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她低聲問。
她的床帷讓人拉開了,床炕邊站了個高大身影。
「還沒睡?」軒轅棄的聲音傳來。
茉兒趕緊掀開被子,想起身,卻讓軒轅棄一把制止,他坐上床。
「你挪躺進去些,騰點位給我就行,不必起來了。」
褪下靴子後,他將雙腳挪上床,順手放下床帷,寢殿裡竟夜都要亮著的兩盞燭光,隱約穿透床帷照進寢床,光不是十分透亮,昏昏濛濛的散著一點溫暖。
「睡不著嗎?」兩個人躺在床炕上,無聲好半晌,軒轅棄才又問。他其實知道,一旁的茉兒,躺得僵直,儘管他未碰著她的身子分毫。
「快……睡著了。」茉兒心撞跳得好快,卻也不明白究竟在緊張些什麼。
他一雙眼朝上瞟,這一沉聲,又是好片刻過去……沒人知道,他正想著幾刻前,無意間在花園聽見的那段對話--
……不管你以後的際遇如何,我都不該是你的對象,我不適合你。我的身子、我的心,全給了那個曾經擁有我的男人,拿不回來了。
我不計較你的清白!
有人……而且還是他打算重用的人,正覬覦著他的女人!
他向來不會因為女人,跟自己底下的將才計較什麼。
天底下女人何其多,隨便抓來一把,都是甘願為了富貴而臣服他的女人!
若是以往,他打算重用的人,看上這宮裡哪個女人,他都會二話不說賞下去!女人?他還怕缺嗎?
可方才聽見歐暘御那句「我不計較你的清白」,他竟是怒火中燒,差點忍不住喊人拆下他的骨頭……
他對林茉兒,可真是特別得徹底!
這份特別到底是何時種下的?他卻是想不出來。看來,他得仔細盤想一番了。
一會兒,他由袖袋掏出一支玉釵,亮在面前把玩,似是特意的,將高度移至茉兒也能瞧得清楚的程度。
「我從沒看你頭上戴過簪子,這東西你會一直帶在身邊,想必對你有些意義。男人送你的?」他口氣平平穩穩的。
那……是她給小凌兒的玉釵,怎麼落到他手裡?
「不是的,那是……是小時候就在我身上的東西,師父在破廟發現我時,我身上僅有那支玉釵,師父說,那應該跟……我的身世有關……我就一直帶在身上。真的不是……不是男人送我的。」
「這麼要緊的東西,你竟然隨便給了人?」軒轅棄冷哼,滿臉不以為然。
「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我帶著它是備著緊急時用的,只是一直沒遇上非用不可的狀況,才留到現在,小凌兒正好有急用,我就給了她……怎麼它會……會到了你手上?」
「你昏過去那日,我適巧來寢殿,太醫為你診治時,我瞧見她手裡握這東西,順口一問,替你拿回來了。」
「可是……可是我用不著啊!這是要給小凌兒的……」
「她爹的事,我讓人關照了。」他語氣仍是冷冷的,話彷彿由鼻子噴出似的。
「喔……」應了一聲,接下來只能沉默,她不曉得能跟他再說些什麼。
「拿去。要緊的東西收好,別老笨得隨便人幾句可憐就哄走了!這世界可憐的人多得是,你同情得完嗎?這釵子就這麼一支,夠你愚蠢的同情心用嗎?」
她怯怯接下那支玉釵,擱進枕下,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動作,竟也能惹了軒轅棄不快。
「我該說你蠢、還是說你笨?你把這麼要緊的東西擱在枕下,不擺明隨便誰都可以摸了去?拿來!我替你保管,哪天你想尋爹尋娘,再找我討。
或者我干跪下道旨,把當年丟棄你的爹娘找來,先狠狠毒打一頓,讓他們後悔當初丟了你,如何?你一定恨他們吧?我只消一道旨頒下,近日說不定就尋來了人,讓你好好發洩一番。」
他先是低吼怒斥,然後側過身,揚了揚眉,眼底下亮著某種茉兒解釋不來的興味。
軒轅棄越是想,越是覺得這主意不錯!
