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坐上阮常行的機車,知道他是汪雲萱的表弟又比她小上兩歲,這次毛辰亞的心情比昨天放鬆許多,雙手也輕輕環抱住他的腰,少了份拘謹。
機車出了漁村,沿著海港前進了一段,就來到長長的海堤,海堤外是一塊一塊大型的三角型防波石,防波石外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汪漢威和阮常行將機車停在海堤的最尾端,然後爬上有一人高的海堤,看著許多防波石,找了塊有平面位置的地方,在防波石上坐了下來。
阮常行搶先一步在毛辰亞的右手邊坐下,接著汪雲萱坐在毛辰亞的左手邊,汪漢威就只能坐在自己妹妹的左手邊。
「阿行,你怎麼這麼不識相,你跟阿威換位置啦!」好不容易從台北把小亞拐來,當然得幫阿威製造機會,不然以阿威這種悶葫蘆的個性,恐怕要一個人老死在這個漁村裡!偏偏半途跑出了阿行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鬼,沒事就要破壞阿威的好事。
「我為什麼要換?我就是喜歡坐在小亞的身邊。」他假兮兮地含著怨。
西方的天邊,太陽已經少了威力,只剩下一圈橘紅的火輪,將海面上印照出紅橙黃橘的美麗光芒。
看著阮常行黝黑的臉龐,被夕照圈出一層層的紅暈,毛辰亞忽然覺得,這個嘴上老是裹著糖的小鬼,其實還滿討人喜歡的。
「你很討人厭效,故意來找碴的,早知道就不讓你來。」汪雲萱罵著阮常行,突然靈機一動,站了起來:「阿威,不然我跟你換位置。」
毛辰亞假裝看著海面,對於汪雲萱的好意安排,她實在無法消受!她又不是沒人要,在公司裡還有好幾位男同事頻頻向她示好,現在把好好一個氣氛弄得亂尷尬的,不知是萱萱的神經太大條,還是她的感覺太敏銳。
「我覺得這樣很好,別換了。」汪漢威拉下萱萱的手臂,示意她坐回原來的位置。
兩個男人都無法說動,汪雲萱只好將主意轉向毛辰亞:「小亞,那我跟你換位置,免得你被這個小鬼欺負。」
「不用啦,都已經坐的好好的。」毛辰亞若真的跟汪雲萱換位置,那不表示她對汪漢威有著好感?!
不是她不喜歡汪漢威,而是太刻意的營造機會下,難免會有不舒服的感受。她畢竟是女孩子,也有自己的矜持,汪漢威也沒意思要坐到她的身邊,她怎能主動換到他的身邊。
「好吧!隨你們吧!」汪雲萱自討沒趣,她還不是都為了阿威著想。
感覺汪雲萱生了氣,毛辰亞趕忙打開裝零食的大袋子,拿出一包乖乖,塞了一顆椰香口味的到汪雲萱的嘴裡。
汪雲萱一口吃下,感覺著濃濃的椰香味,氣也消了大半,誰讓她從小就喜歡吃這種零嘴,尤其是古早味的零食,她更是愛不釋手。
「還有王子面、蝦味鮮、可樂果、魷魚絲,你慢慢的吃。」毛辰亞乾脆將整包的乖乖塞進汪雲萱的手裡。
「隨你們吧!愛怎麼坐就怎麼坐。」汪雲萱一口接一口的吃著乖乖。
防波石上的位置不大,因為腳下就是大海,兩旁還有另一塊高起的防波石,四人只能緊貼著排排坐。
阮常行偏低著頭,貼近毛辰亞的耳朵,她突然感到一陣熱氣在臉頰邊,一個縮肩,頸子往前挪了挪。
阮常行把她的怯意看在心裡,眼底卻有著笑意,他說:「萱萱看不得我對你比較好,所以在吃醋,我們別理她。」
她還來不及咀嚼他的話,汪雲萱隔空一掌打了阮常行的大腿一拳。
「講什麼悄悄話,別趁機吃小亞的豆腐。」
「萱萱,阿行只是個小朋友,你幹什麼大驚小怪的。」沒事都被汪雲萱說的好像有事,毛辰亞只好出聲阻止汪雲萱老是沒經過大腦的話。
阮常行的眼神直接而坦蕩地定在毛辰亞的臉上:
「第一,我不是小朋友;第二,我有權利追求我喜歡的女人:第三,向自己喜歡的女人示愛是天經地義的事。」他一臉正經地宣示,完全不顧三雙詫異的眼神。
毛辰亞被他的專注所震撼,她迴避著他的眼神,改看向無垠的大海。
日頭已經半沉入海面,少了金碧輝煌的氣魄,卻多了柔情萬丈的美麗。
美景當前有人大聲的在向她表白,她應該要感動得熱淚盈眶,為什麼她只覺得好笑?
