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若看著他,他也毫不避諱的望著她。
這個女人想必就是王岳常掛在嘴邊的「很有意思的女人」了!他仔細的審視她,想瞭解一下什麼樣的女人可以在短短兩天內,引起王岳全部的注意與滔滔不絕。
老實說,她並不是個美如天仙的女人。淡淡的眉,嬌俏的鼻尖,圓而不大的雙眼,雖然她長得十分高跳動人,但五官卻小而精緻,真是微妙的組合!而吸引他的,是她那特別清新的氣質與神韻。
「江迪,你來了!」王岳原本在裡頭專心玩著PS2,發現他高中死黨之一的江迪來了,便起身出來招呼,並且介紹著,「雨若,這位就是江迪,五位合夥人之一。」
「嗨!你好。」她含蓄的微笑著。
「哇!怎麼變得這麼『避俗』?!不像你哦!是不是看到江迪就傻了?」他取笑她。
「說這什麼話?人家本來就很害羞。」她嗲聲辯駁著。
「你少來!小迪,別被她騙了。」王岳朗聲警告,卻仍不禁泛起濃濃的笑意。
「喂,王岳!」她不依的大叫抗議。
他卻往裡頭走去。「小迪,你陪雨若聊聊,我那場電玩還沒打完。」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她寒暄似的問。
江迪,大約一七五公分的身高,身材結實,皮膚略呈古銅色,全身上下給人一種十分健康的形象,他的眉峰呈現美麗的弧度,眼睛雖小卻十分有神。他的外表不若王岳出眾奪目,卻有一種內欽的優雅氣質,尤其他笑起來的時候挺可愛的。
「學校沒課就過來了。」
「你為什麼不到這裡來上班,反而到補習班當班導呢?」她不解的問。印象中,王岳有提過他在補習班打工。
「我與補習班簽了一年的約,合約尚未到期還不能走,不過,我已經考慮要辭職,現在只有看看情形如何了。」
「那不是要賠違約金?」
「嗯,五千元。」他溫文的笑著,彷彿丟了五千元也不頂重要似的。「其實,我是捨不得那邊的學生,帶了幾個月總是有感情,而且這工作對我而言挺有趣的,只是累了些,但每回學生叫我老師時,一切的付出彷彿又挺值得的……很矛盾。」
「我瞭解那種感受。」她感同身受的點頭。
記得以前參加學校社服團,下鄉服務帶國中、小的音樂營時,也是這種心情。在寒冷的冬天或熾熱的夏天,她帶著那群山地小朋友做遊戲,有時候他們的頑皮惡作劇幾乎把她弄哭,她真想丟下他們回台北去,心想自己付出那麼多體力與心力,他們都不懂珍惜……但,每當音樂營結束的最後一天,他們就爭相送禮,和她要照片、留地址,哭著跟這些哥哥姊姊說再見。
她沒有一次不痛哭失聲的,夥伴們說她感情很豐沛,也很愛哭……沒辦法,面對別離,總是令她傷感非常。人生之聚散,她並不是看得很開。
「知不知道小岳有一個外號?」江迪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將她從過去的回憶牛拉叵現實。
「什麼外號?」她好奇的詢問。
「柔情似水。」他說完便端詳著她。
「柔情似水?!不太像!」她笑笑的說。
和他相處了幾天,她發現他是個直率開朗的大男孩,每每以逗她發笑、糗到她無言以對為一大樂事。「柔情似水」這四個字,實在很難和他聯想在一起。
「時間一久,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吾實。」他不願對她的質疑多加解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蹦出一句,「小岳說你很可愛。」
「他為什麼和你說這個?」聽了江迪的話,兩抹紅暈悄悄的爬上她的臉頰。
凝視著她略帶紅暈的臉龐及眼中驚慌閃過的羞澀,江迪看得不禁有點沉醉,女孩就是這模樣討人喜歡。
「講電話的時候聊到的。店裡來了一位小姐,他總得知會我一聲吧!」他輕描淡寫的說。小岳和他說的可多咧!但,那是男人之間的悄悄話,他才不會告訴她。
王岳和江迪正忙著玩PS2捉對廝殺,留她一個人守櫃檯,今天是星期天,店裡的生意非常好,她一邊忙著替球上蠟,一邊還要結帳、接電話、收球桿,就她一個人裡裡外外忙著,沒見半個人來幫忙,心中真是有氣無處訴。
而計算機卻似乎硬是要跟她作對,老打不出金額,真是一團亂,王岳又躲得遠遠的,此刻,她真想把他掐死!
