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掛,城內的街景顯得熱鬧非凡,一掃這星期來因春雨而顯得冷清的情景。
好在,今日老天爺總算賞臉了,露個大大的太陽,讓被大雨悶壞的老老少少,可以好好地出遊、到處串門子或去市集裡買買雜貨,女眷們也攜家帶伴的湧入市集之中,讓揚州城裡更增添了幾分色彩。
城內如此,城外也毫不遜色。這城內是大人們和女眷們熱絡之處,但城外郊區可是年輕一代的天堂。揚州城算是個不小的城市,地方官清廉英明,治安在鄰近各城中一向是首屈一指。早些年的那些地痞惡霸在新官上任強制的掃蕩之下,全待不下而轉移陣地,所以沒人敢在揚州城內作案,連帶的使近郊治安也是相當良好。
憋了一星期的枯燥,使今天的郊區增添了更多的人聲和笑語,不常見的各路人馬也紛紛竄出齊聚一堂。
一棵大樹旁的這區,個個不是身著華服,便是手執玉扇、身繫玉珮,明顯的是一群有錢、有家世的公子哥兒聚會。但他們今天一反常態,不是翩翩自在地倚在亭內聊天,反而全擠在林中的大路兩旁,齊聲吆喝,半點優雅的風度都沒有,更甭提那僅有的一絲形象了。
雜還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如萬馬奔騰般地闖進林中,一匹雪白色的名駒一馬當先的進入大家的視線,歎息聲和歡呼聲此起彼落的響起,尾隨之後出現的是一匹黑馬和棕色馬駒。
雪白色名貴的馬匹上有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身材較其他公子哥比起來是略微清瘦了些。和馬形成一體的周蝶,用那雙白皙的小手緩緩地安撫著胯下的「迅雷」減速後漂亮地翻身下馬。周蝶牽著愛馬迎向朋友們,一張略微粉琢細嫩的小臉,此時正咧著大大的笑容。「瞧吧!我就說是迅雷的速度比較快,沒說錯吧!」
圍在身旁的幾個人臉帶笑意的說道--
「好樣的!」
「對呀!托閣下的福,我小賺一筆。」
「『迅雷』的速度是沒話說,然而騎士的騎術也不差,否則這匹千里馬仍是無用武之處呀!」
「這倒也是!」
「董少爺和簡少爺這下可要心服口服了。」
「是呀!」
這被人稱為董、簡少爺的人,正是黑、棕馬匹的騎士,此時正一臉失意和挫敗地走近他們。
「哎呀呀!周蝶,不是我在說呀!幹麼那麼不留情面,也不稍放點水。」姓董的搖頭道,這比賽輸的不是錢而是顏面呀!
「是呀!好歹我們處了這麼久,放點水給老哥們也是應該,真是不會做人。」姓簡的也忍不住開口。他們輸誰都無話可說,但怎偏偏輸給了這個連穿男裝都秀氣的娃兒呢!而且他們兩人的年齡還比周蝶大!這下臉丟大了!真是快無顏見揚州父老了。
周蝶清脆迷人的笑聲嘲弄似的響起。「我說這兩位『大哥』,輸了就是輸了,幹麼這麼輸不起呀!更何況起哄說要賭的人又不是我,還是你們兩位呀,羞不羞人哪!」
姓簡的男子沒好氣的說:「輸誰我都心服,但怎麼偏偏輸給一個娃兒,且這個娃兒還挺不巧是個女的……哎!」又是一聲輕歎。
「沒錯!」董家公子頗有同感的應聲。沒錯!否則他們怎麼會如此輸不起,這下丟臉可丟到天邊了。
「嘿!女的又如何?輸就是輸、贏就是贏,跟我是男是女又有何關係!別每次輸給我就盡找藉口。」周蝶一手嬌氣指著他們,一手插在細腰上大嚷著抗議。
「哎呀呀!你看,你又沒有半點淑女氣質了。」董大公子嘖嘖地大歎口氣。
「哼,誰要當那個勞什子淑女了。」周蝶一點也不稀罕,如果可以讓她選擇的話,她才不要當女人呢!既不能隨心所欲地出門,又不能盡興地騎著馬出遊,還要穿那個麻煩個半死的女裝,嘔都嘔死了!幸好她老爹英明,隨她的性子,否則她早就被悶瘋了。
沒錯!周蝶,百分之百是個女娃兒,一張俏臉遺傳了母親嬌美的容顏,現在卻被剛才沾染的風沙弄得微髒,但仔細瞧仍可看出她細緻的容顏,黑白分明的眼眸,唇紅齒白,讓人不自覺會多看她一眼。只是她那機靈的反應,使這些如同她青梅竹馬的朋友們,沒佔上多大的便宜,甚至有時還被這個淘氣爽朗又不做作的周蝶給欺負了。