他忽然非常想看看林茉兒活出點兒「人樣」。別成天心軟得像尊活菩薩,教那些近她身的人老想欺她好!
她多少總該恨著她父母吧?
怎會不恨呢?
他不信!
「我……我沒想過要找他們,既然他們丟了我,就一定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想讓他們再見我,有了為難。況且,我雖然失去父母,卻得到師父的照顧,還學會醫術,已經過得很好、很滿足了。」
「你……真是蠢死了!」
他一雙眼怒得像著了團大火,怒得忘了他來,是想盤問她跟歐暘御的關係;更忘了今晚他來,是為了佔有她,為了讓門外的歐暘御聽聽她是他女人的聲音……
他怒得忍不住大聲斥喝了!因為,從沒見過這麼蠢的女人!
強烈的憤怒,讓他暴喝過後,無法忍耐地翻身下床,拂袖面去!徹底忘卻他入這寢殿、躺上那床的真正目的……這遺忘直至四更後,他伏在批閱奏折的長案上薄眠時,才又想起。
林茉兒啊、林茉兒,要是出了這座宮殿,她如何能存活下去?
若放她出去,不是擺明讓她被外頭那吃人的世界,給啃光吸盡,連骨頭都不剩嗎?
一如當初,他將她吃干抹淨般。
那個蠢笨的女人!怎會笨到如此……無可救藥?
他的心,他一向冰冰冷冷、激不起什麼情緒的心,為什麼會在這冷凍得教人難受的四更天裡,起了陣莫名暖意……
微合雙眼的軒轅棄,生平頭一遭,歎息了。
一顆小石子鏗地一聲敲上窗扉,夜半人靜,聽來特別清晰。
早先軒轅棄怒極暴吼、憤然離去的樣子,纏得她想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好不容易捱過三更天,她總算覺得眼皮重了,就要睡去,迷迷糊糊間卻聽見聲音。
「茉兒姊姊、茉兒姊姊……」
銀鈴般的少女聲音,在方才被擲了石子的窗外低響。
她起身,推開傳來聲響的窗,卻不見人影,左右張望過,她想是自己起了錯覺。
看不見人,茉兒想拉上窗,卻被忽然自草叢中蹦跳出來的少女,嚇了一大跳。
「茉兒姊姊!」
「青青!」茉兒低聲驚呼。窗外的青青,一身宮女裝扮,頓時讓茉兒睡意全消。
青青撩起裙擺,倒也十分自動地往窗框一躍,便跳了進來。
站穩了後,青青旋即好奇地四處探看。她一會兒抬頭看著樑上的精緻雕工,一會兒往床帷走去,掀弄著床帷的料子,臉上淨是讚歎的神情,許久後,她像是看得滿意了,才轉回對茉兒說:
「茉兒姊姊,住在這裡很舒服吧?難怪你急急忙忙跟我們道別,什麼也沒解釋。你知不知道,我小哥為了你難過好些天耶!他啊,吃也吃不下飯、睡也睡不好,整天就惦著你。我逃家後,路上遇見歐哥哥,他說要到中土來,我就一路跟著他來了。」
茉兒神色憂慮,她想不出這戒備森嚴的宮殿,青青如何闖得進來?是歐暘御嗎?但門外還有另一個守衛,他們如何打發那守衛?
