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沿坐下來,緩緩的撥開散在她臉頰上的頭髮,看著她又紅又腫的雙眼,微一思索,他站起身來下樓到廚房,打開冰箱,提出了幾大瓶礦泉水。
再躡手躡腳的上樓進房後,回處一瞅,打開連著臥房的浴房,他把手上的礦泉水全數倒進一個小小的瓷盒,找了一條昨夜紡霧用過的毛巾,將它丟到瓷盆裡浸透,然後再把毛巾提出來擰乾。
他凝神仔細的將毛巾摺成長方形,而後悄悄的回到床沿坐下,又看了紡霧熟睡的臉一會兒,才將手上的毛巾覆上她紅腫的雙眼。
紡霧在毛巾覆上眼的那一剎間醒了過來,她反射性的按住覆在臉上的東西,卻一把抓住他的手。
「好冷。」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而且想躲開。
「對不起。」徐士哲輕輕的按了按她臉上的毛巾。「你的眼睛好腫,我忍不住……」他苦笑。「好像都是我害你的。」
「你在說什麼啊?說完之後,我才覺得快樂呀!因為不管阿哲要不要我,我都不再背負這種對我而言,無法承受其重的秘密了。所以,阿哲是我的大救星喔。」
「那麼,這個重量可是轉到我身上來了?」
「那……你還是不能接受了?」她不安的轉動身體,試著掀開他覆在她眼睛上的毛巾。
「是心疼的重量。」他移開毛巾,注視著她的眼。
「腫得都張不開了。」她微一眨眼,卻覺得雙眼酸澀得無法打開,便開玩笑的說。
「從今,別再那樣哭了。」他說。
「哭著想對過去告別啊。」她對他伸出手。「你都知道我了。我不知道對你說出那些話來,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難。那麼你呢?阿哲,你不也有秘密要告訴我嗎?」
他深深的注視著紡霧,而後俊朗的臉上陡然蒙上一層紅意。「我如何愛你很久了嗎?」
「不。」紡霧的頭在枕上搖搖。「這個已經解答過了。我想要知道的是,你怎麼在十九點九個月的斷層後,又忽然的想起我?簡直太神奇了。」
「一直都想著你沒停過,怎麼有十九點九個目的斷層?」他旋身入浴室後又出來,手上拿著他自己的毛巾,一樣是摺得整整齊齊的才覆上紡霧的眼。
「是嗎?」這次她只皺了皺眉,並沒躲開。
「百分之百確定。」他認真的回答,然後也欹下身來。
「我好想你。」他喃喃低語。「真的好想你。可是卻從來沒有動過意念要找你,因為,我知道只要透過申申,就能知道你的一舉一動,我是如此安心,因為知道你就在那裡,離我不遠。直到你對那個小子動了情,我才開始有些警覺起來。」
「哪個小子?」紡霧頗不明白。
「你的情人兼哥兒們。」
「紀豪。」她想笑了。「我和他純粹是哥兒們。」
「他並不這樣想。」徐士哲指出。
「他有愛我的自由,而我有絕對不接受的權利。」紡霧話中帶著幾分實在的冷酷。
「他有這樣的自覺嗎?」
「他知道,可是……無法控制,所以我躲開了。」她把毛巾往臉上壓,感受那種沁涼的滋味。「也許下意識裡我知道有人在等我。」
「換我累了。」他有意避開話題。
「我也還沒睡飽呀。」她在枕上屈起右手撐住頭。「不做點兒什麼嗎?」半帶玩笑的。
「暫時不要。」他將紡霧擁入懷。「陪睡。」
「唔。」她移動身子,試圖尋找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不到幾分鐘,兩人就一同沉入夢鄉了。
可沒過多久,她又醒了過來,翻翻覆覆的不安穩,卻又怕吵醒了他,在半睡半醒一段時間後,她的頭疼加劇。
但是他一直將她擁在懷裡,即使熟睡了,也沒鬆開手,讓紡霧覺得左右為難了。是要體貼他、委屈自己呢?還是要起床,卻又不可避免的吵醒他?
