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也沒想到剛下飛機就遇上車禍。
白色的天花板映人眼簾,刺鼻的藥水味瀰漫整個空間,刺眼的光線籠罩整問屋子,人聲鼎沸得媲美菜市場。
覷了覷爆滿的醫院,耳裡不斷傳來小孩哭鬧聲、床楊上病患痛苦的哀嚎,眼角餘光還瞥見氣急敗壞的旅客正比手畫腳地向忙得焦頭爛額的警察述說車禍發生的經
過,她則是心虛的躺在床上,不時梭巡著失蹤的肇事者的蹤跡。
「我真的有看到一隻綠色的蛇,看起來像青竹絲。」
「什麼綠色,是黑色的雨傘節。」
「不對,是小鱷魚。」
聞言,雷音樂想笑不敢笑,免得被人毆打。
因為導致這一場車禍發生的元兇就是她的好朋友墨墨。
出了機場後,她照服務台小姐的指示搭上開往台中的客運巴士,車上人不多,車程很長,她忍不住打個盹,突然一個淒厲的尖叫把她吵醒,接著她就看到司機回頭看發生什麼事,緊跟著砰的一聲巨響,巴士撞上前面的車子。
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小姐,謝謝你,謝謝你救我的小孩。」一個臉上淚痕斑斑、餘悸猶存的婦人抱著熟睡的嬰孩來到她面前,再三鞠躬。
「這沒什麼啦。」她勉強的扯出一抹笑。那時司機緊急煞車,而一個小孩從後
面滾到她面前,她反射的拉住那小孩。
真的順手而已,然後她就加入救人行列,直到疲倦讓她倒下,等她醒來她就在醫院了。
這時候病房內的電視機正傳出有關車禍現場的報導——
「記者在國道高速公路台中豐原路段距離交流道五公里處,這裡正是發生連環車禍現場,因為一輛小客車任意變換車道,致使一輛從機場開出的客運巴士煞車不及的撞上,緊接著後方的車子沒保持安全距離,八輛大小不一的車輛撞在一起,造成高速公路嚴重回堵十多公里,幸好客運上二十多名乘客大多只是輕傷,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們現在為你訪問到台中交通大隊隊長……」
而醫院急診室外還有數十名扛著笨重攝影機的記者在等候,讓在肯亞長大的雷音樂大開眼界。難怪台灣這地圖都找不到的福爾摩沙會聲名遠播,這些新聞媒體功不可沒。
「是誰讓他們進來的?這裡是醫院,不是電視台。」一個坐著輪椅的男子不慍
不火的質問身旁的護士,指著不知何時溜進來、正訪問著病床上司機的SNG採訪小組。
「抱歉步主任,我馬上請他們出去。」
護士們趕緊銜令驅趕。
讓雷音樂注意他的原因不是他坐的精巧輪椅跟X戰警電影裡的X教授的一模一樣,也不是他帥得足以媲美強尼戴普,而是他輪椅的黑色椅背底下那兩顆緩緩闔上的金黃色眼珠。
那個天殺的、造成這次災難的肇事者居然躲在輪椅下方安穩的睡覺,它還真會挑地方睡!
「該死的墨墨光會睡,豬呀!」她的話從齒縫進出。
步驚玉推了下鼻粱上的眼鏡,困惑的看著她。她瞪他的模樣,活像他是她的殺父仇人似的,他應該沒有得罪她,也不認識她吧。
「小姐,你還好吧?」突然湧入大量傷患,使得急診室爆滿,剛升上外科手術
主任的他也趕來支援,
「啊!對不起,我不是在說你。」不知何時這輪椅帥哥已經轉動輪椅來到她面前,她縮了縮脖子,尷尬一笑。雖然他坐在輪椅上,不過他長得真好看,就像她家的小黑…….