「小姐,快一點行不行?」有一個年輕小伙子正站在櫃檯前不耐的嚷嚷。
「馬上就好了!」
「你怎麼動作這麼慢?!新來的?」
「剛來兩天,不太熟悉這個計算機……」林雨若試著解釋之所以動作慢的理由。這小伙子一徑的盯著她看,眼中充滿著笑謔,令她全身上下不自在,偏偏計算機又不聽她的……哎呀!她快抓狂了!
「虧你長得那麼漂亮,腦子裡卻一點東西也沒有!」
他的這番話,令她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他才多大?十八歲還是十七歲?身上穿著一所不知名高中的制服,竟敢批評她沒有大腦?!
何況,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樣批評她。
憤怒與委屈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正要發作,王岳的聲音及時打斷了她將要採取的「動作」。
「什麼事?」他關心的詢問著。
看著林雨若眼眶中的淚水若隱若現,將他的心揪成了一團。
她拉開椅子站了起來,不理王岳的叫喚便鑽出櫃檯到外場收球去了。她將憤怒與委屈一併宣洩在球及球桿上,發出用力碰撞的聲響。
她氣,氣極了!
現在誰敢再招惹她,將會引起一場火山爆發……
王萱萱走進來時,正看到她的好友在「摔」東西。一點也不像是在工作嘛!昨天她還說在這工作得挺愉快,怎麼今天就看到她怒火衝冠的模樣?
「大小姐,怎麼啦?誰惹你了?」她開門見山的問。她知道雨若耐性最差,而今又是在氣頭上,她最好……呃,識相點!
「一個客人,不,一個小孩!不,是一個豬八戒……」林雨若愈說愈氣,將方纔的事重述了一遍。「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是該生氣沒有錯,但只要你還在這裡工作一天,這種事就會不斷的發生。撞球店的客人水準參差不齊,你要他們每個人都有君子的風度與修養是不大可能的!如果你決定在這工作,就必須學會忍耐。」王萱萱語重心長的說。
「我知道。但,我現在很生氣!」
「我看你是氣王岳的成分多些。」看她不說話,王萱萱續道:「剛剛我進門說要找你,他就要我來問你怎麼了呢。」
「你見到王岳了?」
「是呀!」
「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呀,其它兩個也不錯。」
「其它兩個?!」林雨若懷疑的問,抬頭便往櫃檯的方向望去,卻遇上一雙犀利無比的眼眸,她連忙移開視線,生怕那雙眸子將她瞬間剖析分解似的。
「楊麒也來了!」那雙眸子不就是他的嗎?她一向不喜歡見到他,因為他總是似笑非笑,冷著一張臉,讓人摸不清脾氣。
「誰是楊麒?!」王萱萱好奇的問。
「就是看起來很冷很酷的那一位!」她根本不必指給好友看,那個男人冷漠得像冰,令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那另外一位就是江迪嘍!」
王萱萱的記性倒是驚人,昨天才對她說的名字竟全給記住了。
「是呀!他們三人是高中的死黨,人稱三劍客!各有各的特色,但,有一個相同的特點……都很帥!」林雨若下了個結論。
「這倒是!」不可否認,他們都是十分出色的男人。「他們三個人,我不會選擇王岳……」
「我知道,你一定喜歡那冷得像冰的人。」她肯定的說,是因為她知道萱萱一向喜歡「挑戰」。
「錯了。」王萱萱望向那三人,她眼光閃爍不定。
「別否認了!」她一向不會相信萱萱的否認。
「你呢?你會選擇誰?」王萱萱反問她。
「誰都不選!」林雨若詭譎的笑了。這種遊戲她在學生時代就玩膩了,她才不要夾在三個男人中間進退維谷,也沒興趣讓自己成為他們三人考驗友情的試驗品。
基於已往的經驗,這樣的遊戲無法持久……
何況,她早已沒有玩愛情遊戲的心情,又何須談論這些呢?
