知道多幾個新老師可欺負,人生不知多美好!」
大正轉向海清:「你看他那副跩樣,走走走,我們再去找他家教,求她不要教一律。」
一律立刻有反應:「大正!」他看著大正得逞似的笑臉,彆扭地說:「不要鬧了。」
「不誠實鼻子會變長喔!」
「你管我。」
「啊,對了!」大正故意地說:「你家教的男友挺帥嘛!唉,你希望渺茫啦!」
「死豬頭,你東扯西扯的說什麼?」
李勿藥的男朋友?這世上為什麼有這號人物存在呢?看起來是個大人的樣子了,卻讓女生哭泣,連李勿藥都為他紅了眼眶,真是個狗屎蛋!他橫一律比起那個偷吃還不知道擦嘴巴的男人不知道好上幾百萬倍,搞什麼偏偏那女人心中只有那個爛男人?
這一個多月來,她變得不太跟他講話,他以前講笑話她還會笑個不停,現在都不太搭理他了,還說什麼「你一定很討厭我」的話,每次來上課就一副「你到底什麼時候要整我」的模樣,他根本沒這個心,跟她解釋又好像很假,可是她一副不信任他的樣子又讓他很煩,他到底怎麼了?他最近怪到連自己都覺得不正常。
他對李勿藥有奇怪的佔有慾,他想知道她的任何事,她說過的話他一次就記起來,他講一個自己覺得很無趣的笑話,如果她開心地笑了,他也開始覺得那個笑話是有趣的……他應該很討厭「老師」這玩意兒,可是她一想走,他卻有失落感。
為什麼?在學校他可是萬人迷,這世界多的是女生追著他跑,他的頭腦早該被滿街辣妹塞滿了,怎麼還有時間老想著李勿藥呢?
「勿藥,我叫你好幾聲了。」
「幹嘛?」
勿藥回頭,貫謙故作驚訝,嘖嘖嘖地說:「天,我的小勿藥,幾天不見,你憔悴多了。」
「噁心、噁心。」
貫謙不在乎:「哎喲,小勿藥,你是怎麼啦?一副累得要死的樣子。」
勿藥嫌煩的睨了貫謙一眼,他不是明知故問嗎?她又不是沒告訴過他橫一律威脅她的事情。
「被小鬼頭累翻啦?」
「是心理壓力。」
「哦喔,小鬼頭年紀小小也懂得給你心理壓力啊?」
勿藥疲累地歎了口氣。「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要怎麼對付我?」想了想又說: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得罪他?」
「你果然不懂。」
「不懂什麼?」
「少男純純的愛。」
貫謙暗笑著,那天在酒吧裡,橫一律那表情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小男生的金剛戰士被搶,那又怨又恨的熱辣眼光,可是不留情地燒到他身上說。
「你是沒追到新女朋友是不是?」
貫謙笑笑:「對啦!我今天公休,載你去家教吧!」
「追女朋友還有公休日。」勿藥搖搖頭。
兩人走到貫謙停車的地方。
「說起來我實在不相信伯父會做那種事,是不是橫家那小子誆你啊?」
「爸爸做了,我心裡有數,要不然我也不想相信這種事。」
勿藥真不明白,爸爸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們又不缺錢,買新車,過奢華的生活,真的會比能抬頭挺胸的站在別人面前重要嗎?
管家見怪不怪地看著一律在大門口走來走去,最近一個月到了家教的日子都是這樣,不知道的人說不定以為少爺戀愛了!前幾個家教,少爺不是讓人等個半死,就是乾脆不出現,其實不出現說不定是好的,很少有家教不是哭著或嚇破膽的跑出去。可是現在這個家教,少爺不但時間到了就乖乖在家,甚至最近變本加厲,一副擔心人家不來似的,焦慮地在門口走來走去。
說起來少爺也有一點點改變,前幾天少爺不小心撞到他,竟然跟他說對不起,要是以前,少爺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就越過他,真不知道少爺的改變是為了什麼?