沒辦法呀!在面對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娃兒,搶著保護她都來不及,任誰也捨不得欺負她,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他們從來就沒有機會保護她。
誰教周蝶的爹周昭彥思想開放,又極為寵愛這個女兒,打小任由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周蝶從小就穿著男裝到處跑,沒人知道她是個女娃兒,直到三年前,周蝶長大了,女孩的性別特徵略明顯時,他們才發現奇怪之處。某次正巧碰到周夫人在周府中逼周蝶穿女裝時,他們一票男人才知道這個一天到晚和他們玩在一塊兒的周蝶是道道地地的女娃兒。
倘若周蝶不是早跟他們混得如此熟,他們打死了也不會和女人混在一塊兒,只是為時已晚,她早像他們的哥兒們,因此周蝶長大後仍時常和他們處在一塊兒,不過他們的關係已從哥兒們轉為對妹妹的感覺。
只是這個妹子,動作「稍微」粗魯了些、講話「稍微」不淑女了些、脾氣「稍微」大了些……等外,周蝶的長相的確是令所有男人驚艷和激賞的。
「周蝶!你生為娘兒們真是可惜了些,要是個男人就可以和我們到處去遊玩了。」
「對呀!我們已習慣有你在身邊,去玩時不能見到你還真不習慣。」
「哼!少來了!我看你們是求之不得我不在旁邊吧,否則你們遲早會被我給煩死。」她冷哼。
「嘿!我們可沒那麼說。」大家紛紛搖頭。
「當我是三歲娃兒呀!我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帶著我出門多不方便,一不能追女人,二不能上妓院,帶我幹麼?當神膜拜呀!」周蝶挑起柳眉道。
「哎呀!我的大小姐,女人就是要留點給別人去探聽,難怪別家的姑娘是十四、五歲就許了人,你至今卻傘點消息也沒有。你這說話還真得改一改了!」雖說周蝶的美貌令人驚艷,但揚州城裡可沒有半個男人敢不要命的去娶周蝶。把周蝶當妹子疼還可以,但當真娶她回家可真會頭疼,她太過坦奉、太過粗枝大葉,在保守的長輩及家庭眼中是容不下的,況且恐怕應付她就筋疲力竭,更別提自己想要去立業、考功名了。
「我說實話又不對了?明明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幹麼不能說呢!你們男人真是奇怪呀!」周蝶忍不住大翻白眼。在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時就聽他們說過妓院的事,這有什麼好不能說的嘛!
「我們哪裡奇怪了?」他們異口同聲。
「難道,你們想娶一個口是心非、虛言偽善的女人嗎?」她挑起秀眉睨著眾人。
「當然不!」娶妻當娶個賢妻,聽話又不煩人,他們才可無後顧之憂地在事業上衝黥。
「你們男人真是不知足,要女人聽話,又要女人侍奉公婆、生兒育女,樣樣都要做到,你們卻樣樣不滿足。最後還弄個三妻四妾、上妓院尋花問柳樣樣來,你們男人未免太過自私了,只會一味的要求,卻不懂得去珍惜自己的妻子。」周蝶有感而發,叨念了他們一頓,瞥了眼他們深鎖的表情後,便歎息地離開了。
聽多了街頭巷尾的家務事,總離不開男人花心風流的事跡,不過讓她感到欣慰的是爹爹對逝去的娘一往情深,從沒有納妾或對妻子有過不忠的事情發生。且娘未去世之前,他們的感情好到讓人欽羨,舉止之間,在在都流露出他們深摯的愛意,她好羨慕他們的感情。
雖然她早已及笄,但爹爹一直不希望她太早出閣,加上去年娘病逝,婚事便擱了下來。不知道她和她未來的夫婿會是何種相處模式呢?依她大刺刺的個性而言,恐怕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吧!