她低低地淺笑出聲:「小鬼,等你長大了再來。」這一笑她希望化解所有曖昧的氣息。
「阮常行,你不想活了呀,敢跟阿威搶女朋友?」汪雲萱也不顧是在防波石上,她半蹲起身子,就舉起了拳頭。
「好了,別鬧了,小亞是來玩的,不是來相親的,你們兩個就別再繞著這個話題打轉。」汪漢威一貫地斯文,金邊眼鏡下笑意盈滿,對於一個才二十一歲的大男生的話,他也當成笑話在看待。
汪雲萱氣不過,還是想要賞阮常行一個拳頭,她的手臂蓄滿力量,從毛辰亞的背後直擊出去,阮常行身子直覺往前避開拳頭,汪雲萱不甘願,擊出的拳頭也往前追著阮常行,卻沒注意到中間還有個毛辰亞,手臂的力道把毛辰亞往前一推!
毛辰亞根本看不見背後那隻手,以為兩人又在打鬧,也沒多留心,只一心欣賞黃昏夕照,怎料整個人竟從防波石上被汪雲萱的手臂給推下防波石--
「啊!」
伴隨著驚呼聲,緊貼在毛辰亞身邊的阮常行在生死一瞬間,他的手腕扣住了她的手腕。
毛辰亞的身子垂掛在防波石外,腳下就是深黑不見底的大海!
她一低頭,「啊……快救我……」嘴裡又忍不住大叫出聲。
「別往下看。」阮常行叮嚀著她,等她慌張無措的水眸和他柔情的眼神對上焦距後,他才又說:「別怕,我會拉你上來。」
汪雲萱同時間也用手電筒把毛辰亞四周的黑漆照出一圈光亮。
「小亞,把你的另一隻手給我。」汪漢威趴下身子,也伸長了手臂。
「小亞,你別怕,我們會救你上來的。」罪魁禍首的汪雲萱嘴裡安撫著毛辰亞,其實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萬一小亞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要活了!
毛辰亞吃力地抬起左手臂,汪漢威雙手立即握住她的手腕。
「阿威,我喊二三一,就一起出力。」阮常行平時的戲謔已經不見,專注的眼神裡只有驚恐的她。
汪漢威點了頭,在阮常行數到三的指令下,一起用力地將毛辰亞拉上了防波石上。
被拉起來的毛辰亞嚇得直發抖,雙腳連站都站不穩,她的腦袋還完全空白無法運轉思考,在阮常行的拍撫下,投入他的懷抱。
幸好有他迅速的反應,否則在這驚心動魄的剎那間,若真的掉下去,不是被海水淹沒,就是被沿岸的礁石所撞傷,不死想必也會重傷。
「阿行,快將小亞抱到海堤上。」汪雲萱先從防波石上跳離,免得四人一擠又有人給擠落海。
阮常行將毛辰亞打橫抱起,跨出防波石來到海堤上,然後走下海堤,將她側放在野狼125的機車上。
「沒事了,沒事了,我說過我會讓你抱個夠,你別怕了。」他輕哄著。
她的雙手緊緊環住阮常行的腰,心像落了空沒有踏實感,還無法從驚慌中回過魂來。
「小亞,小亞,都是我不好,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哪裡受傷?」汪雲萱將手裡的手電筒在毛辰亞的身上溜轉了一圈。
「小亞的腳受傷了!」汪漢威看著毛辰亞滲出血絲的膝蓋頭。
汪雲萱趕緊將手電筒照著毛辰亞的雙腳,「一定是剛剛掉下去的時候,撞到了防波石。」
「先回去吧!小亞的傷口要先處理。」阮常行不像平常的吊兒郎當,嚴肅的表情,可以凍寒高熱的溫度。
他挪動身體,讓她改從背後環住他的腰,再跨上機車,依舊讓她側坐在機車上。
