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追來台灣了?」何曼純扮了一個鬼臉。
「幫我招呼一下他,我們輪流好不好?」往何曼純的床上一癱,師雪竫求饒的拜託她。
「人家是要追你,又不是要追我。」
「你看得出來?」
「瞎子才看不出來。」何曼純一點也不同情她。「在倫敦時我就發現他在偷學中文,還總是親自幫你換藥,而且大部份都是病人送醫生東西,你是顛倒過來,馬克不知道送了你多少小禮物。
「我以為他是友善。」
「你想得美哦!」
「因為我人在異鄉,又出車禍,還要做骨髓移植,所以他……」師雪竫真的是沒有多想。
「今天如果你重八十公斤,又平凡得像是悍婦,你看他會不會對你另眼相看。」何曼純忍不住的咯咯笑了好幾聲。
「敖威仁看到了馬克。」師雪竫忽然很低、很輕的說了一句。
「他吃醋了?」
「他把我當成什麼崇洋媚外的淫婦似的,還要我開價。」師雪竫不禁感到噁心的發出作嘔聲,並自嘲的撇了撇嘴。
「你不會就真的開個價給他吧?」
「何曼純!」
「你要怪誰?」何曼純嘟嚷著。「明明就是師家妘,非要再創造出另一個身份,等敖威仁真的愛上師雪竫時,你一定又會怪他背叛師家妘。」
「我……」師雪竫猛地一震。
「他怎麼做都不會對的。」
「曼純,那麼他真的一輩子不會原諒我?」她一臉苦澀的哀痛表情。
「當然,因為你耍了他兩次。」
「可是……」師雪竫又愧疚又沮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他把我當淫婦,又想把我變成他的情婦,他一方面對師家妘念念不忘,可是另一方面又對師雪竫興致勃勃。」
「你們是同一個人啊。」
「但我們現在是兩個人。」
何曼純大大的翻了個白眼。她早晚會被這個好友搞瘋,她真的想不透,明明是一件美事,家妘的血癌治好了,也因車禍而換了一張更美的臉,本來是該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事情卻離美好結局愈來愈遠。
「對了,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現在是在殷恆毅那裡上班?」因為怕她反對,所以何曼純能拖就拖,一直到現在才說出。
「殷恆毅?敖威仁的哥兒們?」她驚訝的低呼。
「別這麼意外嘛。」
「你不怕他發現……」
「我什麼也沒有透露。」何曼純自鳴得意。「我的口風比什麼都緊,而且我發現殷恆毅也真的不曾向我刺探過什麼,我雖是他的特助,但在上班時間一向只講公事,下了班,大家各走各的。」
「只是這樣?」師雪竫有些擔心。
「安啦,他沒有對我嚴刑拷打。」
「但他怎麼會找上你?」師雪竫坐起身。「一個馬克、一個殷恆毅,還有最可怕的敖威仁,我覺得我會瘋掉。」
「我看是別人先瘋吧。」她調侃。
「曼純,馬克的事你可以幫忙嗎?」目前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掉這個整型醫生,他得快點回倫敦才行,不然她的馬腳早晚會露出來。
「如果我不幸和馬克一起被敖威仁撞見,你才真的完了,台北很小的。」何曼純心思較細的說。
「對哦,不可能我和你同時都認識他,這真的說不通。」師雪竫苦惱的思索對策。
「家妘,別再演了。」何曼純勸道。
「你是說……」
「向敖威仁招認一切吧。」
「你真的這麼建議?」
「現在也許還可以歡喜收場,如果你再硬拗下去,到時恐怕會欲哭無淚、悔不當初。」何曼純出自良心的建議。
「但是……」
「如果敖威仁愛你,他會希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不管是叫家妘或雪竫,不管那是一張怎樣的臉,你那顆心才是最真實、最重要的。」何曼純靜靜的說,希望點醒好友。
師雪竫陷入了天人交戰的掙扎。
「別再偽裝了。」
「他真的不會怪我?」
「怪你又怎樣?只要他還愛你就夠了。」
「我……不會失去他?」
「你再這麼搞下去,才真的會失去他。」何曼純中肯的說,鼓勵的朝她點點頭。
如果不是秘書把最新一期的狗仔雜誌交給他,敖威仁不會知道那晚他和方巧鈴喝酒及一起走出俱樂部的畫面被拍下了,加上拍照者的穿鑿附會及看圖說故事的能力,他和方巧鈴好像成為一對了。
也還好他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不然這樁緋聞就變成醜聞了。
其實他倒不擔心一般大眾或是四周的親友會怎麼想,他好奇的是師雪竫的反應,她看到這本狗仔雜誌最新一期的封面了嗎?
