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做了什麼?他捧著隱隱抽痛的頭努力回憶著,想了好一會兒,直到痛得受不了後,才忿然放棄思考。
他想不起來!胸腔裡滿是挫敗,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床單上怎麼會有血?他跟徐定舞怎麼會全身赤裸的躺在一起?難道他對她——
他燠喪的槌著腦袋,只記得他昨晚喝醉了,但,連怎麼回到房間的他都記不起來。
苦惱的睜開眼,徐定舞那頭披散在枕上、床上的如雲長髮有如電流般震撼了他,昨晚片段的記憶有如幻燈片般閃過他的腦海裡,他的腦子在一瞬間由青變白。他真的與徐定舞發生關係了?!白色床單上刺目的血漬再一次告訴他這個事實。
徐定舞緩緩睜開眼。穆翼面色凝重、眉頭緊鎖的望著床單,在她動了動身子後,才徐徐的將陰晦的目光移到她身上。
徐走舞睜開惺忪雙眼,一看到穆翼便倒抽了口冷氣,緊捉著覆在身上的被單,表現極其的就像個剛失去處子之身的女人。
她昨晚一夜未睡,所以穆翼是什麼時候醒的,什麼時候發現床單上的血漬,什麼時候僵住的,雖然眼未睜,但她全心裡有數。
她故意翻身好讓他發現血漬,並在睜眼看到他時目露怨恨,如此一來才符合她受害者的身份,令他心生愧疚,這樣她的計劃才能進行下去。
她的表情與畏怯的態度更加讓穆翼肯定了自己昨晚一定做了奪人清白的事。
「我……」他皺著眉,不知如何啟齒。
「我要回家。」徐定舞忽地嚷道,眼眶霎時奮滿了淚水,卻倔強的硬是不讓它掉下來。她的想家的眼淚不是裝出來的,全是來自她隱隱作痛的心。
一見她的眼淚,穆翼更亂了,拾起地上的衣服胡亂套上。「我會負責的。」他艱澀的吐出這五個字。
酒醉誤事,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結婚,怪只怪他一時鬼迷心竅,見了那頭與連有君相似的長髮後便失了分寸,現在他奪了徐定舞的清白,他得給她一個交代。
他的這個答案雖然也在徐定舞的意料中,但他說的如此勉強不願,簡直比刺她一刀還要令她難受,她不會那麼不識趣的,她也不會要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當丈夫。
「不用了,我只想回去『落月島』,再留在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被人侵犯。」她咬牙道,字字清晰。
穆翼全身一震。「我說了,既然是我的錯,我會負責到底,你不必語帶諷刺,我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他現在心裡一團亂,也顧不得自己說了什麼話。
他的話就像是在徐定舞的傷口上抹鹽。「穆翼,」
她冷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不管你負不負責,我都不會再繼續留在這裡,我會不顧一切的逃走,就算死也一樣。」她半是認真半是賭氣的說道。
穆翼沒說什麼,打開門就走了出去。
☆ ☆ ☆
「你在幹麼?」林子瓊有些害怕的接近蹲在廚房一角,不時傳出刺耳的磨擦聲的徐定舞。
自從她受傷後,島主就交代不必再給她工作做,這個命令延續到她復元了還未收回,但徐定舞卻每每在吃完晚餐後就進到廚房,陰氣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由於她跟島主共處一室,林子瓊因為擔心,於是鼓起勇氣湊上前一探究竟。
徐定舞慢慢的回過頭,用眼尾掃過林子瓊,她的手裡握著一把閃閃發亮的餐刀。
