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直下樓來,見到來人,欣喜的喚道:「子峰大哥!」
子峰見到她,自然的揮手招呼,「恬宜,早啊。今天沒出門?」他爽朗的微笑,眼光越過她,似乎在找尋著什麼。
「沒有。」恬宜說道。見到他的模樣,興奮喜悅的心情倏然降回原點。
「恬宜,曼琪在嗎?」子峰搔搔頭,不好意思的問。
「在啊,你等一下,我去叫她。」恬宜意興闌珊的起身。
「不,不用了。」子峰連忙說道。見到恬宜疑問的眼神,解釋道:「要是她還在睡就別叫她了,我不想吵醒她。」
「不會的,她已經醒了。」恬宜悶悶的說,逕自上樓去了。
沒幾分鐘曼琪便下樓來,這些天因為勞嘉麟的事情,讓她心情一直處於低落狀態。見到子峰,曼琪只是打了聲招呼,「早啊,子峰。」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子峰直率的問道,關心的看著她。
「沒有,你找我有事嗎?」曼琪對他微笑。
「也沒什麼啦。」子峰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龐微紅。「下個星期日我朋友要辦一場聚會,希望大家都帶伴去,所以我想問你下星期有沒有空……」
曼琪明白了,這個「聚會」顯然是要他們帶自己的女友去的,可是她並不想給子峰太多無謂的錯覺。
該是把一切說清楚的時候了,曼琪心想。
突地,勞嘉麟剛硬冷漠的臉突然出現在她腦海,令曼琪心慌意亂。
「姐,子峰大哥在等你的回答呢!」恬宜輕聲提醒曼琪。
「哦。」曼琪回過神來,抱歉的對子峰微笑。「子峰,對不起。下星期我想去看畫展,沒辦法陪你去。」
「是嗎?」子峰有些失望,但他立刻又充滿熱忱的對曼琪說:「那我陪你去看畫展。」
對他竟然會放棄聚會而遷就她,曼琪只感到負擔沉重。
子峰真的是個好人……
可是,她的心很小,裝不下太多人。
李母鄭育容從飯廳出來,仍舊是精明幹練的女強人裝扮。她招呼道:「子峰,吃了嗎?要不要一起來?」素來冷靜平穩的聲音中帶有幾分熱忱。
曼琪在心中歎氣。
子峰不好意思的笑,「李伯母,對不起,沒有先跟您及李伯伯請安。」
「不要緊。」李母擺擺手。「年輕人嘛。對了,你今天找曼琪是要接她出去嗎?」她看著眼前的大男孩,越看越滿意,對他疏忽的一些小細節也就不去計較了。畢竟,他可是她未來的女婿啊!
「沒有,媽,他只是……」曼琪忙著澄清。
「曼琪!媽沒教過你嗎?子峰沒回答,你怎麼可以插嘴?」李母皺起眉心。
李母是專欄作家,專門探討和諧的婚姻及幸福家庭的營造,她擁有廣大的讀者群,集結成書的專欄小品總是熱賣,儼然是全國女性的完美典範。
「啊,李伯母,是這樣的,我今天是想約曼琪出去走走。」子峰連忙引開話題,為曼琪解圍。
「好好,我們曼琪就交給你啦。你可得給我平平安安送回來,知道嗎?」李母滿意的笑彎了眉。
「好,那是一定的。」子峰熱切的保證。
恬宜無聲無息的離開客廳。
曼琪咬牙,每當這時候她就情願過著被禁足的生活。母親對子峰的態度太明顯了,明顯到只要是人都看得出來她是丈母娘看女婿。
李母滿意的點頭,招呼道:「好啦,出去前先來吃點早餐吧。你李伯伯在裡頭呢,我看待會他又要跟你說他那套政治理念了,你可得忍忍啊。」
「李伯母別這麼說,我很認同李伯伯的看法呢。」子峰說道,黝黑的臉龐一片真誠。
「是嗎?」李母笑著,「好了,快走吧。」
曼琪眼看著他們像對母子般走入飯廳,及母親並不常見到的笑容,心情越發沉重了起來。
「姐,我……有件事想問你。」片刻後,恬宜在房內遲疑的問曼琪。
疑惑的看著妹妹,曼琪點點頭,「想說什麼就說吧。這裡只有我們兩姐妹不是嗎?」
恬宜遲疑了一下,然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你……喜歡子峰大哥嗎?」
曼琪更加疑惑了,但同時也鬆了口氣,她原本還以為妹妹會問振瑋或是勞嘉麟的事。
「為什麼這麼問?」曼琪十分好奇。