她挪了挪眼睛上的毛巾,將它推上額頭。入眼的是他那密密長長的睫毛。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從來也沒發現過他有這麼濃密的睫毛,真想伸手去輕撫幾下。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卻翻了一下,放開了圈在她身上的手。
她又躺了幾分鐘,才小心的起床,略微坐了下,剛剛站起身,頭重腳輕的感覺便席捲而來。
「哎喲!」她忍不住又坐了下來。
「怎麼了?」徐士哲迅速的張開眼睛。
「睡眠不足。」她對他抱歉的笑了笑。「吵醒你了?」
「沒關係,怎麼不多睡一點時間?」他看看手上的表。「十點剛過而已。」
「不行,愈躺頭愈痛呢。」她抬起左手臂搭在額頭上。「你再睡,我沖一下澡就來。」
「嗯。」徐士哲遲疑了一下又說:「別離開。」
「不。」她把手伸向他攤開的掌心。「除非你不要我。」
「不離不棄。」他莫名的說了這一句話,而後握緊她的手。
「紅樓夢裡的。」她會心的對著他點點頭。「這是你對我許下的第幾個承諾了?」
「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這麼脆弱。」
「用承諾來鞏固我們之間的情分嗎?或者用時間來鞏固?」她抽回手。「再多睡一點時間,等我衝過澡還要再睡哪!」
「冰箱裡有阿琳他們買來的早餐。」他睏倦的告訴她。
「嗯。」她抑住想再和他說話的衝動,起身進了浴室。
???
「錯?」委琳詫異的張大眼睛。
「是啊!老師的事,他自己最清楚了,要怎麼應付溫柔那種女人,老師自有他的想法,你插手的動機雖然是一片好心,天知道會不會愈搞愈糟糕。」
「喂。」委琳打了歐意融的頭一下。「你這小鬼罵起我來了?可是,我喜歡溫柔,聽說江雲比我還小,這樣叫她嫂嫂怪彆扭。」
「你打得太快了,我看不懂啦。」歐意融伸手從委琳的小袋裡抽出紙筆來寫:「你怎麼認定高個子或溫柔會變成你嫂嫂?我才有野心當你嫂嫂咧!」
「拒絕!拒絕!」委琳顧不得拿起紙筆,一個勁的搖頭拒絕,手語不自覺又愈打愈快了:「你這麼搗蛋,我受不了,要是你當了我嫂嫂,我馬上和哥哥脫離兄妹關係。」
「我也不要啊!我還怕被溫柔折磨死咧。」歐意融寫。
「你愈寫讓我愈不懂,溫柔不溫柔嗎?」話中有話。
歐意融咧咧嘴,做了一個「恐怖」的臉容:「就是太溫柔才讓人覺得可怕,要是你說話大聲一點、態度強硬一點,不知道內情的人看到,還以為你在虐待可憐的她,其實只有天知道,到底誰才是受害者。」
委琳看一看歐意融寫的,還是搖了搖頭。
「唉!不懂?搞不好這幾天你就會親眼看到一場了,給你一個忠告,不要亂下判斷,不然你會後悔。」
「不知道哥哥的立場怎麼樣?」
「高個子啦!還想!不然剛才不會不理你就走掉吧?」歐意融實事求是的推測。
「大概吧!那場大車禍後,我曾經看過哥哥手上拿著一張很老舊的照片,雖然是個小孩子的,可是看得出來是江雲小時候的樣子。」
「我們還是別猜了,我昨天也沒睡幾個小時,你想要不要潛進去客廳的沙發再睡一下?」歐意融寫。
「哥哥。」委琳擔心。
「不會吧!我們別弄出聲音就好了。」
「好吧,其實我也很累了。」委琳寫完,邊將紙筆收進袋子,邊推開門先走進去。
一室的寂靜,讓委琳覺得放心多了,慢慢的下了小台階往對面放在落地窗旁的沙發走過去,躺在沙發的那一瞬,她滿足的歎了口氣,對著歐意融招招手,然後便沉沉的睡去。
歐意融蹙眉看了看樓上,安靜的在腦中想著一些事,而後笑了一笑,也躺了下來,對著寂靜的空氣,喃喃的道一聲:「晚安。」
???
