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石天雷到胡地採買駿馬時與他相識,並經由他結識了契丹大汗,大汗為了拉攏石天雷,便贈其美女、駿馬,此後雙方多有生意往來。
晚餐時,出於禮貌,方寒拓與石天雷同桌,而他的手下則與堡裡的其它人坐在下面。
大廳裡的燈火都點上了,明亮的光芒伴著縷縷清香讓吵雜熱鬧的大廳增加了不少溫馨,三個濃妝艷抹、衣飾華麗的女人在燭火映照下更顯得明艷動人。
忙了一天的柳含蕊並沒有刻意梳妝打扮。和往常一樣,她只是洗了臉,換了衣服就到大廳來。當她看到粗魯壯實的方寒拓坐在上座時十分驚訝,她沒想到石天雷對這些胡人竟是如此禮遇。
意識到大廳裡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她,柳含蕊心裡不免忐忑,以為自己的簡服秦顏有失規矩。她忙看向石天雷,發現他眼裡並無責難不悅之色,只有那種會讓她心跳加速的熾熱火花。於是她安心了,走到石天慧身邊坐下,對面的元青正對她微笑。
「嫂子,你真漂亮!」石天慧低聲讚美她。
「瞎說,你眼睛不好,沒看到我一臉素顏沒裝扮嗎?」柳含蕊低聲輕斥道。
其實人們之所以都看著她,正是因為她那自然純真的美令大家眼睛一亮。
「石兄,你真是艷福不淺,夫人如此美麗,真羨煞我也!」方寒拓驚艷地說。
看到佳人坐下,連忙挪至她身邊的空位,一邊色瞇瞇地盯著她看,一邊傾身趨近她。
柳含蕊本能地討厭這個人,他身上刺鼻的羊膻味更令她一陣噁心。但為了石天雷,她仍克制地說:「這位大爺請原諒,含蕊不知今日有貴客來訪,沒能裝扮,失禮。」
聽到她柔軟清亮的嗓音,方寒拓更加血脈僨張,連聲說:「不、不失禮、不失禮!夫人天生麗質,不打扮已令人意亂情迷,若打扮起來,那還能叫人活嗎?」
聽見他這番淫蕩言辭,柳含蕊更覺得反感。她挺直背脊坐正,美目含霜,定定地看著方寒拓正色道:「大爺休得胡言亂語!在理,大爺是客,柳含蕊是主,天下哪有為客者戲弄主人的;在情,柳含蕊已嫁為人婦,承受不起如此輕薄之語,還望大爺自重!」
說完,不理眾人驚訝的目光,平靜地接過廚房侍女送上的菜餚,幫助她布菜。
方寒拓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又堅毅的女人,不禁深受吸引,但也被她一頭搶白弄得一時下不了台。
「哈哈哈!」一直沉默的石天雷突然大笑出聲。「哦,方兄,想染指我的女人可得小心囉!」
柳含蕊嚴厲地看了得意的石天雷一眼,柔聲說:「閉上尊口享受您的美食吧,我的爺!」
聲音雖不大,但附近的人們都聽到了,不禁替柳含蕊擔心地看向石天雷。然而石天雷卻一點也不介意,只是笑著招呼方寒拓和他的手下們飲酒吃菜。
他當然高興,這可是蕊兒第一次稱他為「我的爺」。
晚餐繼續,美味佳餚的確令人滿足。飯桌上方寒拓一邊大啖美貪,一邊大聲地跟石天雷及春蘭她們說話。柳含蕊則在旁安靜地吃著,心想:果真是個未開化的韃子,吃相如同茹毛飲血的野人……
「喔,好白嫩的纖手啊!」突然,方寒拓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柳含蕊的左手。石天雷當即色變,但他尚未動手,那邊已經擺平了。
「哎喲」,只聽方寒拓大叫一聲縮回了手,並捲起衣袖查看,當看見手時內則近關節處有一道紅印時,他瞪著柳含蕊驚叫:「啊,夫人竟會一指神功?!」
他的表情荒誕而滑稽,令人忍不住想笑。
春蘭毫不客氣地嘲笑道:「方爺,這叫『偷雞不著蝕把米』,咎由自取。」
「什麼『一指神功』?不過是『一枝筷子』罷了!」瑞芳也蒙嘴訕笑。
柳含蕊沒說話。剛剛方寒拓捲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狼頭及明顯疤痕時,她的身體一僵,眼裡閃過一絲恨意。
沒人注意到那稍縱即逝的冷冽光芒,但石天雷注意到了,他有些許疑惑,轉念又想,這兩人一北一南不可能見過,或許蕊兒只是恨他的輕薄言行吧?