「這把刀很難切,我要把它磨利一點。」徐定舞平板的回答後,便又回頭專心磨刀。
「你……你磨刀要幹麼?」
「不要你管。」
林子瓊一聽,倒抽口氣,她該不會是要拿那把餐刀行刺島主吧?不行!自己要去向楊隊長報告這件事。
聽見匆促離去的腳步聲,徐定舞停下磨刀的動作,將蜂利的餐刀隨手一擱後,轉身離開廚房。
☆ ☆ ☆
楊天革坐在大廳的古董椅上,久久無法讓心情平復。
他剛剛才從穆翼的辦公室出來,還在懷疑自己方才收到的命令和聽到的話是否是出自自己的幻覺。
島主要他將徐定力和其他囚犯送回「落月島」,說是給對方一個人情,讓彼此的關係緩和些,這他可以理解,可是,島主居然說他要娶徐定舞?剛聽島主說出口時,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島主要娶徐定舞?!他實在無法接受這個訊息,島主怎麼會有這種念頭?難道又是為了促進兩島間的和諧?就算真的如此也不必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呀。
若說他們兩個是因為有情才要結婚,那他還不至於如此擔心,但島主說這個消息時,一點也沒有高興的表情,反而是一臉的困擾與掙扎,根本就不像個願意與人婚姻的人,而且徐定舞還曾有過傷害島主的紀錄,就算她目前表現的還算正常,但,要是她還是對島主心懷怨恨的話該怎麼辦?他無法相信她。
正當地陷人苦惱中時,林子瓊氣喘吁吁的跑進大廳。
「楊隊長,我總算找到你了!」她跑到楊天革面前。
「找我有什麼事?」
林子瓊遂將在廚房看到的那一幕告訴他。
聞言,楊天革的左拳用力槌了下右掌心。
「果然!」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單純,徐定舞果然是心懷鬼胎。
「還不只這樣,我聽莊嫂說三天前她去整理島主的房間時,赫然看到床單上有血漬,一定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勾引島主,而在島主識破她的詭計後惱羞成怒,所以才想乘機報復!楊隊長,你可要想想辦法,我們不能讓那個惡毒的女人傷害島主一分一毫呀。」林子瓊著急的說。
其實床單染血這件事她三天前就聽莊嫂說了,只是她一直下意識的排斥島主跟徐定舞已經發生關係的念頭,就算到了這個時候,她也還是只願相信島主是被徐定舞給騙了。
楊天革的想法恰好與林子瓊相反,若說是三天前的話……他想起了島主在三天前的夜晚喝醉了酒……他腦子裡浮起島主對徐定舞霸王硬上弓的情景,很有可能就是那晚他們兩個發生了關係,只有這個可能才能解釋責任感重的島主為何突然想娶徐走舞。
他看了眼焦慮的林子瓊。照徐定舞的個性,的確很有可能會將奪了她清白的島主給殺死,不行!為了島主的性命安全著想,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陰黯凌厲的鷹眼閃過一抹堅決,暗中下了個決定。
☆ ☆ ☆
徐定舞獨自一人睡意全無的躺在穆翼偌大的房間裡,自從三天前那一早他從這裡離開後,就從未踏進這裡一步,而她也已三天沒見到他了。
她雖然極力不去想,但還是覺得難堪與心痛,難道與她發生關係是那麼不堪的一件事情嗎?雖然她心裡明白他們並未發生什麼關係,但只要一想到他那天早上的神情與態度,她就無法不難過。
連有君對他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那為何當初連有君與「落月島」的船員私奔時,他不去阻止呃?她相信他不是沒有辦法,畢竟他連她跟哥哥們何時上岸救船員都瞭若指掌不是嗎?