「阿行,她這樣可以嗎?」汪漢威問,擔心毛辰亞的狀況。
「沒問題,我會騎很慢的。」阮常行發動機車。「小亞,抱緊我,我們先回萱萱的家。」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毛辰亞將雙手的十指扣緊,牢牢地抱住他,再將頭枕在他寬廣的背上。
他催動油門,速度很慢地沿著海堤邊騎。
汪漢威和汪雲萱跟在他們的後頭,就怕精神恍惚的毛辰亞有個萬一。
背後傳來毛辰亞低低的哭泣聲,隔著T恤,阮常行可以感覺得到,她的眼淚正一點一滴濕透他的背脊。
能哭出來,表示她的情緒找到發洩的窗口,他的心隨著她眼淚的牽引,忽起忽落,被糾在心裡痛著的,還是剛剛觸目驚心的那一幕。
「痛死了,你能不能輕一點?」毛辰亞擰緊秀眉,有些咬牙地看著粗手粗腳拿著棉花棒正在消毒她膝蓋傷口的汪雲萱,她整個頭皮發麻,痛得沒有力氣大聲說話。
「我也不想弄痛你嘛,可是我的手就是會發抖呀!」誰讓她一見到血,心臟就會無力,「阿威,你來幫小亞上藥好下好?」雖然在這種節骨眼上,但還是要幫阿威製造一點機會。
「我來。」阮常行搶過汪雲萱手裡的棉花棒和碘酒,蹲在毛辰亞的腳邊,整張臉臭得很難看。
第一次毛辰亞見識到小鬼變臉的樣子,真是名副其實的鬼臉。
「你行嗎?平常你也笨手笨腳的。」汪雲萱實在是看不慣這個小鬼老是跟她作對。
阮常行沒說話,細心地為小亞兩腳的擦傷處消毒,從膝蓋一直到腳踝,然後再幫她擦上紫藥水,最後還在她的傷口上輕輕地呼上幾口氣。
「又不是你掉下海,幹什麼擺一張臭臉,我又沒得罪你。」汪雲萱腦子少了一根筋,看不出來阮常行正在發火,還跟平常一樣地笑鬧,跟他鬥起嘴來。
傷口雖然不深,但是扯動傷處時,該還是會令人難以忍受,尤其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那大大小小的擦傷真的很礙他的眼。
「別亂動別走路,有什麼需要,有我當你的雙腳。」
他對著她交代,臉色卻是換了張溫柔的表情,毛辰亞突然有種莫名的耳熱心跳。
「阮常行,你聽不懂話是不是?!這種事讓阿威來就行了,你別每次都在中間作梗。」要不是這小子,剛剛小亞抱的人可就是阿威了。汪雲萱在心裡大歎可惜,多麼好的機會,偏偏讓這小子給佔了去。
「汪雲萱,你平常腦子壞了也就算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有心情當紅娘?!」阮常行震怒地指責,一絲說笑的成份都沒有。「你剛剛差點害死小亞,你知不知道?萬一她掉下海去?萬一她一頭撞上礁石--」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剛剛也是很緊張呀!」汪雲萱被阮常行的怒氣給嚇退了好幾步,沒想到平常嘻皮笑臉的他會發這麼大的牌氣,這還是前所未見。
「不是故意的?!那你現在還在這裡大呼小叫,指責我的不是?」阮常行指著汪雲萱的鼻子罵。
氣氛弄凝了,汪漢威不好說什麼,這件事萱萱的確做得太過火,是該好好地罵一罵,否則任她繼續鬧下去,小亞還以為他真是沒人要的男人,還要老妹這樣的撮合
