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追上前去喚住上官倩兒,向她說了幾句話後,倩兒便跟著丫鬟來到了涼亭裡。
「沈伯母!」上官倩兒不失禮數的先向沈夫人請安。
「倩兒,坐到我身邊來,我正在喝茶呢!你也來喝一杯,是上好的龍井。」沈夫人一副悠然的神態。
上官倩兒乖乖的坐在沈夫人身側,靜靜的喝了一口茶。
「真好喝,不愧是上等好茶。」她心不在焉的誇讚著。
沈夫人揮手讓涼亭裡的丫鬟們都退了下去。
「孩子,你心裡有事吧?別想瞞我,你沈伯母年紀雖大,眼睛可還沒有瞎呢!」沈夫人看著倩兒,溫柔的說著。
「沒有的事,沈伯母,我在沈家吃得好、住得好,您跟沈伯伯又那麼疼我,我心裡怎麼會有事呢?」倩兒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沈夫人又看了倩兒一眼,然後才想起什麼似地說道:「對了,你今天早上不是跟文揚一起出門去的嗎?怎麼現在卻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呢?難道是……是文揚又欺負你啦!」
「不,不是,他沒有……」倩兒連忙否認,在沈文揚的母親面前,她怎麼好意思說是他讓她生了一肚子悶氣。
沈夫人卻好像瞭解似的拍了拍倩兒的手背。
「你別瞞我,一定又是文揚那孩子惹你生氣了。唉!文揚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呢?前幾天才惹得你氣得不想吃飯,怎麼今天他又重蹈覆轍啦!」沈夫人歎了口氣。
上官倩兒心中一驚,連忙開口問沈夫人:「他……他說了什麼?文揚……文揚都跟您說了?」
「是啊,文揚都跟我說了,他說他糊里糊塗的說錯話得罪了你,他心裡很懊惱呢!」沈夫人為自己的兒子說著好話。
「就只是這樣,他沒再說什麼了嗎?」上官倩兒心中仍驚疑不定,她不知道沈文揚會不會把自己騎馬出門去找丁繼禹的事也告訴沈夫人。
一看倩兒著急的神情,沈夫人連忙又說道:「文揚那孩子心裡一直責怪著自己呢,對了!他不是寫了一封道歉的信給你嗎?那孩子臉皮薄,連賠禮的話也不敢當面對你說,倩兒……」沈夫人又執起了她的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別跟我這個呆兒子生氣了好不好?」
上官倩兒卻是驚詫不已。「他……他寫過一封道歉信給我?什麼道歉信?」
「你沒有看到嗎?你嘔氣不肯吃飯的那天晚上,文揚要我把信箋帶給你的,我把信箋放在你枕頭邊了,難道你沒看到?」這一次換沈夫人臉上一臉疑惑了。
上官倩兒吃驚的從石椅上站了起來。
「您……您是說我枕頭邊那封信是文揚寫給我的!?」她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這模樣也讓沈夫人完全給搞迷糊了。
「是啊!那信箋不是文揚寫的又會是誰寫的?怎麼,文揚沒在信箋上署名嗎?」沈夫人也是睜著一雙大眼回問。
「沈……沈伯母,那張短箋真的是文揚給我的?」她激動的抓著沈夫人的手想再證實一遍。
「是文揚寫的沒錯啊!是他托我放在你枕邊的。倩兒,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的臉色全變了呢?難道那孩子在那封信上寫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難怪他當時叮囑我千萬不要跟你說信是他寫的,早知那孩子在信上寫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實在應該先把信看過一遍的……」不明究裡的沈夫人嘮叨地念著。
不過她當時要是先看了信,發覺自己的兒子就是官府要緝拿的夜盜夜無蹤,恐怕當場便嚇暈過去。
沈文揚就是夜無蹤的這個事實,對倩兒來說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她實在難以置信,但綜合種種的疑點之後,似乎又不得不去相信。此刻,她的腦袋裡是一片混亂,一個是文質彬彬的世家公子,一個是縱橫太原的黑夜俠盜;一個是自己從小訂親的未婚夫婿,一個又是她芳心暗許的英雄人物……這兩個人怎麼也連不在一塊兒的,可是沈夫人說的話卻又教倩兒不得不相信。
沈夫人擔心的望著倩兒驚疑詫異的神情。
「倩兒,不管文揚在信上寫了什麼,你都當沒見過吧!你看在沈伯母的份上,千萬別跟他計較了,你放心,沈伯母不會護著他的,等他一回來我非好好的罵罵他不可,沈伯母一定會為你出氣的,你就別再生他的氣好不好?」沈夫人極盡討好的幫著兒子說話。
上官倩兒還是不太能接受沈文揚就是夜無蹤的事實,可是她想起剛才沈文揚戲謔的神情,和彷彿能看穿自己心意的舉動,不由得心中一驚,難道這一切全是他安排好的?