倏然想到那個畫面,秀氣細緻的臉龐也忍不住的綻開璀璨的笑靨。
或許喲!呵呵!
不過那事還早得很呢!
「小姐!你怎麼又玩得髒兮兮的回來!你看你這張小臉髒得像在泥中打滾的小豬仔。」身材豐腴、略微壯碩的奶娘見到周蝶一身的模樣,一張臉馬上皺成了一團。
「哈,奶娘,你今天換了新詞耶!」周蝶逸出銀鈴般的笑聲。「小豬仔,挺可愛的呀!我真的像嗎?」她一臉高興地問著,差點氣壞向來寵她的老奶娘。
「我這可不是在稱讚你呢!」奶娘氣呼呼地扯下周蝶身上的衣服,侍候她梳洗。
周蝶可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奶娘很疼她的。「奶娘,你別生氣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因為被這一星期的雨給悶壞了,就忍不住和他們比誰的馬跑得快,何況『迅雷』這麼久沒運動筋骨了,正好藉此好好地運動一下。」
「哼!你就淨會找些理由來搪塞,我看老爺實在是太籠你了,讓你言行處事都沒個女孩兒樣,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敢娶你回去!」奶娘擔憂地看著她的好小姐。漂亮是漂亮,就是那個性、那氣質……哎!真是不講也罷!
「沒人娶我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嫁,正好一直在家裡陪爹爹和你呀!」她微笑地閉起眼,讓奶娘幫她梳理那頭烏黑的秀髮。
「哼!陪我?我不要先被你給氣死就好了,哪還敢奢望你孝敬我。」奶娘冷哼著。
「奶娘,你怎麼這麼說!除了爹以外,我最尊敬的就是你了,不孝敬你,我要孝敬誰呢,是不?」她輕聲反駁。
「貧嘴!」奶娘佯裝生氣的道,心中卻喜孜孜。她是周蝶亡母--江韻的奶娘,跟著夫人家到周家,雖然老爺對自己相當的禮遇,把她當作自己的家人般看待,還讓她卸下僕人的身份,和周家人平起平坐,但她不喜歡無所事事,再說打從小姐出生,她就一直把照顥小姐當成自己的責任,尤其是江韻病逝後,老爺又忙著商行裡的生意,她便責無旁貸地扛起看顧責任,幫忙盯住周蝶,以免出了什麼岔子。
周蝶俏皮地吐著舌頭,讓奶娘頓時無氣可發。
奶娘忍不住說了一句:「哎!真不知道娶到你的人,該說是幸運,還是倒楣呢?」
周蝶兩眼一轉嬌俏的道:「當然是我的倒楣、他的幸運呀!因為我又不想嫁人,而又不幸嫁過去,自是他的幸運。」
「我看正好相反了。「這丫頭還真有臉講。
「嘿!奶娘你太瞧不起我了,好歹我也是知書達禮、學過大家閨秀的大小姐耶!倘若是舞文弄墨一下,也不會太難看呀!」周蝶頂著黑白分明的星眸扮個鬼臉。
「你還好意思把這些搬出來說,豈不是自己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你摸摸良心說,你學的那些禮儀、規矩、音樂、女紅……學了幾天?沒一天就大喊無聊、蹺課跑到戶外玩了,不是嗎?」
「咦,那我至少還有學過呀!沒吃過豬肉,至少也看過豬走路,佯裝名門淑女也不會被拆穿的,怕什麼!」她生性樂觀,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擋怕啥,對不對?
