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大漢在崖上一字站開,誰也沒開口說話。站在最前方的黑衣男子,雙手捧著一隻白色骨灰罈,及肩的黑髮簡單的束在腦後,明燦耀人的俊容帶著一股悲慼的肅穆,一雙奇異的綠眸有若嚴冬寒霜,沉默的注視崖下平靜無波的海洋。
「少主,時辰到了!」一個蒼邁的聲音劃破寂靜的空氣。
天上,一隻鷹在低空盤旋數圈後,發出了令人側目的一聲悲鳴,急速的向上飛飆而去。
黑衣男子綠眸痛苦的一縮,一個縱橫海洋,傲視群倫的「蒼鷹」,到了生命的盡頭,終將要埋葬海底。他緩緩的掀開骨灰罈蓋子,交予身旁的白髮老者,隨即伸手捉起一把骨灰拋灑向空中,隨著輕風飄送向遠處的海面,安葬的儀式就在此靜穆莊嚴的氣氛下舉行。
「安息吧,義父……」願您的靈魂與海洋共存,永永遠遠的庇佑蒼鷹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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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老者拄著枴杖走進正廳,恭敬的朝歷代幫主牌位一鞠躬,他滿是皺紋的老臉沒有一處平整的肌膚,老態龍鍾的身軀看來似乎已經超過百歲。而事實上,沒有人能真正說得出他的年齡,甚至連他自己都忘了,彷彿從蒼鷹幫建立以來,他就存在了。
蒼鷹幫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幫,發展自今人人聞之色變的海上霸主,歷年來,從他手中受任的幫主已經超過十位了。這些生在海上,也死在海上的「蒼鷹」,沒有一個人可以領導蒼鷹幫超過十年。
因為伴隨至高榮耀而來的,是最艱難的任務;身為蒼鷹幫的幫主,在刀光劍影的生活下,水裡來火裡去,總是第一個殺入敵陣,最後一個退出。也唯有如此,才配得上一蒼鷹一的稱號,也才能令眾徒們誓死效忠。
白髮老者一拐一拐,蹣跚的走向低著頭的男子,他已經關在這屋裡兩天兩夜了,外面早已是人心浮動,搖晃不安。
「少主。」他聲音蒼老沙啞的幾乎難以聽辨。「請節哀,本幫不可一日無主,請你即日遵照前幫主的遺命,繼任幫主。」
男子抬起頭,緩緩的張開眼睛,冷峻的容顏閃過一絲難察的猶豫。「我沒事,煩勞您操心了。外頭怎麼樣了?」
「暗潮洶湧,風暴欲起,不可小覷。」白髮老者睿智的雙眼緊盯著他。
男子似乎不感到驚訝。「預估的犧牲?」
「五分之一。」白髮老者回道。
沉默了片刻,男子終於站起來,平靜的接受老者的結論。「請孟叔準備,今晚有一場血腥的戰要打!」
白髮老者點點頭,轉身離開。
男子走向已逝幫主的牌位前,雙手捧起一柄長劍,這是一把罕世寶劍,也象徵一蒼鷹」至高的榮譽和地位。他右手一揚,劍身出鞘,寒氣森森,柔軟的刀身在他手中微微顫動,泛著藍光,劍鋒銳利異常。
十五歲那年,他首次跟隨義父上船,急斗中失手殺人,因而在那次戰役中,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但沒有人知道,在所有人飲酒狂歡之際,他獨自躲在甲板上嘔吐,至今他依然無法忘記那種可怕的血腥味。
如果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想再去體驗那種滋味,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十多年前,義父從海裡救起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命運。
在不滿前任幫主遺囑的二當家的慫恿挑撥下,不少徒眾不滿年輕少主即位,轉而擁戴二當家,並於當晚結集成群,意圖謀反。經過兩天激烈的爭鬥,浴血整肅後,雖然平息了這場紛爭,但蒼鷹幫已是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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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蒼鷹幫的掠奪,損失的不僅僅是生命財產,更嚴重的是危害了海上貿易。小資本的商人損失一次貨品就足以傾家蕩產,因此不少小商船紛紛放棄本行,轉謀他業;而資本雄厚的大商家雖不至於此,卻也必須投下不少的財力僱用武裝防備,以防海盜的侵襲。
當然,蒼鷹幫並非唯一橫行海上的盜匪,但卻是組織最具規模,勢力也最龐大的一支。它的勢力由海上延伸至陸地,幾乎無孔不入;沿海一帶,不少的居民儼然是蒼鷹幫的耳目,也正因為如此,它比其他幫派更能準確的掌握商船的行程和蹤跡。
不像其他以陸地為巢穴的海盜,蒼鷹幫擁有屬於自己的島嶼。除了幫徒之外,沒有人知道蒼鷹島的正確位置,只知道它位於一連串小島嶼之間,地處於凶險海域,其中更有著不少的暗流和暗礁。
幾次官方為了肅清蒼鷹幫,曾派遣不少船隻找尋蒼鷹島的位置,但從來沒有一次成功過。因為多數的船隻無法安然的通過附近海域,就算僥倖通過,也喪生在蒼鷹幫猛烈的攻擊下。
但這一切都已經成為歷史了。一年多來,幾乎沒有人再提起蒼鷹幫,這是因為自一年前叱吒風雲的蒼鷹幫突然自海上銷聲匿跡後,其他幾個小幫派,也在官方強力的圍捕下,四竄奔散,使得沿海一帶的海上貿易,逐漸又恢復了昔日的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