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緊閉的門扉悄悄開啟,一顆鬼鬼祟祟的腦袋往外探了探。
沒人!
確定自己的直覺無誤後,她反身輕輕掩上房門,躡手躡腳地往大門移動。
與簡大哥的約定時間已到,只要安然走出這個房子,成功地坐上簡大哥的車,就不必擔心失約的可能性。
說她不擔心害怕是騙人的!闕揚羽是那種不畏艱難、誓不放棄的男人,惡魔之所以可怕,在於它能無孔不入地侵入人的世界,不論有形或無形。
她輕巧地繞過沙發,逕自開了大門,黃昏的彩霞即刻入眼。
季珞發現此時該佔據車庫的寶藍跑車失去了蹤跡。
「他不在。」說什麼會擔心,那是騙人的吧!可她仍為了這句話好生感動。
「小珞!」簡靖睿早已久候多時,迎上前牽著她的手送入車中。「時間不早了,我們再不走可要失禮了。」他繞至另一邊,坐入駕駛座。
「當然。」她微笑應允。這個鴻門宴勢必得花費數以萬計的腦細胞,她得開始合計合計了。她又看了空蕩的車庫一眼。
「你真不愧是簡大哥的紅粉知己。」他朗笑。
「那可不。」車子在兩人和樂的笑語中飛奔而去,全然不覺隱身二樓昏暗的一雙冷眼。
「你真的眼睜睜放東方娃娃和簡靖睿離去?」柏特萊諾不可思議問道。是該佩服好友的自信,還是太高估東方娃娃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如果是這樣,那他眼中的冷峻又算什麼?
闕揚羽冷漠的面容有了改變。「她既然已答應簡靖睿,就讓她去吧!」他套上襯衫。
「你放心?你不會忘記此時是你們最危險的時候吧!」對方的動機不明,這種非常時刻闕揚羽居然還能悠閒的整裝……整裝?
「所以我不放她獨自一人。」闕揚羽拿起了桌上鑰匙。「還是你比較喜歡看家?」
這小子!柏特萊諾擂了他一拳。「差點被你的假象所蒙蔽!」
「好說。」他笑得優雅。
「有好戲要上演了嗎?」柏特萊諾興致頗高。
「你可以期待。」他瀟灑的將門甩上。
追溯於民初創辦的簡氏企業至今邁入第四代,曾經是台灣數一數二的企業體系,在家族企業的包袱下,所有主事者皆由自家子弟接手,而現今最受矚目的接班人便是簡靖睿。在簡氏正面臨危機和眾人期望下,即使他對商場的爾虞我詐不感興趣,寧願在大學中擔任教職,他也必須放棄。
好可惜,對於自身沒有選擇權是件殘忍無比的事。季珞感歎。
不止如此,連婚姻大事都得聽從長輩抉擇。她可沒忘記為何她得冒充簡大哥的女伴,因為名為家宴的聚會其實根本就是變相的相親大會,與會的名門淑女莫不摩拳擦掌,期望釣個金龜婿,簡氏的頭號接班人正好成為她們趨之若騖的目標。
瞧!簡大哥又被傳召去會晤不知哪家企業的千金了。
季珞抿嘴一笑,對滿臉無奈的簡靖睿送上同情的目光。
「小珞!」冷不防有人拍了她的肩,回頭一看,原來是她的死黨兼好友。
「硯青!你怎麼會在這兒?」
關硯青為兩人的餐盤各添上起士蛋糕。「你忘了我是個逃家千金嗎?昨晚我大哥特地逮我充當他的女伴。怎麼,你陪簡大哥來啊?」她邊說邊往季珞身後觀望。
「你在找什麼?」
「你的青梅竹馬沒來?」
「為什麼他得來?」她回答得十分賭氣。
「吵架啦?」
她哼了一聲。「我才沒空做蠢事。」
「哦——可別說自己蠢,雖然我同意這個說法。」
「關硯青!你小心稿子石沉大海。」
關硯青將餐盤推至季珞面前。「開玩笑的,目前最聰明的選擇當然是朝美食下手。」說話同時她仍然往四周望了望,那男人真沒來嗎?他不太像是會輕易把喜歡的東西出讓的人,即使小珞只將簡大哥當做兄長。
「如果你想轉移我的注意力,那我得說你成功了。」季珞拍拍關硯青的臉。起士蛋糕可是她的最愛,她嚥了一口。「反正這種宴會本來就沒什麼營養,蛋糕是目前我最看得上眼的東西。」
「我有同感。」硯青點頭同意,兩人往花園踱去,透透空氣。
突然,二百坪大的會場起了騷動,季珞和關硯青兩人同時望向喧囂的方向——
只見男男女女皆往某個定點聚集,看樣子來者不單有錢財,以女人眼睛發亮的程度,人才必也是上上之選。
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連簡氏大家長,也是今日的壽星——簡老夫人也在簡大哥的攙扶之下,迎了上去?
