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意茹的年紀還無從驗證這一點,但可以察覺的是光陰的流逝真令人措手不及,一轉眼又到了一年的尾聲。
街上雖然因為聖誕的裝飾而開始熱鬧了起來,但比起紐約來還是清淡多了,但意茹已經很滿足了,因為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在家過聖誕節了。幾乎所有人的班表都是滿的,只有她「撿」到了幾天的空檔。
正好拿這幾天好好地和父母、亞芊聚一聚,順便到健身房去運動運動,不料,卻接到公司的電話通知,要她去參加一年一度的迎新送舊晚會。
「迎新送舊晚會?」她狐疑的對著電話筒問:「那是什麼東東?」
「你少土了,這是公司每年年底都舉辦的大型晚會,是為了犒賞所有地勤工作人員的大盛會,除了有大餐吃之外,還有精采的表演和摸彩喔。」通知她的同事興奮之餘不能理解她的冷淡。
「既然是犒賞地勤人員,為什麼叫我去?我又不是地勤人員……」意茹開玩笑的說:「或者公司打算把我調地勤?那真是太好了。」
這才不是真心話,她無法忍受每天坐在辦公桌前朝九晚五的工作,空中飛人雖然累又危險,還是有趣多了。
「調地勤?你別開玩笑了,把你調地勤不是有人看不見你……」突然,說話聲變成一陣細碎的笑聲,而且話也中斷了,像是旁邊有人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一樣。
「你在做什麼啊?誰在你旁邊?」意茹對她搞笑怪異的舉動微微皺眉,倒沒注意她話裡的蹊蹺。
「沒有啦!沒有啦!」電話裡又恢復正常的說話聲:「反正啊,你一定要來。」
一定要去?她向來不喜歡吃應酬飯,那些用膝蓋想也可預知的無聊表演節目和她一點都不敢奢想的摸彩獎品,加上去的都是她不太熟的地勤人員……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去。
感覺到她的意願不高,電話裡的聲音著急的嚷著:「是總經理交代一定要請你來的喔,你可不要讓我落個辦事不力的下場,年終獎金還沒領到呢!」
總經理?意茹簡直是一頭霧水了。雖然她在公司工作有幾年了,但以她一個小小的空姐要勞動到總經理邀請她去參加公司的迎新送舊晚會……這……實在有點扯
「你沒說錯吧?總經理要你打電話叫我去參加晚會?」她也該問問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沒錯,真的是總經理要我打的,不相信我請他和你說話。」
「不用了,不用了!」意茹忙阻止。如果總經理真來接電話,她還不知道和他說些什麼好呢。「可是,」她還是搞不懂,「為什麼一定要叫我去參加晚會?」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的工作表現太好了,我聽說有人向你的座艙長大大表揚你的服務呢,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公司想要好好感謝你吧。」
啊?意茹瞪大了眼睛。
她想起來了,不久前是有這麼一回事。還不都是那個討厭的卓季儒搞的鬼!
可是說也奇怪,想起卓季儒,不但沒有令人討厭的感覺,甚至還有一點像是……甜甜的喜悅……
意茹果然沒有想錯,一踏進迎新送舊的晚會現場,便是一團亂哄哄,幾百個人的聲音加在一起,簡直比飛機的引擎還要吵。
隨著帶領的人,她穿過一桌又一桌,眼看就要走到最前面的貴賓席時,她不禁懷疑那個看起來很親切的小姐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突然,她的眼睛閃過一個背影——
那個有著一頭捲曲黑髮的後腦勺為什麼這麼眼熟?