從浴室出來後,紡霧覺得舒服多了,可是一身隔夜的衣服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想著昨天早上隨手提出來的小旅行袋。應該還放在車上吧。她在心裡想。
我要暫時離開喔。對著床上的他悄悄的在心裡說過後,她又愛戀的凝視他一陣子,才走了出去。一下樓梯,就看見委琳和歐意融躺在沙發上熟睡的姿態,她的頭一反應便是臉紅了。還好我和阿哲沒做什麼。在心裡想。
她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氣溫,並不覺得冷。抑住了要幫她倆找個小薄被來蓋的念頭。她把腳步放得更輕更慢……打開玄關的門,帶著如釋重負的心情,迎接門外炙艷的陽光。
暖熱的陽光,好像一剎間打開了她鬱悶的胸臆。她在台階上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來,盡情的讓陽光曬遍全身;偶爾徐徐的山風吹來,使她的心情更加愉悅。就這樣坐了十幾分鐘,她卻又恍然想起手上並沒有車鑰匙,怎麼去開車門拿衣服呢?
「那就讓陽光殺殺菌嘍。」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對自己說。漫步下台階,她還是繞到車旁,試圖拉了拉車門,果然如預期的:文風不動。
她不自覺的對車子皺皺眉,卻聽見身旁響起一陣鑰匙的叮聲。她突然間不敢循聲而望,心也沉甸了。
「我來幫你。」那麼輕柔的聲音。「找東西嗎?」溫柔熟練的打開車門。「是什麼呢?」
「找一個旅行袋。」紡霧指了指後座那個深黑色的背袋。
「嗯。」溫柔將身子探進後座,把袋子拾了出來遞給她。
紡霧看出了溫柔在輕柔的聲音下,閃爍在眼中的怒火,那種強自壓抑的瘋狂,喚醒了紡霧潛在心底深處曾經經歷過的恐懼,她下意識的退離溫柔幾步遠。
「你怎麼了?臉色發青了呢。」溫柔問她。
「大概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紡霧強自鎮定。
「他,很好吧?」溫柔意在言外,聲音竟如此露骨。
紡霧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沒有」幾乎脫口而出,意念卻在電光火石間轉過來。「他很好啊。」
紡霧平靜的迴避了這個問題。
「比起你其他的男人呢?是不是令你更舒服?」溫柔直視著她的臉問,全然沒有一絲遲疑或害羞。
紡霧陡然全身重重的顫震一下。「我沒義務回答你這個問題。」她僵著臉,回身避開溫柔的盯視。
「你有!憑著你是我和徐之間第三者的身份。」溫柔的臉泫然欲泣。
「我不知道,他沒對我提過任何事,尤其是你。」
「那你至少看過報紙提到我和他的事。」
「他要我別相信那些。」紡霧防衛的說。
「那你該相信站在你面前的我了,我和徐在一起好久了,我們彼此默許照顧對方一輩子,直到你出現。你一定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雖然過去他也不是沒這樣過,可是他從不刻意躲開我,但是,這一次他卻……」溫柔哭了。「他卻要求我放開他,我的心好痛,想了好久、好久,我想我還是來求你吧!我要知道你是不是比我更愛他,更離不開他?如果不是,把他還給我,我會感激你。」溫柔垂下臉,無助的絞扭著雙手。
紡霧看著溫柔的淚一滴滴的落在她纖白細緻卻不斷絞扭的雙手,這一幕深深的喚醒紡霧內心的一個意象。她只能定定的、吶吶的說不出一句話。也許,該趁著什麼都沒開始前快離開吧?這樣是不是更好些?