恬宜黯然說道:「我希望你接受子峰大哥,他這麼喜歡你,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來。他為了你事事遷就,又百般的呵護照顧,我敢說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一個人,能像子峰大哥這麼全心全意對你的了。」
「你也覺得我應該跟子峰在一起?」
「嗯。」恬宜應道,頭垂得低低的。
對妹妹奇怪的態度略有所覺,曼琪問道:「為什麼?」
恬宜抬起頭,眼眶紅紅的,「因為我不希望子峰大哥傷心。」
女性的本能讓曼琪察覺了某些隱晦、但卻一直存在著的事情,她柔聲問:「恬宜,告訴姐姐,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子峰?」
恬宜一愣,然後迅速露出一個微笑,速度快得令曼琪覺得不自然。
「哪有!我只是覺得反正你們都要在一起,你就不要讓子峰大哥一顆心老懸在半空中。」她眼神閃爍,站起身說道:「我也該去唸書了,快考試了呢。」
曼琪深思的看著妹妹離去的背影,或許,她該跟子峰好好談一談。
星期天,子峰果真放棄了那個聚會而陪曼琪去看畫展;曼琪原本要拒絕的,不過,她想趁機跟子峰談談,也就答應了子峰。
看完畫展後,曼琪跟子峰到某知名飯店喝下午茶,一邊吃一邊聊些不著邊際的事。終於,曼琪逮到個空檔切入正題。
「子峰,你總是三天兩頭的到我家來,有時間跟其他人交往嗎?」由於是老朋友了,曼琪問的直接。
「曼琪,你是什麼意思?」子峰看起來非常驚愕,他的臉龐漲紅,急急的說:「我心裡一直只有你啊!」
啊,她真是個笨蛋,說話也不會委婉一點,現在叫她怎麼說的出口嘛,曼琪在心中暗自氣惱。
「我是說,子峰,會不會這只是你的……錯覺?我的意思是,你會不會是因為我們從小就認識,所以……以為自己喜歡我?」算了,豁出去吧!
子峰一臉受到傷害。「曼琪,我不是小孩子了,對自己要什麼難道不清楚嗎?還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沒有、沒有。」曼琪急急的回答,原本要直接把一切說清楚的,可是現在見到子峰的模樣反倒令曼琪有些不忍心。
她光是試探的問問,他的反應就這麼大了,要是明說他們只適合做朋友……曼琪不敢想像子峰會如何反應。
「我是說,比我好的女孩很多。說不定在你身邊就有一些,只是你一直沒有發現罷了。」她轉而暗示道。
子峰渾然未覺,他握住曼琪的手,深情款款的說:「曼琪,不管這世上有多少好女孩,我要的只有一個。」
曼琪深吸一口氣,將手抽回顯然今天是無法再談下去了。
她到底該怎麼做?她為了不想傷害他而一直沒有跟他說清楚,這樣的舉動,是不是已經是一種傷害?
曼琪無解。
自從那天不歡而散後,曼琪再也沒見過勞嘉麟。
不過,這樣也好,因為見了面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表面上,她仍然繼續每天來陪伴振瑋,可她知道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然而,這個不一樣指的並非是她看待振瑋的態度,而是她對勞嘉麟的看法。
她一直以為他是全天下最渾帳的父親,卻不知道他心裡藏著比任何人都要深的痛苦與掙扎。他是個那樣堅強、驕傲的男人,卻每天都必須見到妻子外遇的「證據」,那對他必定是種可怕的折磨,所以,他才會遠離振瑋。
曼琪設身處地為他設想後,已經不再像起初那般對他抱著偏見。她知道他是關心振瑋的,只是一時拉不下臉來,久了之後就更難去拉近彼此距離。
曼琪為他心痛,也無法再去責怪他對振瑋的態度。
可是,這種情況必須改變,否則他跟振瑋之間一定會有一個人受到更大的傷害,而這是曼琪最不願見到的結果。
曼琪向來是為別人設想的,可這一次,她無法為振瑋的母親找任何借口,她討厭這樣一個侮辱了他、也毀了自己的女人。
她怎麼能夠這樣對待他?勞嘉麟娶她為妻,若非深愛她,也至少給予了她全心的信任,而她卻這樣回報他!曼琪為她的不懂珍惜而氣憤不已。
要換作是她,她絕對不會背叛勞嘉麟!