柳含蕊再也待不下去,逕自起身說:「各位慢用,恕含蕊先告退。」
方寒拓還想留她,但被石天雷制止。
方寒拓眼光不捨地追逐著柳含蕊的背影,道:「石兄,你的夫人可是一朵帶刺兒的小花啊!」
石天雷打著哈哈把話題轉到即將運送的馬匹上,但蕊兒的身影卻在他心裡徘徊不去。今晚的蕊兒再次讓他吃驚。面對像方寒拓那樣凶狠強大的男人,她一點也不畏懼,表現得像個鬥士,凜然不可侵犯。正如石頭所言,她就像一座他尚未完全發掘出寶藏的金礦,每每靠近她,總能帶給他驚喜。
夜幕低垂,天地一片寧靜。
喘氣,粗重的喘氣,龐大的身軀壓得她不能動彈。
臭,充滿酒味的惡臭不停地噴吐在她臉上,她撇頭想躲,但卻避無可避,她不能呼吸……
血,通紅的鮮血流淌在地上、牆上,將她採藥的背簍浸濕染透。
爹爹、娘親……喔,不!爹爹躺在地上,胸口流血,一動也不動……
娘!嗚,娘趴在爹爹身旁,渾身都是血……
起來,爹爹!起來!娘,快來救我,我不能呼吸!
她要死了,她不能呼吸,最後的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下去……
哦,我要死了嗎?就這樣死了嗎……不!
她努力睜開眼。啊!男人,一個醜陋的男人壓在她身上……狼,好嚇人的狼,瞪著她的那雙狼眼貪婪而凶殘……
手,毛茸茸的,令人膽顫的大手正在用力拉扯她身上的衣服……
「不可以,她還只是個孩子,大爺行行好放過我的女兒吧……」
娘,是娘在哭泣,在哀求。
「滾開!」兇惡的男人揮手,閃光的利刀劃過娘親將要臨盆的腹部--
「噢,不要!那裡有弟弟,快出世的弟弟……」
一道溫熱的液體灑來,她眼前一片血紅,哦,像山一樣地男人倒下,她眼前一片漆黑,再也不能呼吸……
「救我!」柳含蕊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哦,我能呼吸,那只是個夢,是夢!
鬆開緊掐著領口的手,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和汗水,撐起發軟的雙腿走到窗前打開一半窗板。冷風吹入,她打了個寒顫,卻也清醒了。看看天空中被烏雲遮了一半的月亮,估計已近三更,她的心裡依然充滿惶恐和因憶起往事而喚醒的悲傷。
多年來,她聽從爺爺的開導,努力不去想起它,可今日見到這個人面獸心的兇手,當日的一切又清晰地重現眼前--父母倒在血泊中,溫馨的家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化為灰燼……
今天的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她要報仇--替慘死的爹娘和尚未來到人世便被殺害的弟弟報仇!
首先她得有把鋒利的、易藏在身上的刀。既然那賊子與石天雷是朋友,那麼總能找到機會報仇的!
可是,到哪裡去找刀呢?
