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的一頭黑髮雖梳得整齊,卻因為發線分錯了邊而紛紛散在前額,雙眼底下有著淡淡的暗影,身上的襯衫鈕扣扣錯了孔,長褲有小小的縐褶--安東妮婭不曾看過安東尼如此失常的模樣。
「我沒事。」安東尼應道,一如往常優雅的拿起白色餐巾鋪在膝頭,像是在印證自己的話一樣。
「大家早!」此時到來的姦夫淫婦--不,是波魯達夫婦--也不對,總之,是這兩位遠從拉丁美洲前來的貴客,笑吟吟地加入這場早餐盛會。
瞬間,安東尼的動作凝住,雖然只有短短一秒,又馬上假裝沒事地繼續,但看起來就是不太自在。
「早,柯里昂先生。」波魯達大方溫和,有禮地和在座者一一寒暄。
「早。」安東尼突然覺得看這個虛長自己幾歲的男人很不順眼--不,是非常不順眼。
「早。」安東妮婭幫忙招呼貴客,「昨晚睡得好嗎?」她假裝沒看見紗紗,只針對波魯達一人發問。
義大利人很注重家族觀念,情婦是不見容於檯面上的;換句話說,如果紗紗不是外來的客人,早就被掃帚掃地出門了。
「睡得好好呢!」紗紗搶著回答,笑得非常愉快。「本來我還有點認床,不過在花園散散步後,回房睡得可甜了。運動果然有益身體健康呢,你說對吧?」媚眼如絲,最後一句話是對著波魯達說的。
啪啦!刀叉突然摔落的刺耳聲又讓眾人緊繃的心一跳,現在是又發生什麼事--每個人的視線先是落在那「陳屍」在地的餐具上,旋即又望向那張已然鐵青的臉孔。
「我吃飽了!」在眾多「注目禮」下,安東尼起身離席。
「哎呀呀!」紗紗則是大大方方入席,看著桌上的早餐。「看起來好豐盛喲!」
「你哦……」波魯達搖搖頭,也跟著入席。在用餐前不忘在她額上親了親,這才開始拿起餐具。
柯里昂家族不是黑手黨,卻在義大利佔有一項比黑手黨更為優勢的特點,那就是他們獨霸全歐軍火市場的管道與研發技術。
這才是波魯達千里迢迢前來的主要原因。
「我希望能跟你們進行改造技術上的交流,相互截長補短。」波魯達拿出一把沒上膛的手槍。
「貝倫塔九七掌中雷。這是我們最新研發出來的機種,特製的彈頭火力足以射穿穿上三層防彈衣的人體。
「美中不足的是很容易膛爆,已經有三個人的手被炸傷,後座力大到足以將人的臉炸花。我們已經用盡一切方法進行改造,但始終沒有結果,所以我才會厚著臉皮前來,希望能請你們幫幫忙。」
安東尼立即拿起一把黑亮的槍枝,來回審視好一會兒,拉拉掣手、扣扣扳機,忍不住稱讚:「真是漂亮的小東西。」
果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還以為只有歐洲出廠的才是「藝術品」呢!這種自大的心態要改--安東尼暗中告誡自己。
「是啊,真是漂亮的小東西。」波魯達笑了,眼神迷濛,表情也跟著柔和。
一時間,還真教人分不清他所說的是眼前這把精緻小巧的槍枝,還是某個嬌小清甜的可人兒?
安東尼陡然斂心凝神,一時間竟忘了這個跟自己愈聊、愈相處愈是投緣的男人身份為何!
他可是紗紗的親密愛人,一個他決定要嫌惡的男人啊!
