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由兩名釣客發現的屍體,經由證實,確認為編號七八二號警員--迪克•威廉斯,根據目擊者供稱,該名警員是於十三日晚間,在城中頗具聲名的藍調俱樂部之後巷被人謀殺,繼而棄屍於港口。"
"根據可靠的消息指出:聯邦調查局在本月即將派員對本城警員貪瀆展開調查,此次發生此謀殺警員的案件,是否和聯邦幹員調查搜證的工作有關呢?警方的下一步驟是什麼?威廉斯警員的死因為何?是誰主謀了這次命案事件?"
"藍調俱樂邦負責人唐尼•柯特先生則堅稱,當晚絕對不曾發生過如此駭人的謀殺案件。他表示,他相信警方會查清事實真相。"
茉莉念完整段報導,把報紙遞還給戴維斯,"這就是所謂的引蛇出洞?"
"等著瞧吧,一定會有好戲看。"戴維斯興奮的看著她道:"媒體的力量是很大的,如果局長還不知道覺悟,乖乖的跟我們合作的話,恐怕馬丁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深信這篇報導,會把馬丁•克萊德門的火氣給逼上最高峰,一旦他失去往日的冷靜,他們逮住他的機會就一分分的加大。
"茉莉。"山姆還站在二樓樓梯口就開始大叫,"賞我一杯咖啡吧,我快死了。"他的腰幾乎直不起來了。
"你去死好了,日上三竿了還在睡。"戴維斯不客氣的回他。
"去死去活都好,拜託賞我一杯咖啡先。"山姆腳步蹣跚的下樓來,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他睡眼惺忪,哈欠連連。
"我的天,今天晚上就算下著槍林彈雨,我也要回我自己的公寓睡覺。"
"怎麼?嫌我的沙發不夠舒服?"山姆這兩天仍然睡在戴維斯客廳的沙發上,戴維斯常笑他是睡姿奇特、柔軟度奇佳的豬。
想到這,茉莉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笑什麼呀你?"
她搖搖頭,逕自輕笑個不停。
"拿去。"她倒了滿滿的一杯咖啡給山姆,然後就走開了。
"她今天的心情怎麼好像特別好?"山姆疑惑的問。
"我怎麼知道?"戴維斯當然死也不會鬆口。
他偷偷的瞧著茉莉,她一邊跟著收音機裡播放的中文歌很開心的哼著,一邊靠著吧檯,用抹布在擦上面的水漬。
其實戴維斯的心裡很清楚她需要的是什麼,但是他也一直認為,自己目前的狀況,根本無法給予她任何承諾。
不論如何,在經過昨天晚上之後,他再也不能繼續欺騙自己,假裝他不愛她。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瞭解林賽那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甚至已經為了她打算好未來的一切,等和聯邦調查局的契約到一段落後,他要辭職,不再過這種提心吊膽、言不由衷的日子,他還決定繼續專心的經營這家咖啡館。
等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對她付出自己完整的愛。
至於現在,他還不想這麼早告訴她,自己像個白癡一樣的深深愛著她。
"早安,各位。"林賽推開掛著銀鈴的大門,悠然的走了進來,他今天看起來也是心情特別好。
"早啊。"戴維斯放下手中的報紙。
"你可真早。"山姆灌了一大口的黑咖啡,臉上露出比咖啡還苦的表情。
"嗨,林賽。"茉莉甜甜一笑,問道:"吃過早餐了沒?"
林賽一屁股坐在戴維斯和山姆的中間。
"早餐?我不知道那算早餐還是宵夜,事實上,我一整晚都沒睡。"
"怎麼回事?"戴維斯關心的問。
"我找到關鍵所在了。"林賽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口氣十分正經的說:"丁•克萊德門在搞一筆天大的買賣。"
"這有什麼稀奇?"山姆打斷他的話。
"是沒什麼稀奇,但是,如果他的手下想要瞞天過海,來個黑吃黑,這就有點稀了。"
"唐尼想要窩裡反啊?"戴維斯一臉驚訝。
"差不多是這樣,我目前只是還在猜想階段,等接到組長的電話之後,就可以證實我的想法對不對了。"
"說真的,這樣的解釋還挺合理的。"山姆點點頭的說。
忽然,傑克在廚房裡傳出一陣叫喚。"茉莉,店裡的糖不夠了。"
"哎呀!我昨天忘了打電話去湯米的店裡叫貨了!"茉莉尷尬的吐吐舌頭,一臉懊惱。
她連忙從收銀機裡拿了錢,想先去商店買一些來應急。
"戴維斯,我到對面去買包糖,馬上回來。"她對著正聊得起勁的三個大男人喊道。
"你怎麼不讓傑克去買?"戴維斯問。
"他正在廚房裡忙著呢,我去就行了。"
"親愛的茉莉,"山姆用哀求的聲音說道:"能不能幫我帶包煙回來?"