柳含蕊在閣樓裡搜尋,看到牆腳邊堆放的箱子時,她走過去打開一個,可惜裡面除了舊衣物什麼也沒有。她不洩氣地又打開一個、再一個,找遍所有箱櫃,都沒有!她失望地跪在地上。
不,我一定要有把刀!她未加思索地站起來就往外走,下了樓梯穿過寧靜的走廊,來到主臥室伸手就要推門,卻霍然驚醒,要是天雷屋裡有女人同寢怎麼辦?我現在進去好嗎?
她猶豫地後退一步,轉身想離開,可是心裡的仇恨燒灼著她,想到仇人就在眼前,報仇機會隨時會出現,她又毅然轉身,深吸口氣後舉起了手。
門卻在這時從裡面被猛地拉開,一股力量將她拽入一副堅硬的胸膛裡。
「這麼晚了你為何還不睡?」石天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突兀又驚人。
「我要一把刀!」柳含蕊急切地推開他。「你可以給我嗎?」
「為什麼要刀?」石天雷疑惑地看著她,感覺到她的恐懼,心疼油然而生,再度將她擁入懷中。「你在害怕?是因為方寒拓嗎?」
柳含蕊木然地點點頭。
「那你不用擔心,他很快就會離開的……」
「我還是需要。」柳含蕊推開他,說:「如果你不給我,我就去找石頭大哥或狗子要。」
石天雷皺緊眉頭,不悅地聽到她要跟他以外的男人要東西,注視她片刻後,他轉身走到床後,柳含蕊這才注意到他身上只穿了一條襯褲,看來他是被她從夢中驚醒的。她的眼睛下意識地看向床上,幸好,床上並沒有女人。
「看什麼?擔心有女人藏在床上?」石天雷手拿一個小包過來打趣地說。
被他說中心思,柳含蕊有點羞愧和狼狽,不由得漲紅了臉。
石天雷不再逗她,把手裡的絲絨布包打開,裡頭是一把精巧漂亮的匕首,純金打造的刀鞘上鑲嵌了數顆紅寶石,一條長長的銀鏈扣在兩邊,刀柄上有一顆色澤耀眼、紋理瑰麗的瑪瑙。
「它好漂亮。」柳含蕊小心翼翼地拿起刀鞘握在手中,感覺挺合適,可是想拔出刀,卻拔不動。
「不,不是那樣。」石天雷接過匕首,拇指輕撥刀鞘頂端的暗鎖。「喀」的一聲,刀身自動彈出。
「打開刀鞘時,要小心別傷了自己。」石天雷告誡道。他抽出刀子,鋒利的刀刃在燭光下發出亮晃晃的白光。
柳含蕊學著他的樣子試了幾次後說:「你還有其它的嗎?這把刀用來殺人大糟蹋了。」
「殺人?你想殺誰?」石天雷好笑地看著她,並不很在意她的話。
他把她拉到床沿坐下,將銀鏈繞過她的身體,扣在她纖細的腰上。他的手指不時摩擦著她,隔著薄薄的布料感覺到她微溫的肌膚。
「但願我用不到它。」她喃喃低語,想著如果不用刀,還能用什麼方法報仇。
專注在報仇的事上,柳含蕊沒注意到他倆親密的靠近和他溫柔的觸摸。而她的手也無意識地摩挲著天雷光滑的肩膀。
「蕊兒……」石天雷突然緊抱住她,將臉埋在她柔軟的胸前。
從發現她徘徊在門外起,她就挑戰著他的自制力。見到她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在搖曳的燭光下,玲瓏有致的身軀若隱若現。此刻,她身上的馨香撩撥著他的呼吸,而她無心的撫摸更激起了他的慾望。
這麼久他一直不敢去閣樓看她,不敢太接近她,就是害怕自己無力克制對她的強烈情感,而不能遵守自己所作的保證。
可是現在她就在他懷裡,他如何能再忍受?