「雨若,替我翻譯企管原文書吧!我把書帶來了。」王岳走近林雨若的身邊,故意找話說。從一個多小時前,她就開始不理他,問她什麼也不答,真是令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翻譯原文書?!有沒有報酬?」王萱萱插嘴道。
「要算錢?可以啊!怎麼算?」他可以接受她的提議,如果她有能耐將一本原文書翻譯成中文的話。
「這倒是個問題,待我去問問行情價再告訴你。」她可是十分認真的問,反正,現在她是個無業遊民,暫時又不想找工作,若能賺點外快也是挺不賴的。
「OK!不過雨若答應要替我做筆記……」
不待他說完,林雨若就冷冷扔下一句,「就讓萱萱替你翻譯好了,課也讓她陪你一塊去上,反正她現在也沒工作,英文程度也比我好。」
王岳突然噤聲,一雙眼直勾勾的望著她,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想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看看她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
林雨若在他雙眸的注視下,心虛的撇開臉,兀自找事忙著,卻仍感受得到身後的那雙眼睛正望著她。
唉,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吃醋嗎?就為了萱萱和他熱絡?不,她不是如此小心眼的女人,她會說出這句話只是……生氣吧?!故意氣氣王岳罷了!
「真的不陪我去上課啦?」王岳的語氣無姑且帶些遺憾。
王萱萱走近林雨若的身旁,在她的耳邊嘀咕著說:「小姐,他已經做很大的讓步了,你別再刁難他,人家可是老闆,能對你這般容忍已經不容易了!何況,按他的個性來說,能這樣一再自討沒趣的讓你冷落,已經是個奇跡。別擺架子了!」
她的話讓林雨若頓時紆解逗留心中已久的悶氣。萱萱說得沒錯,她只不過是王岳請來的「小妹」,沒什麼道理端個架子給他看。
於是她轉過身面對著他,牽強的扯了扯嘴角,卻說不上話。
「氣消了?願意陪我去上課了?」
看著他專注的神情、認真的神態,即使她冷漠如雪也會為之融化。
「你說呢?」她揚眉,不做正面的答覆。
「我說,你當然願意陪我上課嘍!」他自信十足,一反方才臉上的緊繃線條。
「隨你怎麼說。」她懶懶的坐在椅子上,疲累令她不想再說話。
王岳站在她身邊,無形中對她產生了不少壓力。
突然,他的大手往她的腿上輕輕一拍,血液頓時衝上了她的腦門,整個心也慌亂鼓噪了起來。
他怎麼可以拍她的大腿?男女授受不親,而她才認識他第三天,他怎麼可以對她如此親暱?!
「下班啦!」他不以為意的一個動作不小心驚嚇了她,這令他感到十分抱歉,其實他沒什麼特別的用意,只是……順手而已。
「噢!」她只能吐出一個字,輕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
王岳轉移氣氛的問:「趕不趕時間?小吳說今天要請大家吃飯,你和萱萱一塊留下?」
「好啊。」她若是不答應,萱萱準會恨死她,恨她破壞了她的好事。
到撞球店上班已經第五天,林雨若還沒習慣那些混濁窒人的空氣,及龍蛇夾雜的人群,她愈來愈顯浮躁,人也更沒精神。
萱萱說得對,長時間在這種場所工作,除了皮膚快速老化,心肺功能逐漸衰弱外,人心也會變得頹靡消極。
長期的不見天日,就像活在地獄中的鬼魂,就算上帝要拯救,也會因為不適應天上燦爛熾熱的陽光,而選擇重返地獄……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毒藥。
玻璃門開了,進來的是上晚班的阿中,他也是五個股東之一。
除了小吳是這家撞球店的最大股東之外,阿中和王岳、楊麒和江迪四人都是服完役正在念大學的學生,因此投資金額數目不大,一個人大概出資二十萬左右,有多有少,而另外將近一百多萬的開支,則全由小吳負責,其它如黑白道、同行之間的「打點買通」皆屬其管轄範圍,而本店的掛名負責人則是王岳。
而大夜班的阿保則是後來才加入的投資者。他不算股東之一,但有分紅的權利,是一個裡裡外外看來都像是個老實人的老實人。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沒課嗎?」林雨若露出甜甜的笑容對著阿中說。