青青又四處晃了晃,不消多時,她往銅鏡前一站,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笑得好不開心。
「茉兒姊姊,我真的長得很可愛吧。」她從未著過宮服,新鮮地直瞧著鏡子裡的裝扮。
「爹爹都說我是關外第一大美人,可惜我這關外第一大美人,居然要被爹爹許配給關外第一愚蠢的勇士,一個力氣大,卻什麼都不會的勇士。我才不要哩!」她嘟了嘟嘴,惱怒的模樣,一下子又扯開了笑:
「所以啊,我就逃家了,跟著歐哥哥到中土。歐哥哥告訴我,茉兒姊姊是聖女,聖女是什麼意思?」青青一臉天真地笑著,渾然不覺她逃家又潛入宮,有什麼錯。反而是茉兒,為她緊張著。
「青青,你不該來這裡,你一個人怎麼進來的?外頭有侍衛……」
「你放心!那侍衛讓我餵了迷香,睡沉了,一時半刻醒不來的,等他醒過來,只會以為自己不小心睡著了,有歐哥哥在外頭幫我們看著,茉兒姊姊別擔憂了。你看我這一身宮女裝,也是歐哥哥幫我找來的。我穿這衣裳進出,又有歐哥哥領著,不會有事的。」
青青忙安慰著緊張的茉兒,接著想起要辦的事--
「喔!我小哥要我帶這個給你。」青青由衣襟口掏出一張銀貂皮草,遞了過來。
「這銀貂皮革是小哥獵到的,他要我替他送來給你。所以啊,茉兒姊姊也不用為我擔心,我雖然逃家又逃婚,但小哥都知道,他知道我跟歐哥哥一起來,我家人不會為我擔心的。」
茉兒遲遲無法兒接下青青朝她遞來的皮草,換作別的女人,九成會因得到這件珍貴皮草而歡欣,茉兒卻只想到,這皮草曾經是……活蹦亂跳的生命!
「青青,我沒辦法收這份禮。」她說得困難。
「為什麼?!」青青低呼,然困惑的臉一會兒便了悟了,她想起茉兒的性子。「我知道了,你一定又可憐起這隻小貂了。」她嘟著嘴,臉上淨是可惜的表情,「好吧!我替你還給小哥了,但說不准什麼時候還得成,我不曉得自己哪時才要回家。茉兒姊姊,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回邊關?」
「……我恐怕不能回去了。」茉兒咬了咬唇。
「是嗎?那小哥可有得傷心了。茉兒姊姊,你還沒回答我,聖女是什麼意思?」
「那是以前村落裡的村民給我起的別號,因為我會治病,沒什麼了不得的。」
「可是我聽到的不是這樣!外頭的人都說,你很厲害的,會法術,還知道別人在想些什麼。」
「我哪裡會什麼法術呢?外面的傳言,誇大了。」茉兒無奈。
「茉兒姊姊,你好像變了耶……」青青歪著頭,表情疑惑。
「有嗎?變壞了嗎?」
「不是變壞了,是變得……我也說不上來,在邊關時你不是這樣。你現在比較安靜,說話又更小聲了,好像在害怕什麼。茉兒姊姊,有人欺負你嗎?」青青一雙大眼眨呀眨的。
「沒人欺負我,可能是我累了。」
「累了啊?也對,時候不早,我該走了,再過不多久外頭的侍衛就要醒了,好吧,茉兒姊姊,改日我再來探望你……」
探望?青青把這皇宮內院當成是說來便來,說去便去的尋常地方嗎?
「青青,你別再來了,這樣很危險……」
「茉兒姊姊,你其實想待在這裡吧!」青青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歐哥哥說,你是被王強迫,不得不留在宮裡,但我覺得不是。原本歐哥哥要我帶你離開,我們還幫你準備了一套宮女服。你知不知道桃花源村的村民,全都被放出去了?可他們現在全跪在宮門外,為的是希望王也能放你出去。」
茉兒睜大了眼睛,幾乎無法消化青青的消息。
「……不過,你們的王,根本不理會外頭跪著的村民。」
「青青,你說的是真的?村民全被放出去了?」
「是真的!他們被釋放五、六日有了,我沒騙你。」
五、六日?是在她昏厥那一、兩日嗎?為什麼……
「茉兒姊姊,你想離開這兒嗎?」
「我……我不能。」
「是不能?或是不想?」青青死命追問。
「……」茉兒開了口,又閉上,忽然說不上答案。
「我懂了,茉兒姊姊,你安心留下吧。你不想離開,我就不勉強你了。我離開中土前,會再來看望你一趟。你多保重了。」
再轉過這個迴廊,便是議事殿了。
茉兒卻在這轉彎處,停了下來,躊躇一刻。要去嗎?
