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什麼呆?是我招待不好嗎?」春天將一瓶冰涼的罐裝飲料塞進她手中,附上吸管。「這是我最近迷上的,味道好得不得了。紅甘蔗蘆筍汁,電視有打廣告哦。」
穎嘉被她喜孜孜、忙著炫耀的可愛笑顏逗樂。
春天就是這樣,一有什麼新飲料上市,立刻買來嘗鮮,對味的話,就會看她一整季都抱著那品牌的飲料當白開水喝。
嗯,味道果然不錯。穎嘉贊同地點頭。
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春天位於台北市大安區的公寓客廳。以淡綠色為基調的裝潢,給人充滿生氣的活潑感覺。
這棟大樓是春家投資的建築公司所建,春天喜歡這裡的環境,三年前破例讓她老爸過戶到她名下,當做是她二十五歲的生日禮物。實在是就算她寫一百本書,也買不起這樣的房子,只好暫時屈服在富貴之下。
唉,錢不是萬能,但沒錢是萬萬不能啊!
這是春天貼在書房電腦上的醒世名言,她說多虧有這段話,她才能奮鬥不歇,固定生產出書寶寶來。否則以她懶散的個性,一年能寫一本書就不錯了。「還有嗎?」突然冒出來的女中音是屬於春天的室友江盼男的。
她正拿著一條毛巾,擦拭半長不短的濕發。她和春天是大學同學,老家也在台中。在台北住久了,漸漸有了都會女郎的精明幹練氣質。
「冰箱裡多得是。」春天咬著吸管回答,兩隻骨碌碌的眼睛盯著手中的小說,一雙濃纖合度的長腿從短褲下露出來,盤在沙發座上,教穎嘉看了又羨又妒。
她一直覺得奇怪。老爸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兩個老弟也有,怎麼她會倒霉地還傳到老媽的身高?如果讓她多長十公分,就太完美了。
江盼男走進廚房。穎嘉不用跟過去看也曉得春天的冰箱冷藏室裡全是飲料、罐頭之類,頂多加上水果。
春天難得開伙,她三叔、三嬸住在樓上,負責供應她午、晚兩餐加消夜,還派了個能幹的管家每隔兩天替她打掃房子,生活優渥得可比千金小姐清閒。
「噗哧,哈哈哈……」春天忽然狂笑起來,嘴裡含的吸管差點噴出來,揉著肚子叫「哎喲」。
穎嘉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她準是看到什麼精采片段了。
「天天,你發瘋啦?」江盼男從廚房出來,猛灌了一口飲料。
「別叫我天天。」春天邊笑邊嫌惡地朝室友扮鬼臉。「聽起來像是甜甜,甜甜。我小時候最氣我老頭膩著我這樣叫了!」
「喝,敢情你把我當成尊翁了?」盼男嘲弄道。她越不愛人家叫她天天,她們便越愛這麼叫她。
「去!」春天不理她,注意力重新回到小說上,又掩著嘴笑了起來。
「這麼好笑啊?」穎嘉爬到她身邊,靠在她肩上好奇地問。
「你聽聽,」她邊笑邊念,嬌柔的笑聲盈滿客廳,盼男自顧自地坐下。「親愛的小高高:我為你相思成災兼淚海,如果雲知道我為你沉浸在藍色多……」
咦?怎麼都是流行歌曲的名字?