,不但他自己不敢再面對小亞,料想小亞下次再也不敢踏入漁村一步。
毛辰亞看著情形只好出面緩頰,她扯了扯阮常行的T恤衣擺。「別這樣,萱萱不是故意的,她在跟你開玩笑的。」
「平常怎麼說笑都可以,這種危險的事還是要正經一點。」阮常行盯著汪雲萱警告。
「你吃錯藥了?!幹什麼這麼凶?!我--」汪雲萱還想說什麼,被汪漢威截斷了話:
「好了,大家都嚇壞了,口氣難免不好,還是讓小亞早點休息,今晚夠她受的。」
阮常行沒再吭聲,蹲低身體,又攔腰將毛辰亞抱到懷裡。
「你幹什麼?」毛辰亞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剛剛在海邊,因為嚇壞了,她才會依戀著他強而有力的安撫,而在她清醒的現在,這樣的舉動,多少夾帶著曖昧。雖說他比她小,但是這不關年紀,純粹是男人與女人的關係。
「送你上樓,免得你留在這裡繼續受到那個三八女人的荼毒。」阮常行大步地走向樓梯。
「你……阮常行,有種你給我站住!」汪雲萱氣嚷著,在阮常行的背後喳呼著,卻只能看著阮常行消失在樓梯頂端,一點都奈他沒法。
阮常行抱著毛辰亞直接回到他的房間裡。
「你……你在做什麼?」雖說他是萱萱的表弟,但是他已經是個成年的大男人。
他將她放在他的單人床上。「今晚,你就睡在我這裡。」
「為什麼?」她環顧四周有著不安的情緒。
這是個簡單的房間,除了單人床、一張書桌,就只有一個簡易式的布質衣櫃,看得出來純粹只當客房在使用。
「你行動不便,我好照顧你。」他在床緣坐下,眼神毫不避諱地凝視著她。
她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眼神溜了一圈,只敢看著微微發疼的膝蓋頭。
「我這樣哪算行動不便,只不過有些擦傷,你太大驚小怪了。」
他的唇角有些譏笑:「你不是說我只是個小鬼,那你幹什麼還要怕我?」
「誰怕你?」她微抬下巴,好增加一點氣勢。
「不怕我最好,今晚你就睡在這裡,免得被萱萱給折騰得不成人樣。」
他霸道裡有些耍賴的稚氣,她突然覺得好笑,論起交情他們還不算熟,可是他今晚為她所做的一切,她竟覺得感動莫名。
「你想,萱萱、阿威、汪爸爸和汪媽媽,會讓我睡在你的房間裡嗎?」就算她肯,汪家一屋子的人也不會肯的。
「為什麼不肯?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況且床讓你睡,我睡的是地下。」雖然他很想跟她怎麼樣,但絕對不是現在。
「如果他們都不反對,我就留在你這裡睡。」意思很明白,她要把這件事透明化,也是要讓他知難而退,反正汪家一家老小沒有人會贊成的。
「你說的?」他笑了,一副自信滿滿。
「我說的。」這算是有點賭氣的槓上,她就不信汪家大小會讓他們孤男寡女睡一房,而且他們還打算把她和阿威湊成一對,說什麼都不該會順了這個小鬼的意。
「等我,我馬上回來。」他迫不及待地衝出房間。
她又看了這個房間一眼,吊衣架上吊著幾件各種顏色的無袖T恤,看起來應該是穿髒了還沒洗,書桌上零亂擺著一些書,她愈看眉頭揚得愈高,統計學?!高級會計?!經濟理論?!
這麼一個陽剛嘻皮的小子,竟然看這些硬邦邦的教科書?
她有些不敢相信,或許那些書是用來打蚊子的吧!