聽說,議事殿不是女人可去的地方!
她也不是想進去,只想在議事殿不遠的地方守著,等哪時軒轅棄出來了,上前說幾句話。如此而已!
小凌兒說,王有過門諭給底下人,凡她想去的地方,只要是不出宮城四方高牆的範圍都可。
茉兒或許不知,但對所有後宮女子而言,這口諭猶如天大恩惠,幾乎意謂了,她是王唯一寵幸的女人。茉兒恐怕也不知,她雖尚非後宮入了冊籍的嬪妃,卻已招了眾妒。
自青青離開那夜,她已整整五日沒見過軒轅棄。若不是她掛記著宮城外那些村民,一心想知道他們是否安然離去,否則哪怕是幾月不見軒轅棄,她都無所謂。
「王饒命、王饒命啊……」淒厲的求饒聲,由議事殿傳出。
「兩個不成材的廢物!立刻給我拉出去砍了!」
茉兒聽得好清楚,那是軒轅棄的怒喝聲。
她沒多尋想,居然毫不遲疑直直朝議事殿快步走去。
大殿前,她正巧擋住了四個衛兵架著人,一前一後要出議事殿的路。
議事殿前出現女人,是從未有過的,以致架人的侍衛,驚訝得忘了繼續往前,定在原處。
倒是軒轅棄一眼看清了來人,緩步走下堂階,怒斥著驚呆的衛兵。
「還不把這兩個人拉下去!」
但茉兒硬是擋在正中央,不願移步。
「請王……免他們死罪。」她壯起膽子,說罷,立即屈膝跪地。
這舉動讓殿裡幾個大臣,既錯愕又吃驚。
「放肆!這是容得你說話的地方嗎?回你該回去的地方。」比起先前的怒喝,軒轅棄此時的聲音,算是小了。
就這樣而已?!
幾個大臣、衛兵,以及那兩個將受極刑的人,都不能相信眼前的事。
若依往常王的行事作風,入了議事殿的女人,肯定是要掉腦袋的。
「請王饒了他們吧!」她又說了一次,這次語氣更堅定了。
軒轅棄怒瞪屈膝伏在地上的茉兒,在氣憤下出手使勁一提,輕易就將伏著的人,拎至面前。他兩掌分別抓緊了茉兒的左右臂膀,大聲斥問:
「我要過你的命一回,你以為我不會再要一回嗎?」軒轅棄幾乎是咬牙切齒,他實在氣惱極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拂逆他的意思,更別提拂逆他的,還是個女人了!
他對她算是已十分忍讓了,她竟敢得寸進尺!他甚至不清楚,自個兒何以這般忍讓她?這個不知死活的笨女人!
「這條命,你要就給你,無妨。既然給過你一次,我自然不怕你再要一回。」她低著頭,沒敢正眼望他。
「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不怕死門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你就這麼甘願犧牲?你不覺得你很蠢嗎?你以為他們會感激你多少?他們極可能不感激你,甚至在你後頭,嘲笑你笨!」
「我……不是為了他們……你……這雙手,為什麼一定要沾血腥?你殺的人越多,恨你的、咒你的、想你死的人,就越多……」
她開口時斷斷續續,講到後來竟是越說越有力氣,一反起初的畏怯模樣。
語落之後,茉兒霎時抬首,試圖立得直挺些,清清亮亮一雙眼,澄澈地瞧得軒轅棄有些動搖。
「你--」
說穿了,她這是在為他憂心囉?
他驟然鬆開了抓緊她的大掌,議事殿上,一片死寂。
軒轅棄瞬而轉身,面看懸掛在高牆上的宇畫,一刻光景過了。
方才因軒轅棄發怒,駭得伏跪在地的幾個臣子,此時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至於立在軒轅棄身後的茉兒,則是終於能……站得直挺了。
「把那兩個蠢才關進大牢,等候寡人再發落。其他人全退下罷。茉兒,你留下。」
軒轅棄沒轉身,只朝後揮了揮袖。
所有人,當然也包括那兩個差點掉了腦袋的奴才,安靜無聲地在最短時間內,快步退出議事殿。
他竟喊她茉兒……在眾人面前?
