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走在車水馬龍的熱鬧大街上,但是心不自覺的就是沉,尤其最近頭疼的厲害,再加上思念故鄉的人們,所以總覺茫然無依,百感交錯。
在這裡的生活冷風早已適應,學校的課業更是易如反掌,每當提筆作畫時,總是欲罷不能。紐約一切皆美,在冷風眼裡,所到之處令人心曠神怡,只是偶爾心中想起家鄉,仍有孤寂感。
在異國,什麼都覺得好,他鄉的月亮確實比較圓,空氣更是乾淨舒爽且透明。
「透明?」冷風搖了搖頭,笑自己笨。這是哪門子形容詞?「我咧什麼透明呀,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冷風自言自語地撫著太陽穴,頭疼之餘,聽到後方傳來呼喊她的聲音,冷風猛一回頭,卻是一陣昏眩,在她眼前儘是一片灰暗……
冷風倒下前,只看見王瑋日那充滿了驚嚇的雙眼……
* * *
冷風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王瑋日關切的眼中似乎框著淚水。
見冷風清醒過來,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冷風,冷風,你終於醒了!我被你嚇死了!」他一直呼叫著。見冷風似乎還沒恢復,他急著伸長脖子,逕自將自己額頭貼上冷風的額頭。也許她還發著高燒。
眼前模糊的影像愈來愈近,終於讓冷風把焦距給對上了,霎時急忙把頭往下沉,雙手用棉被蓋住自己的臉,動作之快讓王瑋日嚇了一跳,趕緊站直了身子。
不到三秒,冷風又探出頭來。
「阿哥,你怎麼在這?」冷風完全沒有那分久別重逢的生疏與狂喜,她看看周圍的陌生環境,有的只是一臉的狐疑。「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
「拜託!這麼久沒見到我,你在態度上起碼表現得熱誠一點嘛!」王瑋日故意拖長了聲調,不讓自己洩漏了那分不自在的狂喜,卻又展開了雙手。
「怎麼會很久沒見到你呢,在台灣,你不是每天都霸著電視不放,轉台換來換去的,不是見你演戲,就是聽你唱歌,一星期起碼見你三次面呢!當紅炸子雞——王海!難道我還要客套的說:嘿!好久不見,近來可好?神經,」冷風似乎太理智了些。
「唉!拿你沒辦法,給個美國式擁抱嘛!這麼難!你呀!居然昏倒在異鄉。」王瑋日故意調侃自己,好收回展開的雙臂,突然之間竟發覺自己對冷風好像有那麼
一丁點的情愫,有點怪!
冷風不理他,說道:「有一回碰到了玲,她說呀,每天看到你也就算了,回到家一開電視又是你,要不是看在老鄰居的分上,她很想把你的海報當箭靶射,或乾脆把電視砸了。你說你要打歌也用不著把人逼瘋吧?」
「那也沒辦法,是公司的意思,我自己也不喜歡這種死纏爛打的宣傳方式。」王海,也就是王瑋日,他聳聳肩,不實可否的神情也表明了自己的無奈。
冷風不禁替他感到難過。這就是公眾人物的悲哀之一。
「那阿哥是來拍MTV外景的嘍?」藝人不是拍MTV就是拍戲,再不就是宣傳造勢或影展頒領獎,最多就休假旅遊兼錄影了,不難猜。
「問得一點好奇心也沒有,真不像你。被你猜中了,就是來拍MTV外景的。對了,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昏倒?」阿哥想到了一個大問題還沒解決。
「知道,就眼前一陣昏眩。看到了你,然後就一片漆黑,緊接著我就倒啦!」
「哇!你那是什麼態度?要是歌迷見了我,早就擁上前抱住我了,哪裡像你,居然用這種嚇死人的方式引我注意!告訴阿哥,這種情形發生過幾次了?」王瑋日收起笑容,正聲問冷風。
「嗯——以前在專校時趕功課趕稿,經常熬夜,偶爾感到體力不支時,就稍微休息一下,通常也就沒事了。幾個月前突然覺得視力有點模糊,以為近視了,但我不想戴眼鏡就沒去做檢查,最近卻時常昏昏沉沉的,頭也常痛得緊,我想,大概是之前夜以繼日做報告及想家的原因吧。」冷風依然保持她的風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王瑋日有些懊惱,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他眉頭深鎖。
「怎麼,看你的表情,嚴重嗎?」冷風似乎看出了不對勁。
王瑋日透出緊握在手中的診斷報告,牛皮紙袋上的指印,沁出了他一直偽裝的擔心。
冷風仰頭高舉著,光片。很明顯是腦部斷層掃瞄,問題是出在哪!她實在看不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的腦袋瓜里長了一顆腫瘤,日漸擴大,已經壓到視覺神經。你這次暈倒,幸好是讓我及時接到,否則這麼一摔,後果恐怕不堪設想!」王瑋日突生一股超乎平常的怒氣,幾乎想一掌拍給冷風,讓她有點自覺。
冷風看見自己的身體報告後竟視若無睹,只是冷靜地說:「阿哥,不要讓我家人知道。」
「這麼嚴重了,還不讓冷爸、冷媽他們知道!難道你一點都不緊張,或者,你也該害怕一下吧!」王瑋日實在佩服眼前這既勇敢又沉穩的小女子,但女人不該這麼冷靜的,該好好痛哭一場,表現得無助一點,那麼才好讓男人肝腸寸斷呀!