不一會兒,阮常行帶著汪漢威一起定進來。
「他們都答應了。」阮常行有些意氣風發。
「什麼?」她還無法會意。
「下信你問阿威。」阮常行就知道口說無憑,幸好他記得帶個證人來。
她疑惑地看著汪漢威。
汪漢威金邊眼鏡下的笑容是風度翩翩,「小亞,你的腳是下適合再走動,夜裡若要起來喝水甚至上廁所也要有個人幫忙,萱萱個頭比你小,恐怕扶不動你,而我也不太適合,你知道……這……」他有點難以說明他和她之間尷尬的情形。
「然後?」她當然明白,她更不可能和汪漢威睡一房,否則這下她非得嫁到汪家來不可。
「然後也不好讓長輩來照顧,我想你也不會願意。」
汪漢威溫和的語調中有股迷人的魅力,讓人很難拒絕。
「所以?」她當然不會要汪家二老來照顧她,那樣不但腳傷好不了,她還會因為下好意思,反過來照顧二老。
「所以,只好麻煩阿行。他年紀輕很好使喚,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麻煩他,他絕不敢有二話。」汪漢威解釋完,還讚賞有佳地拍拍阮常行的肩頭。
她瞪大眼,不會吧?!「你的意思是,你們同意我睡在阿行的房間裡?」
阮常行蹲下身子猛點著頭,一張大臉笑得很無害。
「你別擔心,阿行只是個小孩子,不會對你怎麼樣,而且有我們大家在,他也不敢對你怎麼樣。」汪漢威的笑意始終掛在唇邊,他以一種很大哥哥的口吻繼續說:「今天太晚了,診所都已經關門,明天再帶你去中醫那檢查檢查,千萬別留下後遺症。今晚只好委屈你了。」說什麼小亞都是因為萱萱才受傷,如同阿行說的,要盡力照顧好小亞,免得小傷變成大傷,那他就不好跟小亞的家人交代了。
汪漢威說得條條有理,她竟然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只能呆楞在床上。
「阿威、萱萱、阿姨、姨丈都沒問題了,所以今晚有任何需要隨時叫醒我。」阮常行一副任她差遣的卑躬屈膝樣。
「阿行,小亞就交給你了。」汪漢威說完,轉身就要走出房。
什麼跟什麼嘛!「阿威!」她急急地喊住他。
「怎麼了?」汪漢威回過身來。
「我的腳根本沒怎麼樣,不用如此大驚小怪,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說著她的腳落了地,準備站起來。
阮常行比她快一步站起來,就怕她跌倒。
當她的右腳踏上地板時,一陣刺痛從腳底板傳了上來,她哎呀一聲,趕緊踏上左腳好支撐身體的力量,同時縮起右腳,屁股又坐回了床上。
「跟你說你的腳受傷了你還不信!」阮常行又蹲下身子,比了比她的右腳踝。
她這才發現她的右腳踝已經微微地腫起。
從海堤回來到現在,都是阮常行抱著她,她只感覺到她腳踝處有些剌痛,沒想到根本站不起來。
「我怎麼知道。」她有些委屈,不只因為受了驚,還有全身上下的疼痛,最重要的是,她竟輸給了這個小鬼。
「小亞,你好好地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大叫一聲,我就會過來。」汪漢威看出她的緊張,他忙安撫,誰讓阿行熱心地要幫忙。況且沒人照顧小亞,他也不放心。
這下,她不點頭都不行了。
「我先抱你去洗手間。」阮常行體貼地幫她先設想到。
見她點頭,他才將她抱起,並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觸她的傷口,將她放在馬桶上後,他就走出浴室在門外等著。
她有些忸捏卻也顧不了那麼多,右腳無法走動是事實,若想早點能跑能跳,是不能讓右腳太過操勞。
反正當他是自己的弟弟就好,這樣一想反而沒了之前不安的情緒。玩了一整天下來,她只想舒服地泡個熱水澡,無奈腿上大大小小的擦傷,看來她只能沖澡了。
「阿行!」她喊著他。
「我進來了。」他打開門,來到她的身邊。
「我全身油膩膩的,想洗個澡,你幫我把我的背包拿過來好嗎?」
「當然好,只不過,你的腿……」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問題的,我把腿擱高,不碰到水就是了。」
「我馬上回來。」
「謝謝!」看著他高壯的背影,他一向對女人都這麼好的嗎?他們只不過昨天才認識,論交情沒交情,為什麼他就能夠這樣體貼細心地照顧她?
