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紅色的大床上橫躺著一個男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庸,還有一些啤酒肚,這樣的男人很難讓人將他與美艷的波霸尤物聯想在一起,不過由他身上那價值不菲的鑽表,還有身為一家企業董事長的頭銜,便可以掩蓋外表的缺點,讓各色美女趨之若騖,畢竟人生還是現實一點的好,白馬王子只是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東西。
「怎麼這麼久啊?」床上的男人表情滿是不耐。
美女馬上飛奔到他身畔,嗲聲嗔道:「人家洗這麼乾淨,還不是為了要服侍你。」嘟起火紅雙唇主動往男人吻去。
男人也沒跟她客氣,用力地扯去礙眼的浴巾,雙手迫不及待地在凹凸有致的嬌軀上游移起來。「啊,輕一點。」美女似真似假地抗議,氣息不穩。
「喔?你不是最喜歡這樣嗎?」末了還故意用力咬了一下她隆起的軟丘。
「呀!」
兩具成熟的軀體交纏,室內的溫度愈來愈火熱,眼看就要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突然……
「鈴……鈴……」一通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
床上的人影頓了一下,「別理它。」女人說著,兩人又繼續動作。
「鈴……鈴……」煩人的鈴聲持續響著,顯然彼端的人很有耐心,不等到有人接聽不肯罷休。
「Shit!」男人咒罵一聲,極度不甘願地離開誘人的胴體,心裡咒罵著,是哪個王八蛋挑這時間打電話來破壞他的好事?!
爬下床拎起外套,揪出那該死的手機,「喂!」他不悅地朝話筒大吼,打算對方要是沒有重要的事報告,就要對方好看。
「哥,你這麼大聲做什麼?」電話另一端的楊曼麗被他過大的聲量嚇了一跳,皺起柳眉,不快地抱怨,殊不知自己成了棒打鴛鴦的那根棒子。
「喔,是你呀,曼麗。」滿腔的怒火瞬間消弭,楊添奎沿著床畔坐下。
「對,就是我,你剛剛在跟誰吵架?火氣那麼大!」吼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嗯……」他看了床上全身光裸的美女一眼,決定此事不宜訴諸他人,「沒什麼啦,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帶開話題,免得妹妹繼續追問。
楊曼麗一想起她將要說的事情,語氣不由得緊張起來,「哥,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楊添奎的口氣是不經心的,掏出一根香煙丟進口中,點燃,白色的煙霧冉冉升起。
「鍾璦出現了!」她丟下炸彈。
他跳了起來,「什麼?誰出現了?」他是不是聽錯了?
「鍾璦。」楊曼麗字正腔圍地重複。
「鍾璦?她不是消失好多年了,怎麼忽然又出現了?」他的神情不禁緊張起來。
「真彥找到她了。」
「歐陽真彥!」他失聲叫了出來,急急又問:「那她有沒有……有沒有……」顧忌有「外人」在場,他語多保留。
楊曼麗瞭解他的意思,「沒有。」
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卻又滿心不解地問:「為什麼?」鍾璦為何沒把當年的事告訴歐陽真彥?「她失憶了。」這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失憶?怎麼會失憶?」他不懂。
「我怎麼知道。」楊曼麗沒好氣地回笞,反正這樣最好。
「你不是去找歐陽真彥嗎?沒問他?」
「沒有,當時我一看到鍾璦出現在眼前,嚇都嚇死了,哪還有心情問這些有的沒有的!」直到現在,她都還有些提心吊膽的。
楊添奎沉吟了一會兒,深思地問:「你想她會不會是裝的?」他不敢相信他們會這麼好運。
「應該不會,當時我是突然跑進去,她一看到我就嚇得半死,那樣子不像是裝的。」楊曼麗回答得很篤定。
「嚇得半死?為什麼?」他妹妹長得就算不是國色天香,也稍有幾分姿色,絕不到會把人嚇得半死的地步。
「真彥說她不喜歡看到陌生人,不過我倒覺得她是害怕見到陌生人。」她說出自己的看法,鍾璦那彷彿見到鬼的樣子令她印象深刻。
「那她……」楊添奎不放心地還想細問,卻被妹妹打斷。
「哎呀,哥,這些都不是重點,現在我們要煩惱的是鍾璦一出現,我們的計劃就玩完了!」楊曼麗提醒他。