「你識得字,這份奏折,你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看,看完了,再說說你的感想。」軒轅棄由長案上抽了一份折子,給了茉兒。
接著,他不再發聲地往大椅一坐,靜靜翻閱其他奏撂。
貪污?賑濟北方大旱欠收的賑銀,七成全給兩個人侵吞了?
應該是方才將被處極刑的兩個人吧?否則軒轅棄不會給她這份折子看--
茉兒再三讀著那份折子,低低歎了口氣。
「看完了?」軒轅棄聽見歎息,抬頭揚著眉,口氣輕微嘲諷。
「我……」她想說什麼,卻發現無話可說。
等了一會兒,瞧她老半天說不上話,軒轅棄臉上譏剌的神情轉深了。
「怎麼?這下子,不想求情了?我這案上,還有一大疊參那兩個廢物的折子,你想不想看?貪污算什麼?他們的罪狀可不只貪污賑銀這項。」
軒轅棄由長案抽了另一份折子,揚了一揚便往堂下扔去。
「喏,這份折子參他們強娶民女,這『娶』字用得算含蓄,他們壓根是瞧了喜歡就強搶過來,睡過一次再拿幾個碎銀子打發人。」
扔了一份,他再往案桌隨便拿,又是一份。
「至於這份折子,參的又是另一條罪狀--收賄。只要花上百兩銀子,隨便殺什麼人都無罪。
「我不該--」
「你確實不該為他們求情!我這雙手,不沾那兩個該死廢物的血,那兩個廢物害死的人會更多,光是侵吞北方賑銀,讓他們害死的災民,不下萬人!算來算去,那些人的血,不都要算到我頭上來的嗎?
既然橫豎都要害人死,我寧可殺了那兩個廢物。省得他們再害人,更省得我浪費時辰,去翻這一疊疊瞧了就煩心的折子。」
軒轅棄大掌一揮,一疊折子應聲由長案落下地。
茉兒低著頭,沒話說。
寂靜的大殿上,軒轅棄花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壓下氣,降了聲再問一次:
「決定不替他們求情了?」
她搖頭,不作聲。
「小凌兒!」他像是滿意了她沉默搖頭的模樣,朝殿外大喊。
不消多時,即見小宮女急急忙忙快步移入殿的身形。
「王萬歲。」宮女伏跪問安。
「起身。下回議事殿有大臣議事,別讓茉兒來了。茉兒不懂宮內規矩,你在宮裡服侍兩年有餘,應該十分清楚宮裡的規矩。下回再讓寡人碰上,茉兒動不動要替人跪求,這種頭疼事,寡人第一個拿你問罪!聽懂了嗎?」
「奴婢懂。」
「你們都下去吧。」說罷,他旋即埋首回那堆彷彿翻閱不完的奏章中。
接著,他不再發聲地往大椅一坐,靜靜翻閱其他奏撂。
「是。」小凌兒福了身,挽住茉兒想往議事殿外走,卻不見茉兒跟著走。
「茉兒姑娘--」小凌兒低聲朝她耳邊喊。
埋首奏折的軒轅棄,耳尖聽見小凌兒的低喊,朝茉兒望去。
「你有事想說?」
「我--」
唉,她能說嗎?他才下過令,倘若再碰上她替人求情,他便要拿小凌兒問罪……
「你來議事殿找我,有事?」
她想問桃花源村的事、想問問那些村民好不好、想向他求情……如果村民還留在京都,能不能讓她去看看他們?
「……沒、沒什麼要緊事。」
「那就把不要緊的事,說出來讓我聽聽。」
「……真的沒事。」她橫下心,決定不牽累小凌兒。想了想後,茉兒福身,淺聲道:
「民女告退。」
軒轅棄看她轉身舉步,像想起了什麼,忽然朝她喚喊:
「茉兒,我要你用暇余時間想的事,今天晚上給我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