正想把雜誌往垃圾桶丟時,有人來敲門。
「請進!」他順手將雜誌往桌上一扔。
師雪竫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進了敖威仁的辦公室,她想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微亮時才做好決定,她不想再玩下去了,不管結果如何,她總要面對,總要捱這麼一次的。
「是你?!」他大感意外。
「現在方便談一下嗎?」她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我說了不准你辭職。」他強悍道。
「我不是要辭職,我是……」她的雙手不停的扭絞在一起,這是師家妘緊張時的習慣。
敖威仁馬上起身,按捺不住急躁心情的走向了她。「你想說什麼?」
「我……」她的喉嚨幹得無法出聲。
「要不要喝水?」他啞聲輕問。
師雪竫搖頭,她需要的不是水,她需要的是勇氣和力量啊!
敖威仁抓住了她不停絞來絞去的雙手,這一刻他的心臟似乎快從喉嚨跳出來,她是來告白的嗎?還是要來承認什麼?她是師家妘?她真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家妘嗎?
「你說話啊!」他催,抓牢她的手。
「我其實……」她仰頭看著他的眼睛,真希望可以不必親自面對他、親口對他說出事實。
「你到底是誰?」他當機立斷的問。
「我是……」為什麼這麼難?
「你是家妘?」他替她說了,然後小心翼翼的等著她的回答。
師雪竫想回答是,但她說不出口,她想點一下頭,可她的頭偏偏不受控制,就在她眼神慌亂、無助,痛苦的四處張望,想要求援時,她看到了那本雜誌。
雜誌封面上的人映入了她的眼簾,而那聳動又露骨的標題更叫她心痛……
科技大亨和名模相偕買醉、共宿
師雪竫回過神,她的雙眸不再游移,定定的看著他,突然很慶幸剛剛什麼都沒有承認。
「家妘?」他又再喚她。
「我是師雪竫。」她突地用力推開他。
「你……」他又怒又不解。「你到底是在玩什麼遊戲?你到底想幹麼?」
師雪竫這一刻終於知道自己有多蠢,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而且人家現在有個名模女友,可以相偕買醉、可以共宿,她到底還要湊什麼熱鬧?她還有什麼好不死心的呢?
「我要辭職。」她冷冷的回答他。
「但你剛剛說你並不是來辭職的。」
「我改變心意了。」
「那你也未免太會改變心意。」有股怒氣在他胸口翻騰。
「反正我告知你了。」她轉身要走。
「我同意了嗎?」他發出比她更冷的聲音。
「我就是要辭職。」
「不准!」
「你……」
他粗暴的將師雪竫拉進自己懷裡,伸出手強迫她瘋狂扭動的身體屈服於他,她別想再和他玩遊戲,他受夠了!