「沒那麼嚴重啦,現在科技如此發達,而且美國這邊腦科也很強又進步。不過是個小手術,我想在這裡開刀就好,等休養一段時間沒事了,學位也拿到了,再回台灣,就當這病沒發生過。要是讓我爸媽兄姐他們知道了,一定會擔心得不得了,勞師動眾又勞民傷財,反而讓我不安。答應我喔,別說!」
「你呀!真是敗給你了。」
聽到王瑋日的允諾,冷風鬆了一口氣。
「阿哥,你這趟出外景多久?這幾天你照顧我,會不會影響你們的進度?」她一臉的愧疚。
「你不必替我擔心,我自然會搞定,倒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再十天我就回台灣,這幾天我安排你開刀吧。」
冷風感激地點點頭。「謝謝阿哥,可是還要麻煩你兩件事。」
「說吧!就算十件,阿哥也做得到。」王瑋日笑寵著答應。
其實冷風可不清楚王瑋日的用心良苦,而王瑋日更難明白為何自己打小便注意冷風,即便他知道冷風眼中似乎只看得到鄭浩磊,他也依然想——只要遠遠看著她就好!而現在能在異地碰面,也許是緣分,所以他決定把握良機,適時表達自己對她的情感。
「其實是想先向你借開刀的費用啦。我來紐約也沒帶太多錢,又不想——」
王瑋日嘴角一揚,露出招牌笑容。他點頭表示知道她的不得已,示意她提第二件事。
冷風也一掃尷尬的情緒,道:「再來是想請你到我學校幫我請假,順便把我的泰迪熊抱來。」
「這兩件事剛好都是我最樂意為你做的。」
「謝謝阿哥。」
「又三是謝,從你醒來到現在,你已謝過很多回了,不把我當朋友了?」王瑋日試圖一探冷風內心可有他。
「哈!我呀,是把你當大哥呢!」
大哥?王瑋日的心冷了一半。沒錯,從小時起,男生在冷風眼中不是大哥就是小弟,除了鄭浩磊!因為只要有鄭浩磊出現,冷風眼裡會出現不一樣的光采。思及此,王瑋日像被打了記悶棍,幽幽地歎起氣來。「唉!」
「好端端的歎什麼氣嘛!別擔心我啦,你還怕我照顧不了自己嗎?」冷風拍拍胸膛,大言不慚。
唉!郎有情妹無意,看來也甭表白了。
「阿哥,談一談你嘍!小時候就覺得你笑起來很迷人哪,想不到你果真不負眾望,用那一副迷死人的笑容紅透半邊天,想來那緋聞中的玉女紅星蔣薇、那個清純歌手葉小寧,還有那個剛從日本紅回來的波霸辛什麼的,肯定個個都為你芳心大亂吧!」
王瑋日扯起無辜的笑容。唉!你呢?你就不會正眼看過我。
「喂,阿哥,別只是笑嘛,那葉小寧是不是真為了你割腕?有沒有那回事呀?艷福可不淺呢!」她邪邪地陰笑。其實她知道,新聞要不這麼炒,怎麼會有人看?那些明星又如何長紅?她只是想看看阿哥的反應如何。
「別胡說了,演藝圈裡的緋聞常常都是這樣的,大部分是記者隨興寫的。像有一回玲來探我的班,居然就被那些小報記者胡亂寫,說玲是我的地下情人,而且還寫說:原來王海喜歡波大無腦的尤物!差點把玲氣死呢。」
「哈哈哈!難怪玲說除了工作外,不再去探你的班了。真是去他的!這麼形容我們白皙皙又凹凸有致的小公主,太過份了!」
「她呀!氣歸氣,誰教她是我的經紀人兼造型設計師,可沒這麼容易就把我放在一邊,她很懂事呢!演藝圈是個大染缸,這幾年她在我身邊事事提醒我,也處處遷就我,更為我解決了不少麻煩,真難為她。想不到她和我同齡,心思卻如此細膩。」
「阿哥,我們幾年沒見了?」
王瑋日搔了搔頭,掐指算了一算。「有十年了吧。」
「錯!是十二年了。」
「怎麼?難不成你夢裡尋我千百度?」王瑋日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神經!你大概走紅多久?」
一句神經,又將他推入一座名叫失望的谷底。
「差不多是這兩年的事。」
「那玲跟你多久?」
王瑋日不明白冷風問這些做什麼?