穎嘉正感狐疑,盼男突地似笑非笑地道:「那不是席絹的《富家女》嗎?早八百年就出版了,你現在才看?」
「喝,這麼說你看過了?」春天立刻嘟唇蹙眉起來,全副心思都放在要跟盼男算帳上,沒注意到手中的書被穎嘉接收過去。
「為什麼沒有拿回來借我看?」她凶巴巴地問。
「拜託!」盼男回她一個白眼。「那是同事借我的。我在公司看完就還她了。」
「喂,那是萬盛的書,你怎麼可以在上班時間偷看?」她一副老闆抓到員工開小差的模樣。
「你管的還真多它!」盼男啼笑皆非,「你曉不曉得一天到晚編那些××自傳、蟑螂與老虎、星星的滅亡……之類的書,我的腦袋都控固力了!我同事是好心,看我沒有男友,借我愛情小說,讓我感同身受一下……」
「咦,你室友我的小說你看得還不夠多嗎?幹嘛看別人的?」春天仍是那副橫眉豎眼、不放她干休的模樣。
「喝,你自個兒還不是看別人的作品,還不准我看!」
「好嘛!」她委屈地扁扁嘴。「就算上班要看,那也得看咱們禾馬的。你怎麼可以吃裡扒外?也不會借回家分我看,害我現在才看到這麼好笑的……」
原來她嘟嘟囔囔了半天,是在怪江盼男沒把書帶回來分她看,之前的義正辭嚴全是障眼法。
「饒了我吧!」盼男哀號一聲,故做不支倒地狀。
春天齜牙咧嘴,拿她沒法子。轉回身找她的小說,發現穎嘉正看得津津有味。
「好啊,偷拿我的小說。」她叉腰怒視。
穎嘉不以為意,將小說抱在胸前,一副誓死護衛狀。「先給我看嘛,人家明天要出國了。」
「就是嘛,天天。再說那本小說是向你表姊的租書店借來的,不但免錢,還沒有還書期限,你愛看多久就看多久。」盼男仗義執言。
「可是人家看到精采部分……」春天沮喪地嘟嘴,看到穎嘉自下午到台北後一直濃雲密佈的眼眸好不容易現出一絲晴朗,不由得心軟下來。「好嘛,看在你終於不那麼陰陽怪氣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先給你看吧。說不定你看完後,可以治好你的失戀症候群哦。」
聽她這麼說,穎嘉訝異地挑挑眉。
「胡說八道!我哪裡陰陽怪氣了?又有什麼失戀症候群?」
「還說呢!從去車站接你回這裡,到剛才在我三嬸家吃飯,你都是那副茶不思、飯不想,愁眉苦臉兼心事重重的樣子,活脫脫是告訴人你在失戀嘛。」
春天的口無遮欄,讓穎嘉不曉得該笑還是該哭。
「天天,你就不會說話婉轉點啊?」盼男擠眉弄眼地暗示。
「我跟穎嘉說話向來都是直來直往,再說失戀也沒什麼大不了。」她無辜地眨著長而不卷的睫毛。「反正我早知道了。那天她打長途電話給我,哭了大半個鐘頭才開始說,你不曉得我替她的電話費感到多心疼!」
原來是電話費啊!盼男翻了個白眼,春天的邏輯向來讓人無所適從。
「哪有你說的誇張,誰哭半個鐘頭啊?」穎嘉不肯承認。她是有哭一下,但哪有半個鐘頭?
「沒有嗎?」春天從鼻孔噴氣,神情十分篤定。有關於時間和金錢方面,她可是分秒必爭、錙銖必較的。「我有計時哦。」
「少來了,誰不曉得你們這些搖筆桿的最誇張了,一千字的故事大綱可以寫成十萬字。我頂多哭個十分鐘吧。」反正春天又沒有攝影存證,穎嘉乾脆給她死不承認。
「呵呵,你高興認為多久就多久吧,不管是十分鐘還是半小時,在我認為都是不值得的,尤其是為了那個風流鬼,更是浪費——錢!」
盼男就知道她最後一定會說錢字,怎麼不說眼淚呢?她感到納悶,一個毫不浪漫的女人,居然寫得出那種唯美的文字來?她實在想不通!