算了、算了!她將被單拉高蒙住頭,反正他那種人在想什麼她是無法瞭解的,他愛怎麼樣就隨他去好了,現在她最重要的只要想著怎麼離開「停雲島」,回到「落月島」就好了,管他那麼多。她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與穆翼有關的問題,並逼自己睡著。
正當她就要人睡的那一剎那,房裡的一記聲響又驚醒了她。她想扯下棉被,看看究竟,但,還沒將棉被拉下,棉被就被一股蠻力給扯離身上,一個手掌飛快的摀住她的嘴巴,讓她無法叫出聲。
很快的,徐定舞的嘴巴被貼上膠帶,雙手雙腿全被捆綁起來,被套進麻布袋,她的尖叫淹沒在自己口中,掙扎也徒勞無功,任由兩個穿警備服的男人給扛出房間。
☆ ☆ ☆
這一晚與當時徐定力他們六人潛上「停雲島」
時一樣,月淡星稀,整個海面籠罩著一股濛濛的霧氣,而當初六人上岸的海灘,不知何時已聚集了五名身著正式警備服且荷槍責彈的隊員,在灰沉的暗夜中又增添了幾抹詭異的氣氛。
兩盞車燈由遠而近,停在海灘上,車上的徐定力與徐永明兄弟四人被帶下車。大腿受到槍傷的徐永理也已差不多復元,只是走路還是有些輕微的跛態。
徐定力看到岸邊停放著一台快艇,便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在這時被帶到這裡。他與身旁的徐永明互視一眼。
「定舞呢?沒有她和我們一起,我們不會回去的。」他對楊天革說。
楊天革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靜靜的望著遠方,像在等待著什麼。
不久,遠方又出現兩道亮光,由遠而近的在楊天革前方停下。
兩個警員下了車,並將後座蠕動不已的麻布袋扛下。拿下麻布袋後,徐定舞頭髮散亂、神情狼狽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定舞!」徐定力等人一衝而上,撕開她嘴上的膠帶,並解開捆綁在她手上、腳上的繩索。
先前還以為自己會被殺的徐定舞乍然見到親人,由恐懼到欣喜,重大的情緒轉折,終於令她忍不住放聲大哭,徐定力不斷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如果你們要回『落月島』就快點上快艇,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們哭完。」楊天革站在他們上方冷冷的說。
徐永事聽了很不爽。「你說什麼呀你!」
他一站起,圍在四周的警員們立刻掏出槍來,嚴陣以待。
徐永明將他拉住,使了個眼色要他別逞一時之氣。
徐定力扶著徐定舞站起來,跟著堂兄弟們走向快艇。
「等一下。」楊天革忽地說,舉步走向徐走舞,「我希望你能將與我們島主之間的事忘了,我想你應該也不會願意島主是因為負責而娶你。還有,在你走之前,我要聽你親口聽你發誓你不會將那晚的事告訴別人,否則,我馬上可以收回讓你跟他們一起離開的命令。」他知道她明白地說的「那晚的事」指的是什麼。
徐定舞看著楊天革。「你不是得到穆翼的同意才放我回去的?」她問,有些驚許一向忠心的楊天革會做出違背穆翼的事,還是穆翼知道楊天革的行動,卻寧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回了「落月島」,那晚的事他便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你明知道在發生了那種事後,島主不可能會讓你回去的。」楊天革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過,為了不讓島主發生危險,就算是會被島主懲罰,我也還是會送你回去,只不過在你回去之前,我要你保證你不會將那晚的事告訴他人。」
不知為何,楊天革的那句「島主不可能讓你回去」,讓徐定舞的心湖起了陣陣波瀾,原來穆翼並不知道楊天革放她走的事。
今晚她一走,她跟他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深吸口氣,「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說出去的。」再提起又有什麼意義?反正他們是不會再見面。
「我要你發誓。」楊天革固執的說,他還是不放心。
「我發誓。」徐定舞舉起手作發誓狀,「我們可以走了嗎?」
楊天革盯著她,似乎在估量她的誠實度,半晌後,他點點頭。
六人陸續上了快艇,快艇飛快的駛離「停雲島」。
坐在快艇上,勁風刷過徐定舞的臉龐,落出麻花辮束縛的長髮迎風飛舞。
徐定力和徐永明他們表情古怪的望著她,說不出哪裡不對,就是覺得她有些變了。
徐定舞能感覺得到他們不解的目光,但隨著與「停雲島」愈離愈遠,徐定舞的情緒便愈發低落。
她不想說什麼,只想快點回家,回到她溫暖的窩。
☆ ☆ ☆
穆翼鐵青著臉、跨著大步來到廚房。
「她人呢?」他如雷般的怒咆。
正在廚房裡準備早餐的女傭們被那聲咆哮嚇白臉色,回頭看到是穆翼,更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一片噤聲。
「全聾了嗎,我說她人呢?徐定舞人呢?」穆翼失去耐性,他的怒吼聲在廚房裡迴盪。