看來這小鬼以後一定可以擄獲不少女人的心,或許他現在就已經有一竿子的女朋友。萱萱說他在學校裡可是風雲人物,昨日她還嗤之以鼻,今日她就見識到他所散發出來的魅力。
對於忽然想到這上頭,她有些訕笑,自己是哪根神經不對,怎會對他品頭論足起來,他有沒有女朋友關她什麼事!
阮常行送來她的背包,雖然她的雙腳有些不便,她還是坐在馬桶上衝了個舒服的澡。
弄乾淨了全身,她想也沒想的又喚了阮常行。
「阿行,我洗好了。」
阮常行走進浴室,浴室裡仍然氤氳著水氣,髮香沐浴乳香,瀰漫著他的感官神經。
「小亞,你好香喔!」他站在她的身前,微彎著身子,吸取著她濕漉漉長髮所散發出的清香味。
他知道他在亢奮,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那種亢奮無關男人動物性的生理反應,而是種心理性的期待與盼望。
她的身子一僵,對於他的靠近,一股男人的汗臭味滲透進她的四肢裡,她有些虛軟,卻不討厭那股刺鼻味,反而心跳無序地加快著。
她勉為一笑:「我剛洗完澡當然香呀!」
他抱起她,以相同的姿勢,右手臂撐在她的腋下,左手臂緊抱著她的膝蓋後彎處,讓她的頭舒服地枕在他的胸前。
這是女人的體香,尤其經過沐浴的化學作用,現在他的亢奮不只心理性,連生理性的都蓄勢待發。
「你會讓我今夜輾轉難眠。」他重重吐出一口氣,好抑制不該有的胡思亂想。
「什麼意思?」她眨著大眼,不明白他話裡的含意。
「我是說,你有任何需要隨時叫醒我。」他規矩地將她放在單人床上,不敢再看著她水嫩嫩的臉蛋。
平常他的臉皮子跟城牆一樣厚,這會兒卻也臉紅心跳。
怕嚇壞她吧!好不容易她肯留在他的房裡讓他照顧,他怎能把她嚇得逃之夭夭?他想他還是安份點會比較好。
時間還不算太晚,她坐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他弄了冰袋幫她冰敷腳踝處,然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他說,他今年要升大四,學的是國際金融。
她說,她畢業一年了,在一家資訊公司當小會計。
他說,他還有一個妹妹,今年升大二。
她說,她有個姊姊在當空姐,姊姊飛來飛去,她很少有機會遇上姊姊。
他說,他爸爸自己弄了一間小公司,媽媽在家裡當好命的少奶奶。
她說,她爸爸是國中校長,媽媽是高中老師。
他說一句,她也說一句,從家庭成員到財經理論,從社會大事到國家政策,從
學生生活到漁村點滴,兩人無話不談,愈聊愈契合,愈聊愈投機,這一聊三個小時
過去了,他對她更加瞭解,她也不再對他陌生。
聊著聊著,舒服的床,心安的情緒,她極累的身體就這麼沉沉地睡著了。
拿了一條小薄被幫她蓋上,他看著她沉靜甜美的模樣,忍不住在她有些白皙的薄唇上輕啄了一下。
今晚她睡得可香甜,而他可能得對著天花板,一夜無眠到天亮了!