劍眉星目,黑框眼鏡下是對炯亮似黑水晶的眼珠,輪廓稜角分明,五官俊朗清爽,方正的下巴也是乾乾淨淨的,而略顯蒼白的臉龐是他完美的臉蛋唯一的敗筆。
這男人的肌膚居然比她還白皙。
「你長得很好看,坐輪椅實在太可惜了,你有試著站起來嗎?」雷音樂笑盈盈的說,明燦無偽的眼眸澄澈得似萬里晴空,渾然不覺,她這樣大刺剌的打量男人有什麼不對,反倒是他不自在的別開臉。
「小姐,我們主任在問你話。」他旁邊的護士拉起病床周圍的簾幕,口氣冷冷的道。
步驚玉輕咳了兩聲,好聲好氣的再問一次,「你叫什麼名字?」敢當面這樣直言不諱的女孩她是第一個,就算是醫院裡傾慕他的護士,也不敢貿然探問他身體的缺陷。
「雷音樂。」她以眼角餘光瞟了睡得正舒服、不知自己闖下大禍的變色龍。這個墨墨躲在那裡叫她怎麼摸回來?
「Miss蘇,給我看一下她的病歷。」
「是的,步主任,方才陳醫師已經給這位雷小姐做過全身檢查,除了手肘處的擦傷,以及額頭有些淤青之外,其他並無大凝。」
這裡護士好奇怪,都臭著臉,枉費長得那麼好看,她故鄉阿里達沙小鎮上的護士就親切多了。音樂瞄了瞄眼神充滿敵意的Miss蘇。
「你沒有健保IC卡?」
「健保IC卡?那是什麼東西?!」她收回視線。
「你是不是台灣人呀,連健保IC卡是什麼都不知道?」Miss蘇輕蔑的睨她一眼。故意裝白癡來引起主任注意,這種女孩她見多了。「就是這個。」她從其他病
歷夾上取下健保卡IC給溜音樂看一眼。
「這就是健保IC卡?看起來跟信用卡差不多嘛,我從小在肯亞長大,沒看過這種東西。」
會擁有台灣的身份證是因為只要直系親屬是台灣人就可以辦,小時候她跟爸媽回台灣祭祖的時候就辦了。
步驚玉點點頭,以一貫溫和的口氣說:「沒關係,你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頭會不會暈?」
「我很好。」他低沉輕柔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風,讓她想起肯亞草原的春天,她喜歡他的聲音。看到他俊美的容顏,她徐緩的綻開笑容,「你的腳是先天小兒麻痺、遺傳還是後天意外造成的?」
「小姐,你好像沒搞清楚你是病人的身份。」Miss蘇擺出晚娘臉孔。這女人的企圖太明顯。
「Miss蘇。」步驚玉不冷不熱的低沉嗓音流露出懾人的威嚴。她的笑容有種
魔力,讓人很容易意亂情迷,但不包括他。
「步醫師,抱歉,我失禮了。」Miss蘇退後一步,她可不願在步驚玉心中留下不好印象。
他沒看她一眼,對著雷音樂和善的道:「這次的費用有客運公司為旅客投保的意外險支付,你別擔心。」
「謝謝,你人真好,你缺不缺女朋友,我可以應徵嗎?」她垂涎的望著他,語出驚人。
她豪放的言語令他險些被口水嗆到,輕咳兩聲,有禮的道:「謝謝你的抬愛,我暫時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問這話的人很多,其中大部份是想要嫁女兒的歐氏宗親——歐吉桑和歐巴桑,可是他們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畢竟沒幾個人會真的把女兒嫁個殘廢,就算頂著醫師的光環也一樣。
從這女孩的外表看來,她大概也是一個大膽的新新人類,只要看對眼就愛,這
樣的愛情來得快也去得快,性觀念開放程度與歐美的青少年並駕齊驅。不知為何,想到這他胸口像梗了一根刺,怪不舒服的。
他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這是幾根手指頭?」
「三根。為什麼不交女朋友?」雷音樂一臉難以置信,「你條件很好,台灣女生都瞎了眼嗎?」腿殘又沒什麼大不了,她在肯亞還見過兩腿斷、靠手走路的人照樣生兒育女,當起阿公。
