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的男人扯下俊挺鼻樑上的墨鏡,露出俊美無比的面孔,抬眼瞧一瞧即將變天的天空,捺著性子對電話彼端說道:「我進了巷子,沒看到你說的別墅區,只有一棟棟普通的樓房……明明曉得我下午開會要用到資料,為什麼放在朋友家?」
「好像就在附近,你找找藍色屋簷的就是!」
「這次若是再不對,你這秘書辦完公事就留在那裡,別回來了。」
「總經理,你罵了整路了,更何況馬有失蹄嘛!而且如果不是我在香港,朋友又出差,我也不敢勞你大駕……」
「他家的傭人不能直接將資料送到公司給我嗎?」
「你好心點不要這樣玩,他那個新來的印尼女傭,上次還在菜市場大迷路,又因為太過慌張而爆發五子哭墓,成了市場超級巨星,再玩一次,絕對沒人敢住那一區,人家還知道要開門讓你拿東西,就是神明有庇佑——」
「閉嘴,你朋友的電話到底打通了沒?麻煩他直接告訴我地址。」
「您所撥的電話現在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該死!」男人陡地發出咒罵。
「老大,我跟你講的是實情啊!」彼端聲音作顫。
「該死!我車子沒油了。」
「呵呵哇哈哈……」
「回去打辭職信。」
「不——」
男人掛斷電話,讓淒涼的哀嚎來結束令人頭痛的交談,隨即下了車,冷睇不爭氣的跑車一眼。
驀地——
「你跑快一點!早餐店要關了,我要吃那一間的包子!豆沙包!」
婦人尖銳的嗓音由右邊二樓窗戶傳遍整條街,男人不由得停住思緒,抬頭看那位婦人一眼,正打算向她詢問高級住宅區在哪時,一樓大門就衝出一名女子,撞的他連退兩三步,一等站穩,竟瞧見那女子跌坐在地上。
「有沒有跌傷哪裡?」他大手朝她一伸。
女子一撥長髮,握住厚實的手掌,慌忙起身,一見對方掛著溫柔笑意的俊顏,白淨的臉蛋登時彤紅。
「小姐?」他鎖定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輕易從裡頭瞧出慌張與羞澀。
「我想你應該是沒什麼事了。」深邃的黑眸依舊盯著那羞紅的小臉蛋。
大眼終於眨了一眨,看來是回神了。
「不過……我想,先生你有事,我等著讓你罵。」
「為什麼要罵你?」
「因為這個。」她好生愧疚,怯怯地指指他看來昂貴的西裝。
他依言低頭,發現西裝上多了一塊不明的灰黑色水漬,「這是什麼?」
「我剛剛跑出來時,嘴巴含著可樂沒吞下……」
俊容頓時僵硬,想來已感受到可樂滲入衣內的冰涼。
「你這套西裝多少錢?我賠給你!」她想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五萬八。」他淡淡說道。
「我讓你殺吧!」這是她唯一的解決方式。
兩人一同沉默,面面相覷。
無辜遭殃的明明是這身材出色又英俊的男人,但那小女人看起來比他還想哭,接著男人瞧見後頭的跑車,容顏愈加沉凝。
驀地,男人歎了口氣。
「不要緊,算了。」
低沉醇厚的嗓音,迅速散去她的不安。
「真的?不用我賠?」小女人杏眼睜得斗大。不過,想想,她好像也賠不起。
「氣候說變就變,說不定等等就會下大雨,要找的房子找不到,車子沒油,西裝沾上可樂,看樣子我今天趕不上會議是注定的。」他平板地敘述一整日的不順遂。
「你在找房子?你要搬到這附近嗎?」女人雙眸流露出連她也不曉得的喜悅,而一瞧他,就不住臉紅,卻又管不住自己頻頻去看那出奇好看的俊臉及眼睛。
他苦笑,沒多作解釋,默然睇著清秀的小臉蛋上,忽驚忽喜的多重表情。
「前面轉彎,路口有加油站。」
「謝謝,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一棟藍色屋簷的別墅?」
「這巷子出去左轉,然後第三條街進去就是。那都是富有人家住的地方……」女人頓了一頓,上下打量他的裝束,一接收他身上的不凡氣息,就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你應該是要搬到那裡去對不對?」
「我是——」
「我的豆沙包!」之前的婦人再度出現在窗口,哀嚎完,也不多看樓下情形,就又鑽回屋裡去。
女人俏皮地吐了吐舌,「那是我媽,豆沙包的忠實客戶。」
他略微提起手,快速睨了表上時間。
他這動作,看在她眼底,更教她未泯的內疚大增好幾倍。
「先生你好像有急事,那我就不耽誤你了。」話落,她轉身離去。
神秘莫測的目光,緊緊跟隨長髮飄逸的背影,未幾,又見她急忙回頭。
「弄髒你的衣服,你卻不要我補償,真的很過意不去,不嫌棄的話,這個送給你。」她且說且摘下身上的懷表。
「打開會有音樂的,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對我來說,它好像會幫人帶來好運。講起來是自己太迷信,不過從我擁有它,我的運氣一直都不錯。」
「小姐還是自己戴著,我想我不太需要這個。」
「可是你今天就很需要。你只要收下,放著不管也行,請讓我對你有些補償,否則我會內疚得睡不著覺。祝你好運!還有,恭喜你新居落成!」
她說罷,旋身跑了開去。
大手握著懷表,搖頭笑歎,正朝加油站走去之際,車內的電話響起。
才接通電話,彼端那位部屬,劈頭就喊:
「大人開恩!我打通朋友的電話了!」
「地點我剛才已經知道了,附近有間加油站是不?」
「沒錯,還有一件好消息,那個主席,大總裁,也就是你老爸,大概出門踩到狗屎——」
「你活膩了?」
部屬倒抽一口氣,深覺性命受到威脅,忙道:「重點是班機誤點,會議延後一個小時,就算大人你去喝喝咖啡也都趕得及!這下你是不是能收回成命,饒我一命?」
聞言,他掏出剛放進暗袋的懷表,單手打開,頗具深意地望定懷表中心刻印的紅色玫瑰,聽著耳邊似曾相識的旋律。
「老大,你在放音樂?」電話那端察覺力異常敏銳。
「可聽得出這是什麼音樂?」
部屬情緒突然高亢,「我會唱!玫瑰玫瑰我愛你、玫瑰玫瑰最嬌美、玫瑰玫——」
魔音……
忍耐有限,他乾脆再掛部屬一次電話。
正當他被這首動人旋律吸引住時,懷表突然因陽光反射出刺眼光線——
男人抬頭一瞧,合上懷表,揚著比陽光還迷人的笑容,若有所思。
原本烏雲密佈的天色——
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