一律看著太陽還沒完全落下的馬路,他一放學就趕回來了,匆匆洗把臉就到門口站崗,每次一有念頭要回房,大腦就有另一個聲音說:反正再一下老師就來了。
「啊!乾脆到李勿藥下車的地方等她。」
一有這個念頭,一律開始往外走。
快走到公車站牌的時候,一律看見勿藥搭著她男朋友的摩托車,摟著他從他身邊經過,他的眼睛不知道怎麼起了紅霧,他開始忿忿地往回走。
勿藥在橫家門口下車。
「謝啦!」
貫謙摸摸勿藥的頭:「好啦!不要臭著一張臉,小霸王不會對你怎樣的。」
「他巴不得整死我。」
貫謙神秘地笑了:「他不會,大不了你哭給他看,我包你一定會看見一個手足無措的蠢霸王。」
「我沒事幹嘛哭給他看?!」
「建議而已嘛!」
「謝謝你啊!」
看勿藥還是一副郁卒的樣子,貫謙又摸摸勿藥的頭。
勿藥點點頭,貫謙騎車離開。
一律回來,剛好就看到這一幕,勿藥對貫謙笑著,貫謙摸摸勿藥的頭離開,他眼前的紅霧更濃了,想也沒想,他向前一步,握住勿藥的手臂,嚇了沒察覺到他的勿藥一跳,二話不說悶頭將勿藥拖上樓,用力甩上門。
「橫一律,你幹嘛啊!」
勿藥試著要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緊,掙也掙不開,勿藥回頭瞪著一律,隨即發現這是個錯誤的選擇,一律正看著她,眼神專注得令人想閃躲,勿藥匆匆低下頭。
「李勿藥……」一律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麼,甚至是要做什麼,他只知道不想勿藥低頭,他想看她,他受不了勿藥迴避他的態度。
「橫一律,放手啦!」
「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放手我怎麼上課?」
「就不要上課啊!」
「那我要回去了。」
「幹嘛,留下來你會死啊?」
「你在說什麼啊?」
她始終沒有正眼對著他講話,一律受不了地伸出另一隻手抬起勿藥的下巴,迫使她抬頭正對著他的目光。
勿藥伸手捉住他握著她下巴的手腕,兩人就這樣對峙著。
兩人互瞪著對方不知有多久,勿藥終於屈服地垂下眼,就在這一瞬間,一律吻上勿藥的唇,將勿藥攬進懷中。
勿藥呆了一秒,等她回復知覺能力,她立刻放開捉緊一律的手,用力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一律像沒有感覺似的,任憑勿藥推他打他,甚至踢他,他只是執著地吻著她,圈緊她,盡可能地縮小兩人的距離,讓勿藥完全沒有可再活動的空間。
原來這就是一律打算整她的方法。
一律的唇一離開勿藥,勿藥立刻先發制人說:「我從來沒這麼討厭過一個人。」
一律被這句話嚇到。
他本來想向勿藥解釋,雖然他一時半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並不認為這是錯的,他不後悔這樣做了,他想向勿藥說明他所感受到的跟以前的經驗都不一樣,他知道他吻了勿藥,勿藥一定怒火沖天,他只希望她不要生氣,要怎麼懲罰他也都隨便,可是她卻說……
他一把抱住勿藥,他說不出口的話,真想用行動全部表達給她知道,可是她似乎執意抗拒他,不看不聽,不說話不感覺,他一抱住她,她便動也不動,嚴厲地用眼神譴責著他,一律只好鬆開手。
「我……下個禮拜……」
「沒有下個禮拜!」勿藥激動地說。「你是吃定我了嗎?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憑什麼對我做這種事?」
不過是一個吻而已,為什麼勿藥要氣成這樣?為什麼勿藥一氣,他就覺得自己錯了呢?
一律慚愧地低下頭,喃喃說:「你給我彌補的機會吧!」
「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你差勁、下流、沒有道德觀!」勿藥開始口不擇言。「一個十八歲的小鬼,仗著爸爸的勢力作威作福,是啊!你一定是知道我根本沒辦法拿你怎樣。你想彌補我?很好啊!離我遠一點,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對我就是最好的彌補。」
「我已經十九了,你不要一直認為我是小鬼。」
「你除了身體以外,心理、大腦全都是小鬼。」
一律猛然抓住勿藥:「你不要開口閉口的小鬼好不好?別忘了,你爸爸貪污的文件還在我手上,只要我說一聲,這份文件會立刻公諸於世。」
勿藥瞪著一律,半響,別過臉,洩氣地說:「隨便你。」
一律看勿藥生氣卻沒處發的樣子,自己也變得很苦惱,可是她要他永遠都不出現在她面前,就這一點他辦不到,他不想過看不到她的生活。
勿藥往外走。
「我……我下禮拜去接你。」
頭也不回。「隨便你。」
「勿藥!」
他脫口而出,也不連名帶姓了。
勿藥卻只是往外走。
在房間窗戶目送勿藥走出家門口,一律想了想,不放心地追了出去,勿藥正在氣頭上,說不定氣得根本注意不到旁邊的事,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那怎麼辦?就算她討厭他,他還是送她回去比較保險。
一律在家附近的公共電話亭發現勿藥,他走上前,沒三步,呆住。
勿藥氣沖沖地衝出一律家,見到公共電話亭,她第一個想法就是打電話給貫謙。
「喂,勿藥嗎?」
聽到貫謙的聲音,眼淚突然滑下勿藥的眼眶,她本來說什麼都不哭的,她最討厭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可是才剛一聽到貫謙的聲音,她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下來,也許是他聲音中的關心,讓她覺得逞強也不過累了自己。
為什麼他要吻她呢?跨過老師與學生的界線,用蠻力展現他是有優勢的那個人?剛才她沒有哭一律一定很失望吧?下次會想出更驚人的方法整她嗎?他對每個他想整的人都親吻嗎?