態度頓時冷了幾分。「這是很不錯的建議,波魯達先生。不過,跟你合作我們能有什麼好處?」安東尼將槍枝放回桌上,十指交疊。
「改造成功後生產的第一批槍枝,我波魯達願意相贈一半為報酬。」非常慷慨。
「成交。」安東尼毫不猶豫答應,兩個大男人同時伸出手用力相握。
緊接著又是談一些什麼時候到軍火工廠去一趟,邀集技術人員等事。
一低沉、一溫文,兩人不停使用各種語言交談,英文夾雜著西班牙話、西班牙話夾雜義大利語,甚至連法語也冒出一兩句。
尤其是波魯達,簡直像老師在幫學生考試,從時事、歷史、政治觀點、人生理念,到星座、血型等等問題都出籠了,安東尼到最後吃不消地舉手喊暫停。
「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像在被身家調查?」安東尼很客氣的問,豈料對方率性地頜首承認。
「我是在對你做身家調查沒錯。」波魯達舉杯就口,「其實,我來此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想對樊樊及紗紗這些年來牽掛於心的『大哥哥』多做瞭解。」一口仰盡。
心弦狠狠一震,「是嗎?」遲疑再三,安東尼終於問出這七年來一直不願去探究的事,「他們過得好嗎?」他們指的便是安米爾與樊樊。
安東尼只知道他們婚後搬到澳洲去了。
「好,」波魯達簡單應道,「安米爾雖然放棄了義大利這邊的市場,可是又在那裡開了手工服裝工作室,好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陪伴樊樊和三個孩子。」
「是嗎……」那個那麼喜愛五彩繽紛舞台的男人,竟然甘心為愛歸於平淡?安東尼沉吟著,不確定如果換成自己,做不做得到這一點?
言歸正傳,「就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安東尼不太相信。
「不然呢?」波魯達不答反問。
是啊,不然呢?
安東尼吐口氣,爬爬黑髮。他是在期待什麼樣的答案嗎?
頓了一頓,思緒峰迴路轉。「波魯達先生,有關紗紗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波魯達不以為意地笑笑,深邃的棕眸閃過一絲狡光。「她是個很好的情人,我對她很滿意呀!」談笑風生間,隱約布下陷阱。
而某只獵物果然一腳踩進去。「我還以為你會打算和現任的太太離婚,好跟她在一起。」
「噢,我何必跟我太太離婚?我現在就可以跟她在一起啦!」攤掌挑眉裝無辜,波魯達笑答。
「紗紗她同意?」安東尼不覺揚聲,卻換來對方一記更肯定的頷首。
「紗紗非常滿意我所能給予她的……如果你去問她,她也一定會這樣告訴你。」
就是因為他問過,就是因為她做過類似的表態,證實了波魯達的話……安東尼不語,再也提不出任何字詞回應。
紗紗她一定是被洗腦了。波魯達這個男人……他有什麼好?!
只不過看起來溫文儒雅,白馬王子那一型。
只不過是一手掌控了半個美洲,權勢與他相抗衡。
只不過是能在談笑間用兵,連他都佩服。
只不過是--
安東尼領悟地狠狠抽氣,又重重吐息。
只不過是,連他都不由自主欣賞、喜歡這個男人!
真的,他真的該死地喜歡這個男人。如果柯里昂家族中有任何適婚的年輕女子,他這個做族長的,定會毫不考慮的為她選擇眼前的男人為婿。
但是,「你怎麼能一方面跟紗紗在一起,一方面卻又面對你的太太?」安東尼忍不住質疑。
「這又如何呢?」波魯達攤手,露出一個十分無辜的表情。「我愛我的妻子,可是也喜歡紗紗。」
什麼叫「我愛我的妻子,可是也喜歡紗紗」?!