壓抑多時的感情一經開啟,其能量之大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範圍,他此刻只想抱緊她將自己與她融為一體。
感到他的身體發燙、顫抖,柳含蕊的心情也很複雜,她是多麼想念他啊!看到如此強勢的男人竟然脆弱地靠在她懷裡,她心底的柔情如決堤的江水奔湧而出,而今夜的惡夢也使她渴望投進他的懷抱尋求安全和保護。
於是她大膽地用雙手托起他的臉,送上了自己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她的吻是那麼生澀卻香甜,她的觸摸是那麼溫柔而熱情,石天雷的自製終於崩潰,他緊抱著她倒在床上,狂猛地吻她。
躺到床上的剎那間,柳含蕊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她眼前出現瑞芳赤裸裸地躺在這上面嬌喘的影像,出現春蘭臥於床頭嘲笑的面容,耳邊響起烏蘭瑪「爺的床上不會只有你」的嘶吼。
「不,不要是這張床……」她猛烈掙扎著推開天雷,痛苦地跑了出去。
該死的!石天雷跳起來,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痛恨自己把一切弄得如此混亂,他咒罵著飛腳踢向那張大床……
清晨,當柳含蕊走下樓時,驚訝地發現主臥室的門大開著,那張她憎惡的大床已經成了一堆木屑,幾個人正在把它清理出房間。
面對被毀壞的雕花大床,柳含蕊的心情卻格外舒暢。
堡裡今天特別忙,大部分人都在馬場檢查馬匹、清理馬蹄。
晌午後,柳含蕊聽到馬廄那邊傳來吵鬧聲,好像有人受傷了,她拿起藥包就往那兒跑去。
馬廄旁圍著很多人,叫嚷聲裡混雜著擔憂和興奮,柳含蕊不懂他們在幹什麼。
一群孩子在大人們身後喳呼著,柳含蕊一把抓住叫聲最大的主兒。「天傲,這裡是怎麼回事?」
「啊,嫂子!」石天傲興奮地說:「牝馬要生小馬駒了耶!」
「什麼?」柳含蕊不太明白地問,可是孩子們也搞不太清楚。幸好狗子過來告訴她事情原委--方才驗馬時,天雷發現了一匹懷孕的牝馬。也許是因長途跋涉刺激了它,導致它早產。通常懷孕的寶馬是不賣的,因為小馬駒更值錢。而馬市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旦賣出的馬被發現懷孕的話,不僅懷孕母馬的售價不變,其腹中幼馬也成了買方的財產,賣方只能自認倒霉。
射鷹堡無端得到一匹新生寶駒,當然是件喜事囉!於是大家都很興奮,但是因為小馬駒一直生不下來,所以大家又很擔憂。
柳含蕊一聽馬上說:「我去看看。」說著就往人群中擠去。
看到是堡主夫人,大家自動讓出走道,並七嘴八舌地提供給她最新消息。
柳含蕊沒聽進去,只是皺眉看著眼前嚇人的場面:一匹褐色大馬躺在鋪著乾草的地上急促地喘氣,龐大的腹部上下起伏,半個身子浸滿血水,而它黯淡的雙目正看著她。從那眼裡,柳含蕊彷彿感應到了它的痛苦。
「蕊兒?」蹲在馬側的石頭先看到她,很是驚訝。通常女人是不願意看到牲畜生產的,那會讓她們恐懼。
另一側的石天雷一見到她便站起來,擋住她問:「你來幹嘛?」
「我來看看它。」柳含蕊的雙眼離不開母馬痛苦的眼睛。
「這是畜牲,不是人,你來看它有什麼用?」石天雷大聲喊叫,因為這裡實在太吵,而他又不想讓她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
「安靜!」柳含蕊突然用比石天雷更高昂的聲音發出怒吼。「不許再吵!」