大家一致搖頭,有的女傭甚至怕得啜位起來,她們不知道為什麼島主會突然變得這麼可怕,島主從沒這樣對待過她們。
穆翼燃著怒火的眼睛一一在她們臉上掃過,他筆直朝莊嫂走去。
「島主,我一早就在這裡工作了,真的不知道徐小姐在哪裡。」莊嫂在穆翼的目光射向自己時就急急的說,並舉起手抬向林子瓊,「問她!她應該會知道!」
見穆翼凌厲的目光撇向她,林子瓊霎時白了臉。 「我……我……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她心虛又害怕的不敢直視穆翼。
「她在哪裡?」穆翼看出她的心虛,放冷聲音逼問。
林子瓊跳了起來,恐懼的抬起眼,看到穆翼可怕的表情,不禁害怕的啜泣起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把她磨刀的事跟楊隊長說而已……」林子瓊捂著臉,低低切切的哭了起來。
穆翼轉身離開廚房,臉色陰沉憤怒。「叫楊天革到大廳來見我!」在經過一個警衛時,他下了命令。
五分鐘後,楊天革就站在大廳裡。
他的部下已經警告過他島主正在為徐走舞失蹤的事大發脾氣,所以來這裡的路上,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坐在沙發裡的穆翼沉著臉,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盯著楊天革。
穆翼沒開口,楊天革也就不敢說話,大廳裡的氣氛愈來愈緊張,楊天革甚至可以感覺到冷汗沿著他的背脊緩緩滑下。
「她在哪裡?」穆翼終於打破沉默。
「我送她回「落月島」了。」楊天革雖然心裡忐忑,但他依舊不後悔這個決定。
「誰給你這個特權?還是你認為你已經可以取代我了?」穆翼聲音裡的溫度猶如從地獄裡冒出來似的,令人不寒而慄。
楊天革吞了口口水。「屬下不敢,屬下是基於島主的安全考量才會送徐定舞走。」他為自己辯解。
「安全考量?你當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孬種嗎?還是你認為憑她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致我於死?」穆翼語調平平,但額上的青筋卻顯示了他的情緒不平穩。
「屬下沒有這樣想過。」他回答,並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把磨得鋒利閃亮的餐刀,「這是昨天林子瓊在廚房的桌上拿到的,昨天早上她看到徐定舞在廚房裡磨這把餐刀,她怕徐定舞會拿遠把餐刀對島主不利,所以才會趁徐定舞不在廚房時將餐刀給拿走。」他拿高手裡的餐刀,「這就是徐定舞想要預謀行刺島主的證據,身為警備隊隊長,既然不能將徐定舞關進牢裡,那至少我可以防患於未然的將徐定舞送走,就算會被島主懲罰,我也不能讓島主處在危境中。」
穆翼只是沉默的看著他激動的臉,等楊天革不再那麼激動以後,忽地發出一串低沉的笑聲。
徐定舞,不愧是徐定舞,只磨利了一把刀就如願的讓自己回「落月島」了,令人自歎弗如。
楊天革不瞭解穆翼為何突然笑了起來,笑了的島主是否表示他不生氣了呢?他忐忑的想著。
看來她是打走主意不讓他負責了,不知她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懷孕了呢?她該如何向人解釋?還是她會選擇拿掉孩子。這個想法令穆翼的笑容消失,他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個想法。
沉思了一會兒,穆翼擰著眉抬起頭來。「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我要你安排一個人到徐定舞的身邊,我要隨時知道她在做什麼、處於什麼狀況、和什麼人交往,所有跟她有關的事我都要知道。」就算徐走舞如她所願的離開這裡回到「落月島」,他還是有辦法掌握她的行蹤,直到他確定她沒有懷孕為止。
不過,他總有一個預感,他覺得地跟她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
「是。」楊天革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煩惱起來。
他雖然不瞭解島主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只為了一個曾經想置他於死地的徐定舞,但他卻又沒勇氣在島主剛大發雷霆過後開口絢問。也罷,島主如此交代自然有島主的理由,再說,徐定舞早已回到「落月島」,無法對島主產生威脅了。
不過,該派誰呢? 「停雲島」安排在「落月島」的人幾乎全是男的,若要貼身跟在徐定舞身邊,肯定得要個女的才行,而且還得是個徐定舞熟悉的女人,否則以徐定舞的身份及聰敏,若貿貿然的派一個人去接近她,她準會起疑……
騫地,楊天革的腦海時閃過一個人名。他小心的朝穆翼裡去一眼,穆翼一手撐著下巴,正在沉思。
「她」應該願意幫忙吧?畢竟「她」有愧於島主,理當要幫這個忙的。
愈想愈覺得可行,楊天革在心裡鎖定了接近徐定舞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