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這些話,令平妃越加的怒上心頭,她聽著礙眼,就連久侍於她的趙嬤嬤,照樣惡罵一場。
「鬥?那只臭狐狸也能跟我鬥嗎?你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賊婢,我會自甘下流的跟她鬥,我不必鬥,我也會贏的。」
趙嬤嬤被她一頓惡罵,至少是從小照顧她長大的,知曉她心高氣傲,從未受過今天這麼一場污辱,她能瞭解她的心情。
「娘娘,恕我說幾句實話,我看那謝羞花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國舅爺間接的被她害死,她還能讓皇上罰你閉門思過,可見使盡了心機手段,所以她對皇上的影響力不能說不大。」
「她若肚皮爭氣,以後的影響還會更大呢。」
一提起今日謝羞花拿這件事,對她耀武揚威、囂張不已的語氣,令平妃更加的火上心頭,一把怒火就在心頭,卻怎麼樣都無法發洩。
「這的確也是一件難事,若是皇上夜夜承恩,恐怕不久就要傳出喜訊,再說……」趟嬤嬤將聲音壓低,「聽說皇上沒派隆順端藥汁給她喝。」
平妃一聽,更加大怒,宮中的嬪妃若是與皇上恩愛過後,隆順都會立即端來藥汁,讓侍妃喝下,這已是一種慣例,就連自己也在皇上的目光下,不甘不願的喝過幾次。
誰都知曉皇上似乎不喜後宮有人受孕,看來謝羞花剛才對她撂下的話,不是無的放矢。
「皇上對她如此看重,我們一時之間也拿她沒法子,你看皇上派了那麼多的侍衛守護她,擺明讓我們沒有下手的餘地,別說我哥的仇沒得報,就連我們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娘娘,這事得從長計議,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些派來守護謝羞花的侍衛,我去暗地裡試試,若是錢可買通,到時我們可以擬定些計劃,弄個人證物證俱在,讓謝羞花百口莫辯。」
這也是個方法。平妃道:「好吧,先試試看吧,這個女人要再繼續留在宮中,一定會是我的心頭大患。」
「是,娘娘,我一定會辦得令您滿意。」
夜半敲門聲傳來,一聲比一聲響,羞花掀被起身詢問,門外的侍衛立刻恭敬道:「羞花姑娘,宮女小珍說一定要求見你,趕也趕不走。」
羞花微一皺眉,自從皇上寵幸她後,她就請順公公把這宮女調派到平妃那兒去,一來是她厭憎小珍,二來也是因為小珍既然想服侍平妃,那就讓她去,她不想讓這種薄情寡義的人待在自己身邊。
「羞花姑娘,求求您讓我見您……」
門外傳來了小珍的聲音,聽起來像嚎啕大哭過,好像受了千般的委屈跟痛苦。
至少她進宮後,小珍也服侍了她一段日子,她夜半來此哭啼,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於是羞花披上了衣服,對外朗聲道:「讓她進來吧。」
得到應允,小珍隨即連滾帶爬的趕緊進來,她披頭散髮,身上還有些傷痕,臉上掛著淚痕,一進來就抱住她的腿懇求。
「羞花姑娘,我知曉我以前錯了,請您大人有大量,讓我留在這裡繼續服侍您,我到了平妃那邊,趙嬤嬤跟平妃以為我是您派過去監視她們的,不由分說的叫人打了我好幾頓,又常常讓我吃不夠、睡不飽的,我實在受不了了,羞花姑娘,求求您再讓我繼續服侍您,我一定會忠心耿耿的。」
她哭得哀哀切切,聞之令人鼻酸,羞花雖氣她以前薄情的個性,但是現在她這副淒慘模樣,倒也讓她心軟了,看來她在那裡恐怕是真的不好過。
「你下去療傷吧。」
「羞花姑娘,你同意我服侍你,我才願意下去,要不然我寧可死在這裡,也不要回到平妃那可怕的地方。」
見她一再懇求,羞花也只好應允,「好吧,我明日請順公公把你調過來這裡,你先上了藥去睡吧。」
小珍喜上心頭,感激的不斷叩頭,「謝謝羞花姑娘,謝謝……」
待小珍下去沒多久,羞花望著皎亮的月色,一股說不出的愁悶忽然湧上心頭,她與皇上之間沒有感情,若是有朝一日不受寵了,是不是小珍今日的下場,就是她他日的對照。
這樣一想,她忽然睡意全消,走出了殿門外,侍衛也不敢阻攔,她繞了幾個圈子,就來到了御書房門口,見屋裡的燈火還是亮著的。
雖說她恨司徒光,但是心裡總有些割捨不下的眷戀,她站在門口,經由侍衛的通報,隆順很快就打開御書房的大門。
她快步走了進去,見皇上在燈火下批改奏章,她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卻訝然的發覺他的手好冷。
不知他已經批改了多久,他真的為國事這麼費神,連自己身體也顧不得了?