對啊!他懊惱自己居然沒想到這一層,多虧妹妹點醒;他原是打算讓妹妹去勾引歐陽真彥,只要她一坐上歐陽太太的寶座,不但她能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他公司的財務問題也能迎刃而解。如今鍾璦一出現,不消說,歐陽真彥的選擇鐵定不會是他妹妹,這麼一來他的公司不就完蛋了嗎?不行,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得想想辦法才行。
「歐陽真彥怎麼說?」他想知道他們還有多少時間力挽狂瀾。
「他說等鍾璦情況好一點就要帶她回美國結婚。」她依言轉述。
「等她情況好一點?那是要多久?」他需要一個確切的期限。
「我想最慢不會超過一個月。」
「那最快呢?」
「可能一個禮拜,甚至這幾天,很難說。」她也不肯定。
「也就是說我們得盡快把她解決掉嘍!」楊添奎的話語中多了一絲陰狠。
「你打算怎麼做?」這也是她打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
「為了不再讓她出來礙事,我們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
楊曼麗隨著他的語氣而聯想,有些慌張地道:「哥,你不會想……殺了她吧?殺人可是犯法的,我不幹!」她可不想下半輩子在牢獄中度過。
楊添奎嗤笑一聲,「我什麼時候說要殺她了?」除非到了必要的時候,否則他也不願雙手沾上血腥。
「那要怎麼做你快說啊!」她不耐地催促。
「這得讓我想一想。」
「還得想啊!」
「閉嘴,別吵!」他低喝道,陷入沉思:當年鍾家三口忽然消失無蹤,曼麗曾陪歐陽真彥到醫院去探問鍾璦醒來後的情形,她的主治醫生只說她的情緒很不穩定,需要時間恢復,其他的就不願多談。
看來他是隱瞞了鍾璦失去記憶的這段事實,而她失憶的原因頗值得玩味,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會失憶極可能是因為當年那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太大,所以她選擇遺忘,忘卻所有的人事物,當作那件事沒發生過,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倒有個逼退她的好方法,不需要見血,輕輕鬆鬆就能讓她永遠消失。
瞥了床上的女伴一眼,楊添奎走入浴室,關起門後才對妹妹說出他的計劃……
「小心點,可別被發現了。」末了,他不忘叮囑。
「知道啦。」她又不是三歲小孩。
「事成之後再打電話給我。」
「OK!byebye!」她收了線。
楊添奎回到床上,打算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好事。
「剛剛是誰打來的電話?」美女一臉好奇地問。
「你不認識的。」他沒打算告訴她;對他而言,這女人只是暖床的工具,他要的只是她的身體,而她貪圖的是他的錢財,各取所需,今晚她躺在他床上,明晚可能就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向錢看」是這些女人的特性,她們沒有道德觀念,更不知道什麼叫「保密」,為了錢,她們可以出賣任何人,他當然不會蠢得將秘密告訴她。
「這麼神秘啊!」美女不依地嬌嗔道。
「好了,別說廢話,辦正事要緊。」說完便猶如惡虎撲羊般往她欺壓過去。
目送著車子消失在道路盡頭,楊曼麗掏出口袋中的鑰匙小心地開門。她在外頭觀察了三天,發現歐陽真彥幾乎和鍾璦形影不離,讓她不得其門而入,好不容易等到他今天有事出門,正是她下手的好時機。
她如入無人之境般穿過花園直達屋內,見一樓沒人,她直接殺上二樓,來到她上次闖入的房門前,輕輕地轉動門把……
儘管楊曼麗十分小心地不想弄出聲音,但敏感的鍾璦仍是被驚醒,她倏地坐起身,「誰?」
既然被發現了,她也就不再躲藏,大方地拉開房門,「是我。」
見到陌生人,鍾璦馬上面露驚慌,把被子當擋箭牌似地抱在胸前,她無法克制地直顫抖,忽然想到什麼急忙左右尋找,希望能看見那個可靠的身影。
楊曼麗知道她在找什麼,冷冷地笑道:「不用找了,他不在。」她的眼神充滿厭惡,就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所有的男人對她心疼愛憐、呵護備至,恨不得對她貢獻所有,真是令人討厭!