霎時,整個馬廄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她,石天雷因太過震驚而忘了作出反應。
她對石天雷說:「讓我看看它吧,雖說是畜牲,但應該與人的結構差不多。」
對她的蜒禮,石天雷應該要懲罰她、訓斥她的,可是他卻一點都不想那麼做,她對牝馬的態度讓他感動,而她的勇氣也令他折服,於是他側身讓她走近牝馬。
柳含蕊蹲下身,在馬腹部、臀部輕輕地摸揉,牝馬的鼻子響起輕微的噗噗聲。
「看,它喜歡你那樣摸它。」石頭高興地說。
「胎位不正,難怪它生不出來。」柳含蕊說:「我需要你們幫忙。」
「怎麼幫?」石天雷問。
「你跟石頭哥按摩它的腹部,長林、鳳生壓住它的腿。」柳含蕊利索地打開藥包並吩咐著四周的人。
「狗子,去抬兩盆清水來,天傲,找三嬸要塊乾淨的布……」
大家馬上按她的吩咐行動。
當石頭和石天雷加大力量在它的腹部後,牝馬的身軀發抖,頭開始搖擺。
「繼續!」柳含蕊說著走到馬首,不在乎地上的污穢物,跪下來輕輕梳理著它的鬃毛低聲說:「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很痛,但是你的寶寶再不出來就會死掉了,我們要幫你把小寶寶生下來,你要配合我們,好不好?你要乖,要勇敢喔。」
她溫柔的動作和輕言細語感動了在場的男人們,而牝馬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漸漸安靜下來。
柳含蕊起身回到原位,以清水沖洗馬身上的血跡和分泌物,並將自己的雙手也仔細洗淨。
「好了,我現在要為它導正胎位。」她深吸一口氣,將手慢慢探入馬腹,她從來沒有想到馬腹如此深大,她的胳膊幾乎完全沒入其中。
「天雷,別愣著,快推!對,往右一點……石頭哥往下,對,對,就這樣,慢點,慢點……天哪,它可真不小啊……」
柳含蕊小心但用力地轉動手腕,調整著胎位。她心裡其實很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為動物接生,而這個「胎兒」又是如此巨大和沉重。
汗水滲出她的額際,浸濕了她額前鬢角的髮絲。石天雷的心隨著她的一顰一笑而收縮。
終於,柳含蕊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她抽出手,叫道:「推,用力推,馬兒要出來了!」
石天雷和石頭用力推,牝馬也開始用勁,一聲嘶鳴,小馬帶著胎衣滑出母體。
「行了,放開它!」柳含蕊大聲喊道。
一匹漂亮健康的赭色小馬濕漉漉地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掙脫胎衣站了起來,顛躓幾步後平穩地站住了。
「你看你的寶寶是不是很漂亮?」柳含蕊用天傲給她的乾淨濕布擦拭著牝馬的身子,對它輕聲呢喃。牝馬疲憊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這使柳含蕊很有成就感。
而石天雷的眼睛也須臾不離地注視著他的妻子。他的表情平靜無波,內心卻洶湧澎湃。
毫無疑問,她是特殊的!在她身上看不到矯揉造作、虛偽奢華。她嬌小纖弱,卻意志堅強、行動果斷;她美麗善良,寬厚仁慈;她鎮定自若的神情和開朗自信的談吐總能給人予信心和勇氣。這樣的女人,誰能不愛?
他無法否認自己對她的愛,他的心已經完全失落在她身上,自從與她成親後,他對其他女人都失去了興趣。天知道他有多麼渴望再碰觸她柔軟的肌膚,聽她悅耳的笑聲啊!