「皇上,夜深了,您該睡了。」
司徒光批改的手慢了下來,他沒拿筆的另一手將她摟住,俊逸的臉龐靠在她柔軟的腹部上,像在吸汲著她的芬香。
羞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撫摸著他的髮絲,內心裡的絞痛跟深刻的憐惜,讓她十分矛盾。她終究還是恨不了他啊!
「皇上,國事雖然繁重,但是你也不可太過勞累。」她輕聲勸說。
司徒光拉下了她,她反手抱住了他的後背,讓自己棲息在他寬闊的胸膛裡。
「你出生在江南?江南與京城不一樣嗎?」
羞花將臉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問的話讓她的心裡生起暖意,因為他這樣問,好像真的關心她所生長的地方。
「不太一樣,江南是水鄉、魚米之都,那兒的氣候比北方溫暖,稻米、蔬菜的收成豐盛,常常要吃什麼,就可以用很便宜的價格買到,在我們住家附近有湖,可以乘船舫,在湖心搖曳,詩情畫意、美景如夢。」
她每一字句說出,心裡就湧起對往日強烈的思念,對她而言,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美滿、最幸福的日子。
沒有爭權奪利、沒有現在的黯然神傷,只有幸福、歡喜跟快樂。
若是她照那樣成長,也許有一天會嫁給江南的文士,過著夫唱婦隨的平凡日子,畢竟憑她是遇不見當了皇帝的司徒光。
而若是遇不見,是不是就沒有現在的傷痛跟矛盾?
但若真的遇不見,她是不是生命裡也會有著她所不知曉的缺憾。
「有一天,我再帶你去吧,讓你重溫這樣的美夢。」
羞花眼裡浮出薄霧,他這樣說,好像他們之間還有未來,又像他們之間濃情蜜意,誰也放不下誰。
「好啊,皇上,如果有那麼一天,那一定是我這一生最幸福、快樂的日子。」她應答的聲音有些哽咽,卻早已知曉這些都是謊言,她怎麼可能能跟皇上長長久久呢。
司徒光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眼眉,一顆晶瑩的淚珠滑下,他用唇吻去,然後來到她的唇角,深深的一吻。
濃長且甜蜜的親吻,讓羞花心口震盪著,為何他要對她吻得這般溫柔,她原本就要學會恨他的,但這一吻,讓她的心像冰塊般的融化。
在這個宮廷裡面,惟一可以保得住她的男人,既讓她愛,更讓她恨,他為何明明對她冷酷,卻又不時的流露出一絲溫存。
她不顧一切的回吻著,她對這個至尊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再也分不清了。
有時候是愛,有時候又恨他對她完全不在意,近日的心情起伏,令她自己都無法控制。
「你受孕了嗎?」他突然問。
羞花抬起雙眼,眼裡含滿了羞憤跟無地自容,她只是他生孩子的工具,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生孩子器皿而已,自己為何還會對他心軟,還會為他傷心?