「九年的感情,我掉幾滴淚都不行嗎?」穎嘉語氣受傷。
「問題是值得嗎?」春天懷疑地問。
她向來用理性思考,而不是用感情。常常不明白女人在情感上的表現為什麼那樣白癡?明明曉得被人騙,還被騙得爽歪歪,一旦醜陋的真相揭露,又只會哭得唏哩嘩啦,任何建設性的法子都使不出來。
「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穎嘉軟弱地道。
「那是……」
「春天!」盼男及時截斷她咄咄逼人的問話。
春天不解地轉向她。
她以為這是在法庭問案啊?盼男丟給她一個白眼。
「你沒看出來穎嘉被你弄得快哭了嗎?」她提醒她。
春天恍然大悟,愧疚地摟住好友。
「對不起,穎嘉,我不是故意弄哭你,只是為你不值。你曉得我說話就是這樣子……」
「我知道。」穎嘉貪戀她溫暖的懷抱,和如嬰兒般的清新體味,捨不得起身,反而將自己埋入她懷裡。
這麼多年的友誼,她當然曉得春天是為她好。就拿那天她在電話裡向地哭訴過後,春天當晚便趕回台中安慰她。朋友能做到這種地步,她還能不相信春天對她的好嗎?
她們除了不同姓,父母不同外,情感上就像姊妹般。
春天一直珍惜兩人的友誼,即使高中後就不上同一所學校,春天總是不時以電話、信件,聯絡兩人間的情感。
或許有人會認為春天理智過人,但穎嘉知道,她實際上是個極端重感情的人。對她如此,對盼男如此,連對寫信給她的讀者也是這樣。
「我也不想這樣,春天……」她從她懷裡抬起頭,抽噎了一下後道,眼光交錯著迷亂和痛苦。「但是感情就是這樣。每次我都想離開,卻掙脫不了……」
「這次這麼大的震撼還掙脫不了嗎?你都已經看到他跟另一個女人性交了!」春天感到不可思議,不會到了這種地步,穎嘉還對封瀏凱存有妄想吧?
都已經看到那傢伙最壞的一面,穎嘉不可能還那麼傻啊?
「老實說,我不知道。」穎嘉苦笑。
「怎麼會不知道,你……」
「春天!」盼男再度提醒她,這種事是黃帝不急,急死太監。偏偏春天又是那種性急的人。
「唉,盼男,你不曉得啦。」只要一回想起穎嘉當時傷心的模樣,春天就義憤填膺,冷靜不下來。「穎嘉都看見了,風流鬼那傢伙居然把女人帶回公寓,還在穎嘉面前上演一場活春宮!在這種情況下,穎嘉要是再對那傢伙執迷不悟,不是犯賤嗎?」
「春天!」
「盼男,不是我說話毒,真的令人生氣嘛。在穎嘉熬夜替風流鬼翻譯文件時,那傢伙卻摟著女人翻雲覆雨。換成我是穎嘉,當場就把那份文件放火燒了,而穎嘉卻……」
「我是嚇壞了,不小心掉到地上……」穎嘉為自己辯護,她沒有善良到無怨無悔,只是當時那種情況,她就像只驚弓之鳥,除了盡快離開外,沒有另一個想法。
「有什麼好嚇的?不就是沒穿衣服的男人和女人嗎?」
說得輕鬆啊!穎嘉再次對好友露出苦澀的笑容,垂下頭道:「我只是覺得好尷尬。」
「尷尬?那也該是他們尷尬,怎會是你尷尬?畢竟沒穿衣服的人是他們!」
「咳咳咳!」盼男假意咳了幾聲。老實說,若不是怕穎嘉難堪,她有可能當場爆笑出聲。
聽聽春天說的是什麼話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什麼現代豪放女哩,事實上她保守的程度,堪與古時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女相比。
「春天,你沒聽過少數服從多數嗎?他們有兩人沒穿衣服,只有穎嘉一人服裝整齊,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穎嘉尷尬啦。再說,穎嘉是個未出嫁的閨女,看到這種事,自然是驚惶居多,逃都沒時間了,還能留在那裡發什麼飆啊?換做是我,大概也一樣吧。」