「伯母,您千萬別跟文揚提起那封信的事情,我不再生他的氣了,他的信裡面也沒寫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伯母,我跟文揚的事我自己會跟他說清楚,您別為我們操心,我想先回房裡歇會兒。」上官倩兒說著便轉身往自己的房裡走去。
但是她才走沒二步又快步的退回涼亭裡,拉著沈夫人的手懇求道:「沈伯母,您……您千萬別跟文揚提起這封信的事,您答應我好不好?」倩兒一臉懇求的直看著沈夫人。
「好,我不會把這件事說給文揚知道的。」沈夫人不由自主的允諾了倩兒。
倩兒對沈夫人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便一溜煙的消失在沈家迴廊。
上官倩兒離開涼亭後,並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因為她不把沈文揚是不是夜無蹤的這件事情弄清楚,她是不會安心的。
她躡手躡腳的來到沈文揚的書房外,雖然知道沈文揚人還遠在太原市街上的暢心樓和丁繼禹在一起,不過自己這回可是偷偷摸摸來探他的秘密的,所以她還是有點兒心虛,有一種彷彿做賊怕被人家捉到的緊張感覺。
她推門進了沈文揚的書房。
一切似乎都毫無異樣,書櫃上排滿了一列列的書籍,靠窗的書桌上也整齊的擺放著各式筆墨。
上官倩兒來到了書桌前,從懷中取出了夜無蹤寫給她的短箋。
為了怕被人發現,她一直將短箋帶在身上。
而此刻,想知道這封短箋是不是沈文揚寫給她的,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核對筆跡。
上官倩兒一張張的翻著沈文揚這幾天做的文章,仔仔細細的查看文章上的筆跡是否和短箋上的字相同。
她翻遍了書桌上所有的文稿,卻沒有一張和手裡短箋上的筆跡是相仿的。
那封短箋上的字跡飄逸瀟灑,每一個字都像要展翅高飛一樣,而沈文揚文章裡的字卻是字字工整、字體端正。這二種字體看起來根本完全不同,實在無法聯想是同一人所寫的。
上官倩兒盯著短箋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這一趟是白來了。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一段記憶閃進倩兒的腦海裡。
她記得幾天前她到書房來找沈文揚時,曾經見過他的書桌上擺著一張類似地圖的畫,當時若不是沈文揚嚇跑了自己,她可能就可以看清楚那張圖畫上到底畫的是什麼東西了。
現在回想起,更覺得當時沈文揚的舉動非常的怪異,他似乎是故意嚇跑自己,不讓她看清那張畫的。
洞悉了沈文揚的意圖後,上官倩兒又手忙腳亂的翻起沈文揚的書櫃來。
左找右翻了一遍後,一堆放在書架上的畫軸捲筒吸引了倩兒的目光。
她把這為數不少的畫軸捲筒由書櫃移到桌面。
她轉頭四處張望,查看周圍的環境,確定書房四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後,才開始動手看那一堆畫。
看了六、七張,也不見這些畫有什麼奇怪,可是當她打開第八幅畫時,一些熟悉的字體立即映入倩兒眼簾。
一看見這些龍飛鳳舞、瀟灑飄逸的字體時,上官倩兒心頭猛的一跳,一顆心險些從胸口裡蹦了出來。
沒錯!就是這字體,這種俊逸瀟灑,如鴻雁展翅的筆跡,和夜無蹤留給她的那封信箋上的字體一模一樣。
為了慎重起見,倩兒還是拿過了那張短箋,瞪大眼睛仔仔細細地比對著。
比對了許久,無論再看幾遍,信箋和畫上的字就是一模一樣。
上官倩兒只覺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所措的在紅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沈文揚竟然真的是夜無蹤!夜晚在太原四周來去無影的夜無蹤竟然是外表文弱、長相斯文的沈文揚。最可笑的是,她和夜無蹤出去了幾個晚上,竟然都沒發現夜無蹤就是自己的未婚夫沈文揚。
倩兒的腦子裡亂轟轟的,再也沒什麼思考能力了。
她隨手又展開了另一個畫軸,這一次,一張太原城的地形圖映入了倩兒的眼裡。
他上次不讓她細看的畫就是這一張了,如果只是尋常的太原地形圖有什麼不敢讓她看的呢?這一張太原地形圖一定有什麼蹊蹺。
仔細一看,果然讓倩兒瞧出了圖中和尋常地形圖不同的地方。
在這一張太原地形圖上,沈文揚寫著密密麻麻的黑字在其上,註明著何地可埋伏、躲藏,何地可能會誤中官府所設的埋伏陷阱,需小心注意防範等等。
這可是再清楚不過了!沈文揚會寫兩家字體,已經證實了那張短箋其實就是他用另一種筆法寫給她的,現在又有這一張地圖為憑,如果他不是夜無蹤,又何必藏著這種加注的地圖呢!
她想到剛剛沈文揚在街上戲謔又可惡的表情,又想到自己像個傻瓜一樣的在太原市街上找尋著根本不會出現的夜無蹤,以及把丁繼禹誤認為夜無蹤所鬧的笑話。
再想到自己所有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沈文揚的冷眼旁觀,這種恥辱讓倩兒氣得當場就想衝到暢心樓去找沈文揚理論。
但就在一剎那間,上官倩兒心中卻又升起了另一個念頭。
她強抑心中的不平之氣,快速的收拾起所有翻找過的東西,把那些被自己動過的物品都歸回原位,讓書房裡看起來就和她進來前一模一樣。
然後,她打開書房大門離去,開始計劃她今天晚上所要做的事情。
面對沈文揚的戲弄和嘲謔,上官倩兒發誓她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是要如何讓沈文揚也嘗嘗被人捉弄和欺騙的滋味呢?這一點她可要好好的想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