隔日,阮常行依然當了毛辰亞的雙腳,送她梳洗完畢後,再將她抱下樓吃早餐。
陳佩文和汪易忠已經在兒子女兒的交代中,特地出門去找老朋友,免得留在家裡讓年輕人不自在。
「那個小鬼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汪雲萱劈頭就問。
「你說呢?我跟小亞可是好得很。」阮常行曖昧地對著毛辰亞拋著媚眼。
汪雲萱一掌就想巴阮常行的腦袋,卻被毛辰亞給擋下來。
「萱萱,你就是這個急性子,這是你家,你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怎麼敢對我怎麼樣。」
「哼,諒這個小鬼也不敢,好歹你以後也是他的大嫂。」
毛辰亞無力地翻了白眼。
阮常行想出口說什麼,卻被門外的汪漢威喊了出去。
「阿行,這輛老爺機車怪怪的,你出來幫我看看。」
阮常行沒轍地只能先離開。
兩個男人都不在場,汪雲萱乾脆問個明白:「你覺得我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毛辰亞決定裝傻。
「小亞,我敲邊鼓敲這麼久,不會是白敲吧?!」
「我還沒怪你騙我來相親,現在你還敢來邀功?」
「我跟你明說,你會來嗎?」
見毛辰亞搖頭,汪雲萱又繼續說:
「那就是嘍,所以我得先斬後奏。」
「可是,你也不需要老是把我和你哥硬湊在一起,這樣弄得我們兩個人都亂彆扭的。」既然汪雲萱都已經挑明地問,她也乾脆挑明地說清楚。
「像我哥這麼好的貨色,看在好同學的份上,我是特地留給你的喔,你再不好好把握,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了。」提起自己那個優秀的老哥,汪雲萱可是很跩的。
「那你哥呢?你哥覺得我怎麼樣?」這是人通有的好奇心,她也想知道那個總是有學者風範的汪漢威對她的印象如何。
「那還用問,我哥一定會喜歡你這種有氣質的大家閨秀。」
「萱萱,我看你還是先替你自己煩惱吧,樂寶和喜寶你都很難決定了。」
「厚,現在是在說你的事,幹什麼扯到我身上。」
「我和你哥既然都已經認識了,以後會怎麼樣就看我們兩個人的緣份,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她對汪漢威沒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感覺,但不代表以後不會擦出愛的火花,世事難料,尤其感情的事,通常沒能說個准。
「以後是很遙遠的事,況且你在台北,我哥在這偏僻的漁村,以後要怎麼兜上線,都還不知道,我當然得趁這幾天,多讓你們相處培養感情。」
「台北到漁村,開車只要一個多小時,你哥若是有心或者我若是有情,距離不會是問題的,只怕沒心沒情,就算天天在一起也是沒用的。」男女之間不單要靠緣份,還要靠感覺的。
「這麼說,你不討厭我哥,我可以讓我哥放心地追求你?」汪雲萱不氣餒地打破沙鍋問到底。
「萱萱,你這要我怎麼說嘛,你難道不能讓事情順其自然嗎?」對於汪雲萱的熱心,毛辰亞只感到無力。要是她說好,萱萱一定到處去敲鑼打鼓,說她有多麼地喜歡阿威,那她在面對阿威時,不就更尷尬?要是她說不好,又好像她在拒絕阿威,其實阿威對她來說,就是萱萱的哥哥,她還無法評斷這個男人適不適合自己。
「依你矜持保守如同五十年代的個性,我知道你就算喜歡也會不好意思說出來。你放心,我會讓我哥用盡全力來追你的。」汪雲萱自以為是的下了定論。
毛辰亞不再說什麼,她太瞭解同學急心腸的個性,愈解釋可能愈會適得其反,她只好笑而不語。
接下來,汪漢威在汪雲萱用力地鼓吹下,帶著毛辰亞去看中醫,當然跟屁蟲阮常行也硬要跟去。醫生說只是肌肉拉傷,沒有傷到筋骨,只要休息個兩日,就沒有多大問題。
於是在中醫的推拿及藥膏的效力下,到了晚上她的右腳已經可以站立。阮常行沒有理由再留她同睡一房,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回到汪雲萱的房裡。
為了腳傷,她只好打消原訂南下的計劃,因為她這個樣子也不好回南部去,怕爸媽一看又要念上老半天。在漁村多待了幾天,她直接回到台北租賃的小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