事實上,來到店裡的老老少少都相當喜歡她,常沒事就來找她聊天閒扯,甚至有一些中學生還天天來報到,喊她這個「姊姊」可喊得十分慇勤!而她最常做的響應就是--微笑。
「對呀!沒課了就早點過來幫忙。」他走進櫃檯,將安全帽及包包放下,逕自坐了下來。
阿中不到一七○公分的身高,還比她矮些,但嚴格來說,他也算長得不錯,人也十分憨直可愛,她倒是挺喜歡他的。至少,和他相處少了一種壓力……
也許,是因為少了相互的吸引力,所以也就少了一份難以言喻的不安。
「王岳呢?」他抬頭張望卻遍尋不著王岳的人影。
「在後頭玩電玩。」她淡淡的說。
「他怎麼常常這樣?事情都丟給你一個人做!」阿中略帶指責的語氣,反讓林雨若感到不好意思。
她忙替王岳辯駁,「不會啦!他只是偶爾會這樣,反正也沒什麼事,真正忙的時候他會來幫忙的。」
「替他說話?你對他真不錯。」他笑著看她。
「我對每個人都不錯呀!」她心虛的反駁。
阿中突然正色的望著她,問:「你覺得王岳、楊麒、江迪三個人,哪一個較吸引你?」
「王岳爽朗大方,楊麒有魅力,江迪人溫柔,這三人各有特色,都不錯呀!」
「如果是你,你會挑誰?」他壓低聲音,充滿刺探與企盼的問。
「奇怪,你們老是愛問這種問題,」她頓了一下道:「這很重要嗎?」
「只是好奇嘛!」
阿中極力慫恿她回答,彷彿跟誰有賭約似的。這令她不禁想到以前在學校時,也有三個死黨同時喜歡上她,而一一來試探的情景。
「選誰?」
看來阿中和萱萱一樣,有追根究底、百折不撓的精神。
「王岳吧,他高大豪爽,氣質出眾,衣著談吐都不錯,最重要的是,我們很談得來。」她努力的想出一個有力的說詞,來讓自己的選擇深具「合理性」。
「噢。」
她的答案彷彿令阿中不滿意,難道……他有更好的選擇?
「你呢?如果是你會選誰?」她想要知道他心目中的理想人選。
「我會選江迪,因為他情深意重,專情且癡情。」阿中說著,嘴角露出了一抹佩服又讚歎的笑容。「你知道嗎?江迪的女朋友一去法國兩年,他仍在癡癡的等待著,不變心也不花心,這種男人夠難得了吧?!我真是太佩服他了!換做是楊麒或王岳一定做不到。」
這倒是令林雨若驚異不已。江迪真如他所言如此情深意重?她突然想去找江迪聊聊,瞭解一下他這兩年來的心情,也許他會願意告訴她?
「到現在,他的女朋友還沒回來呢!」阿中似替江迪叫屈,無奈的說。
「說別人怎麼不談談你自己?」她攏攏掉到額前的髮絲,雖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別具風情。「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像你這樣的女孩最好,個性活潑大方卻仍有難以形容的氣質。」
阿中的直言不諱令她受寵若驚,不過倒不至於樂得得意忘形,她含蓄的笑笑。
「我和王岳的眼光最像了……」他不經意的說。
沒料到他又補上一句引人遐思的腳注,這接連的兩句話,確實引起她內心深處的微波蕩漾……
她是在乎王岳,欣賞他也喜歡他;她更在乎他對她的看法、他對她的感覺……但,也僅止於在乎。她絕不能動心動情,更不能愛上他。
雖然,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還是必須做到。
多年來,她十分珍惜自己的情感,不輕易付出也不輕易許諾。
只有畢業那年的五月,她遇見了趙雲天,情不自禁的受他吸引,每天腦子裡盤旋的都是他的影子,他的笑、他的愁、他的氣息、他的舞……還有,他煮的咖啡。
她放棄了已經準備將近一年的插大,在那一年的五月。
她用全部的時間換取他的認識、相知、相惜……到現在的形同陌路。
值得嗎?她常常這樣問自己。剛開始時這麼問,到了現在她還是這麼問。
如今,是否該算是一種結束?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然後,她又認識了王岳,一個同樣出色的男人。
不同的是,她在前者身上感受到的是一份穩重、可以依靠一生的愛;在後者身上感受到的卻是一份撲朔迷離,永遠跳躍著火花的不安定感。
趙雲天,是個適合當丈夫的人;王岳,則適合當一個情人。
如今的她,是該尋求一份安定的港灣,還是追求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戀糾纏?是該耐心等候一份成熟的許諾,還是把握目前俯拾即是的浪漫?