「怕你呀,嫁過去沒一天就被人休書回家。」奶娘沒好氣地戳破她的牛皮。
「開什麼玩笑!不要到時候是本姑娘把他休了就不錯。」她哇哇大叫的抗議。
「荒唐!姑娘家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奶娘板著臉生硬地怒瞪著她。
「哎呀,奶娘,人家是開玩笑的嘛!你幹麼這麼生氣呢!笑一個嘛!」周蝶一見苗頭不對,立即一臉無辜的撒嬌著。
「我真的是對不起你在天上的娘,看看你變成什麼模樣了……」奶娘一臉難過至極的模樣,嘴巴一直念著,念到周蝶直翻白眼內心暗自哀嚎。
老天!又來了,只要奶娘一說不過她,就把娘搬出來當救兵念上一會兒才肯罷休,她只好無奈地躺在澡池裡任老婦人呢喃的抱怨。
眼看著池水愈來愈涼了,耳裡仍聽見奶娘滔滔不絕的繼續念著,周蝶突然好想在遠地洽商的爹,因為只有他不會對她的行為舉止有意見。
爹!趕快回來吧!女兒好想你喲!
聶王府
一棟位於市街繁華之處,佔地遼闊的華麗大宅,絲毫不掩霸氣地宣示主人的權勢與財富,那狂傲的光芒總不自覺地吸引來往的行人多看它兩眼。
其實,聶家並非皇親貴族,更不是名門世家,但是第一代的聶家人聶原靠著丟頭顱灑熱血的愛國情懷,為朝廷立下了為數不少的汗馬功勞,從一名小士兵一路晉陞到赫赫有名的大將軍;而第二代子孫聶秦在軍事上的表現較先父更為出色,留名軍史;於是聶家人儼然成為國家的保衛支柱,他們英勇的事跡也讓老百姓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由於聶秦長年征戰沙場,每年返家的次數用兩隻手都數得出來,每次都來匆匆、去匆匆,所以聶秦的膝下就只有一個兒子聶子介。而聶秦之弟,也有一子名為聶飛,沒事喜歡幫官府們抓抓盜匪,也闖出個神捕之名,對朝廷頗有貢獻。兩個堂兄弟由於年紀相仿,加上從小一塊兒長大,兩人的感情如同親手足一般。
雖聶家是以軍功顯赫起家,然而聶子介卻打小就對軍職沒多大的興趣,長大後更沒有繼承父業縱橫沙場,反倒是對從商有著極大的興致,還玩得有聲有色。聶秦倒也開明,並沒勉強這個獨子。
聶秦因病去世後,他的嬌妻因體質嬌弱加上受不了丈夫死去的打擊,竟也隨夫而去,留下聶子介一人。
年紀輕輕卻氣度不凡的聶子介,便在二十歲時繼承了父親的爵位繼續為朝廷效忠,只是由武轉文,幾年下來,聶子介的果決判斷、睿智思緒,得到皇上及皇太后的賞識,聶子介也成了宮中的常客、皇上身邊的紅人。
將近六年的時間裡,聶子介游刃有餘地一邊忙著朝中的事情、一邊忙著自己手邊偌大的產業,有時還抽空南下去偷閒一下,他的年輕有為是朝野中有目共睹的。
而他本人呢?俊美的五宮,鑲在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俊逸臉龐上,但卻鮮少展露出什麼表情,他在眾人眼中是公認的冷酷。
講話嘛也如同他冰冷的形象,總是那麼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冷淡,卻又帶著一絲性感和威脅。以聶子介的外貌身世而言,在眾多王公世子中,他是每個老丈人心中托負愛女的理想女婿。
倘若不是他的個性如此冰冷,王公貴族們待字閨中的閨女早擠滿了聶王爺的大門,哪還容得聶子介二十七歲尚未娶一妻半妾呢!