就在她滿腹狐疑時,那個腦袋正好轉向旁邊和身旁的人說話。
卓季儒?意茹不自覺的放慢腳步。
不會吧?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和季儒同桌的除了泛美的總經理之外,還有幾個公司的高級主管,看起來他們正聊得開心。
意茹只有一個念頭和一個衝動,那就是馬上轉身逃離這裡,可惜有人看見她了。
「沈意茹來了!」他一嚷嚷,所有貴賓席上的臉孔皆轉向她。
這種情況叫她如何逃跑得了?她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去。
她刻意避開卓季儒熱切的眼光,微笑著向所有主管打完招呼。
「不打擾你們了。」
看她要走,坐在季儒身旁的總經理馬上笑著站起來。
「等等,你要去哪裡?」
那是個高大金髮的法國人,他張開大手一把拉住了意茹。
雖然他是個親切的「白髮老人」,意茹也知道他沒有惡意,可眾目睽睽之下被整個公司權位最高的人拉著,任平常處理再多特殊狀況的意茹還是控制不住的紅了臉。
「你今晚的位子就在這裡,快坐下來吧。」他親自「抓」著意茹來到季儒旁邊,季儒也禮貌的站起來。
「很高興能坐在你身邊。」他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意茹「被迫」的坐下後,隨即快速瞪了他一眼,然後又將臉擺正,對所有同桌的人再笑一笑。
「別太厚此薄彼,大家會發現你對我的特殊待遇喔。」季儒好心的提醒她。
其他人很配合的像是沒有注意到她和季儒的存在,只顧著互相聊起天來。
此時,意茹依舊正視著前方保持著微笑,卻稍微斜著肩膀又低著聲音向身邊的人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她謹慎小心的舉動,季儒還是開心的笑著。他也低聲的說:「你和泛美的主管說話都是如此恭謹的嗎?」
聽見他的暗示,意茹倒是不客氣的回給他一個大白眼。
「美女就美女,連瞪人都是這麼迷人。」看來季儒一點都不在意身處場合,只要他高興,什麼話都可以大方的說。但是,在這麼多高級主管的面前,意茹可說是一點都自在不起來;她很後悔答應來參加這個什麼鬼晚會,如果她知道卓季儒也會來,就算可能要丟掉飯碗,她也絕不會答應。
看樣子,季儒一點都不意外見到她,好像早知道她會出現一樣。
咦?意茹的頭腦突然變得很清楚,她轉向季儒問:「這一切不會又是你搞的鬼吧?」
「什麼東西是我搞的鬼?」季儒一臉無辜狀。
又來了!又來了!他又使出那招清純無辜模樣好騙取信任和同情了,她才不會上當呢。
「你快點老實說,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聽見她的話,季儒大聲的笑了出來,旁若無人。
意茹才覺得他太囂張了,果然,坐在他另一邊的總經理馬上探頭問:「季儒,什麼事這麼開心?」
季儒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他開心的和意茹的頂頭上思勾著肩,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
「意茹剛剛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給我聽。」
「哦?」總經理一聽便看向意茹,笑瞇瞇的問:「意茹說笑話?可不可以也說給我們聽?」
叫她說笑話?這才是最大的笑話呢!可惡的卓季儒,真是要被他害死了,
就在大家睜著眼睛等意茹的笑話時,季儒自告奮勇的代她說了一個笑話。
那是一個有點顏色的笑話,但who cares同桌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哈哈大笑起來,只有意茹一個人笑得尷尬,因為季儒強調他只是轉述意茹的笑話,所以幾個男主管都對著意茹笑,彷彿讚揚她的開放一般。
有了這個經驗之後,意茹閉上嘴不再隨便說話,尤其是不想多和季儒說,免得他又害自己在一堆主管面前出糗。
上了菜,意茹不必動手,眼前的盤子馬上便裝滿了菜。除了卓季儒夾給她的之外,她另一邊坐的是公關部的年輕男主管Peter,顯然他也對意茹頗有好感,所以不斷的幫意茹拿這遞那的。
很快的,季儒便察覺到情敵的存在。雖然意茹刻意不和他說話,但他還是拚命的幫意茹夾菜,看見她的盤子滿了,便把情敵夾的菜撥到自己盤裡。意茹的盤子裡只能裝他夾的菜。
看見他的舉動,意茹只能不斷的和Peter說話以化解他「受傷」的心。當然,她這麼做不無故意刺激季儒之意。雖然Peter的條件不如季儒好,但他的優勢是季儒的缺點——那就是他還是單身的。
吃到一半,舞台上的樂隊奏起了舞曲,主持人帶領著所有的員工起哄要所有主管下場表演。所有的主管似乎也早有心理準備,個個摩拳擦掌的站到舞台上。一桌就剩下季儒、意茹和Peter坐著。主持人馬上問:
「可以放過那兩個帥哥和一個美女嗎?」
只聽見所有台上台下的人一起叫著要貴賓席的人都上台。
意茹正覺苗頭不對,正想著要找什麼借口落跑,便看見左右兩位男士同時向她伸出手。
「喔哦!二搶一喔!緊張緊張、刺激刺激,一位是劉德華,一位是黎明,我們的女主角要選擇誰成為她的最佳拍檔呢?」主持人的笑聲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會場,後面看不到的人統統高站在椅子上等著看好戲。
而意茹簡直快要瘋了。她根本不想跳舞,也不想什麼二選一,可是現在卻被鬧得好像非得選一個不可。
問題是,她要選誰呢?眾目睽睽之下選哪一個都會傷了另一個,這兩個男人她都不想傷害。Peter是個無辜的受害人,她只不過剛認識他罷了,如果不選他,豈不是很不給他面子?