「小珞,你看見了嗎?」匆匆一瞥,關硯青不確定自己所看到的。
「什麼?」季珞隨意應了一聲,對湊熱鬧一點都沒興趣地偏過頭。
關硯青拉回好友欲離去的身軀。「別急著走。」被人群包圍的兩位男子的背影中,與老夫人握手的那位……好眼熟。
「我好渴。」季珞想跟侍者拿杯果汁,無奈卻被好友給揪住,移動不得。「青兒……」
「小珞你看!」關硯青終於在男男女女的後腦袋空隙裡看清來者。
季珞順著她指示的方向看去——
喝!她倒抽一口氣。
竟是闕揚羽!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雖然納悶,但季珞的眼神早已直直地盯著今日顯然盛裝的男人。
他身著合襯的深紫色西裝,高挺的身材和嘴角若有似無的笑突顯他的神秘和優雅,簡直迷倒眾生……季珞很不高興地看著某大企業的千金更是沒格調的往他身邊欺近,太可惡了!闕揚羽為什麼不推開她!
「唷,我說是誰那麼眼熟呢?原來是咱們的親親小學妹呀!」太過注意闕揚羽的一舉一動,季珞和關硯青竟忽略了身旁的異狀,直到一陣難聞的油膩煙酒味飄來,才將她們倆的視線拉回。「你們是——」
「哎呀!咱們的可愛小學妹不記得我們了呢!」其中一位略呈醉意的男子猥瑣地向同伴笑了笑。
季珞表情無辜地望著來意不善的男人,她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的人。
「兩個不成氣候的紈挎子弟,不巧又是咱們學校畢業的。」關硯青附耳私語。
這兩個藉酒裝瘋,看到女人就像豬哥直流口水的人是自己的學長?「兩位學長,不知有何指教?」季珞抑下滿腹的噁心,堆起笑容問道。
真是糟糕!現在她們位處於最偏遠的角落,且賓客大多聚集於宴會中心,換句話說,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困境——如果這兩隻豬真想做什麼的話。
「小珞,我想兩位學長可能是渴了,要不咱們替學長服務一下,幫忙端果汁過來如何?」關硯青打哈哈地說著,藉口離開以自保。
「是……嗯,說的也對……」季珞說著便要拉著好友一起逃離現場,不料兩隻色豬居然更早一步擋住她們的去路。
「小學妹,我們是渴,但尋常的果汁可沒用啊!」
噁心!淫穢!季珞在心下暗罵數百次,無奈形勢比人強,此時中心的喧鬧又蓋過她們的談話,依這樣看要脫身恐怕有點困難。
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應該答應簡大哥來參加宴會,不但搞得自己神經兮兮,現在還將自己攪進泥沼中。說也奇怪,每次她不理會闕揚羽的警告便會出事……不容多想,色豬的祿山之爪已然欺上身——
「放開我們!放開!」季珞拚命掙扎,這兩隻色豬瘋了?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毛手毛腳?
「喂!你們太沒道理,你不怕我跟記者公佈你們的惡行嗎?」關硯青也悍起來開罵。
「什麼惡行啊?」色豬涎著臉打量。「不是學妹們寂寞想找撫慰嗎?」
「你們——」季珞氣極。
「別天真了,你們以為錢是用來幹什麼的?堵嘴用的——」油膩厚唇眼看就要一親芳澤時,卻在下一刻教人手勁一扭,丟至三步遠。
「藉酒裝瘋可不是紳士的行為。」闕揚羽冷言道,隨行尚有柏特萊諾與隨後而來的簡靖睿。
「你說什麼?」
「小珞,你有沒有事——」簡靖睿想靠近季珞,卻被闕揚羽早一步隔開。
闕揚羽冷銳目光一閃而過,當場嚇呆兩隻豬。「還不滾!」
再如何藉酒裝瘋,被一個威勢十足的男人這麼一吼,醉意大概也全消了,再加上面前男子肅殺的目光,兩人深覺性命堪虞,顧不得形象,夾著尾巴逃跑。
「喂,喂,學長!」季珞在落荒而逃的背影后訕笑數聲。哈!惡馬惡人騎!活該!