雖然風聞聶子介的性子不好,但中意他的人仍不在少數;畢竟時下的名門之後,有多少人能潔身自愛、不自命風流呢!光是這一點就讓不少人趨之若騖,紛紛找太后說情,盼能結個良緣,但大多也沒啥下文。看來,想要和聶王府攀上關係,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甫下了早朝,用了膳,聶子介面無表情的步入書房,開始忙著一連串商行之事。直到夕陽西落時,才和商行的總管討論完這一季的帳務。
一出書房,即見僕人必恭必敬的道:「王爺,謹少爺在大廳中等您良久,似乎有急事找您。」
「是嗎?」聶子介揮手要林總管離去,轉回他的住所聶園。
步入大廳中,只見一個俊朗明亮的綠衫男子正舒適地由兩位嬌美的奴婢好生侍候著甜點,左擁右抱地好不快活,簡直把聶王府當成自個兒家看待,絲毫不見任何忸你和不自在的神色。
大享艷福的周時謹乍聽到沉穩的腳步聲,嘴角瞬間揚起一個弧度。「子介,爾總算忙完了,我還以為你會忙到晚膳時才結束呢!」美麗誘人的女婢眼中頻頻對周時謹放電,有些依依不捨地福身退下。
「我忙這季的帳務之事花費了一點時間,不過看來你是過得挺快活了,我好像打壞了你的好事。」聶子介一點都不意外地看到府中的女婢們圍在周時謹身旁,這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向來只要有周時謹在的地方,就有女人圍在一旁。
「還好啦!」周時謹的眼睛好不容易從門口拉回來,臉上有著一抹意猶末盡的笑容,可見他在等人的時間裡可是一點也沒浪費了。
聶子介冷哼著,替自己倒了杯茶。「你來是專門和我的女婢調情,還是來找我?可真教我懷疑。」
「我當然是來找你,但知曉你不愛在談公事時被打斷,便沒差人通報你了,只好和美麗的可人兒閒聊打發時間。」他手持玉扇,灑脫自然的氣度,顯露身上天成的貴氣。
「別說得冠冕堂皇了,認識你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周、聶兩家成為世交是起源於他們的祖父彼此相當合得來成為莫逆之交,連帶使得後代的子孫往來頻繁也成為好友,由於聶子介跟周時謹的家人都相當的熟稔,所以嘴巴也不留情的冷嘲熱諷。
周時謹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對小弟的心思可摸得一清二楚。美人在旁,哪個男人不心動呢?」偏偏聶子介這個愣木頭就是不解風情,嚴守好兔下吃窩邊草的原則,否則聶府中美婢也下少,就未曾聽到子介傳出什麼風流艷史。
周時謹承認自己是風流了些,但可不下流,溫文儒雅的面孔,幽默風趣的言語,讓他在女人堆中一向吃得開,他也樂在其中。
聶子介悠然地啜口茶,根本懶得回答這種沒有營養又沒意義的話。周時謹除了花心了些,見識、才學等均是上上之選,就是沒法子過美人關,看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栽在女人的手上。
「子介,我今日特別來一趙,有件事必須告訴你。」周時謹斂起神色,正經的開口。
「發生什麼事了,瞧你的臉色?」周時謹能不正經時就不會正經八百,所以今天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發生,才會讓他臉色劇變。
「你我相識多年,你應該知道我有一個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叔父吧!」他開門見山點出主題。
「我以前曾聽我爹提過,據說是因為周叔愛上個平民女子,進而結成連理,老王爺威脅警告不成,便斷離了父子關係,我沒記錯吧!」聶子介思索著多年前的記憶。
「沒錯!事實上,我到今日才知道爺爺是相當疼愛我那無緣見上一面的叔父,爺爺雖然氣得不認他,但卻一直派人暗中注意他的情況。昨天早朝後我回王府時,才知道叔父已亡故了。」周時謹不免神色黯淡,原以為終有一日可以和這個為了愛而願意放棄一切的叔父見上一面,卻沒想到竟是天人永隔。
「當真!」這消息來得令人錯愕,聶子介也震驚住。
「嗯,昨日一整天我們家的氣氛沉得很。我聽我爹說爺爺一知道這事,差點快昏過去了,怎可能有假!」他喟然地搖頭。
「那周叔是怎麼死的?」聶子介冷穩地問起重點。
「被一批盜匪殺害的,現在命案已由京城的左大人親自接手,遺體也正運往京裡了。」周時謹蹙著眉道。
聶子介輕問道:「查到什麼沒有?」
「我還沒接到消息,不過爺爺已擺明務必要破案,宮中也派人支援了,看來破案已是早晚之事,我倒比較同情那些笨盜匪,何人不惹竟惹上我爺爺。」爺爺火爆的脾氣沒人敢惹,也因為他那副脾氣才會一氣之下把叔父逼走,造成今日的局面,結果最心痛、最難過的人還是爺爺。他出門前,爺爺可是難過到連飯都吃不下,把自己關在房裡呢!