「張開你的嘴,」他又氣又帶點哄騙意味的道。「你知道我有多會接吻。」
她死命的搖頭。
「家妘......」
「我不是--」
她這一張口說話,給了敖威仁一個絕佳的機會,他的唇以雷霆萬鈞之勢覆向她的,好像想吞噬她一般,他的舌快速的侵入她嘴裡,不只用嘴,他還用他的心、他的靈魂在吻她。
「家妘……」他忍不住的呻吟,好像身上有熊熊烈火在燃燒。
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量推開他,但是她做到了,雖然她這一會看起來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也狼狽不堪,但起碼她保住了自己的尊嚴和面子。
「禽獸!」她罵他。
「你明明是家妘。」他百分之九十肯定她是。
「我才不是她,我也不希望自己是她。」
「你有雙重人格嗎?我確信在你剛踏進我辦公室的那一刻,你是想要……」他一直深呼吸,生怕自己會再失控的對她做出其它事。
「你看錯了。」她狠狠地說。
「師雪竫……」突然,敖威仁一眼瞄到了他還來不及丟進垃圾桶的狗仔雜誌。「如果你是因為我辦公桌上的那一本雜誌才……」
「我沒有因為什麼。」她轉身往外走。
「我們還沒有講清楚!」他如獅吼一般的叫住她。
「有本事你天天把我綁到公司來上班。」
「你以為我不敢?你以為我沒這能耐?」
「或許你有,但也要你找得到我。」師雪竫下巴一抬。「別忘了我有個老外男友。」
「我沒把他看在眼裡。」敖威仁嗤之以鼻。
「真巧,我也沒有把你看在眼裡。」
「你說謊!」
「我會證明給你看。」師雪竫賭氣的撂下狠話。
師雪竫說到做到,第二天起即沒有去勁藍上班,才不管離職手續是不是該辦好,她痛定思痛,決定和敖威仁劃清界限,他有他的人生,而她過她的日子。
不用上班後她帶著馬克到處去玩,他快要回倫敦了,雖然他們做不成情侶,可是他們可以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而玩了一整天後,這會兒馬克堅持要陪她走回家,來台灣有些日子的他,對台灣是愈來愈瞭解,知道夜歸女子是很好下手的目標。
「馬克,我可以保護自己的。」她有些失笑。「你是客人。」
「我是男人,男人就要保護女人。」
「這是我出生、長大,也將繼續住下去的地方,你以為我無法應付?」她笑道。
「Even你可以應付,但是讓我享受一下送你回家的Joy好不好?」他朝她眨眼。
「馬克,我們講好……」
「我知道,朋友!」他握著她的手,邊走邊說。「做朋友也可以做到心靈相通、默契十足。」
「馬克……」
「Soul mate!」
馬克說得輕鬆,但是這年頭要找「靈魂伴侶」談何容易,曾經,她以為經過在香港新界林村那棵許願樹前一吻之後,她和敖威仁可以長長久久,結果呢?老天還是開了他們一個大玩笑。
「Mindy,即使你現在無法愛我,但是我相信只要等得夠久,說不定……」
「我不可能愛你!」
「我一直相信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馬克很樂觀的說。
師雪竫無法接話,她相信每個男人在某個時間、某個情境會對某個女人執著不悔,誓言一輩子用愛守護,但這世上的變量太多、無常太多,根本沒有永恆。
突地,她看到了敖威仁居然站在她套房大樓的大門口,他真的是陰魂不散。
「馬克……」她抽回了手。「你送我到這裡就可以,很安全了。」
「我不能上去喝一杯咖啡嗎?」他期盼的問。
「我……」
「你煮的咖啡好棒。」
「但是......」
馬克也看到了那個憤怒得像是什麼暴徒、恐怖份子的男人,問題是和Mindy有關嗎?這男人是衝著她而來的嗎?他看向師雪竫,希望她能給個答案。
「馬克,我們明天再說。」師雪竫不希望發生衝突,更不希望馬克受到無妄之災。
「那個男人是……」馬克不是白癡。
「只是認識而已。」
「認識而已?」他不相信的揚高眉毛。「如果叫我猜,我會猜他是你的前任丈夫或是現任男友。」
「那你錯了。」她冷漠的回答。
「你和他之間有很強的火花。」
「馬克,拜託!」她懇求他。「我不希望有不愉快的事發生,我是為了你著想,Please。」
「你不需要保護嗎?」馬克放不下心。
「他沒有本事吃了我。」
「你……和他好像有仇。」馬克看著那個像是只受了傷的野獸,隨時想撲向他猛咬的男人,他是不想和他正面衝突,但是他更怕Mindy會受到傷害。「你們倆不會拿刀互砍吧?」
「馬克,你很幽默,但如果真要我挑,我會選擇槍。」她嘲諷的說:「用刀砍太慢了。」
「可以和他打個招呼嗎?」馬克有點阿Q似的一相情願。「台灣人很友善……」
「不可以!」她搶白。
「因為你心虛?」他眨眨眼的猜測。
「因為麻煩已經夠多了!」師雪竫朝他揮揮手,走向了所住的套房大樓。她知道,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為了不擾鄰、不上報、不被人看笑話,所以師雪竫讓敖威仁進她的屋子,但是她向自己強調這是最後一次,她不要再和他攪和個沒完。
「你和那個老外來真的?」敖威仁為了「風度」這兩個字,剛剛在外面忍了好久。
「你沒有資格過問。」
「我和方巧鈴--」
「我不想聽!」
「師雪竫,你大可用你眼睛看到的去欺騙你自己,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敖威仁這一刻反而異常的平靜,他不想和她吵吵鬧鬧、不想和她糾纏個沒完,不管她是誰、不管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次他打算把所有的紛紛擾擾搞清楚。「這是最後一次,只要你解了謎之後,我保證不再來煩你。」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嚴肅,師雪竫知道該來的還是躲不掉,該說的還是得說。
「你到底是誰?」他最後一次問。
「師家妘。」她終於承認。
「家妘……」他怔然的看著她。
「這不是你要的答案嗎?」
敖威仁沒有上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死盯著她,當結果真的揭曉時,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真的是家妘?!她真的是他始終深愛的家妘,可是她的臉……那張臉不屬於家妘啊!