季珞興奮地轉過身。「多虧你們出現,否則——」快活嗓音在觸及某人不以為然的眼神後自動消音。「唉呀,真巧啊!在這兒碰見你!」季珞有點賭氣地訕笑。只要看到在他週身圍繞的花癡,她就無法平心靜氣。「青兒,走!我們再去吃好吃的蛋糕!」轉身欲走的身影被人眼明手快地拉住。
「真高興我們倆之中至少有一個心情不錯!」闕揚羽陰鬱地笑道,臉色差的活像逮到妻子紅否出牆似的!是誰拿這件渾身遮不了二分之一的禮服給她的?原以為簡靖睿會好好照顧季珞直到他帶回她,沒想到……他極力捺下滿腔抑鬱,強忍痛宰那些目光逗留在她細膩柔膚上的男人的衝動。
「豈止不錯!」季珞偏頭哼道。
唉!季珞真不懂得察言觀色!關硯青看看臉色陰悒的闕揚羽,再看向著急卻不清楚情況的簡靖睿……這下好戲正要開始。
「闕先生,請問……」他不安地一直看著闕揚羽擁住季珞的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和季珞是什麼關係,竟表現得如此熟稔?難道是……
季珞當然也發現了闕揚羽的手正有力的護住她,雖然心裡高興,但她仍沒忘記今晚她是簡大哥的女伴。「闕……」她試著掙開。
「別動。」闕揚羽附耳說道,決定今天將該了斷的事斷清楚。他偏頭望向簡靖睿。「我相信以你對季珞的瞭解,不難猜測到我和她的關係。」
「關係?只是鄰居而已。」季珞連忙澄清。拜託,語焉不詳會被人家誤會耶!
闕揚羽皮笑肉不笑。「相信我,這層關係很快就會改變。」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實在非常疑惑,季珞不是你的女伴嗎?為何她不在你的身邊?」
「因為……」簡靖睿不知如何回答,該說是奶奶看不起小珞的身份而故意絆住他,好讓小珞受冷落而難堪離去。
「簡大哥……」季珞歎氣,她知道簡大哥很孝順,不願拂逆簡老夫人,所以她並不怪他。「闕——」
闕揚羽瞪她,示意她別說話。「簡先生,我想你應該瞭解季珞的父母目前在美國,他們將她托付給我,我就得負責照顧她的一切,包括安全,季珞信任你,所以她隨你來到這裡,今日之事——你該如何給我交代?」
簡靖睿不是個愚昧的人,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位令他十分折服的男子眼中的怒意從何而來,他心愛的東西受到傷害——應該說他已將小珞納入羽翼之下。
原來小珞想介紹的人就是他,奧卡集團的總裁,自己一心想合作的對象!令簡靖睿驚訝的倒不是這個,而是小珞臉龐上的紅潤和微微嬌羞的笑意,她柔美地倚在他的懷中,像個沉浸戀愛中的小女人。
他從未見過小珞的這一面,只消這一點,他必須承認某些事情已無法改變了。
小珞愛上了他!