艷陽高照,林雨若的心情也如陽光般燦爛,十月的天氣依然炎熱,轉眼即將入秋,卻絲毫感受不到秋意。
她一如往常的搭乘公車上班,當她一腳踏進店裡,卻感受到不同於往日的寂靜,她舉目四望,遍尋不著王岳的蹤跡,悵然的走向櫃檯放背包,竟發現王岳趴伏在桌邊沉睡著,一顆懸掛在半空中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下來。
也許,是習慣了王岳的陪伴,她期待著每一天上班時刻的到來,那種等待是十分甜美的,雖然那些惱人的煙味與窒人的空氣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但,與王岳相比之下,那些真的都微不足道了。
望著他疲倦的倒在桌邊,平常總盯得她不知所措的迷人眼眸,此刻被長長的睫毛柔順的覆蓋著,挺立的鼻,薄而性感的唇,她目不轉睛的細細品味著他。這個機會可得之不易,平日要是如此他們不以為她是花癡才怪!
她總認為,世上美的事物就是要給人欣賞的,包括美麗的女人與出色的男人。而今能如此接近且安靜專注的看著他,她感到相當的滿足,嘴角不禁悄悄的浮起一抹淺笑。
林雨若看了一會兒,便輕手輕腳的溜了出去,為自己也為王岳買早餐。她知道王岳一向都不吃早餐,每回都是等到她來上班時,順道替他也帶了一份,至於中餐,通常都是由他出去買,幾天下來,似乎也成了默契,不再相互的客套了。
阿保與阿中總是說,她和王岳彷彿是早已相識的好朋友,在一起總是如此自然融洽且契合。
還記得第一天來上班時,他們都以為王岳是她的男朋友,天曉得當時她認識他只不過兩天,比她跟他們見面早一天而已,卻給他們這樣的錯覺與認知。想到這,她還是不由自主的笑了。
對於這誤會,她不但不會生氣或彆扭,反而十分高興。事實如何是另一回事,但既然他們會給人是情侶的錯覺,至少表示,他們看來是親暱且登對的吧!
小吳就曾說她和王岳,真是郎才女貌……
這些傳言,王岳一定比她更清楚,他既然不解釋,她也沒必要小題大做,一味的去澄清且迴避。
回到店裡,玻璃自動門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昂然站立在櫃檯前的王岳。
「去買早餐啊?」他露出一口白牙,笑道。
「是啊,一塊吃吧。」她將三明治及奶茶放在他前面。「昨天沒睡好嗎?怎麼一大早就看你趴在桌上?」
熱騰騰的奶茶,隨著王岳打開蓋子的動作,在縫隙間溢出濃濃的香味,而三明治的蛋香與一小片火腿和著黑胡椒味也擴散於鼻息之間。
一陣咕嚕聲從王岳的肚皮發出,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真是餓了!」於是,他毫不客氣的將三明治大口的送進嘴裡,忙不迭的說:「我昨天來店裡代阿保的班代到今天早上。天啊!我都快掛了,更別說是吃東西。雨若,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天使!」
「哇,這麼噁心的話你都說得出口,我看你真的是餓昏頭了!」她略帶靦腆的取笑,實為掩飾內心的竊喜。「那你今天就不上班了嗎?留我一個人在這兒?」
轉念一想,她開始憂慮著沒有他相伴的一天,自己該如何度過?
「是呀。」說完,他不放心的看著她,只見她一臉茫然失落的模樣。放她一個人在撞球店……說實在話,還真令人放心不下,想到她將獨自去面對那些無聊男子,他就有些不忍。
但是,他真的累了!從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除了晚上到學校上了兩堂課外,他足足待在店裡將近二十四個鐘頭……唉!阿保真令人傷腦筋,偏偏晚上阿中有事又不來上班,小吳倒是答應要來接阿中的班,至少減輕他一點負擔。
不過,小吳這個人沒個准,性子一來或是端坐在麻將桌上時,任誰也叫不動他。或許,他要有個心理準備,晚上又要幫阿中代班的可能性。
一想到這,他又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樣好了!我到休息室睡一下,算是補眠,你若太忙就到裡頭叫我,我再出來幫忙,好嗎?」
林雨若用力的點點頭。也只有如此了,她想不出有比這更好的法子。
「沒問題的。」王岳拍拍她的頭,安撫道。「睡到下午我就會起來,午餐你再請人替你買回來,OK?」
「好啦,你快去睡覺!我的肚子我自己會想辦法。」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
「怎麼啦?嫌我太囉唆?」他笑得溫柔而燦爛。
林雨若做個鬼臉,像是真被他看穿心事般的吐吐舌頭,誇張的說:「你會讀心術呀?!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那清澈的雙眼閃著崇拜,任誰看了都不禁洋洋自得,以為這小女娃真「崇拜」起他來……但,他可不!從認識雨若的第一眼開始,他就深切的明白。她絕不會去崇拜任何一個人,因為無論什麼樣的人事物,她都以平常心看待之。
這是他不得不折服的地方,她實在理智得令人喪氣!