"休想!"
她笑著揮揮手便走出店門,卻冷不防的被人從身邊抱住,她嚇得放聲大叫。
"啊!"茉莉不停的掙扎著,臉色蒼白。"放開我!"
戴維斯他們一看到這種情景,幾乎是立刻朝門外奔了出去。
"住手!"他大聲喝道。
"要我住手?你算老幾啊?"來者不善,毫不客氣的罵著。
那名男子說的是一口廣東腔的英文。他用極其污辱的眼神打量著戴維斯,而且口氣相當不屑。
戴維斯當然也毫不客氣的瞪回去,並仔細的對面前這個男子研究了一番。
看他的外表,顯然應該是個出身於上流社會,整日在鄉村俱樂部泡妞的人物。
尤其是他那全身上下的行頭--法國名牌的高級手工制西裝,配上一條絲質的領帶,還有腳上那雙雪亮的黑色意大利皮鞋,華爾街股市裡的那些個超級營業員也不過如此了。
戴維斯忽然冷不防的打了個顫。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情急之下,茉莉狠狠的咬了對方手臂一口。
"哇!"對方鬆開了一隻手。
她掙脫了那個人的懷抱,但是手臂仍然被他緊緊的抓主,而且顯然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把她抓得更緊。
"是你!"茉莉一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就愣住了。
"喂!"山姆咒罵了起來。"你是混哪裡的啊?還不快放開她?"
"是呀!有話好說,你把小姐抓疼了。"林賽的語調故作輕鬆道:"這位小姐和我們好像都沒有見過你,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那個狂妄的男人大笑了起來,"天啊,就算她化成了灰我也會認得的,是不是啊,白茉莉?"
他說完,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一時間,其他三個人的眼睛也都盯著茉莉的臉。
她又羞又怒,不發一語。
戴維斯一眼就看出來了,事實很明顯,她的確是認識這傢伙的。
"說話呀,告訴你的朋友們,我們早就認識。"
"茉莉,他是你的朋友?"山姆發問。
"咱們在台灣就認識了,不是嗎?"許秋進一副得意的表情。
"戴,我……"她開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無助的望著戴維斯。
戴維斯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表情後,很快的恢復平靜。
"用不著賣關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戴維斯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他的惡夢就要來了。
"許秋進。"他的臉上寫滿了勝利的驕傲。"她的未婚夫。"
他仍然拉著茉莉的手臂,並且推開了當場傻住的三個男人,逕自走進咖啡館裡挑了個空位便坐下來。
茉莉受不住痛,用力的甩開了他的手。"放開我!"
"別生氣嘛,茉莉。我那天臨時有事所以沒去接機,我的手下在機場等到半夜卻沒接到人,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你會擔心我?你是在擔心你的錢吧?"
許秋進倒也沒有否認,"你的確算是我的重要投資之一呀。"
"算你有種敢承認。"茉莉狠狠的瞪著這個她最大的夢魘。"該死的,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嘖嘖,親愛的,我真不敢相信,你母親教你的禮儀都到哪去了?"
"我把它留在天殺的台北!"
她像只受傷又受困的動物,失去了平常的冷靜和理智。
"噢,天啊!"許秋進實在無法忍受她的態度。"你是不是被這些人給帶壞了啊?"
"你少裝斯文了,我就不信你講話不帶髒字。"
他換上機械式的笑容。"看樣子,你一個人來到紐約之後,馬上就交到了一群'好朋友'。"
"用不著你管。"
"那可不行,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父親之間的約定?還是,你打算不理會你父親的意思,決定自己一人在紐約過著快樂的日子啊,親愛的?"
"不要叫我親愛的。"她幾乎是用吼的。"你到底要做什麼?"