她沒看到他的腿嗎?「這我無法回答你。」接過Miss蘇遞來的小槌子,他在她膝蓋敲了兩下。「這裡有沒有感覺?」
「有呀。」她小臉皺在一塊,癟起小嘴,怨懟的瞟著他,「會痛!」敲那麼用力,她又不是死人。
看她生動的表情,步驚玉險些失笑,然而他平靜的臉上實在看不出喜怒。
「今天先留在醫院觀察一晚,如果沒有其他狀況,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將病歷交給Miss蘇,他轉動輪椅到隔壁床去。
「你叫什麼名字?」
「步驚玉。」制服上名牌有寫。
「我可以常來找你嗎?」
她當這裡是麥當勞嗎?!「最好是不要。」感情是他最不想碰觸的,縱使她是第一個能牽動他情緒的女孩。
雷音樂依戀的目光讓其他護士看了有些不是滋味,從沒有看過這麼大膽、豪放的女孩,初次見面就盯著醫院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猛瞧,還故意跟他說話、放話追求,也不掂掂自己斤兩。
「唉,現在社會上就是有許多小女生不知廉恥,想撈個醫生娘做。」
「就是說呀,長得不怎麼樣還妄想麻雀變鳳凰。」
雷音樂不笨,當然聽得出這些尖酸刻薄的諷刺是針對她來的,不過,她現在才沒空管這些八婆,她擔心的是墨墨,墨墨是變色龍中的稀有品種,要是給發現肯定會被送入動物園保護,到時就麻煩了。
而且她也想趁機多認識他一點,他讓她想起她過世的父親。想著想著,疲倦的睡意朝她襲來……
日暮西山,台灣的氣候多變,冬天感覺不像冬天,倒像秋天,微涼的寒風吹來令人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正推著輪椅準備下班的步驚玉訝異的挑眉,看著坐在冷清的醫院大廳內仍未離去的雷音樂,早些時候醫院裡的護士就口耳相傳的說那個大膽不知羞的女孩在大廳等他,要他注意,他卻不引以為忤。
在死氣沉沉的醫院裡看到的多是蒼白的病患,和流行白皙肌膚的護士,她健康的小麥色膚色反而獨特,一頭俏麗金髮,袖子過大的T恤和過長反褶的牛仔褲,更顯得她身材嬌小玲瓏,要不是看到她身份證上寫著二十歲,他還以為她是E世代的小女生。
瞧她打著盹,張大了嘴,口水都流下來了,淑女兩個字大概不存在她的字典裡吧。奇怪,怎麼沒家人來接她?
算了,還是少管閒事。心念一轉,步驚玉轉動輪椅離去。
「哈啾。」
因為打個噴嚏驚醒的雷音樂揉揉微癢的俏鼻,睜開惺忪的睡眸,正巧看見轉動輪椅的背影往醫院大門走去,她直覺大叫。「步驚玉。」
她抓起行李趕緊上前,不露痕跡的瞥了眼他輪椅底下那黑色生物,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還在。
「你還沒回家?」本打算當做沒看見的步驚玉被她這一叫喚,身子一僵,不得不緩下速度。
「我在等你呀。」昨晚太疲倦,一沾上床就呼呼大睡到天明,今天怕錯過他,她只好在大廳等。
他溫和有禮的說:「你家人沒來接你嗎?」發生那麼大的車禍理應通知家人。
「我的家人剛好兩堆土。」而且在背包裡。她笑咪咪的跟著他身旁,無意幫他推輪椅,他自己會推何必她多事。
「朋友呢?」
「在遙遠的非洲大地。」
「那你台灣沒有親人嗎?」
「啊——死啦,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她忘了打電話給步叔叔。雷音樂當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東張西望,「完了,哪裡有電話?」
她的口頭禪真不少。「這借你吧!」他掏出手機遞給她。