「你?江盼男?」春天眼裡的無法置信,令盼男漲紅臉。
什麼話嘛!她或許有點男人婆,可是遇到那種事,當然也會有未婚女子的矜持啊。
「怎樣?我不是女人啊?」
「是是是。」春天在心裡竊笑,她十分肯定盼男遇到這種事的反應絕不會像穎嘉這樣,八成是上前揪住那對姦夫淫婦,以她的空手道、跆拳道、柔道給對方一頓好打。
「喂,你不相信啊!」
看她雙頰氣得鼓鼓的,眼神充滿暴力,春天哪敢說不啊。威武要能屈啊,她立刻做出一臉哈巴狗討好主人的諂媚樣。
「我哪敢不信啊,你江老大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啦。」
「這還差不多。」盼男嘟嘟囔囔,突然想到什麼似地眼睛一亮。「不過,話說回來,穎嘉真的什麼都看到了嗎?」
江盼男那副色女模樣,令春天在心裡竊笑。說穿了,大夥兒同對那檔事感到好奇,可盼男偏裝出一副沒啥了不起的樣子,約她一塊去看限制級電影還推三阻四。
「當然都看到了。」春天降低聲音曖昧道。「我們不是去看過『第六感追緝令』嗎?莎朗·史東跨坐在男人身上做的那件事,就在穎嘉面前上演。不過,穎嘉說那女人的身材沒莎朗史東好,倒是風流鬼的身材頗有看頭。」
「哇,穎嘉,你到底在房門口站多久啊?」盼男驚怪地叫道。
穎嘉羞得無地自容,懊惱地嗔了春天一眼。
「我……我也沒看多久,別聽天天胡說八道。」她趕緊搖頭,話說得支支吾吾的。
「沒看多久,卻記得這麼仔細?」盼男狐疑。
「哎,都是天天啦。」她苦著臉埋怨。「一直逼問我細節,我只好絞盡腦汁,把當時的情況回想好幾遍。」
「天天!」盼男似在怪春天過於殘忍,人家傷心得要命,她還有心思逼問細節。
春天一臉無辜,攤了攤手回道:「我也是為她好,記得越清楚,才會對風流鬼徹底死心嘛。」
「萬一越回想,越覺得風流鬼的身材不錯,放過可惜,那怎麼辦?」盼男質疑。
「喂,都看到男友跟別的女人做那種事了,還惦著他的身材好不好,這還是女人嗎?咱們女人可不像男人是下半身動物,怎麼可以被這種事引誘?身材好不好是其次,重要的是忠實。」她正氣凜然地教訓。
「身材不重要,你幹嘛每次都把你小說裡的男主角寫得那麼讓人垂涎?」
「那是因為讀者愛看,才不是我愛寫呢。」春天辯解,嘴角有抹狡黠的得意。「而且這種男人被女主角K的時候才過癮嘛!」
「哇,你變態!你看不得俊男啊,怪不得每次都安排男主角刨受女主角欺陵。」
「那是他們不乖,才欠人扁!」
盼男和穎嘉相視苦笑,春天的邏輯就是這樣。大概是她老爸給她的影響,造成的仇視男人情結。讀者喜歡看風流、有錢、英俊的酷哥沒問題,但越風流、越有錢、越英俊的男主角,就會被女主角修理得越淒慘。
「喂,什麼表情嘛!」春天感到有些不滿,「算了,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我的作品,而是穎嘉的事。穎嘉,你不會到這種地步了,還對他不死心吧?」
穎嘉神情複雜地看向好友清澈、澄淨的眼眸。
「他來找過我好幾次。」
「他還有臉找你?」春天感到不可思議。
「唉!」穎嘉吐出苦澀的歎息。「他說,前一晚他喝醉了,才會讓那女的送他回去。」
「喲,前晚喝醉酒,難道一大早他仍宿醉未醒?一個宿醉未醒的人還能體力充沛的演出精采的床戲,並在剛做過愛後,生龍活虎地跳下床,展現他充滿力與美的裸體?」春天立刻挑出封瀏凱話裡的破綻。
「我當然不會被他三言兩語哄騙。」