"別傻了,我當然是把你接回我家去啊。"
戴維斯聽到了這句話後,臉色更沉了。
"你不能帶她走。"他插嘴。
許秋進對著他挑眉。"不能?可不可以請問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能就這樣把她帶走。"戴維斯口氣含糊的說道。
"雷卓先生。"許秋進叫得出他的姓氏,顯然有備而來。
他禮貌性的站了起來說話,卻是擺明了沒有把戴維斯放在眼裡。
"敝人非常感謝你在這段期間對我未婚妻的照顧,但是既然我本人來接她了,我實在是看不出來,有什麼我不能帶她走的理由。"
戴維斯根本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一個字,他連瞧都不瞧他一眼,只是凝望著茉莉的臉龐,仔細的審視著她。
"你要跟他走嗎?"
他的眼神中有著茉莉從沒有見過的冷淡。
自他們認識以來,戴維斯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她。這使得茉莉覺得自己快要因為他冰冷的視線而死掉。
"不。"她簡短的回答。
兩人沉默的相視了一會兒;戴維斯的眼神柔和了下來。
"你聽到了,許先生,"戴維斯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請吧。"
"你!"許秋進的臉,霎時變得慘白。"你憑什麼趕我走?茉莉可是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接她回去。"
"我只是你的'未婚妻',還是有權利可以決定要不要嫁給你。你不接受也沒關係,總之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白茉莉,你真的想毀婚?"
"是的。"茉莉很堅決道:"你滾吧,別再來煩我。"
許秋進雖然氣憤,但也無可奈何。
他不曉得茉莉的個性是如此的倔強,否則他今天這個臉是不會丟得這麼淒慘難堪。
"你會後悔的,白茉莉。"許秋進語帶威脅的恐嚇她。"你的父母如果知道事情演變成這樣,他們一定會很難過的。自己想想後果吧。"
"我自己會和他們聯絡,用不著你雞婆。"茉莉狠下心來,決心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好,我走。"許秋進帶著挫敗的表情,要走出大門前,他回頭狠狠的瞪了戴維斯一眼說:"我一定還會再回來。"
帶著一肚子鳥氣,許秋進鎩羽而歸。
許秋進才剛離開,戴維斯的臉色立刻一沉。室內的溫度防佛也跟著瞬間下降至零下十度。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我……"
茉莉知道他生氣了,可是說來話長,他現在一定聽不下去。
她想的沒錯,他不但勃然大怒,而且打翻了一片醋海。
"算了,你不用向我解釋,反正我沒有資格過問。"他酸溜溜的語調,連自己都強烈的感受到那份不可遏止的醋意。
"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你回去是遲早的事情。你還是想一想日後要怎麼向你的未婚夫解釋你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免得他誤會你。"
"你……你怎麼這麼說!"
"哇"的一聲,她把滿腹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婚約不是我訂的,人不是我挑的,我根本不願意承認這件事,你叫我怎麼說得出口?"
"就算你是被迫的,可是有婚約是事實。"
"對你來說是事實,對我來說是惡夢!"
茉莉傷心的跑上二樓,躲回自己的房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他為什麼不給她機會辯解,就直接判她死罪?
他難道不知道她早已把心都掏給了他?
看著泣不成聲跑開的茉莉,戴維斯心裡更是難受,他實在無法接受她竟然已經和別人有婚約這件事。
他畢竟是付出了自己的真心,現在卻有種被騙的感覺。
他看到山姆和林賽好奇的眼神,趕緊向他們求助。不料林賽卻搖搖頭,很堅決的暗示他,這件事情必須由他自己來承擔,旁人是怎麼也幫不上忙的。
也許是他反應過度了吧,榮莉對他如何他自己最清楚,她絕對不是有意讓他們兩人陷入這種窘境。
看她的眼淚,像成串的珠子滑落臉龐,他還是十分不捨的。
他長長的歎一口氣,勉強自己壓抑下怒火,舉步追至她的房裡。
一進房,看見她哭倒在床邊,他更心疼了。
"別哭了……"他改變態度,對她輕聲低語,"對不起,也許我說話的口氣太重了,我向你道歉。你有什麼委屈,我也希望你告訴我。"
"我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現實。"茉莉一時止不住眼淚,哽咽的說著,"現在逃不掉了,他已經找到我,我該面對現實,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不然他會把我家給毀掉!"