「謝謝,步驚玉你真是大好人。」毫不客氣的接過電話,她感激的俯身,在他英俊的臉龐大大啵了下。
冰冷的臉頰因她出其不意的吻變得灼熱,身子緊繃得像鋼弦,他不知道該糾正她的冒犯,還是裝做什麼都沒發生。
這女孩未免主動得過火,就算對他有好感的女性也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剛認識
就又吻又大膽示愛的。
「請問一下這怎麼操作?」渾然未覺自己輕率的舉動對他造成的影響,她焦急的問。
「我幫你吧!告訴我電話號碼。」
「謝謝。」她念了一串數宇。
步驚玉覺得這組電話號碼好耳熟,但冷靜的腦袋仍因受到她方纔那一吻的衝擊而一時想不起來。
「對不起,步叔叔,忘了先打電話給你,我人現在在醫院……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我一會就回去……我怎麼會坐飛機坐到醫院?這個說來話長,回頭我再跟你解釋……你不用來接我了,我會自己過去啦,真的不用了……好、好,地址我知道,我一會就到了。」
呼!終於掛電話了,她忍不住鬆口氣。
這步叔叔是父親在台灣唯一還有聯絡的朋友,至於其他的親戚不提也罷,個個
勢利眼,在父親不顧家族反對娶了母親後就斷絕往來,只除了遠嫁到日本的大姑姑還有在聯繫。
不過,日本古老的教條多如牛毛,光喝茶的手續就繁瑣到讓人昏睡,她才不想去活受罪,還是非洲草原好。
當父親臥病在床時,給她自由選擇,看她想繼續留在非洲,還是想回台灣認祖歸宗,或想去投靠姑姑也可以。
她想當然還是非洲好,而她這次是為了送父母的骨灰回台灣。
「謝謝你,我該算電話錢給你。」將手機還給他,她欲從背包掏錢。
「不用了。」步驚玉關了手機,收起。
「你人真好。」雷音樂聞言也不矯情的收下他的好意,旋即不露痕跡的瞟了眼他的輪椅下方,「對了,你住市區嗎?可以告訴我這附近哪裡可以搭公車?」該怎麼抓回那個豬墨墨?還睡、還睡……
她跟著他來到一輛黑色休旅車旁,見他按下輪椅上的電動鈕,輪椅便自動升高
到與駕駛座平行,接著平移到駕駛座的位置後輪子收起,輪椅自動轉了九十度的方向,變成舒適的駕駛座椅,設計精緻得讓她驚歎,沒想到電影裡才看得到的科技出現在眼前,與依舊停留在原始部落社會的非洲有著天壤之別。
而那只睡蟲因輪椅的震動驚醒,連忙鑽出輪椅下,她緊張的張大眼,屏住氣息。
這笨墨墨往那個方向會被發現!
步驚玉歎了口氣,「你想去哪,我送你……」你的音打在舌尖。
「哎唷。」雷音樂佯裝踉蹌了下,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手快如閃電的抓下墨墨迅速的藏到口袋裡,前後不到三秒。「對不起,我剛剛頭暈了下。」編了蹩腳的理由後,她尷尬的趕緊站起。
他倒抽口氣,鼻腔內充斥著她夾雜著藥味的淡雅馨香,她手不經意的滑過他的大腿時,有如電流般刺激著他的腿部神經。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臉色變了,就算面臨重大手術,他也眉毛不挑的從閻王手
中搶人,而今……
該死的,他居然受她影響,體內一股焚身的戰慄竄過背脊直抵下腹,他像情竇初開的毛頭小鬼,亢奮了。
「沒關係。」他深呼吸的試圖恢復冷靜,穩定的手轉動鑰匙,啟動引擎,刻意忽略被她撞擊那一瞬間心悸了一下以及下體的騷動。
「你剛剛是不是說要送我回去?」她露出哈巴狗的嬌態。
「那麼晚了,總不好讓你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
「謝謝你,步驚玉。」她再次在他臉頰用力吻了下。
他來不及閃避,只能驚愕的承接她釋放的熱力,深吁了口氣緩和體內的燥熱,微慍的道:「雷小姐,以後最好別再有這種舉動,這裡是台灣,不興這種打招呼方式。」她的熱情讓他無福消受,他不想心惹塵埃。