但是,卓季儒呢?雖然他總是替自己惹麻煩,但他也是因為想討自己歡心嘛!如果自己不選他,會不會顯得有點恩將仇報?而且……
意茹沒做出抉擇,台下所有的員工便不罷休的叫嚷著,硬逼她選一個舞伴。聽見那些催促聲,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心裡只煩惱著這該怎麼辦好呢!她就知道不該來參加這個什麼晚會。
「我看這樣好了,」也站在台上的總經理笑瞇瞇的出面了,「為了不傷和氣,就請這位美女委屈一下配我好了。」
台下發出一陣不服的叫聲,都是男生的聲音。於是總經理又說:「我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也算是一個帥哥吧?」有些人贊同的鼓起掌來支持他,於是他的建議算是通過了。另外,他又徵求自認為美女的員工邀請季儒和Peter跳舞,總算解決了三個人的危機。
「謝謝總經理的幫忙。」跳舞時,意茹不忘感謝總經理的適時解危,要不是他出面,這下子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於自己莫名其妙成為焦點,她感到非常的不安,因為這是公司的活動,她不該太出風頭。
「我真的幫到你的忙了嗎?」金髮外國人慈祥的對著她笑,然後又對身後不遠的兩個男人眨眨眼,「我看你的麻煩才剛開始呢。」
他的話讓意茹不禁看向季儒又看向Peter,然後笑著說:「不會的,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我看季儒不是這麼想的喔!看得出來他對你很用心。」
聽他獨獨提到季儒的名字,意茹略微訝異的抬眼看著他。他的藍眼睛是如此溫和,即使是第一次和他如此接近,但他就像是一位親切又熟識的長輩一樣,讓意茹一點拘束的感覺也沒有。
也因為這樣,意茹心裡的話毫無防備的便脫口而出。她微笑著、淡淡的說:「他對每個女人都很用心。」
她的眼神無意間往季儒的方向飄去,在此同時,她也接觸到季儒投來的眼光。他一直保持著笑容,但意茹卻覺得他的眼神看起來似乎有點……哀怨。
是因為自己沒答應和他共舞的原因嗎?意茹心虛的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睛。
意茹知道他一定不高興她沒有選擇他,問題是那種情況下任誰都會和她一樣。
一曲跳完之後,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台上樂隊又奏起輕快的吉魯巴舞曲,敢秀愛現的人統統衝上台一展舞姿。意茹正要跟著幾位主管下台回到座位上,總經理卻把她的手交給季儒。
「好好招待一下我們的貴賓吧。」他對意茹眨眨眼,留下站著發傻的意茹。
「走吧。」季儒叫她。
「我……」意茹回過神,「我不會跳……」
季儒才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一隻手輕扶在她的腰後,便把她往人群裡推。
「我真的不會跳吉魯巴!」意茹急著說。標準舞裡面她只學了恰恰和華爾滋,其它的她一概不會。
「你放心,跟著我就行了。」季儒附在她耳邊說著,像是要避開震耳的樂聲,又像是故意要和她親近。
在他低沉又帶著磁性的聲音下,意茹的心恍若一陣輕風拂過,也激起一片微波蕩漾。霎時間,她腦海裡出現短暫的空白,幾乎無法聽清楚季儒的話。
看她仍是一臉茫然的模樣,季儒揚著眉毛,壞壞的笑著。
已經被電得快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意茹再對著他的笑臉,只怕就要舉起雙手喊投降了。幸好身旁一群亂扭亂舞的人拉回了她的心思。看看那些自得其樂的同事們,她忍不住也被感染了。
只是跳舞嘛,有什麼好緊張的?