「蕊兒,做得好!」石頭為疲憊的牝馬鋪上新草,對仍跪在地上的她說:「回去好好休息吧!」
可是柳含蕊卻皺著眉頭,哀聲說:「我起不來了,我的腿麻了。」
「怎麼會?也許是蹲得太久了。」石頭說著走過來想攙扶她。
不料一道暗勁襲來,逼得他連退兩大步。他不由一愣,當看到天雷一把抱起地上的蕊兒離去時,他瞭然地笑了,大聲說:「好小子,跟我玩陰的?下次我會先搶走她。」
「不怕死你就來,準叫你血濺五步!」石天雷頭也不回的吼回去。
身後傳來石頭爽朗的笑聲。
「你在跟石頭哥說什麼?幹嘛那麼血腥?」蜷縮在石天雷懷裡的柳含蕊不明究理地問。
「沒什麼。」石天雷對她溫柔一笑。「你才是滿身血腥。」
「你生氣了嗎?」他的溫柔動搖了柳含蕊的心,她不再想抗拒,只是安心地靠在他懷裡。
「生什麼氣,我哪有那麼多氣好生的?」
「我對你大吼……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
石天雷沒說話,柳含蕊抬起頭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是他大手一按,又把她壓回自己胸前。
她輕歎道:「唉,我就知道你會生氣,可是那時候大家實在太吵,讓我無法思考……」
「你這會兒才是太吵,讓我無法思考。」石天雷低頭對她說:「再吵,我就堵住你的嘴。」
柳含蕊果真閉嘴,但不是她怕了,而是他們已經走進大廳,三美人正黑著臉朝他們走來。
「她怎麼了,幹嘛非得爺抱著?爺不累嗎?」烏蘭瑪不高興地問。
石天雷笑笑地說:「我就愛抱著,而且一點都不累。」他繞過她們走向樓梯。
「長腳不用,就會賴在男人身上,賤女人!」春蘭說話一向毒辣刻薄,柳含蕊早已聽膩了,也習慣了,可石天雷不同,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柳含蕊被罵。
「你說什麼?」臉上的笑消失無蹤,他陰沉著臉轉身面對她們。
柳含蕊感覺出他的怒氣,掙扎著想下地,但他將她抱得更緊。
就在這時,三嬸來解了圍。
「天哪,孩子,你怎麼像個掉進染缸裡的花貓似的?快去洗個澡,堡主吩咐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三嬸的話提醒了石天雷,他狠狠地瞪著春蘭,口氣冷硬地說道:「以後誰敢對夫人不敬,我定不輕饒!」
閣樓的門對身形高壯的石天雷來說顯得窄小,但他仍靈活地把她抱進了門。
柳含蕊看到一個大浴桶擱在屋內,兩個大男孩正在往裡頭倒熱水時,高興地只想親吻他以表示感激。
「你是什麼時候叫人準備水的?」
「在你為牝馬擦身時。」石天雷坐在椅子上,仍抱著她若有所思地問:「她們常欺負你嗎?」
他按摩著她的雙腿,柳含蕊舒服得更像只慵懶的貓,蜷縮在他懷裡不想動了。
見她溫馴的模樣,石天雷寵溺地笑了。
他幫她脫去沾了血污的外衣,再次問道:「她們常欺負你嗎?」
柳含蕊輕輕搖頭。「沒有,你看我是好欺負的人嗎?」
接著又生氣地對他開火。「就算有,也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沒事找那麼多女人來,或者不要硬把我娶來,誰會欺負我?!」
看到她眼裡竄起的火苗,石天雷沒有動氣,反而笑了。「你注定是我的娘子,我不娶你娶誰?以前因為沒有你才找了那些女人,現在有了你,我當然不會再要她們。」
「呃,可惡!」柳含蕊直起身道:「我可沒叫你休了她們,你不能做始亂終棄的薄倖小人!」
石天雷讓倒水的男孩走後,笑著在她噘起的小嘴上親了一下,輕擁著她感慨地說:「蕊兒,你的善良美麗無人能及,我石天雷真是三生有幸啊!」然後又嚴肅地說:「不過,我跟她們之間沒有始亂終棄的問題,我也不是她們唯一的男人。」
「什麼意思?」柳含蕊不明白地問。
面對他單純的小妻子,石天雷還真不知要如何解釋,只好敷衍道:「以後我慢慢告訴你,現在趁水熱,趕快洗吧!」
「那你得出去啊。」柳含蕊果真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問。
「不要,我要留下來幫你。」石天雷真心地說。擁她在懷中,讓他再次感到她是屬於他的。
柳含蕊臉紅了,急忙搖頭道:「不用了。」
「放輕鬆,我又不是第一次幫你洗澡。」她的羞澀取悅了他,石天雷笑得更邪氣了。
就在這時,元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天雷,二叔派人來了。」
「哇!真會選時間。」石天雷沮喪地低咒,好不容易他的蕊兒不再拒他於門外了,偏偏有人搗亂!