簡靖睿力持沉穩地看向闕揚羽,想由他的眼神中看出蛛絲馬跡,無奈……眼睛所見的一切只是令他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罷了。
真是諷刺,他深藏的愛戀這下子連說出口的機會也沒有了。
深吸了一口氣,簡靖睿苦笑道:「闕先生,我想你要的並不是我的交代吧!」
「聰明!」柏特萊諾拍手,順便向簡靖睿表示自己的哀悼之意。
事已無轉圜,簡靖睿也明白愛並不能勉強,只是要他就這麼放棄,多少心裡有些不甘啊!畢竟小珞是他今生最愛的女子,如今卻要拱手讓人……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季珞掙出了闕揚羽的懷抱。「簡大哥,你別自責,這件事不能只怪你,是我們不該為透口氣而離開大廳,落了單才會發生這件事。」季珞誤以為簡靖睿是因為方纔之事而自責。
「不!是我的疏忽,是我沒有好好的照顧你,讓『不肖之徒』有機可乘。」他刻意加重不肖之徒四字。
闕揚羽微微皺起眉頭,不發一語。簡靖睿和季珞說話的臉太過平和,似乎正在算計什麼。「季珞過來。」
「等一下。」她漫不經心的回答氣壞了闕揚羽。
「小珞,要是時光能重回,我必定會告訴你我……」
「簡大哥有事要說嗎?」季珞耳朵自動地貼進。
「季珞!」闕揚羽僵著臉叫喚。很好,她根本沒聽到。
簡靖睿深深地凝視者她姣美的臉龐,然後緩緩地吻了她的額。
「簡大哥……」好奇怪啊!她愣愣地望著。
簡靖睿看著小珞始終不明所以的臉和一臉陰霾的闕揚羽,他忽地笑了。在小珞眼中,自己原來永遠是個愛護她的兄長。
「小珞,簡大哥今天來不及保護你,可是若是以後有人欺負你的話,記得來找簡大哥知道嗎?」他挑釁般地瞪向闕揚羽。若是闕揚羽膽敢傷害季珞,即使是搶,他也會將季珞搶過來,絕不會再遲疑!
「放心!」闕揚羽拉回季珞。「你沒有這個機會!」將季珞擁在懷中,他的獨佔非常之明顯。
「是嗎?」終於激怒他了。扳回一城讓簡靖睿十分愉快地笑著。
「除非我死!」他轉向季珞。「回家。」
「等等,我還沒向大家道別。」她的身子被闕揚羽拉著走。
「不用了!」他絲毫沒有遲緩直衝大門,眾人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季珞的哇哇大叫。
「你真的惹惱他了!」柏特萊諾不可思議地道。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多麼希望被惹惱的人是自己,那就代表了季珞屬於他。
柏特萊諾沒有忽略簡靖睿眼底的寂寞,他拍拍他的肩。「其實你也別太難過,換個角度想想,他們倆相識的時間畢竟比你我都久,會如何發展誰也無法預料到。」他旋身倚靠牆邊。「現在,我想你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哀悼了。」當事人溜走了,合該他來收拾,誰叫自己多事掛名奧卡的副總裁?
「說的也是。」簡靖睿也打起精神。
「那麼,我們不妨談談奧卡和簡氏合作的計劃。」
闕揚羽自泊車小弟手中接過鑰匙,旋身跨進寶藍色跑車中。「上車吧!」
季珞依言上了車,怏怏不樂的指控:「你好失禮。」
闕揚羽面無表情,一語不發地替她扣好安全帶,才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說道:「我待人處事向來因人而異。」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難不成他得等到別人欺壓上身時才去聲明他的所有權?不,他從不打這種沒勝負的仗!
更何況是一個存心許久的人,他自忖若非季珞遲鈍到分不清簡靖睿的感情,今日的角色或許會對換。
「真自負啊!」季珞賜給他一個大白眼。「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撥冗來接我嘍!不好意思,我可以這樣想嗎?」她沒好氣地隨口問問。
「不用客氣。」他淡淡地投給季珞一抹微笑。
「闕,你真的是來接我的嗎?」季珞忍不住問道。她一直以為他是受邀到會場恰巧遇見了她。
闕揚羽將深紫色的西裝外套披在她雪白的肩胛。「你以為我上次那番話是隨便說說?」他冷哼。
「不,我一直以為你是太累了,所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雖然那時她開心得傻笑好久。
「很有趣的說法。」他氣悶地將車直馳飄入夜風之中。
「好……好啦!是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的一片真心,你車子別開得這麼快嘛!」
「你既已收到我的心了,那麼你的呢?」闕揚羽突兀一問。
他的心是給了這女子無法收回,那麼她的呢?一顆名為季珞的心可屬於他闕揚羽?