一聽說歐陽真彥不在,鍾璦抖得更加厲害,臉色也白得嚇人。
「怎麼,你在害怕呀?我又還沒對你做什麼,你怕啥呢?」楊曼麗一步步地往床的方向靠近。
鍾璦的身子縮了縮,「你……你不要過來!」
「哼!憑什麼要我聽你的?你要我不過去,我就偏要過去!」她加快腳步。
「啊!」鍾璦驚懼地從另一頭跳下床,想跑出去,可是楊曼麗擋住了她的去路。
「想走?」她笑得很得意,「等我把話說完,我會讓你走的。」她滿意地看著她抱頭縮在角落。
走到她跟前蹲下來,揚曼麗強制地抬起她的下巴,命令她,「看著我!你不覺得我很眼熟嗎?」
鍾璦沒點頭也沒搖頭,倒是掉了一缸眼淚。
「看來你還是很愛哭啊,可惜這招對我沒有用!」她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嗚……」鍾璦吃痛,眼淚掉得更凶了。
楊曼麗不懷好意的笑著,「你忘了我沒有關係,不過你應該不會忘記一個人,那個人跟你可是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唷!」
淚水模糊了鍾璦的視線,可是楊曼麗充滿惡意的笑聲毫無阻礙地傳進她耳裡,是那麼的熟悉,彷彿過去在哪裡曾經聽過,她不想記起,可是渾沌黑暗的腦海中卻出現影像……
「不!我不要聽!」她抗拒地摀住雙耳。她不想聽,可是聲音卻源源不絕地一直鑽進她的腦子裡……
楊曼麗不理她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記得三年前,在一間旅館的房間裡看到一對男女躺在床上,那男的正在脫那女人的衣服,先是紅色的上衣,接著是粉紅色的胸罩,然後是白色的長裙,最後是小褲褲,我仔細一看,哎呀不得了,那男的竟然是我哥哥,而被壓在下面的那個女的……」她故意拉長音調,「就是你!」
「不、不要!」鍾璦痛苦地大叫,曾經模糊不清的記憶如今變得歷歷在目,狠狠地撕扯著她的心。「不要?我記得當時你可是一點反抗也沒有喔!」她臉上的笑容充滿惡意,「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和其他男人上床後,還敢拿那殘花敗柳的身體來勾引真彥,真是不知廉恥,讓我想想,如果我把這件事情告訴真彥,告訴他眼前故做聖潔的女人,其實只是別人用過的二手貨,你想,他會怎麼看你?他……還會要你嗎?」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鍾璦在心中大叫,卻止不住楊曼麗的嘴。
「他不會要你的,而且還會看不起你、怨恨你,因為他最愛的女人居然背著他和別的男人亂搞,還裝出一副清純樣,真是寡廉鮮恥永性楊花……」她罵得正興起,突然……
「啊!」鍾璦大叫,用力往揚曼麗一推。
「唉唷!」她應聲跌倒在地板上。
鍾璦就趁著這個機會衝了出去。
楊曼麗正想從地上爬起來,不料天外飛來兩團黑影,直接降落在她肚子上,隨即跳開。
「噢!」她叫痛,定睛一看,才發現兩隻小狗一前一後地跑了出去,是歐陽真彥說要送人的那兩隻小狗,原來他根本不是要送什麼朋友,而是要送鍾璦。
「該死的狗!」她低咒道,它們竟敢踩在她身上,最好別回來,否則她一定要它們好看!
慢慢走下樓,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楊曼麗臉上漾起志得意滿的笑容。這就是他們的計劃——使鍾璦記起三年前的那件事,讓她因為羞慚而主動消失,永遠不敢再出現在他們面前,永絕後患!
鍾璦不停地奔跑。
眼淚如同下雨般不停地落下,眼前的視線是一片朦朧,她不知道自己跑向何方,只是不斷命令自己往前跑,彷彿這樣就能夠拋開過去。
腦海中,一幕幕不堪的畫面閃過,提醒著她曾有的痛苦,她的心再度被無情地撕扯開來,鮮血淋漓。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記起?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般的痛苦?
她只想和心愛的人執手白頭、相親相愛的過一生,為什麼連這麼平凡的願望都不願成全她?
為什麼……
往日甜蜜的回憶如今卻如同一把刀畫過她的心,發生那樣的事情,她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他,只求能一死得到解脫,忘掉那些痛苦不堪。
冷不防地,腳下一個踩空,她連尖叫都來不及發出便滾下山坡,一瞬間天旋地轉,滾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而人早已昏了過去。
天邊白光一閃,不久響起一聲悶雷,細細的雨絲漸漸飄下,由疏轉密,雨水滋潤了大地……
當看見空無一人的大床,歐陽真彥唇邊的笑容瞬間凍結,「小璦!」他呼喚著,可是沒人應聲。
不死心地翻遍整棟別墅內外,就是不見愛人蹤影,他的思緒飛轉,小璦不可能跑出去,那麼就是有人來綁走她了!誰?是誰?