「那對他來說,我們兩個間,誰才是第三者?」紡霧勉強自己問出這句話,總是不能不戰而敗吧。「你不知道你的角色在我和徐之間掀起多大的波瀾,我也不想傷害你,可是我不知道我們之間誰才是第三者?」溫柔走近紡霧的身邊,抬起頭來,楚楚可憐的凝視紡霧的臉。
「聽你的解釋,好像……我才是第三者吧。」紡霧站在原處,強迫自己接受溫柔的檢視。「但我不能把他還給你,因為他是他自己的,除非他要把他自己還給你,你不必向我乞討。」
溫柔聽完紡霧最後一句話,臉上變了神色。「我沒有向你乞討,」她的視線飄向好遠的地方。「我只是需要你的幫助,只要你不再和他見面,他就會冷卻下來。他總是這樣,這麼容易的陷入女人撒下的情網,總是沒多久就又膩了,我其實也是在給你忠告,你知道嗎?」
「不需要你的忠告。」紡霧驕傲的回應。她想起那個意象的前身了。
「我錯認了你什麼嗎?」溫柔收回視線。「你生氣了。」
「如果你認為我在生氣,我也無所謂。別以為你是神,可以左右我的意志和情緒。」紡霧冷然的轉身走上門前的台階,看見窗子內的歐意融對她眨眨眼。
她又轉回身,面無表情的在視著站在原地的溫柔,而後者那種怒火正自熊熊在眼內燃燒。紡霧手悄悄的朝後伸,隔窗敲敲歐意融的臉。
窗內的歐意融矮了矮身蹲下來,只在窗緣露出一雙骨碌碌的眼睛,執意的要繼續看到結局。
紡霧由方才溫柔那雙絞扭不安的雙手,想起了她的媽媽將她丟在叔叔家門前的那一刻,她童稚的眼裡,最後看到的就是那雙不安的手。可不安又怎麼樣?她媽媽還不是丟下她走了,這是紡霧永遠不能釋懷的。她在心裡問自己:難道誰都有權利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而犧牲別人嗎?所以紡霧的態度在一瞬間轉變,狠狠的推拒了溫柔的請求。她站定身,刻意遮住歐意融的視線,因為她不知道歐意融是敵是友。
溫柔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又走向前來。「看來你不會接受我的建議了?」
「會不會我自有主張。」紡霧直視溫柔的眼睛。
「真的嗎?」溫柔又絞扭起雙手,眼眶裡滿是淚水。
紡霧這次在溫柔的雙手手腕處看見好幾道疤痕,有的既深且長,她的心瞬間不忍了。「我不一定非要他的人不可,如果他的心要和我在一起呢?你要他的人又有什麼用?」
「只要他的人在,他的心還是要回來的。我從來沒求過人,江小姐……」溫柔的淚水溢出眼眶:「我真的需要徐,他的世界只有我最瞭解,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會快樂。如果你真的為他著想,請……過了今天後,別再和他見面了,就算是你幫我們的忙好嗎?」
紡霧冷冷的搖了搖頭。「你如果這麼瞭解他,為什麼留不住他?還要來求我呢?對不起,我幫不上忙,我唯一能夠答應你的是:我不會刻意留住他,只要他想走,我永遠不會攔阻他的。這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
「謝謝你。」溫柔勉強的笑了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而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在於,我認為愛情是需要經營的,如果你夠愛他,你會想要取悅他,想要看見他,更想要他心裡、眼裡只有你這個人,這是我的愛。那麼,再見了。」溫柔微微的頷首,低頭轉身離去。
紡霧望著溫柔那怯伶伶的背影在轉彎處消失後,猛地轉過身來,雙手緊緊的蒙住嘴,阻止自己大哭出聲。旅行袋落在腳邊,袋口微微敞開,露出了徐士哲先前抄給她的電話號碼紙條。
???
「笨蛋!」歐意融一躍而起,奔到沙發前的小矮几,一把抓起電話,想也不想的撥出一串號碼。「快啊!」在等電話接通時,她心急的對著電話嚷。
「喂,溫柔大概又要自殺了,安醫生快去啊!」說完便「砰」的一聲將電話甩下,自言自語的:「這次是我救了溫柔咧!不必給老師知道了,要是知道啊,又不知道要上演幾次自殺才會劇終?」
???
宋嘉莉心神不寧的醒轉過來;昨晚在練團室喝了一夜間酒,今早醒來頭疼欲裂。掙扎起身,跨過阿妨和阿邦,衝進浴室草草梳洗後又跑出來,手忙腳亂的將頭髮紮成馬尾,邊伸手用力打開大門,正正的撞上由大門進來的舒青。她沒好氣的閃過舒青,匆忙的朝上坡路跑,心情焦躁不安。
才跑到一半,看見一輛車由上面疾駛而下,宋嘉莉不經意的一瞥,看見車內是神色恍惚的名歌手——溫柔。
「嚇。」宋嘉莉吹了一聲口哨。「老師的老情人追來了,學姐……」她加快腳步往前跑。
???