他無奈地把柳含蕊放到地上,看她站穩了才鬆手。「好吧,你又贏了,反正下次還有機會。」
見他將門關緊後離去,柳含蕊鬆了口氣,他在這屋裡,似乎空氣都凝滯了。
她脫去衣物,卻因無法打開銀鏈匕首,柳含蕊索性只把匕首取出放在桌上,任由銀鏈鬆垮垮地掛在腰上,走進了熱氣騰騰的水中。
熱水舒緩了她肌肉的緊繃,她愉快地歎氣,解開頭髮,讓長長的髮絲漂浮在水面,她享受地在水裡將頭髮梳理得順順滑滑,然後擦乾甩到木盆外懸著,身子則浸入水中,優雅地擦洗。
暖暖的水令她全身舒坦,騰騰的熱氣令她昏昏欲睡,她靠著盆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稍後,當石天雷因不放心而再度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撩人的美人沐浴圖。
見鬼!天氣越來越涼,這女人竟如此不會照顧自己!
他急忙把她從微溫的水中撈起,原想放在床上,可又怕床太涼,於是用床單裹住她,抱在懷裡,用他的身軀溫暖她。
她曼妙的曲線以不可抗拒的魅力誘惑著他,她散發著芬芳的黑髮披散在床邊,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淺淺的呼吸吹拂著他的肌膚,繫於腰間的刀鞘與銀鏈相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他輕柔地擦拭她的身體,晶瑩白皙的肌膚像上好的白緞般閃著誘人的光澤。誰能想到,這個身材嬌小的小女人卻有驚人的能量,進堡來不過短短時日,卻讓他膽怯懦弱的妹妹變得勇敢樂觀、頑劣的小弟變得聽話有禮,使他的家溫馨整潔,更重要的是令他冰封的心融化……
柳含蕊一直沉睡著,但睡得並不安寧。惡夢再次出現……
黑夜裡什麼都看不見,彷彿籐蔓纏繞在身上,她扭動掙扎。
蕊兒,快跑!
她的胸口如火炙,喉嚨如鹽浸,一隻手拉著她跑、跑、跑……然後她跌進了一片灌木叢中。
「想跑?大爺我要你們付出代價!」醜惡的男人獰笑,把燈油倒在爹爹身上。
火,紅紅的火焰如惡龍的血盆大口般吞噬著她的爹娘、藥房、美麗溫暖的家和所有的一切……
「爹爹……娘……快跑!」
突然,胳膊被人抓住,身體被壓住,啊,我不能呼吸,我要死了。
「爺爺!」蕊兒哭喊著抱住爺爺。
「蕊兒別怕,我在這,我會保護你!」爺爺的聲音溫柔地響在耳邊,如同以往一樣,暖暖的大手為她擦拭眼淚,拍著她的背,輕聲低語:「蕊兒不哭,沒事了,沒事了。」
火逐漸熄滅,心不再狂跳,惡人沒有追來。
蕊兒在他的懷中漸漸平靜,但她的雙臂仍緊緊摟抱著他的腰,淚濕的臉靠在他的頸間,她的呼吸不再急促紊亂,石天雷緩緩舒了口氣。
剛才的經歷就像一場急風暴雨,雖然短暫卻讓他明白了不少事。
他憐惜地拭去含蕊臉上殘留的淚水,輕聲說:「沒事了,蕊兒,好好睡吧,我會替你抓住那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