咬緊牙關握起拳頭--這幾乎是安東尼看見波魯達與紗紗在一起時的反射動作了。
隔著起居室的落地窗,罩頭拂曬的太陽耀眼得讓人不禁瞇起眼。
雖然如此,陰鬱的男人依然雙目如灼,瞪視著花園中的那一幕。
修長溫文的男人彎身,摘下一朵沾著露水的黃玫瑰,細心地折枝去刺,別在女人的發上,襯托她那頭金黑交織的髮絲。
女人小鳥依人地偎進他的臂彎中,仰起秀顏笑了。
嘖!安東尼怏怏不快地回過身,這才發現房門口站了一個人。
「麥迪奇小姐?」壓不滿腹的酸水,他勉強綻出一個溫和的表情。「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剛剛敲了好一陣子的門,可房裡都沒有回應,門也沒有關好,我就……」蓓娜狀似不安羞澀,十指交纏扭動,甜美的笑容有幾分哈巴狗討人歡心的意味。
來者是客!安東尼提醒自己。更何況蓓娜是無辜的,他不該把怒氣宣洩在他人身上。
「有什麼事嗎?」安東尼綻出補償的笑容,看見對方高興地羞紅了秀頰。
「是這樣的,我來那不勒斯好幾天了,始終還沒機會到處去看看,如果柯里昂先生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帶我去參觀一下城裡的教堂或博物館?」
「當然。」安東尼直覺身後有道目光投射而來。
他反射性地回頭,看見院子裡的紗紗正直視著這裡--唔,就讓她看個夠好了。
他回以一抹示威的表情,才回過頭來對蓓娜笑道:「我就帶你去古堡城垛那裡走走,再不然帕拉歐王宮也值得一看,至於遠一點的,郊外有龐貝古城和那不勒斯灣的卡布利島……」
從這一天開始,在柯里昂宅邸裡,又多了一雙同進同出的儷影,安東尼扮演著盡職的主人,溫柔體貼地陪著蓓娜四處造訪每一處觀光景點,看在有心人眼中,可真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噢,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喜的是,「哈,我就知道你喜歡麥迪奇小姐。」
安東妮婭可是為自己的好眼光得意不已。「人家麥迪奇小姐既溫柔又甜美,更重要的是對你可死心眼呢!小子,你可真是幸運呢!打鐵要趁熱,我們什麼時候打個電話到麥迪奇家去,敲定訂婚的日子?」
「安東妮婭,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送我去做西西里島的半子?」安東尼輕搖酒杯,看著那澄紅的液體晃呀晃的。
柯里昂家不是黑手黨,但蓓娜卻是目前西西里島教父麥迪奇的小孫女哩。
「哎喲,好事就要速成啊!」安東妮婭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為自己的性急加以辯白:「免得夜長夢多啊!」事實上,她還暗地裡將柯里昂及麥迪奇兩家族即將聯姻的風聲放了出去呢!
安東尼白她一眼,「幸好你是我堂姊。」而且還是個年歲雖長了自己一截、卻童心未泯的堂姊。「要不然我真該為你的多事而修理你。」
別以為他表面上不聞不問,就不知道安東妮婭近來的那些小動作。
他會默許安東妮婭放出風聲,是因為他想看某人的反應--不是那些紛紛來電致賀的族人,也不是巴結諂媚的生意往來對象,更不是那些對他彎腰鞠躬的政府官員,而是……
「聽說你要訂婚了是嗎?」去了柯里昂軍火離島工廠一趟,回程途中波魯達提及了這件事。「對方就是那位最近跟你同進同出的麥迪奇小姐?」
「或許。」安東尼回答得模稜兩可。
他們正站在快艇的甲板上,吹著海風,揚著一頭黑髮,指間夾著的香煙隨風散得好遠好遠。
「義大利男人在我這個年紀成家者比比皆是。」
「你是個傳統的男人。」
「某些方面,我是。」安東尼並不否認這一點。「仁慈的天父,在教堂裡,鮮花、戒指,愛的誓言,至死方休。」意味深長地多加一句,「不過我想在世界各地都應該是一樣的。」
波魯達的臉色稍稍變了變,不過並沒有說什麼。
回到那不勒斯,一踏進柯里昂宅邸,就看見總管正急促的打電話:「……請醫生盡快過來。」才放下話筒,轉身看見主人跟客人已經回來了。
「先生!」趕緊迎了上去。「羅小姐她突然暈倒了!」
「什麼?」兩個男人聞言色變,總管下一秒只感覺有兩道旋風從他身邊掠了過去,還冷颼颼的教人起寒毛。
「紗紗!」安東尼撞開了房門。
「紗紗!」波魯達搶先趕到床邊。
「嗨嗨……」床上的人兒有氣無力地半舉起右手打招呼。
她的臉色發白,唇色是青的!