戴維斯還是不懂。"你跟那傢伙之間的婚約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父親為了公司的債務問題,和他私下達成的協議。"她吸了吸鼻子,試著用最簡單的方法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會這麼執著是因為我有一筆祖父給的信託基金,而我結了婚才有權動用,他和我父親的約定,也就是包含了動用那筆基金的權利。"
他突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所以你來紐約的目的不是為了要嫁給他。"
"我是為了讓他安心把錢匯進我爸爸的公司裡,所以接受了他的機票來組約,但是我在機場躲過了他安排來接機的人。"
他來到床沿,輕輕摟住她的身軀,兩人之間的激情再度升起,茉莉也忍不住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這足以證明她的心是真真切切的向著他的呀。
"這麼說,這一切都不是你自願的?"
她搖搖頭。"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你就不必這麼忌諱他。"
她輕歎一聲,試著平復自己的情緒。"可是他已經找到我的落腳處,以後一定還會再來,我不能再住這裡給你添麻煩了。"
"小傻瓜,"戴維斯吻了吻她的臉頰。"我從收留你的那天起,就被你拖累了,可是我並不曾抱怨--我是心甘情願要保護你。"
她不安的抵住他的胸口。"不要……我不要再拖累你。"
察覺出她的焦慮,他用力的摟了摟她,不讓她掙脫。
"給我時間,茉莉,我知道我沒有給你任何的承諾,可是你知道我對你是認真的。我現在沒有資格跟他爭,但我保證日後我一定會當你永遠的靠山。"
"戴……"她望著他,哀怨而且無助。"對不起,我也好抱歉,我不是故意瞞你,害你這麼難堪……"
"唉……算啦。別哭了……"他好言安慰,好不容易才讓她停止哭泣。
兩人相依偎著,他輕輕的搖晃她的嬌軀,直到她心平氣靜。
"你太累了,睡一下好嗎?"
"我睡不著。"她坐在床沿,兩眼仍是淚濛濛的。
"不要緊,躺著閉目養養神也好。"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似的。"我就坐在這裡陪你。"
她點點頭,翻身躺在床上,兩眼輕合,他幫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看著她。他忽然沒由來的害怕了起來。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樣的想法很荒謬,可是他就是不由自主的覺得自己可能會失去她而感到害怕。
他已經讓她進入他的生命太多,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失去她。
"我不要跟他回去……"茉莉喃喃的夢囈。
"別擔心,親愛的,"戴維斯輕握著她的手說:"我會好好守護你,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他等著她再度沉睡,幫她把棉被蓋好之後,無聲的離開了房間。
頭一次,他發現自己是脆弱的。
約莫過了半個多小時,山姆和林賽也因為十分關心,所以來到二樓,正好看到戴維斯從她房裡出來。
"茉莉睡了嗎?"
"嗯。"戴維斯不放心的又朝她的房門看了一眼。
林賽遞了一張紙片給戴維斯,上面抄了幾個人名跟電話。
他跟山姆剛才不約而同的打了幾通電話,不惜動用他們各自的資源與秘密線民幫忙調查許秋進這個人的底細。
"那個傢伙不是個普通的人物。他在美台兩地都有豐富的人脈,而且他的背景白得像張紙。"
"與其說是白得像張紙,不如說他是被'漂白'的紙。"
"我們目前還查不到他的弱點。不過,越是乾淨的人,背底裡越是會搞一堆骯髒事。"
戴維斯沉著臉,平靜的說:"就算他搞的事情再骯髒,也改變不了茉莉是他的未婚妻的事實。"
"該死的!戴維斯,難不成你想將茉莉送回那個男人的身邊?"林賽提高了聲調,口氣嚴厲的責備。
"是啊,茉莉是喜歡你的,你何必拱手讓人?"
"因為背後還有別的原因。"
他神情落寞的將茉莉的困境轉述給他們聽。
聽完他的話,山姆和林賽也沉默了。
"無論如何,先等她心情平靜下來再說吧。"戴維斯很快的轉移話題,顯然也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去觸碰茉莉心裡的痛處。
"你自己的心情如何?適合今晚嗎?"林賽問道。
"適合今晚什麼事?"
"唐尼被我們的人盯得沉不住氣,今天上很有可能會有動作。"
"組長要我們三個一起行動,你能應付嗎?"
山姆和林賽都用不放心的眼神望著他。
這是關鍵時刻,如果他們抓到唐尼的把柄,不但茉莉與婷娜這兩位目擊證人都可以鬆一口氣,他們也算掌握了對方的犯罪證據,是大功一件。
"放心好了,兩位夥伴。"戴維斯拍拍林賽的肩膀。"任務第一,我不會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