「還沒有跡象。」她的回答一板一眼,口氣也冷冽了許多。
司徒光猛然將她抱起,放到查上去。
而她忍著眼淚,任他吻遍了她的全身上下。
她的身體近幾日來有些暈沉、四肢無力,躺在床上不舒服,走動起來更不舒服,暈眩、噁心、嘔吐,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吃壞了什麼東西,所以身體才會變成這樣。
但御醫來看過沒多久,就滿臉開心的對她道:「恭喜羞花姑娘,是你身子有喜了。」
她聞言臉色一白。終於懷了龍種,但是為何她的心裡沒有絲毫的喜悅,還有幾絲苦澀湧上心頭。
這表示她離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雖說她曾在心底立誓要當上皇后,但連她自己想來,也知道這根本就是緣木求魚、癡心妄想。
她怎麼可能當得上皇后,別說平妃第一個不准,就連司徒光也沒有這樣的打算,自己只不過是一顆無能為力的棋子。
「謝謝你,御醫。小珍,給賞。」
小珍也一臉不敢相信的喜氣洋洋,賞給了老御醫一錠銀子後,老御醫開心的走了。
「羞花姑娘,這是天大的喜事,是不是該告知順公公,讓他把這件好消息告訴皇上。」
小珍回到她身邊的這段日子,對她的服侍盡心盡力,比以前還要專心一志,料想她在平妃那裡受了苦頭,知曉好壞後,更忠心耿耿了。
因為她服侍用心,羞花現在對她也十分器重,她點頭道:「嗯,反正皇上早晚都要知曉的。」
「那我先去找順公公了,羞花姑娘,你現在害喜,先躺著休息吧,我馬上就回來了。」
「嗯,去吧。」羞花不疑有他的閉上雙眼。
小珍走出了宮殿,卻繞過了去御書房的方向,沒有直接去找順公公,反而來到平妃的宮房門前敲門。
「平妃娘娘,我是小珍,有要事要稟報。」
「嗯,進來吧。」
趙嬤嬤把門拉開,小珍輕手輕腳的走進,跪在平妃面前,竟是來報訊的。
「參見娘娘,謝羞花有孕了。」
平妃聞言雙眼圓睜,聲音顫抖,雖然明知道這一天總會來到,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個消息屬實嗎?」
「嗯,御醫已經證實了她有孕的消息,恐怕不久皇上就要知道消息了,奴婢騙謝羞花說要去稟報順公公,於是趕來這裡,急著讓娘娘第一個知道這個天大的消息。」
平妃道:「做得很好,趙嬤嬤,給賞。」
趙嬤嬤從袖裡掏出銀票,那面額一次就是一百兩,看得小珍見錢眼開,眉笑心笑的直叩頭,「謝謝娘娘。」
「沒什麼,那是你該得的,那日把你打得狠了,不過也幸虧如此,才能讓謝羞花相信你會盡忠於她,這招苦肉計倒是苦了你的皮肉。」
趙嬤嬤知道她會被調來這裡,也是因為說話得罪了羞花,於是用銀兩攏絡了小珍,讓她死心踏地的向著平妃,又叫她到羞花那兒做內奸,就是為了扳倒羞花,所以故意弄了一招苦肉計,讓羞花重新接受小珍,也一再吩咐小珍在羞花那兒做事時,要盡心盡力,別露出馬腳,以免壞了以後的大計。
聽到平妃的話,小珍立刻巴結的道:「能為娘娘作事,是小珍的榮幸,只是一些皮肉受傷而已,沒幾日就好了,娘娘真是古今中外第一女子,知道這樣謝羞花就不會懷疑奴婢,娘娘真是聖明。」
小珍奉承的話,聽得平妃微微一笑,「也算你這小丫頭聰明,懂得在這個宮裡誰才是真正有權勢的人,所謂良禽擇木而居,你在我底下做事,若真能剷除謝羞花這個無恥下賤的妓女,這個功勞我不會忘的,到時不會忘了你的好處。」
小珍嘴巴甜如蜜,「能為娘娘做事,是小珍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奴婢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平妃聽得心花怒放,又道:「趙嬤嬤,再賞。」