「你整過型,為什麼?」他啞聲的問。
「我在倫敦出了車禍。」
「車禍?!」
「因為沒系安全帶,出車禍時我整個人從擋風玻璃飛了出去,臉部嚴重受創,所以我動了三次整型手術,發生車禍時我的聲帶也受了傷,頸部有一個月是每天二十四小時戴著護頸的。」師家妘表情平靜,聲音沒有起伏,好像那意外在她的生命中並沒有投下什麼漣漪。
「所以剛剛那個老外……」
「他是我的整型醫生。」
「你又為了什麼去英國?」不去追究她和那個整型醫生的事,他還有更迫切想知道的疑問。
「去做骨髓移植。」她什麼都說了。
「骨髓移植?!」這一刻他才真正受到驚嚇。
「我得了血癌。」她平靜道。
「血癌?!」
「就是白血病,我的血液出了問題,如果你想進一步瞭解這東西,就上網去查吧!」她還能用嘲弄的口氣說出來,然後看著他。
「你得了血癌……」敖威仁還在消化這訊息。
「去年我們從香港回來後,我去做了例行健康檢查,我想既然要結婚了嘛,檢查一下也是應該的,結果……老天開了我一個大玩笑。」師家妘突然歎了口氣。「我沒想到才二十幾歲的我就得面臨生死交關的事。」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敖威仁很不能諒解這一點。
「你不是神、不是上帝,不是醫生。」
「但起碼我可以陪你一起走過這一切。」他目露凶光,不相信她居然在這件大事上將他撇在一邊。「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不希望你跟著我一起承受這一切,更不願你看著我死,我不要同情。」她有自己的想法。
「我愛你啊!不管是什麼狀況,不管是多麼惡劣的事,我都會在你的身邊啊。」他這一刻真的好想毒打她一頓,他好想!
「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她把視線移開。
「你的家人都知道?」
「不然我怎麼去英國。」
「是醫生的建議?」
「對!去英國的希望會大一些,所以我決定去治療,如果治得好,那算是我給你的一個驚喜,如果治不好,我寧可你恨我也不要你因為傷心而痛不欲生,但……我好像多慮了。」她暗指那個模特兒的事。
「你一個人在英國?」不想去解釋方巧鈴的事,他繼續追問,他要全部弄清楚。
「曼純在那陪我。」
「你讓何曼純去陪你,然後對我卻不告而別,什麼消息都不透露?!」敖威仁怕自己不氣到心肌梗塞,也會腦溢血。
「我不希望你經歷那一切。」
「你認為在知道你得了血癌之後,我會掉頭而去嗎?」他不敢靠近她,怕自己真的會衝動到失手掐死她,他真的可能這麼做。
「我知道你應該不會,但是……」
「應該不會?」他冷笑一記。
「反正我不想你知道。」
「那回來後你為什麼要改變身份?試探我嗎?」
「我的臉不一樣了。」
「你的心呢?」他犀利的問。
這一下師家妘無話可答,弄了半天,好像全是她的錯、全是她自私,而他是全然的無辜、全然的神聖崇高。
敖威仁在知道這一切後非但沒有解脫的感覺,反而陷入了另一種痛苦的深淵,這個女人居然這麼對他,他以為她是愛他的,可是她卻一連耍了他兩次,把他當成白癡,他真可悲啊!
「還有問題嗎?」師家妘輕輕的問。
「最後一個問題,」他苦笑,眼神冷漠。「你還愛我嗎?」
師家妘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
「這問題蠢到家了!」敖威仁沒有逼她,反而自嘲的笑了起來。「因為一點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