曼琪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著了。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道她對勞嘉麟……
不!不會的,曼琪慌亂不已,就算他對振瑋忽視是有理由的,但他仍然不應該這麼做;更別提他對她總是冷漠疏離的態度了。
她怎麼可能去喜歡上這樣一個男人?曼琪拚命搖頭,像要借此擺脫一些早已在她心中生了根的影像。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這天傍晚五點半,曼琪如同往常一般準備跟振瑋道別。
可振瑋今天卻一反常態的黏著她,懇求著:「大姐姐,你留下來陪振瑋好不好?振瑋一個人好害怕。」他俊秀的小臉上滿是驚惶。
不明白振瑋是怎麼了,曼琪蹲下身與他平視,柔聲問道:「振瑋為什麼會怕呢?爸爸不是等一下就會回來了嗎?」
她記得勞嘉麟總是在六點多回到家,恰巧避開了與她見面的機會。
想到這,曼琪的心又開始低落,但這沒道理的,他不想看到自己不是正好嗎?因為自己也不希望見到他,不是嗎?
振瑋的小嘴癟起,可憐兮兮的說:「爸爸好晚回來,振瑋會怕。」他死命的拉住曼琪的衣襟,像是怕她下一秒鐘就會消失似的。
為什麼?曼琪心中滿是疑問。
她耐心的慢慢問振瑋,終於懂了。
原來這三天勞嘉麟都是快九點才進門,在她回家而他又還沒回來的這段時間內,振瑋一直是獨自一個人在家的。而就算勞嘉麟回來了,振瑋也不可能從他那裡得到任何擁抱或安慰,也難怪他會這樣了。
可憐的孩子!曼琪十分捨不得。
振瑋要不是已經怕得不願再忍受另一個孤單的夜晚,又怎會這麼堅持不讓她走?她的心很快的軟化了。
都怪那可惡的勞嘉麟,晚回來也不會找個人來陪振瑋,留他一個孤伶伶的,真是太過分了!
只考慮了一秒鐘,曼琪便作出決定,她不能留振瑋一個人。
可是父母那邊怎麼辦?說實話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她要晚回家,也勢必不能再用看書為借口。她該怎麼辦呢?,曼琪苦惱極了。
她先安撫好振瑋,一個人坐在客廳苦思良久,焦心的把唇都給咬出一道痕跡來。
沒辦法了,曼琪挫敗的歎口氣,能讓父母接受而不會對她一再盤問原因的,就只有子峰了。於是,她打了電話給子峰。
子峰一聽是她,興奮之情溢於音調上,「曼琪,你找我?」
無奈的微笑,曼琪回道:「是啊,子峰,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子峰有些失望,可是很快又打起精神。曼琪幾乎沒有打過電話給他,這次破例,顯然是有什麼急事。「快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對他的熱心曼琪覺得一陣愧疚,她這麼做好像在利用他似的,可她又沒有別的辦法。「我今天會晚回家,我想……跟我爸媽說我是和你一起去看電影什麼的。子峰,拜託你,這件事很重要,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電話那端頓了一下,「你是說……要拿我當擋箭牌?」
曼琪的愧疚快將她淹沒了,「對不起,子峰,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可事出突然,又沒有人好求助,只能麻煩你。你……不願意幫我?」要是子峰不答應也是她自找的。
子峰歎氣,「曼琪,我不是不願意幫你。可是,你至少應該告訴我為什麼吧?你這樣很讓人擔心。」
曼琪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對不起,子峰,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更久的沉默,然後子峰說話了。「唉,我還能說什麼?就照你說的吧。可是曼琪,你的急事……不會有危險吧?」說到底他根本拒絕不了她。