真是可笑!一向無情無愛的闕揚羽居然也有這麼一天,卑微地向一個女子要求同等的感情!他歎息,在愛上她之後一切都失了准,一向平靜無波的生命扯上了情愛,便不再冷淡看待,只因有了在乎的對象,他離那個冷靜的闕揚羽愈來愈遠了。
「你……你是當真的?我的心是很脆弱的,禁不住你一再的玩笑!」
「我從不跟人開這種玩笑,而對你所說的話至今尚未有任何人聽過,如果這是你的顧慮,我可以保證。」
「你不要不情不願嘛!我真的很怕你是因為我們父母的關係才會有這樣的念頭,或許你只是一時間的迷惑,以為愛上了我也說不定……」可是她內心極不願這樣認為。
「說完了沒?」闕揚羽突地踩煞剎車,一個轉彎後跑車急速停止,傾過身,他抬起季珞低垂的頭。
一張清麗可人的臉龐帶著怯怯的目光,她在開朗樂觀的外表下隱藏的是顆害怕受傷的心,她也會自卑,因為不相信他會愛上她。
「敗給你了!」他露出今晚最真誠的笑。「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因為責任,也不是因為我們的雞婆父母……」他凝視她。「我愛你!」
「我也是!」季珞感動地衝入他的懷裡。「早就喜歡上你了,我不敢承認,因為你對我總是冷冷淡淡,怕我對你而言僅僅是份擺脫不掉的責任……」她自悲自憐的傻話全數消聲在他的唇畔。
細細地品嚐,闕揚羽將他不常掛於口中的愛與情盡訴在這一吻,傾巢而出的柔情似水一般淡然雋永,輕易地撩撥他平靜的心湖,激盪情思片片。
良久,他依依不捨放開她,十分眷戀她的味道。
「笨蛋!老是說一些傻話,原來你那顆不靈光的腦袋還藏了這麼多的心眼。」所幸麻煩他也只準備找一次,他認了!
「我的腦袋哪有不靈光?」車子再度滑行於夜晚之中,涼風襲上她猶有紅暈的臉頰。
「酒醉的人也不會承認自己醉了。」他空出一手為她攏攏微微敞開的外套。「你的腦袋如果清楚,那今晚簡靖睿便不會失了心神。」
季珞也想起來了。「簡大哥今晚的確有點奇怪,還有你也是。」
「因為我們愛上了同一個笨蛋。」
「我說別罵——同一個笨蛋?」她愣愣地重複。
他看了她一眼,決定點明。「簡靖睿喜歡你。」
怎麼可能?簡大哥從未跟她說過任何有關感情的事啊?莫非真是自己太過遲鈍……但,怎會呢?和簡大哥相識時間不短,如果真有這回事,她……會這麼遲鈍嗎?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何必像受了多大的驚嚇?你又不喜歡簡靖睿。」他口氣突然變得冷淡。像是多麼不甘的表情。
「是真的嗎?簡大哥喜歡我?而我一點都不知道。」
「這不重要。」難得冒出的火氣在今晚有狂飆的可能。
「很重要。」要是她早些知道的話,她會很確切地告訴簡大哥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讓他一直抱持著希望,終至失望。
「你喜歡的人是我。」他以惱火的口氣重申。
「是啊!」幹麼火氣這麼大,她說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嗎?