「我可事先警告過你我不會跳喔。」她再次提醒季儒。
雖然只是淺淺的,但望著她臉上終於了露出笑容,什麼事都變得不重要了。季儒只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跳躍著。他二話不說,伸出手便拉著意茹輕鬆的在自己身前轉了個圈。
不知道是意茹太聰明了一學就會,還是季儒真的太會帶,短短幾個拍子之後,兩個人默契十足的舞步便吸引了全場人的注目。看著他們隨著節奏擺動身體和優美的轉圈,就像是一幅美麗的圖畫一樣。
而意茹也全心的沉醉在快樂的節拍中。雖然時常上健身房,但是那種規律而簡單的肌肉訓練和這種需要全身性協調以及靈活變化的舞蹈比較起來,顯然要無趣多了。尤其令她驚訝的是季儒。在此之前,她實在無法把他和很會跳舞聯想在一起;而他不但真有兩把刷子,同時跳起舞來整個身體的曲線是如此的柔軟且迷人,教她自歎弗如。
在季儒的帶領下,兩個人的腳步和呼吸是一致的,意茹甚至覺得連心跳的節奏的頻率也是重疊的。
舞到音樂的尾聲時,季儒再一次帶著她轉了個完美的圈,最後停在他的胸前。第一次,兩個人靠得如此近,彷彿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一點距離。隨著兩人一致的胸膛起伏,意茹心裡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
自己和他是相屬的。
而她卻一點也不排斥這種想法。
「你跳得很好嘛!」
忽然,季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除此之外,她還感覺到他灼熱的唇輕輕碰了自己臉頰一下。
她的臉一下熱了起來。不知是因為他的讚美還是因為他的碰觸。
舞曲已經結束了,但她的心仍舊狂舞著。
直到台下傳來如雷的掌聲和「再來一首」的叫嚷聲,意茹才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還被季儒的手臂緊緊圈在胸前。
她微微回頭,故作鎮定的輕聲說:「你可以放手了吧?」
季儒則是一點放手的打算都沒有,他熱熱的呼吸在意茹的耳邊拂過。「你沒聽到大家的安可聲?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再表演一首嗎?」
「表演你的頭。」意茹彆扭的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快點放開我。」
聽到她的話,季儒忍不住笑出聲,「你現在說話的樣子和剛剛跳舞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他舉起手將意茹繞出他的胸前,但手掌還是緊緊捉著她的。
意茹輕輕的、不敢有太明顯的動作,免得其他人注意到兩人的手還牽著。「害怕就快放手。」她低聲恐嚇。
「害怕?」季儒又是一笑,手上一點都沒有放鬆。「我一點都不害怕,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都很喜歡。」
意茹迅速抬起頭和他的眼睛對在一起。他的眼神是認真的,一點開玩笑的意味都沒有;但是,就因為這樣才教她緊張和害怕。
原以為自己的定力是絕對的堅強和頑固,因為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但是遇到季儒之後她才知道自己錯了。一次又一次的見面,只會讓她發現自己的決心是這麼的不堪一擊;一次又一次的見面,只會增加自己心裡的矛盾和煩惱。
她不斷的告訴自己:不管他對自己是認真或只是玩玩,她都不可以陷入,否則她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原則?