唉,她怎麼了?竟然回想起他的吻……
「你怎麼了?」貫謙問。
「……來接我好不好?」
「你在哪裡?」
「橫一律家附近的公共電話亭。」
「你等一下,我馬上來。」
一律震驚地看著,老師是不會哭的,還是他真的傷她如此?她在他面前就是吼就是罵,一滴眼淚也沒有,只不過跟男朋友說兩句話,眼淚就撲簌簌。
他也是有肩膀讓她依靠的啊!
上次在酒吧也是,這次更是,六神無主似的抱著話筒,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平常絕不輕易展現在別人面前,只有幸運的人能看到她真實的面貌,他想做那個人。
看她哭泣,他比她更難過、更心痛。
原來如此。
原來他是喜歡勿藥的。
用的是他自己最討厭的方法,欺負她、逗她,拚命要讓對方對自己有反應,卻被她當成小鬼頭一個。
他為什麼非要她當家教不可?他為什麼不許同學談論她?他為什麼老想為她做事,老想逗她笑,老想自己如果能滿足她所要的一切就好了?
受不了她當他是小鬼,情緒因她大起大落,原來答案只有一個--
他喜歡上李勿藥了!
他怔怔站在原地不動,就這麼看著雷貫謙出現,體貼地扶起勿藥,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載她離開……一律痛苦得發不出半句聲音。
「我喜歡你,對我微笑吧!」
哈哈,根本不可能嘛!他痛苦得快要死掉了,在她眼裡,他只是個渺小的存在的這個事實,讓一律覺得自己六神無主。
天氣好成這樣,他卻煩得只想大吼大叫。
最終卻只是深深吐了口長氣,失魂落魄地走回家。
「一律。」
回到家裡,一律對爸爸的喊叫聽而不聞,連爸爸伸手拉住他,他也只是輕輕撥開,逕自上了樓。
橫加天疑惑地皺緊眉頭。「一律怎麼了?」
管家上前:「大概是因為李小姐吧!」
「李小姐?」
「很漂亮的那個家庭教師。」
「我不是辭了她嗎?」
「少爺自己將她找回來了。」
橫加天疑惑地挑挑眉,他兒子向來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去做什麼事,這還是頭一回聽說。
這李勿藥究竟有什麼通天的本事,能治得一律服服貼貼,甚至讓一律這樣失神?
他真想知道這女子用的是什麼方法……
第三堂課上到一半,一律才姍姍走進教室,書包一放下,大正的紙條已經傳到他桌上。
臉臭得跟鬼似的,美人又給你苦頭吃啦?
一律抬頭看了坐在前頭,正轉頭用慣有的嘻笑表情看著自己的大正一眼,什麼也沒說,低下頭將上課用的書拿出來,開始認真上課。
大正不對勁地看著一律。
一下課,大正立刻走到一律身邊:「靠!我以為你是裝的,你真的在抄筆記!」
小美一聽,也靠過來。「什麼?真的耶!」說著拿起一律的筆記看。
一律將筆記由小美手中抽下,蓋上。
「小器!」
「怎麼回事?」海清問。
一句話--「人都有上進心。」
「話是這麼說沒錯,發生在你身上就是不可能。」
一律站起來往外走。
「你去哪裡?」
「買飲料。」
三人對看一眼。
「那傢伙今天心情超不好。」
「為什麼?」
「我賭跟他家教有關。」
「不用賭,一定有關。」
「什麼!你強吻她?!」三人異口同聲。
想了幾天,苦思不得其解,一律只好求助他人,結果其它人關注的重點根本就不在他的疑惑上。
「所……所以我說我喜歡她啊!」一律不自然地辯解著。
「這早不是新聞!」大正嗤了一聲。
驚訝!「你知道我喜歡她?」
「大家都看得出來好不好?」
原來他早就喜歡她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你們怎麼不告訴我?」
「我們怎麼知道你這麼白癡還要人提點?」
「她說她這輩子沒有討厭過一個人像我這樣。」
「那你完了!」
一律洩氣地垮了肩。「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我一看到她跟那個兩條船男人在一起會氣成那樣。」
「任性的小孩!」
海清點點頭:「說起來一律的愛情就是百轉千折,正正反反,他說討厭的才是他喜歡的人。」
「同感、同感。」大正拚命點頭。
這個不用他們說他自己也知道,他想知道的是--「那我怎麼辦?」
「怎麼辦?她討厭你,把你當小鬼,重點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一律,我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有男朋友又不是有老公!」
大正攫住一律的臉,扳向另兩人:「你們看這堅毅的眼神,好嚇人喔!」
「豬頭啊你!」一律撥開大正的手。
小美瞪大眼,拉下海清的手:「難不成你最近這樣用功是為了那女人?」
「誰說我為了勿藥。」
「狡辯就是有。」
「還叫人家『勿藥』呢!好親熱啊!」
海清和大正有默契地互望一眼。
一律猛然站起來。
「又去哪裡?你的飲料還沒上。」
「去接勿藥上課。」
「人家不想見你。」
「我高興。」
說完頭也不回走出咖啡店。
目送一律背影,海清有感而發:「他最近老是這樣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