「你不喜歡嗎?」
「無關喜不喜歡,只是……」男女授受不親。話被打斷。
「那你會討厭我嗎?」
「不會。」他對任何人一律平等。
「那還有什麼問題呢?」
被她的話一堵,他發現自己競無法反駁她。他的聰明才智和理性遇到她似乎起不了作用。
「算了,上車。」
「台灣真的好熱鬧,這麼晚還有商店開著,霓虹燈都好漂亮,還有比非洲草原的羚羊跑得還快的摩托車。」雷音樂東張西望,興奮得像是初次到遊樂場的小孩,手拉著一旁的他,不斷的發問,「驚玉、驚玉,你快看那個是什麼車?有人脫光光在上面唱歌跳舞,還有好多人在看。」
「電子花車。」
「什麼是電子花車?好好玩,裝潢得好像馬戲團的車隊。」她看得入迷,直到電子花車的影子消失在視線中仍意猶未盡。
「當有喜慶的節日,台灣人會請電子花車來助興。」車子開在她說的路上,步驚玉越開越覺得眼熟。
「喔,那是不是最近有什麼節日?」中國的節慶習俗太多了。
「過年快到了。」車子開出市區。
「過年,是不是中國的農曆新年?」她眼睛倏地發亮。「聽說在除夕的時候可以拿紅包,還可以放鞭炮,看舞龍舞獅表演,以及好多好吃、好玩的東西,大家都會回家慶團圓,聽起來就覺得好熱鬧,哇,我也好希望能過新年。」
那是以前,現在已經逐漸被出國度假取代了。但他不忍戳破她興奮的期待,而且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深。他忍不住問:「對了,雷小姐……」
「我不是什麼小姐,你叫我音樂啦。」
「音樂,你確定你家是往這方向?」
車子轉過彎,這山區都是豪華別墅,獨門獨棟,戶數不多,他家也在這裡,而且……
等到看著門牌的她說停時,他才驚覺競停在自己家門前。
車子一停,她馬上說:「到了!」
「你住這?」他拉住手煞車,沒讓車子熄火,兩眼瞇成一道細縫,使得喜怒不形於色的臉有些陰沉駭人。
這女孩看起來單純天真,該不會是裝的吧?
她點點頭,「這裡是步叔叔的家。」等父母後事辦完,她就會回非洲。
說完,她便一古腦的跳下車,去按門鈴並大喊,「步叔叔。」
「步?不是布?」他剛剛應該問清楚的。
「對呀,有什麼不對嗎?」
不一會兒,門打開,步行衍衝出來,激動的抱起她。
「音樂,你終於來了,步叔叔好想你,怎麼會出車禍?我今天早上才看到新聞
報導的車禍名單上面有你的名字,嚇了我一大跳,又聯絡不到你,醫院方面說你已經辦出院,怎麼會拖到現在才回來,害我差一點報警。」
「步叔叔,已經沒事了,我現在很好。」她任他緊摟著。
步驚玉冷眼旁觀一大一小的擁抱,一股氣淤塞在心頭,悶悶的令他不舒坦。
「音樂,上回去非洲沒好好看你,現在才發現你不但長高了,還越來越像你母親。」步行衍放下她,慈祥的揉揉她的頭髮。她母親是他的初戀情人。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倚著車窗,步驚玉打岔問道。
「驚玉,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這會步行衍總算注意到他。這個兒子平常加班到忘了回家是常有的事,所以說生四個把家當旅館的兒子,倒不如生一個貼心的女兒好。
「叔叔,就是他送我回來,他是個大好人。」雷音樂離開步行衍懷抱,蹦蹦跳跳到車旁,在步行衍倒抽聲中,挨近步驚玉,還吻了下他的臉頰,靦腆的一笑,「謝謝你載我一程,你要回去了嗎?」
看到父親變了臉,步驚玉突然覺得心情如撥雲見日好多了,嘴角彎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啊,我正要回家,就是不知道屋主歡不歡迎?」算算,他大概有一個月沒回家。