聽到她篤定的回答,他明顯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很無理,但他就是不想在兩人獨處時談到令人不悅的人事物。「別再提今晚的事了。」
「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不可能接受簡大哥的感情啊!」闕揚羽今天真的怪怪的,火氣好大哦!季珞仔細地研究他不同以往淡然冷靜的表現,偏首思索了許久。
「做什麼?」即使他將視線全數放在前方,依舊能感到身旁之人研讀的目光。
「闕,你今晚的表現很不尋常喲!你向來是冷靜自持的男人,可是在今晚卻有點奇怪,莫名其妙生氣……」她神秘地嘿嘿直笑。「你該不會是……吃醋吧?」
「你說呢?」瞄了一眼因得意而眼神熠熠生動的臉龐,他故意回問,不稱她的意。
「我說你從來都不會說點甜言蜜語來逗我開心,什麼都不告訴我,放我一個人傻傻的猜呀猜的。」季珞不住抱怨,一點都不浪漫的伴侶,她要考慮考慮。
「我有嗎?」她氣呼呼的模樣真可愛。說也奇怪,一旦承認了內心某些事,對於兩人的相處便感到自在閒適,他已經慢慢將她融入他的生命,成為不可或缺的部分。
「有!」他總是以反問來回答自己的問題,而不直說,可是她不知道啊!她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唱獨角戲,縱使他是喜歡自己,但……
「我對你的事全然不瞭解。」而她感覺有許多享是他不願讓她知情的。
闕揚羽嘴角泛起輕笑。至少不是只有他失去理性,也對,有喜有怨才公平,方向盤一轉,車子馳騁入山路。
「你該明白,不管我人在哪裡,我最牽掛的人還是你。」他眼瞳銳利有神,飛掠異色。「會處處限制你,其實是有我的顧慮。」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闕揚羽冷眼一瞥後照鏡中的黑色賓士,以緊緊尾隨的程度來看,今晚不會太容易脫身。
來者大半針對他,至於何方的人馬,至今仍是成謎,但他有預感真相不會令人大意外。闕揚羽再次慶幸他決定來接季珞,而非讓她獨自陷入危險中。
漸次呼嘯的夜風及益發看不清楚的景色告訴季珞車子正在疾駛,而其速度持續加速中。
「你的顧慮?是我嗎?」她注意到闕揚羽的臉色不對,循著他冷然的視線回頭,才知情況不太妙。
一個大轉彎,減速煞車在暗夜曲折的山路中顯得更加詭異,危機四伏。
在季珞以往的歲月中,從未有過如現在緊張刺激的場面,簡直就像拍電影一樣,令她有些無法接受。
「沒錯!」他的嗓音緩緩流瀉,有如絲絨般使她躁動的心漸漸感到安適,不再恐慌。「他們要的是我,而你正是我的顧慮。」
之所以不願與他們做困獸之鬥是顧及季珞的安危,讓她涉險是他極不願的事,今晚的挑釁,他必會加倍討回,但——不是現在!
「闕——」她想問他為什麼會惹上這樣的事,但心中想法尚未出口,便讓一聲槍響給驚散——
「他們有槍?」
「嗯!」闕揚羽操控方向盤,俐落地躲開子彈。
對方想射穿輪胎,逼他現身。「別怕,抓緊!」
季珞趕緊點頭,明白到此刻的緊張危急,稍有疏忽後果便不堪設想,所以縱然有再多的疑問或害怕也得隱忍,不能讓闕揚羽分心。
闕揚羽全身繃緊,冷凝的眼神在接觸到季珞因驚嚇而蒼白的臉龐微微地放柔,流露出心疼。從小她即是這模樣,倔強地不將恐懼形於色,而讓他有機可乘變本加厲地捉弄嘲笑她——她的畏縮是他造成的,也是他的責任。
就是這裡了!闕揚羽鬆開領帶,將它繫於方向盤和椅座,再探取椅座下的枴杖鎖扣住油門,以保持速度馳騁。
「闕?」季珞不明所以看著他。
接著闕揚羽為她解開安全帶的扣環。
對方緊追不捨,看來是不達目的勢不干休。他越過駕駛座,張開雙臂將她緊抱在懷。
「珞珞,你相信我嗎?」他深深凝視她的眼眸。
赤裸裸真摯的情意……他喚她,以獨特的方式。
「你要怎麼做?」
他打開車門——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我相信你,闕。」曾有的恐懼奇跡似的一閃而逝,季珞信任地點頭。
「抱緊我,把你自己交給我。」語畢,他沖車而出。
陡峭山壁下冒著陣陣白煙,已撞毀的跑車旁停放一台黑色賓士。
「主人,闕揚羽和那女人已逃走——」
「我看見了!」伴隨過於平靜的低嗓,一聲響而有力的巴掌揮出。「這麼多人圍捕兩個人居然能讓他們跑了?」
「是!」其中一個面容兇惡的男人回道。「因為闕揚羽抱著那女人奮而跳車,我們停下車找尋時早已不見蹤影——主人?」
「你太多話了!」摩裡斯掏出槍,在屬下尚未反應過來之時便已扣下扳機。「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其餘之人不敢再說什麼,只因大家都明白主人向來冷血無情。
「想活命就把人給我找出來,不論死活!」
「是!」
「哼哼,闕揚羽啊闕揚羽,我不相信從美國追到台灣,你會再度逃出我的手掌心?」
或者……他臉上露出一抹玩味——
「她,才是闕揚羽最大的致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