他立刻打電話報警,等警方過來勘驗後,發現大門的鎖沒被破壞,房間裡也沒有掙扎的痕跡,最重要的是尚未接到歹徒索取贖金的電話,便猜測她也許是為了某種不明原因跑出別墅後,找不到路回來,建議先到附近找找看。
歐陽真彥雖然不認為鍾璦會跑出去,但確實一直沒接到歹徒勒索的電話,見警方動員要對附近地區展開搜索,他也靜不下來,請兩位警員幫他看家以免歹徒打電話過來沒人接後,也跟著出去尋找。
黑漆漆的天空正下著大雨,朦朦朧朧地令人視線不明,每位警員都必須依賴著手電筒增加照明。
歐陽真彥無言地向天祈求,老天爺,請你一定要保佑小璦平安無事,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經過兩小時的搜索……
「那邊好像有東西!」無線電中傳來某位警員的聲音。
「我們快過去看看。」和歐陽真彥同組一起尋找的警員說道,兩人問清地點後,立刻拔腿奔去。「啊!有個女孩子倒在草叢裡。」之前那位警員的聲音又傳來。
「你們小心一點,我們馬上趕過去。」警員才說完,歐陽真彥早已拔足狂奔,他連忙追上去。
發現女孩的地點距離並不遠,歐陽真彥不到一分鐘便趕到現場,只見一位警員正拿著一支雨傘撐在女孩的上方,避免她繼續承受雨淋,而倒在地上的那個女孩,體溫冰冷得嚇人,且全身傷痕纍纍。
歐陽真彥自內心發出悲鳴,「不——」天啊,不要這樣對他,不要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時候,又再次從他身邊奪走她!
「嗚嗚……」
歐陽真彥這才分神注意到兩團毛茸茸的東西盤據在鍾璦的胸前,是黑點與白尾!
然而這時的他沒心情去探究兩隻狗出現在這的原因,他連人帶拘一把抱起,嘴裡大喊,「快把車子開過來!」他真希望能有一對翅膀助他直接飛到醫院去。
不久後,一輛時速兩百的警車橫行於陽明山區,一路狂飆到醫院急診室才緊急踩煞車。
「吱——」高速轉動的輪胎摩擦柏油路面,發出刺耳的噪音,接著是一串雜沓的腳步聲……
「醫生!」歐陽真彥像個火車頭般直衝進醫院。
值班的醫護人員見情況危急,連忙動手進行急救,加上隨後趕來的幾名警員,使得靜夜中的急診室顯得鬧烘烘的。
看著鍾璦被推進急診室急救,歐陽真彥憂心如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在走廊上焦急地來回踱步。
「放輕鬆點,醫生會盡力搶救的。」一名警員好心地安慰他。
但這時候的他根本聽不進去,心亂如麻地只能拚命祈禱她平安無事,不敢想像若是有個萬一……
「不,不會的,小璦不會有事的,她不會有事的……」他喃喃低語,腳步不曾稍停。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漫長難捱,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房門總算開了,首先走出來的是一位中年醫生。
歐陽真彥立刻衝到他面前,「醫生,她怎麼樣了?」在等待回答的短暫時間裡,他的神經繃緊到極點,幾乎就要斷了。
「她被雨淋了太久,身體嚴重失溫,幸好有那兩隻狗幫她保持一些溫度,發高燒是免不了的,我已經幫她打了一劑退燒針,溫度應該很快就會降下來,這兩天要小心照顧,以免並發肺炎,其他還有一些輕微的擦傷,都已經上藥了。」
歐陽真彥一顆驚懼不安的心終於可以穩了下來,他忙又問:「我現在可以進去看她嗎?」
「可以,不過你可能得先處理一件事。」醫生微笑著說。
「嗯?」他一臉疑惑。
醫生示意身後的護士走上前來,「這兩隻小狗一定也感冒了,你最好盡快將它們送到獸醫那兒去,不然它們小命難保。」交代完便轉身離開。
從護士手中接過用毛巾包著的小狗,歐陽真彥生平第一次對它們充滿敬意與感激,是它們救了小璦,它們是小璦的救命恩人!
看著它們偎在一起發抖的可憐模樣,他連忙詢問眼前的護士小姐,「請問這附近哪裡有獸醫院?」
「從急診室的門出去右轉,走大約五百公尺就有一家。」她親切地回答。
歐陽真彥道謝後,抱著狗就往外衝,心裡則無聲地對小狗說:「狗兒啊,你們可要振作一點,千萬不能有個三長兩短,否則不但會令我良心不安,小璦知道了,一定也會非常難過。」他不希望見到她傷心欲絕的模樣。
外頭的傾盆大雨逐漸變成線線雨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