「是嗎?連宮中那邊都派人了,那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了。」宮裡既然派人支援,就表示他們重視此案的決心,那應該可以很快的會有結果。
「嗯,現下還有一件事急待解決,就是叔父的女兒,事出突然,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安頓她……」周時謹沉吟地開口,並小心翼翼地偷偷瞥了聶子介的臉色。
「把她接回家中,也算是認祖歸宗,一舉兩得。」聶子介就事論事。
「如果那麼簡單就好了。爺爺把叔父的事,一半怪罪自己而不吃不喝,一半怪罪我那去世的嬸嬸迷惑我叔父放棄家人、爵位,才會間接造成今日的悲劇,再說傳聞我那個小堂妹根本沒半點兒大家閨秀的儀態,整日要槍弄劍地和男人混在一起,爺爺一聽,當場就拒絕讓她認祖歸宗,也警告我們不准插手,這下才傷腦筋!」
爺爺實在是傷心到忘了他那個小堂妹身上也流著一半周家人的血統。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嘛--爽快的接受嬸嬸不就好了,也不至於弄得今日的情景,造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
「老王爺那麼想實在不合理,當初是他反對他們成親,若沒斷離關係,周叔仍可住在家中,但一斷離血親,他當然只有住在外邊,出了事又能怪誰?」聶子介不贊同的道。
「是沒錯呀!但爺爺話已出口,想要他收回可難了,所以我爹才要我去晉見太后,商量一個完美的解決之道。」周時謹低頭喝口茶,眼中卻閃過一絲陷害的光芒。
「什麼解決之道?」聶子介腦子突然響起了警鈴,周時謹特地迫不及待地跑來這裡告訴他前因後果,難不成……此事和他有關?!不會吧!
「太后的意思是,既然爺爺尚未諒解,而我們自家人又不好介入,但這事又不能草率地命人處理,所以只好由和周王府極為親密的聶家代為『幫忙』打理一切相關事宜。」
「幫忙?我要如何幫忙?」聶子介緊皺著眉,瞪著眼前明顯不懷好意的周時謹。
「哎喲,別緊張嘛,只是暫時照顧一下我的小堂妹,直到爺爺想通,願意讓她認祖歸宗就行啦!」周時謹看著素來以冷靜自持為傲的好友,倏然臉色大變:心裡不禁暗笑。
「不可能!太后不可能要我一個大男人去當她的奶爸!」聶子介臉色發青、頭皮發麻,那個燙手山芋不會當真落到他的頭上吧!
「什麼奶爸?」周時謹好奇的問。
他冷眼一瞥嘲諷地說:「當一個乳臭未乾丫頭的監護者,不是奶爸是什麼?」
周時謹終於忍不住地狂笑擊掌。「哈!奶爸……嗯,還挺好聽的,你又是個王爺,不就成了『王爺奶爸』嗎?哈!哈!好玩!好玩!」
聶子介寒聲地揪住他的領口。「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周時謹微斂笑意,伸手把聶子介的大手拿開。「哎呀!開玩笑的嘛,幹麼當真呢?」
「開玩笑就好,我可一點都不想當個奶爸。」聶子介這下才鬆了一口氣。
「我說的開玩笑是指『王爺奶爸』那四個字,而不是指太后要你幫忙接收周蝶一事。」他連忙解釋。
「你說什麼!」天呀!他有沒有聽錯呢?時謹的意思是說周蝶真的是歸他管?