「除去孩童時期不算,有三年了吧。」
「是三年七個月又八天。」
「呃,你怎麼那麼清楚?」王瑋日永遠記得當日玲提著大行李奔到他懷中大聲宣誓著:「阿哥,玲、永遠支持你!」她那天真絢麗的笑容深深感動了他,所以每年換行事歷時,他一定會把那一天紀錄上去。
看著他臉上掛著疑問,冷風接口答道:「玲和我一直有聯絡的,你的一舉一動,甚至你的怪癖我都知道。你現在知道為何我們多年不見,我還能一眼看出你是阿哥,而不是眾人眼中的明星王海了吧。」
「玲沒跟我提過你。」他臉上滿是驚訝。
冷風沒理會他。
「玲不是得過厭食症,體重一直減輕?」
他不懂怎麼話題又轉了方向,一時無法回應,只是「嗯」了一聲。
冷風劈口就道:「你呀!人在福中不知福!玲好端端的怎麼會得厭食症?」
王瑋日不明白冷風的意思。「我以為她在減肥。」
「哎呀!打從你只是民歌屋的小歌手起,玲就甘心地半工半讀待在你身邊,幫你打點一切,到現在影視歌三棲紅星,你的週遭總是鶯鶯燕燕、美女成群,又老搞些小緋聞,雖然大多是作戲炒新聞,可玲在一旁看你女朋友一個換一個,眼看著她打小就喜歡、崇拜的阿哥隨時可能投入他人懷抱,那種內心的煎熬有多痛苦,玲他們一家全移民加拿大了,你是知道的。」
見他點頭,冷風繼續道:
「想想,玲可是校花,為何她放棄好好日子不去過?好好的工作不去做,偏偏願意跟在你身邊東奔西跑,打雜的女傭也沒那麼認真吧!阿哥,你真的毫無所覺?」冷風偏頭斜眼看著王瑋日,試圖從他臉上看到結果。
果然,阿哥的臉上先是愁眉深鎖,而後是驚喜莫名,俊逸的五官一瞬間出現了十多種複雜的神情。冷風感到好笑,也替他開心。瞧!這不就是人生舞台!
冷風不經意地瞥見玲站在病房門口,想必是聽到他們的談話而不敢有所舉動。見她臉上的紅潮與憂慮,大概是怕阿哥知道她的愛慕之後會破壞他們兩人之間長久以來的契合,冷風當下直接開口問阿哥:「阿哥,你喜歡玲嗎,」
令人屏息的時刻有三秒之久,玲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她寧可永遠不要問。
經冷風一問,王瑋日忽地清醒過來,想到玲一直有男朋友的。「可是玲有男朋友。」王瑋日知道自己的聲音中夾帶著失望。
「那只不過是假象,她不想破壞你們之間的和諧,故意找借口。她只是想分散自己對你日漸加深的情懷,不想到頭來只剩回憶,就這麼簡單。」
「風,不應該是問我喜歡玲嗎?」王瑋日搖了搖頭。
站在門口的玲一聽,臉色霎時失去了光采。是了,答案已出現,她不能、也不可以再偽裝了,但她不願再失去朋友。
她輕拍拍臉頰,讓自己能神情自然些,掛出一抹輕笑,準備進去和他們打招呼的同時,背對著玲的阿哥並不知道玲的到來,自顧自的開口,冷風見狀,馬上眨眼阻止玲走近,而玲也有默契的不再往前。
「而是該問玲她是真的喜歡我嗎?經你這麼一提,我才發覺到,原來我的生活中早已缺她不得!如果沒有她在身邊支持我,陪著我歡笑、陪著我度過低潮,也許就沒有今日的王海。我一直都不以為自己會愛上一個女孩,到這裡,再遇上你,我甚至荒謬的想——會不會我長久等待的女孩是你冷風?小時候我的視線常會不由自主的飄向你,但你總是只看到鄭浩磊。我常在想,如果我有機會向你表白,我一定不會再錯過機會。沒想到你一語驚醒夢中人。是了,我一直期待的女孩不是你冷風,而是老躲在你身後的玲呀!我竟然這麼忽略自己的感情,差一點就辜負了玲,我現在就要去告訴她,我愛她很久了!」王瑋日現在只想回片場找玲。
「嘿——別急,玲就在門口。」冷風笑中含著祝福。
王瑋日驚訝的一回頭,玲果然在門口。她雙頰染上了紅彩,眼中綴著淚水,是驚又是喜。
她羞得低下頭,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慢慢走近,執起她的柔荑,輕聲細語的告訴她:
「從此,我不會再讓你有失落感。我是喜歡你的,讓我們重新來過,我要向全世界宣佈我要追求你!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了。」
兩人深情相對許久,幾乎忘了這裡是病房,還有一個第三者呢。「咳!咳!」一陣刻意的聲音讓兩具膠著的熱體稍稍分開了些。
冷風臉上掛著笑容,有著如釋重負的愉快神情。
他們走向前,玲含著淚,聲音有些許的哽咽。「風,謝謝你!」
阿哥靠向前搶聲道:「該謝的人是我!我要謝謝你們這兩個影響我很深的美麗女人!」
說著他彎下九十度的腰身,行起大禮來了,惹得冷風和玲兩人相視而笑,一股深深的感動也在玲的心裡暖暖地泛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