「你怎麼……」安東尼無法相信她會病得這麼突然,回頭一吼:「立刻派車去接醫生。」
「你『發病』了是嗎?」波魯達低頭俏聲詢問,見紗紗虛弱地微微點頭,便對安東尼說:「麻煩你們都出去,紗紗只需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是嗎?」安東尼有些懷疑,但見紗紗也這樣對他眨眼示意,只能大手一揮,悻幸然地帶頭定出房問,將空間留給那對男女。
真不知他們是在搞什麼鬼!安東尼背著手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這才沒有又抓狂的抬腳踢踹破門而入。
冷靜?安東尼突然發現到一點,自從七年前認識紗紗這個小傢伙開始,只要有她在的場合,這兩個字似乎就會從自己身上消失。
這確實是件奇怪的事,尤其從小到大,安東尼總以自己過人的理智為傲,要不然他怎能以不滿二十的年紀掌管偌大的家族?
感情方面亦然,他偏好的是成熟型的女人,就像他十五歲初戀的家庭教師瑪莉亞,是個成熟艷媚的女人;第二次動心的樊樊,年紀亦比他稍長。但是,紗紗卻足足小了他八歲有餘,更是和「溫柔體貼」四個字沾不上邊,怎樣都沒有足以漾起他心湖波浪的理由啊!
「醫生來了。」總管率著一支醫療團隊衝了過來,石破天驚的叫聲讓安東尼無暇多想,對年過半百的醫生隨意點個頭,便走過來,帶頭敲敲客房的門。
「誰?」波魯達應聲開門,看看眼前的陣仗。「你們把醫院搬來啦?」
他居然還有心情說笑!安東尼惡狠狠地看他一眼,後者識趣地退開,讓這支醫療團隊一一進房。
紗紗狀似熟睡,臉色、唇色也不再又白又青,已經恢復一層淡淡的血色。
老醫生將她胸口的扣子解開幾顆,拿起聽診器。
安東尼及時垂睫低眸,但還是「不小心」看見她一抹胸前圓潤白嫩嫩的肌膚。男性的身軀在這瞬間緊繃,一雙黑眼卻偏偏離不開那個睡美人,眼珠煩躁地左右轉動。
「這位小姐一切都很好。」做完一連串的檢查,老醫生將聽診器從耳上拿了下來。「也許她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是嗎?」安東尼不怎麼相信,臉上仍有絲擔憂,比起波魯達,他更像紗紗的情人。
更過分的是,「這下可就糟了。」等醫療團隊告退,波魯達走到床邊,傷腦筋似地搖搖頭。「怎麼會突然病了呢?我已經把後天回去的機票都買好了呢。」
「你們要走了?」神色驀地一沉。是啊!安東尼這才想到,他們是「客人」,終究會離去的。「但紗紗的身體--」
「沒辦法,只能架著她上飛機了。」原來,溫文的嗓音也能這麼冷酷。「反正這樁生意也已經談成了,我義父在墨西哥等待消息也等得夠久了。」
「你可以先用電話跟他聯繫。」安東尼不認為這是理由。
「不,」波魯達慢條斯理地說出另一個讓安東尼更加憤怒的事。「我還得趕回去照顧即將臨盆的妻子。」
「那誰來照顧紗紗?!」低吼一聲,情緒激動的安東尼也顧不得會吵醒紗紗,碗口大的拳頭揮了過去。
波魯達料不到有這一攻擊,整個人被打偏,急忙舉臂攔下他接二連三的瘋狗式打法,不得已,只好伸手輕輕一握。
「唔……」悶哼一聲,安東尼全身像被掏空似的沒了力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不能就這樣丟下她不管!」安東尼氣憤得只想砍人。
「不然我能怎麼辦?」波魯達一攤掌,一副無可奈何樣。「你又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就像你說的,婚姻是神聖的,我怎會為這種可有可無的女人搞砸一切?從現在起,我決定要做個傳統的好男人。好兄弟,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你打算跟紗紗分手?」說了那麼一大篇,安東尼聽進去的重點只有這一個。「該死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待她?」
沒想到紗紗為了自己的愛情,先是委曲求全成了別人的情婦,現在還要被人拋棄。
「是啊,我這樣待她會不會太寬厚了些?紗紗這小妮子某些性格是倔強又頑固的,萬一她鬧到波魯達家裡的話該怎麼辦?」波魯達狀似沉思,接著唇角勾出殘忍的弧度。「謝謝你提醒我。你說得對,我應該採取比較決斷的方武來解決這件事。」
安東尼無法想像對方要採取什麼「決斷的方武」!