「嘿,我說的還不清楚嗎?那我再重複一遍。你聶子介很榮幸的被太后選為照顧周蝶--也就是我可愛的小堂妹的幸運兒。倘若你不信的話,儘管進宮一趟,我絕不阻止你。」周時謹笑吟吟地看著聶子介鐵青的表情。
「該死!」他忍不住地冷聲低咒。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才會被點到去照顧一個丫頭。他幾百年前就拒絕和小女娃兒共處了,那只意味著「麻煩」而已。
周時謹暗自偷笑。倘若今天這種苦差事落到他頭上,他也絕對會狠狠地咒罵一番,好好的日子竟要和一個女娃兒一起生活,且還要撥空「照顧」她的生活起居,這對一個大男人來講的確挺麻煩。
聶子介忍不住低吼:「你家的事為何丟給我幫忙?再說我一個大男人能幫什麼忙!我連一個弟妹都沒有,又怎能照顧她?你們到底有沒有搞錯!」
「誰教你的祖父和我爺爺交情甚篤,造成我們兩家密不可分,算來也是你的榮幸,是太后親自點名的耶!由此可知太后是多麼的信任你呀!」周時謹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榮幸個大頭!這種榮幸不如不要。以我們兩家的交情要我幫忙周叔的事我認了,但若連周蝶這個女娃兒也一併接收,這未免太過分了吧。」聶子介忍不住抱怨。
他自己的事都忙個半死,還要管周家的家務事,未免太看得起他吧!他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再說老王爺已警告不准插手,但太后又下了命令,他幫與不幫都不成。
「何必這麼說嘛!若不是我們自家人不能插手,這件事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就算是幫我一個忙好了。再說,聽說我那個嬸嬸長得風華絕代,才會讓叔父不顧一切和她雙宿雙飛,可見他們的女兒長得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基於一些考量,他和爹在太后面前都一致力薦聶子介,只因他們信得過他的人格,加上聶王府人口簡單,不會嘴雜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也較安心。
不過這點目前絕對不能告訴子介,否則他可能得橫著出聶王府了。
「沒半點正經。」周時謹今生是沒救了,怎麼想到那兒去。
周時謹嬉皮笑臉地說:「我若是太正經就不像我了。」
聶子介覺得頭已開始發疼,他仍不死心地做垂死的掙扎。「和周家交好的不只我而已,展王府向來和你們的交情也不差,且他也有妻子,照顧起周蝶應比我這個大男人方便。」
「關於這點我們早想過了,但你也知道展謙新婚不久,加上剛繼承爵位,他此時根本沒有時間分身去管閒事。」
「所以說,是因為我太閒了,才會被點到了?是不?」愈想愈嘔,這事竟是如此才落到他頭上,他哪裡閒來著?
周時謹連忙安慰他。「或者換另一種說法比較好聽:你是能者多勞嘛。」
「哼!少來!」聶子介大翻白眼。
「你就認命吧!」真的是算聶子介倒楣。
聶子介睨著他。「現下責任不歸你,你當然輕鬆。照你對周蝶的評語,她聽起來只是一個大麻煩。」
「難說喔!或許你以後會覺得這個『麻煩』還挺可愛的。」周時謹別有涵義的微笑。
「只要她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我才有可能會覺得她可愛。」聶子介嘴裡毒辣道。
「話不要說得太滿。」他倒悠閒地準備看好戲。
「你慢慢等吧!我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才沒興趣呢!」老天!一個小娃兒呢!讓他死了算了!
他內心百般無奈,但卻束手無策。只能祈禱老王爺早日認了周蝶,否則他不是要照顧她一輩子了!哎!真是倒楣死了!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周時謹一雙眼賊笑,心中低道: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