回想起這一個月來瀏凱不斷來找她解釋的片段,穎嘉感到心力交瘁,合起眼臉哀傷地道:「我一直知道他有其他女友,只是沒親眼見到那麼不堪的場面,心裡還留有一絲微小的希望,以為他會在我癡心的守候下回頭。那一幕,徹底打碎了我小小的希望。偏偏他又以我不肯跟他做愛這件事來打擊我,說他是個男人,有男性的需要,那些女人只是他發洩性慾的對象,他真正喜歡的人是我。我心情好亂,明曉得不該相信,但心裡的那絲小小的希望火光卻因為他的話而亮了起來。如果他真的不在乎我,為什麼要一再找我解釋?天天,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穎嘉,你真傻!」春天鼻頭酸澀地擁住好友。「你有沒有想過,問題在於就算他的話是真的,就算他最愛的人是你好了,你能忍受他一再出軌嗎?相信我,穎嘉,他只會一次又一次地傷你的心,情況只有更壞,不會變好。我媽忍受我爸無數次的外遇,仍無法用癡心等到他回頭,浪費了數年的青春,最後還是走上離婚這條路。可是你看她離婚之後,日子過得有多好!出國去療傷,立刻結識我繼父,而人現在定居在澳洲,像對神仙眷屬。穎嘉,這世上還是有無數的好男人,張大你的眼睛,別再為封瀏凱蹉跎下去了。人生沒有多少個九年可以浪費,而你已為他虛耗了九年的生命。」
「天天……」一朵苦笑自穎嘉唇邊綻開,她承認春天的話都對,可是心裡仍有個打不開的死結——是抹不甘心吧。畢竟已浪費了九年青春,現在撤守,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可是,再蹉跎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啊。
為他傷透的心,還不夠寒嗎?掉的淚,還不夠多嗎?
他可有表現出一絲絲的珍惜?只是想自私的留下她吧。畢竟她是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不期然的想起許多日前巧遇的那對眼睛,有時候她會懷疑那不過是她的幻想。怎可能僅僅被一對眼睛看著,就感覺到幸福?
說給春天聽,怕她會取笑,只能埋藏在心裡,當成秘密。
「是嘛,穎嘉,就算找不到好男人來愛,你還有我和春天嘛。大不了我們三個老姑娘以後住在一塊相互扶持,這樣也省得受他們那些臭男人的氣!」盼男樂觀地道。
穎嘉被她的話逗笑,眨了眨迷的淚眼。
「謝謝你們。」在友情的溫暖滋潤下,她的心情開朗了不少。「其實搭火車到台北的途中,我自己想了很多,該怎麼做我都曉得,但就是拋不開過去那段過往。或許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九年的守候付諸流水。瀏凱又一再來求我,他跪在我面前請我原諒他,面對他眼中的懊悔、請求,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拒絕……」
「穎嘉,那你……」春天緊張地問。
「別擔心,我什麼都沒承諾。」苦澀的笑意自穎嘉眼角濺出。「我只說心情很亂,需要冷靜一陣子。你曉得那件事發生後,我就報名參加到北京的見習團,要去十天,當時便有意藉著這十天想個清楚明白。」
「穎嘉……」春天感染到她困在情感裡的煩亂情緒,知道有些事除非當事人想明白,局外人是難以插手幫忙的。
她輕歎一聲,語氣輕快地道:「搞不好你明天去北京會遇上什麼艷遇呢。到時候把那個風流鬼拋到九霄雲外去吧。」
但願如此。
穎嘉希望感情的事,能像春天說的這麼簡單。一次旅程能讓她遺忘和瀏凱的這段糾纏了九年的情感,將一切都斬斷,開啟新的生命方向。
只是,命運真會這樣安排嗎?