「不,我不會讀心術。我不過是……呃,聰明些吧?對付你,綽綽有餘!」說完,王岳哈哈大笑的逕自走入休息室,留下林雨若一臉的氣結。
電話鈴聲忽地響起,嚇壞了正在喝水的林雨若,她咳了一聲,有點氣惱的接起電話。
「喂!」她一點也不掩飾她的氣惱,語氣中沒有一絲的友善之意。
「小姐,我得罪你啦?」話筒傳來的是王萱萱懶洋洋的聲調。
聽她一副無事人的語氣,林雨若不禁燃起一股無名火,「你哪有得罪我?我看還是我得罪你呢!為了接你這通電話,我差點被水噎死!」
「我怎麼會知道?這你也怪我?」她摸不著頭緒的回答。
雨若吃錯藥啦,火氣這麼大?!不過,她王萱萱不怕,長久的訓練已使她對別人的壞脾氣與不耐,可以毫無所動。
林雨若蹙著眉頭問道:「什麼事?」
萱萱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絕不會打電話來。
「剛才,我聽新聞說晶華酒店附近發生了一場大火,趙雲天不是住在那嗎?我在想,你是不是有必要通知他一聲?」
「真的?!」林雨若焦急且不安的問。趙媽媽在家,趙雲天又在上班,萬一真出了什麼事,那該怎麼辦?
「真的!」
「什麼時候的事?」說不上來心中的感覺,她與趙雲天太熟了,他的家她熟,他的家人她也熟……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她極力安撫自己焦灼的心。
「十分鐘前!你要打電話給他嗎?」王萱萱打破砂鍋問到底。
「會,我現在就通知他,謝謝你!」想到方才對萱萱的不客氣,她不禁有點汗顏。萱萱連趙雲天的事都一併給關心上了,這種朋友去哪兒找呢?
「不必客氣,就這樣了,Bye。」
王萱萱利落的掛上電話,留下林雨若怔忡的失了神。
她真的要打電話給他嗎?在多月未聯繫後的今天?
她實在提不起勇氣聆聽他的冷漠,這幾個月來,他著實冷漠得令人心寒,她一再的想放棄這份等待,卻總是讓過去曾有的美麗回憶給拉了回來。她沒有放棄趙雲天,也沒有真正放棄過這份感情,只不過將心情再度歸零罷了!
拿起話筒,按下早已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顫抖的雙手扶著話筒,開始傾聽急速加劇的心跳,她感覺到自己頭痛欲裂,全身燥熱異常。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就當她決定放下話筒的同時,突然--
「喂!」趙雲天蒼勁沉穩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久違的音調,久違的他啊!
「喂?」他略微不耐的出聲。
「嗨,雲天,我是……雨若。」她結巴的說。
心慌意亂,是她此刻最佳的寫照。
「噢。什麼事?」
他依然的淡漠不禁令她心灰意冷。原以為這麼久沒見到她、沒聽到她,他會思念、會變得在乎……她似乎錯了,而且錯得十分可憐!
她直接道出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免得他以為她蓄意糾纏。
「我聽說晶華酒飯店附近失火,你家不知道有沒有事?你最好打個電話回家問問吧!」
她簡潔有力的語調與方纔的結巴判若兩人。
「不會有什麼事。」
他似乎不領情?「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吧!」
「我才與我媽通過電話,不會有事的。」他一派從容的說。
林雨若突然覺得自己太多管閒事,她如此為他擔心,為他母親操心,他卻毫不在意。
「沒事就好,我只是通知你一聲,沒什麼事了,再見!」她惱火的想用力掛上電話。
「謝謝。」
算了,他還算有點良心!
「不客氣,再見!」
掛上電話,猶如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短短的幾分鐘卻不知讓她多了幾根白髮,死了多少細胞!
不了,以後她再也不會如此多管閒事!碰了一鼻子灰令她喪氣透了,也失望透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剛剛沒有打過那通電話,至少,心情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糟,這麼不值得……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林雨若,沒發現身後一閃而過的身影。
雲天?是第一次在她家見到的那張合照上的男人嗎?王岳在內心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