趙嬤嬤從袖口再拿出了幾張銀票,小珍再怎麼貪心也不敢收下這麼多,「娘娘,你賞這麼多,小珍不敢再收了。」
「傻瓜,幫我完成了另一件事,我賞你賞得更多,我要你去回報謝羞花,說你已經報告了隆順,皇上已經知曉,其餘的事我來負責。」
「這樣說就可以了嗎?」
「沒錯,賞銀拿去吧,我有事跟趙嬤嬤談,你先出去。」
小珍迫不及待的收下了賞銀,急忙揣進懷裡,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趙嬤嬤便轉向平妃稟報,「娘娘,我私下已經探訪過了,派去守護謝羞花的侍衛們,都是對皇上一心效忠的人,沒有辦法用銀兩打動。」
「謝羞花身邊有個小珍,這就足夠了,現在就該想要怎麼剷除這個無恥的妓女。」
「就用上次逼死林妃那一招吧,只要小珍裡應外合,我想謝羞花這一次一定死定了,就算她腹內有龍子,我們就推說她是跟別的野男人生的,皇上再怎麼憐愛她,還是得重罰她。」
平妃微一沉吟,「嗯,一切由你去安排,別失手了。」
「那賤妓現在正恃寵而驕,以為我們拿她沒辦法,想必不會機伶的像那日反咬我們一口。」
提起那日要殺謝羞花,卻反倒被她反將一計的醜事,讓平妃臉色難看了幾分,相信這次佈局精密,她再也不可能逃得了。
羞花感到暈暈沉沉的,她這些日子害喜得厲害,小珍雖端來御醫開給她喝的藥方,但藥裡的異味,令她十分難受。
她每聞必吐,喝完之後,不但不見舒服,還更加的難受。
「羞花姑娘,這藥得趁熱的喝,你身子才會好。」
羞花推開那碗味道特異的藥汁,皇上自從知道她有孕,也沒來宮殿看她,她又每日害喜得厲害,更無法走出門去看他。
為何自己害喜得這般痛苦,這個男人卻從來沒有來看過她,他不是每次都問自己受孕了嗎?因何自己真的受孕,他反而沉寂以對。
他是國事真的繁重,還是已經對她厭煩了?
身體痛苦之際,反而一連串悲觀的想法湧上心頭,怎麼樣也禁止不了,她既傷心又絕望。
「小珍,你真的有稟報順公公,說我害喜的事嗎?」
小珍說謊不眨眼的猛點頭,「當然啊,羞花姑娘,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迫不及待的告訴順公公,順公公也很高興,我見他隨即進入御書房,一定是向皇上說這件喜事的。」
「是嗎?」
她拿起剛才推開的碗,淺嘗了一口藥汁,頭卻更加的痛起來,只好把它放在旁邊的櫃子上。
小珍急忙道:「羞花姑娘,這樣不行,你得全部喝完才行,這藥對你的身子很補的。」
「我一喝這種藥就頭暈,害喜反而更加嚴重,這藥根本就沒效。」羞花皺緊眉頭。
小珍心付,這藥原本就不是安胎的藥,所以對害喜是沒有幫助的,當然謝羞花怎麼喝,也無法止除害喜的現象。
這是一種喝了會暈迷的藥方,平妃叫她拿來給謝羞花喝下,先試試藥性對她有沒有效用、效用有多長,叫她一一回報,以後才好辦事。
她拿了平妃的銀兩,又知往後後宮一定是平妃的天下,當然照著平妃的話做。
她讓羞花喝了幾次,藥性每次都持續半個時辰,今天就是平妃娘娘要辦事的日子,說什麼她也得讓謝羞花喝下藥才行。
於是小珍巧口亂辯的道:「羞花姑娘,御醫說你的體質比一般女子陰寒,害喜本來就會比較厲害,如果你不喝藥汁,恐怕往日還會害喜害得更厲害呢。」
羞花現在就已痛苦不堪了,哪能忍受更厲害的害喜,只好無可奈何的捏著鼻子,一口飲盡藥汁,忍著欲嘔的感覺,躺在床上休息。
然而,腦子裡一陣的天旋地轉,讓她難受的閉緊眼睛,小珍在她身邊喚她,她也沒了力氣回答,只覺得好累、好累,累得抬不起一根指頭來。
這又暈又昏的感受,讓她只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