鬆了一口氣,曼琪一再對他保證,「我不會有事的,謝謝你,子峰。」
她滿懷愧疚的掛了電話,然後又立刻撥給父母,對父母說著編出來的理由。
父母一聽到她是跟子峰在一起,沒多問什麼就笞應了,只是叫她不能太晚回去。這時,曼琪狂跳的心才平緩下來。
現在沒問題了,她可以陪振瑋到勞嘉麟回來。可是,對至親說謊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沒想到她三番兩次說謊都是為了振瑋,雖然她並不後悔,可難免覺得心情沉重。
接下來,她婉轉的請勞嘉麟雇來定時為振瑋料理三餐的歐巴桑回家,自己搜尋冰箱的材料,為振瑋張羅晚餐。
吃過晚餐,兩人像對母子般的相擁著看電視、聊天,直到振瑋累得連續打了兩個呵欠,曼琪才牽起他的小手,帶他去房間,細心的為他蓋好被子。
「振瑋,晚安。」
振瑋圓睜著大眼,憂慮的問:「大姐姐,你要回家了嗎?」
摸摸他的頭,曼琪柔聲說:「振瑋乖,大姐姐會陪振瑋到爸爸回來,這樣振瑋就不會怕了是不是?」
振瑋忙不迭的點頭。
曼琪笑了,哄道:「所以振瑋要乖乖閉上眼睛睡覺好不好?」
抓住曼琪的手,振瑋撒嬌的說:「大姐姐,你一定要陪著我哦。」
「好,快閉上眼睛。」曼琪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輕聲唱兒歌給他聽。
孩子就是孩子,振瑋安心的閉上眼,聽著曼琪柔美的歌聲,漸漸沉入夢鄉;曼琪雖然也有些累,但看著他如天使般的睡顏,她的心就很滿足。
勞嘉麟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最近為了一件大案子,非得忙到現在才能進門。不過,他盡量將公事集中處理,因為他擔心振瑋一個人會害怕,今天他終於將一切處理好,原本想看看振瑋是不是睡了,沒想到卻見到這一幕。
他無聲無息的站在兒子的房門口,注視著裡頭的一大一小——女孩愛憐的撫著振瑋的髮絲,用甜美的聲音唱著兒歌。她的聲音溫柔而細緻,讓他的心也不禁渴望的發疼。他咬牙揮去那脆弱的感受,他是堅強的,他只能堅強,眼前這女孩沒道理能夠一再讓他堅強的甲冑出現細縫。
可是,看著她對振瑋毫不保留的疼愛……令他的心深深撼動了。
是怎樣的女孩竟能夠對一個非親非故的孩子,付出這麼多關心?
勞嘉麟將目光投向渾然未覺的曼琪,她是那樣的纖細、柔弱,可卻為了振瑋三番兩次的當面指責他,勇敢地與他這個對兒子漠不關心的大渾蛋對抗,嘉麟露出微笑。
下一刻,他的微笑馬上僵在臉上,然後緩緩消失,他的臉龐又像再次戴上了面具,冷硬的彷彿剛剛的笑容只是個錯覺。
他到底怎麼了?居然被一個小女孩給弄得心不在焉、防備盡失,上回還激動的對她說出他最深惡痛絕、最不堪回首的黑暗秘密。
這些日子以來他根本都不像他自己了!嘉麟的腦中發出警訊,他似乎已經太過縱容她闖入他的生活,更不應該讓她就這麼攪亂他的心。
他刻意弄出腳步聲,曼琪果然很快的回頭看到了他。
她的小臉一閃而逝的神情是什麼?那快得令嘉麟看不真切。不過,下一秒鐘,她對他露出了毫無防備的純真笑容,她的眼睛那樣晶亮,似乎很高興見到他。
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嘉麟憤怒的對自己說。這憤怒不但充斥他的腦海,更流進他的心,讓他的心感到奇異的溫暖,更讓他氣到心跳加速,很像……一種名叫「心動」的感覺!?
曼琪深吸口氣,試著平復紊亂的心跳。穿著三件式黑色西裝的他看來陰鬱而危險,可是曼琪已經不再害怕,她注意到的是他如墨般漆黑的發有些凌亂的覆在額前,看起來驚人的……性感,讓她立時呼吸困難起來。
為了不讓他發現她對他可笑的反應,曼琪慌張的對他露出個友善的微笑。她不期待他會回應她,可是……他的臉也沒必要變得更臭吧?