「那麼,把她給我!」這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安東尼要求著:「我要她留下來,把她給我!」
「給你?」波魯達輕哼一聲:「你要她做什麼?當情婦嗎?」非常瞧不起似地,「那跟待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安東尼不假思索地回應:「我愛她,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痛……
紗紗聽見自己發出淺淺的呻吟聲,然後睜開眼,從那永恆也似的黑暗中清醒。
每一次「發病」,總像要耗掉她全身的精力,虛脫一詞不足以形容,或許該套句法國人說的「一次小小的死亡」吧?
死嗎?紗紗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自從知道擁有這種恐怖體質開始,她小小年紀便常常預言著這一天的到來--
「你醒了嗎?」一隻大掌覆上她的額頭。
她呆了呆,往上搜尋的視線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
「要不要先喝些水?」
「要……」紗紗才囁嚅出這個字,上半身便被小心的扶坐起來,雙掌間被塞入一隻玻璃杯,但她仍然虛弱,每一根指尖都在發抖,如果不是他及時伸手護住,恐怕早就潑了一床的水。
安東尼一語不發地接過杯子,將水含在嘴裡,再掬起她的下巴,一點點小心的哺餵給她。
紗紗貪婪的啜飲……不知不覺,她已將他口裡的水全都接收了過來,換成他在汲取她甜美的滋味。
她的唇瓣嘗起來像糖蜜,貝齒柔弱地分開讓他糾纏、放肆,並深深的眷戀上癮……
安東尼終於結束這個吻,得意地凝視她一副又要暈過去的迷濛樣,啊,他喜歡她這種因他而起的醉人柔媚樣。
「你怎麼可以……」紗紗嬌紅酡顏,鎮眸絲絲生媚。「我可是波魯達的……對了,他人呢?」體力稍稍恢復,她立即輕輕推開他的擁抱,四下張望。
他不要你了!如果可以,安東尼很想這樣告訴她,可是他不能。「他--有急事先回墨西哥去了。」他編織出善意的謊言。
「為什麼?」紗紗好不失望的嘟起小嘴,沮喪的垂下頭。
「那傢伙--波魯達說家中臨時有緊急的事,非立即動身不可。」安東尼陷她會再喋喋不休追問,刻意又加了一句:「似乎是跟波魯達太太有關。」
「喔。」果然,她安靜下來,沒再問下去。
可安靜沒持續多久,她又問了:「我睡了多久?睡得頭又沉又痛的。」
「你足足睡了兩天啦,小姐。」安東尼邊說邊想著適當的用詞,以免傷害到她。「波魯達要你在這裡住個幾天,當作是度假,等他事情一忙完再來接你。」
他不知道自己這番席即的謊言編造得好不好?接下來他又該怎麼應付?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安東妮婭和蓓娜這兩個女人結伴去米蘭參加全國時裝大展,不逛個四、五個禮拜是不會回來的,無形中為他免除了另一道沉重的壓力,讓他比較能專心應付紗紗。
自從兩天前,他當著波魯達的面說出他愛紗紗時--他赫然察覺,這份情愫可不是短時間內發酵出來的,早在七年前,他便對她印象深刻,驚「艷」不已;接著,隨著她那臨別秋波的一吻,吻入他心,無論時光如何流逝,在他的心中,她就在那裡。
如今七年後再度重逢,她屬於別的男人的事實讓他心情紊亂不已,理不出頭緒,直到他決定要擁有她,一切才有如塵埃落定。
首要之務,他必須介入紗紗的生命中,將她的注意力從波魯達身上轉移過來!
紗紗轉動大大的黑眼,笑嘻嘻的開口截斷他的沉思。「原來如此。好啊,我好久沒舊地重遊了。只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啊,安東尼?」
「怎麼會呢?」他笑笑,像七年前那樣,伸手用力揉向她金黑交織的發頂。「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吧。」
而且,這裡很快就會變成你永遠的家,紗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