可是,剛才,她竟有股想飛身投入的強烈慾望。
一定是酒精的關係,才會讓她如此不清醒。
快醒來吧!沈意茹,有些夢是連做都不能作的。
終於掙脫了他的手,意茹沒有一絲解脫的感覺,反而覺得有點不捨、有點失落……
回到座位上後,Peter叫湊過來稱讚她舞跳得很好,意茹笑著搖頭,臉上還帶著季儒引起的兩朵紅雲。
Peter接著說:「等一會兒我……」
喔!千萬不要,
意茹不是真的想拒人於千里之外,照道理她更應該接受Peter叫,因為至少他是單身的。可是她無法在心裡、腦裡都還是季儒的影子的時候去面對另一個男人。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她一臉的抱歉。
她真的感到很抱歉。今天晚上,最少今天晚上她不應該再接受任何男人的邀請。她需要一點時間來理一理自己快要錯亂的心情。
走進洗手間,她看見鏡子裡的自己。
她的臉真的很紅,和她亂七八糟的心情差不多。
將掉落在臉頰上的髮絲塞回耳後,季儒熱熱的呼吸好像還停在上面,她忍不住想起剛才靠在他胸前時的感覺。他的胸膛是結實而溫暖的;靠著他,讓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和甜蜜。
如果,她可以永遠靠在他的胸膛上……
就在這時候,門口的一陣喧嘩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進來的幾個年輕女子看見她也在,於是對她笑著。為了避免被看穿自己無聊的夢想,她匆匆洗完手後便走出洗手間。
一抬頭,季儒就站在眼前,意茹不禁一愣!
「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著上廁所。」季儒指指她身後的女廁。
知道他是開玩笑的,意茹忍不住輕輕笑著說:
「搞了半天,原來你是個女的。」
「如果我真的是女人,你會不會對我好一點?」
意茹笑睨著他。
「你少胡扯了。」
這回季儒沒有接話,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意茹。
他突來的舉動教意茹心虛。他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不是看出什麼了吧?她想起在洗手間裡自己的胡思亂想,臉又紅了。
「你在看什麼?」她終於憋不住問。
季儒還是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過了片刻才說:「你今天晚上真的很漂亮。」
原來如此!
意茹不禁偷偷鬆了一口氣,也為自己的作賊心虛感到好笑。
「你喝醉了?跑來女廁門口就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其實她心裡才不覺得他的話無聊,相反的,她的心早已飛到半天高了。
誰說男人的讚美不是最有效的武器?
「為什麼你從來不正視我對你的認真?」季儒雖然笑著,語氣裡卻有著明顯的無奈和失望。
「如果你是認真的,就該知道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意茹為他的語氣感到心疼,可是,在這個時刻她的腦筋又變得清晰無比。儘管她的心房正一寸一寸的被攻陷,但如果她能守住最後一線,就不會有人受到傷害。
是的,只要她能保持清醒。
「為什麼不可能?」
「我記得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不是嗎?」一想到要清醒,意茹的態度又冷淡了起來。「況且,」她轉頭看了一下四周,「這裡也不是討論這些事情的地方。」
話剛說完,那幾個在洗手間裡相遇的年輕女孩又嘻嘻哈哈的推門出來。看見站在門口邊的兩人,幾個人意會的相視一笑,紛紛曖昧的推擠著擦過兩人身邊。
忽然,其中一個女孩又回頭說了句:「我們都覺得你們兩個真的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喔!」
話說完,一群女孩子便笑著跑走了。
這句話讓季儒又笑開了懷。
「你看,連她們都覺得我們是天生一對!」
意茹勉強笑了一下,說:「她們太單純了,只看見事情的表面。」
「我不明白這件事有多複雜,我只知道我真的非常喜歡你,而你卻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季儒兩手插在褲袋裡,整個人看起來就和他的話一樣的無辜。
「你要什麼樣的機會?多一個測試你和你未婚妻之間忠貞程度的機會?還是你需要一個挑戰你個人魅力的機會?」
「你明知道我沒有這些意思。我喜歡你是真正用靈魂喜歡,這之間一點其它的意思都沒有。」季儒收起了笑容。他可以忍受意茹對他冷淡,但他不希望她曲解自己對她的心意。如果可以,他願意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她看,讓她知道他對她已經愛到何種無可救藥的程度。
意茹並非感受不到他的真心,只是真心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你的靈魂會原諒你背叛你的未婚妻?」