穎嘉不禁興起小小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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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飛行真讓人受不了,尤其一路上被好幾名無聊分子騷擾,穎嘉煩得要抓狂了。
春天那張嘴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她遇到的哪是艷遇,根本就是「厭」遇嘛。
同團的成員中,連她在內的未婚女性僅有兩名,剩下的男人老的老、醜的丑,於是她的秀外慧中便成了吸引蒼蠅圍過來的一塊肥肉了,令穎嘉苦不堪言。
怎麼沒有小說中那種白馬王子來解救她呢?在無聊的旅程中,她不禁自嘲地想道。
藉著睡覺,來逃避所有愛慕者的眼光。在深沉的夢裡,出現一對熾熱、溫柔如小獸的眼睛,盈滿眷寵愛戀地珍視她。
好幸福喔。
幸福的感覺只持續在夢裡,隨著時光流逝,飛機平安降落在北京機場,穎嘉的幸福成了泡影。伸了伸懶腰,跟著眾人魚貫而出,取行李準備排隊進行出關手續。
穎嘉搞不清楚同團中人到底有哪些人,只顧著和唯一的未婚女性團員緊密不離,對每個上前示好的男子不屑一顧。
唉,實在是沒一個能入她眼的。就算她再不挑,不能連垃圾都收吧?如果她這麼隨便就能被打動,不會被封瀏凱一個耽誤便是九年,早就移情別戀了!
正當穎嘉發呆時,一大串的日語傳進耳裡,嘰哩咕嚕的,語氣顯得很急。她抬眼一瞧,發現是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神情焦急地對著排在她隔壁隊伍的一名高瘦的男士以日語詢問。
穎嘉聽對方默不作聲,好像無意理會那名日本人,向來熱心助人的她忍不住走向前,幫忙那位日本男士。
原來那個日本人看不懂機票上的英文,才想找位同胞解答,不料被他視為同胞的人像是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似的,毫不理會。
穎嘉熱心地幫忙,解決日本人的問題後,回頭想用英文跟高瘦的男士解釋剛才雞婆的行為。
她的身材只到對方胸膛,她有一百五十五公分,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她咋了咋舌,不想費事仰高頭看清他的長相,只對著他寬廣的胸膛說話。
沒想到會聽到有些熟悉的台灣國語回答:「同鞋,刀謝你。偶跟你紊同團的!」(同學,多謝你。我跟你是同團的!)
穎嘉訝異極了,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發音這麼不標準。
基於好奇心,她一寸一寸地仰高頭,從他藍白直條的休閒服扣子,看到裸露在領間的褐色頸膚,到他方正的下巴,寬薄適中微向上揚起的粉紅色唇瓣,一管直挺的鼻。
看到這裡,穎嘉腦子裡竄起一抹似曾相識,隨即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她當然不可能認識人家啦,而是這位帥哥長得像現今流行的日本青春偶像連續劇裡的某個男主角。那副改良過的日本人長相,怪不得會被剛才那位真正的日本人誤認為同胞。
看到的部分都算得上賞心悅目,若配上濃眉大眼,就更完美了。
懷著愉悅的期待心情,她繼續抬高視線,對上一雙暗藏著某種驚喜光芒的濃眉大眼。
是……那對眼睛?
她不確定地瞪視,久久無法回神。
曾困擾她無數白天、無數夜夢,以為可能只是她在幻想的眼睛,確確實實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會疼呢!
明亮深情的眼眸,熾熱溫柔的凝視,天哪,她不是在作夢!
無法置信的狂喜襲遍全身,她找到了那對眼睛!
「偶……」他有點緊張地舔舔唇,「偶叫謝進勳,請刀刀主教。」(我叫謝進勳,請多多指教。)
陷於自己深切感動中的穎嘉,乍然聽到他的自我介紹,趕緊咬住抖動著想要往兩邊咧開的唇,併吞回喉嚨裡咕嚕往上冒的笑聲。
天哪!這個長相酷似偶像明星的帥哥,竟是一口台灣國語!
她眨眨眼,卻沒有幻夢破滅的感覺,反而覺得有趣。
突然發現這趟旅程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有太多的謎題等待她解開。
包括想弄清楚為什麼謝進勳會用那種眼光看她。是獨獨對她特別,還是他都是用這種眼光看人?
更想弄明白的是,自己對那雙眼睛產生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愫。
為何被他凝視,就會覺得幸福、甜蜜?
她著迷的看進他幽深、熾熱的眼眸,一時心神俱醉,全身湧起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