她對他比個安靜的手勢,示意他先出去;嘉麟沉默的走出去,如往常般在大廳等她。
細心的為振瑋帶上房門,曼琪輕手輕腳的離開二樓,來到一樓的大廳。
見到他又背對著她,曼琪奇異的感到緊張,她沒話找話的對他解釋:「勞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擾亂你的生活,是因為今天振瑋很害怕,一直不讓我走,他說你最近……很晚回家,所以我才留下來陪他。」她想問他是去了哪裡,為什麼會晚回家?可是她清楚自己的角色,有些事她是沒有立場問的。
聽她口口聲聲的喊著他「勞先生」,令嘉麟心情更為惡劣。他倏然轉過身,眼裡是憤怒的火炬,語氣卻是冰冷的。
「你『已經』擾亂了我的生活,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她也擾亂了他的心。
曼琪有些無措,不知道他的心情為什麼又變糟了,或者該說他的心情從未好過。
「如果我為你帶來困擾,我很抱歉。可是,勞先生,下一次如果……你要晚回家的話,能不能找個人來陪振瑋?我看到他這麼害怕又孤單,實在很不忍心。」曼琪誠懇的說道。
又是「勞先生」、又是「振瑋」!她除了這些還會說什麼?嘉麟氣得眼睛發紅,更氣自己為了她而生氣。
「你以為自己是誰?口口聲聲振瑋長振瑋短的,你真以為你是他的母親?」他殘忍的說。
「我……我沒有,我只是希望振瑋能快樂一點。」曼琪訥訥的為自己辯解。他的模樣看起來好兇惡,好像恨不得她立刻從他面前消失一樣。曼琪莫名感到傷心,她咬住唇,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氣惱自己對她的不能釋懷,嘉麟本能的想讓她也嘗嘗這種痛苦的滋味,他咄咄逼人的靠近她,「是嗎?你真的沒有把自己當做振瑋的母親?」看到她的小腦袋連忙搖頭後,他更加逼近她,「那麼,你自以為是我的妻子,是嗎?」
曼琪驚愕的張大眼,發現他離她好近,近到她一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他、一舉高手就可以為他拂去額上亂髮。她否認道:「沒有。勞先生,請你不要胡說。」她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他的妻子?她從來沒有想過呀!曼琪心兒慌慌的,不知是憤怒或是羞怯的紅暈慢慢的爬上她無瑕的嬌容。
她頰上泛起的紅暈在低下頭前全落入他眼底,讓他心一動,但他仍然殘酷的說下去,「既然如此,你是以什麼身份在我勞家進出?你又有什麼資格批評我與兒子的生活方式?我告訴你,我對你的自以為是已經厭煩,我無法再忍受你的干擾,請你永遠都別再來了。」他的人生不需要她!
他低沉有磁性的聲音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遙遠?遠得她聽不真切他在說些什麼。「自以為是」、「無法忍受」是在說她嗎?曼琪的心劇烈的絞痛起來,她真的這麼惹他討厭?
心痛威脅著要將她淹沒,更奇怪的是,那股痛居然蔓延到眼睛,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我明白了。可是……我希望你能夠對振瑋好些,不管父母做了多大的錯事,孩子總是無辜的,別再傷害他了。」曼琪試著遏止自己抖顫的語調,卻不甚成功。說到最後,她再也忍不住心酸,捂著臉,哽咽了起來。
「再見。」她倏然轉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大門。
她走了!
門關上的聲音宣告著這個事實,嘉麟頹然跌坐在沙發上。
她終於離開了他的生活,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天天來陪伴振瑋、天天留下娟秀的字條詳盡的對他敘述振瑋的一切,更不會讓他變得莫名其妙,像是她未經他同意,自作主張的搬到他心裡一般。
他應該高興的。
可是,他只感到強烈的失落與空虛!
她就這樣衝出去,不會有事吧?
嘉麟閉上眼睛,努力想把她拋在腦後,可是不過幾秒鐘,他卻猛然起身,剛硬的臉上是深深的苦惱——
「該死!」他低咒著,腳步一刻也不停歇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