「這似乎是個很嚴肅的問題。」季儒先故作輕鬆的笑著,看見意茹認真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的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用不上背叛這兩個字。如果真要說有做不對的地方,只能說我當初做了一個錯誤的承諾。」
要不是他一時昏了頭、答應代替季風去完成這樁因兩個公司結合的附帶條件,他也不必一直活在痛苦和懊悔之中。或許這就是老天對他向來只懂得遊戲人生的懲罰吧。
然而,他不是認命的人,他堅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只要他努力,一定可以掙脫枷鎖、找回自己想要的人生。
而意茹,就是他努力的動力。
「不管對或錯,既然你承諾了,就該負責任不是嗎?」
或許是他的誠懇打動了意茹,意茹原本硬如鐵石的心也軟了下來。事實上,幾次談話下來,她已經大概清楚季儒的訂婚是怎麼一回事,同時也明白季儒對未婚妻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假使他們真的結了婚、共組一個家庭,可以想像那會是一個多麼不幸福的婚姻生活。每當想到季儒被無奈的婚姻生活磨掉了自信和快樂,她都會暗自希望這件婚事最後不要成。
這麼想,並不是因為她對季儒與日俱增的好感,也不是惡意詛咒,她單純的只是希望季儒永遠能夠保有她第一次見到時的開朗和昂揚,永遠保有陽光般燦爛的光芒。
「我會負起該負的責任,但是請你也相信我對你的真心,還有……」他停了一下,「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他的手不知何時離開了口袋,而且就這麼自然的握住了意茹的手。
就像是被下了藥一樣,意茹一點反抗也沒有,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她的心是亂的,但她的肢體卻清楚的表達了意願。
「我不知道……」
光是這句話,季儒心中便燃起了無限希望,至少她不是說不。
「你相信我,我該做的事我一定會做好,我絕不會讓你傷心的。」
望著眼睛發亮的他,意茹心中更加的擔心;雖然他一心一意的為她著想,但是她的良心不會允許她當個第三者的。
晚會結束,照樣又是兩個男人搶著送意茹回家,不過,當然還是季儒勝出。總之,意茹心中已經明白,今天晚上自己是掉進了一個人家早已計劃好的圈套裡。
一路上意茹都沒有說話,季儒則頻頻轉頭看她,看到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可不可以專心開車?」
看見她笑,季儒用手拍了拍胸回。「你終於說話了,我還擔心你快變成冰雕了。」
「你在胡說什麼!」一笑之後,意茹便很難管住自己的嘴唇。憋了這麼久,是該讓它活動活動了。
轉頭看見季儒的表情從耍寶逐漸變回正常,她若有感觸的說:「你不用刻意討好我。」從一些八卦雜誌上她知道向來都是女人自動對他投懷送抱、自動給他當開心果。
「唉!我也想正常一點、當個高高在上的大男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遇見你,我就忍不住要逗你開心、讓你快樂,連我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我想這就是所謂的一物克一物,你就是我的剋星了。」
「我是你的剋星?」意茹揚揚眉毛,「那,你不覺得和我在一起是件很難過的事?」
「不會!」季儒想都沒想的回答,「我現在才發現我是一個被虐狂,你越是虐待我,我就越開心。」
「神經病。」意茹轉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不過,前題是你開心,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了。」季儒輕輕說著。
就是這樣,每每他不經意的一句話便叫自己的心防瓦解。雖然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語是毒藥,但她還是難逃其害。如果再和他多見幾次面、多說幾次話,只怕她連最後一道防線都要失守了。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那個Peter……」
要不是他提起,她已經忘記今天晚上還有這一號人物存在呢。
「說實話,我和他,你會選誰?」
想不到他也會問出這種問題,意茹不禁在心裡偷笑。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假話就是真話,但是季儒臨到頭來又有點害怕了。
「那我換個問題好了,如果只是選擇舞伴,你會不會選我?」
想了三秒鐘,意茹點了點頭:「會。」
就像個小孩子般的,季儒馬上笑開了嘴,「好了,我想我今晚應該可以睡個好覺了!」
看著他的模樣,意茹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