步行衍臉頰肌肉抽搐著,「呵呵,音樂,你怎麼會坐他的車回來?」父子間像
是隔了道無形的牆。
「我在醫院遇到他……」她話末完就被打斷。
「你有沒有怎樣?哪裡不舒服?會不會痛?」留意到她額頭貼著紗布,他眉頭打結,「不行,我馬上帶你去醫院給醫師做詳細的檢查。」他忘了他當醫師的兒子就在現場。
「步叔叔,你別緊張,我若怎樣還能站在這嗎?我已經在醫院做過檢查了,就是他幫我檢查的。」
心頭大石塊落下,步行衍仍擔憂的問:「驚玉,音樂的檢查結果如何?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渾然不覺步行衍直呼步驚玉名字有何不對勁,雷音樂直以為步叔叔同她一般熱情,不喜歡指名道姓的叫人家。
「看她活蹦亂跳的,至少比我好不是嗎?」步驚玉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車子倒開入大門內。
步行衍不安的低下頭。
「咦,他怎麼把車子開進去了?」他也跟著進入大門。
大門內是一條筆直的平坦大道,道路兩側的精緻宮燈已然亮起,暈黃的光線照亮道路盡頭的一棟歐式建築,從大門走到那約莫要十分鐘。
「他是我最小的兒子驚玉啦。」步行衍對這兒子心裡懷著愧意。如果不是他,驚玉的腳也不會……
「啊,他就是步叔叔常掛嘴邊那個脾氣古怪、個性孤僻的步驚玉?」原本嗓門就不小的她,因為訝異,音量不自覺的陡升。
這話一字不差的剛傳入下車的步驚玉耳裡,冷冷的睨著手牽手的兩人,胸口的
悶氣又淤塞住了。他父親給他的評價還真好!
「看起來不會呀,他對我很好。」她笑盈盈的朝他招手,拉著步行衍快步走到他身邊,「別走那麼快。」
「你忘了東西。」行李在他腿上。
「啊,我差點忘了我的行李。謝謝你,我自己提,呃……」
她想要取回行李,誰知他一掌按著她的行李且不發一語,電動輪椅一轉逕自往玄關去,讓她伸出的手落空。
他好像不太高興,是不歡迎她嗎?算了,想太多傷腦筋,而且她不過是過客。
「音樂,你的行李就這麼一點東西?」
她回過神嫣然一笑,「步叔叔,這已經很多了,我提得很重。」口袋裡還有只只有看到食物才會清醒的變色龍。
「這哪叫多,連半個衣櫥的抽屜都裝不滿,不過,你別擔心,步叔叔叫驚天帶你去買,他是個服裝設計師。」一般女孩子家出國,光化妝品就可以裝滿一隻大行
李箱,哪有人像她。
「步叔叔,真不用麻煩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缺。」
「沒關係,你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要什麼儘管開口,我們家驚天別的不會,買衣服、化妝品他在行。」
「我會帶她去。」走在前頭的步驚玉突然冒出一句話。
步行衍呆成石膏像,嘴巴大得可以吞進顆鴕鳥蛋,飛蛾飛進去繞十圈都沒感覺。
奇跡呀!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嗎?這還是他第一次聽驚玉主動開口,以前他說什麼,驚玉只是一派的無動於衷,要做不做他都無法干涉,要他幫忙還要他這個做父親低聲下氣的拜託,他才會勉為其難的答應。
雷音樂一聽連忙放開步行衍的手,跑到步驚玉身邊,驚喜的問:「真的嗎?會不會耽擱到你的工作?如果可以,你能順便帶我到處見識一下嗎?我聽說台灣的小吃很有名,像蚵仔煎、鹹酥雞,還有珍珠奶茶,對了、對了,什麼是肉圓?棺材板又是什麼?一路上我看到好多人在排隊買,到底是什麼棺材……」
就聽見她清脆如銀鈴的嗓音迴盪在寧靜的山林問,寒風輕輕的吹,帶來暖冬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