紡霧壓住自己的哭聲,伸手撿起袋子。歐意融打開門,伸手想將紡霧拉進去。
「不。」紡霧搖著頭,拒絕了歐意融。「我想走了,如果他醒過來,麻煩你轉告他一聲。」
歐意融跺著腳。「我以為高個子你會比較特別的,誰知道你和其他的凡女一樣,笨蛋!」
「你懂什麼呢?」紡霧苦笑,臉上還掛著淚。
「我什麼都知道,比誰更知道!要是溫柔的一場戲就可以把你逼走,那你就去可憐你自己吧!我只可憐老師。」
「你忘了嗎?是你昨天叫我別太在乎他,只要利用他,不是嗎?所以,不必再挽回是不是比較好?」
「我在試探你,你就不能用腦子想想嗎?」歐意融急了。
「我想不了,頭好痛。」
「我不管了啦!」歐意融跺了一下腳。「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再也不插手了,我再多說什麼,罰我變成一隻小王八!氣死我、氣死我!」
「誰要你多管閒事的?」宋嘉莉跑上台階,接過歐意融的話,伸手拉起紡霧的手,柔聲的對紡霧說。「學姐,我們先離開這裡好嗎?你的臉色好難看。」
紡霧沒有拒絕,任由她拉著走。
而這時——
「你答應我不離開的,而我還要你。」徐士哲出現在歐意融身後,旁邊站著一臉不安的委琳。
歐意融聞聲退開,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
「小宋,」徐士哲嚴厲的看著她。「我會對江雲解釋的,你是不是可以放開她?」
「老師,你要是真愛學姐,就不應該讓她傷心成這個樣子;如果你不能比我更愛……護學姐,就應該讓她暫時先離開你,好好的想一想再說。」宋嘉莉無懼的回應。
「阿哲,讓我靜一下。」紡霧反手拉緊宋嘉莉。
「紡霧……」徐士哲叫了她的名字,話卻在喉中梗住了。
「我們走了。」宋嘉莉對徐士哲他們揮揮手。
徐士哲丟過來一串車鑰匙,紡霧伸手接住,隨即遞給宋嘉莉,頭也不回的只說:「謝謝。」
宋嘉莉打開吉普車的車門坐上去,等紡霧也上車後,掉轉車頭朝山下而去。
???
「老師。」歐意融看著徐士哲。「為什麼不問她們去哪裡?」
「如果紡霧願意,她會告訴我的。」他轉身上樓,將自己鎖進房內。
委琳和紡霧面面相覷,不知其所以然。
「剛才發生什麼大事了?」委琳打手勢問。
「唉,一言難盡。」歐意融又從委琳的小袋子裡抽出紙筆來寫。「我的預言成真,剛才溫柔來了。」「她對江雲說什麼?」
「請她離開。總而言之就是那些談判的話加眼淚。」
「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不阻止呢?」
「我怎麼知道老師到底真愛誰?所以我嚴守中立。你做妹妹的都沒表示了,我才不多管閒事。不過,我已經通知安醫生先去看住溫柔了,她要是再一次在手上鬼畫符符,我也沒辦法了。」歐意融認真的寫在紙上。
「我猜,哥哥這次是對江雲動真情了。你看呢?」
「很像是吧,老師從那次事件後就變了,以前那種浪蕩子的形象都不見了。愛情真偉大,沒有辦法。」。
「融融,你看我要是談戀愛,會不會變成像哥哥那樣?」
「一定會。」歐意融用手語回答委琳,又在紙上寫。「你有對象了?誰?」嘟嘴逼問。
「沒有,我只是希望我別太慘而已。」
「喔,你要是有男朋友,我一定會哭死的。」
「哭什麼?」委琳天真的問。
「我就會孤單啦!他們都嫌我年紀小,根本不對我說什麼,要不是有琳姐姐你理我,我一定會無聊至死。」
「融融其實是個有智慧的女孩,只是阿妨他們沒注意到,這騙不了我喔。」
「對啊。」歐意融無奈的回答。
???
「學姐想去哪兒?」宋嘉莉將車停在路邊問。
「我想回去了。」紡霧力竭的靠著椅墊。
「我答應老師不帶你遠走。」宋嘉莉手指輕敲方向盤,想了一想。「到下面那幢小房子去靜一下好了。阿妨他們還在練團室,應該不會這麼早回去。」
「也好。」紡霧同意了,閉上酸澀的眼睛,思緒卻潮湧而來,淚又控制不住的湧出來。
「到了。」宋嘉莉停下車,卻看見紡霧淚流滿面。「學姐怎麼又哭了?要是愛老師的話,就不要去在意任何人的言語,要是不夠勇敢,根本就不該和老師來的啊!溫柔在這附近也買一棟房子,你遇見她不過是早晚的事。」
「我不知道。」紡霧哽咽。
「我真不知道老師是什麼心態,是要利用你和溫柔,讓你們來個兩敗俱傷呢?還是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或者他浪蕩子的本性復發,只不過想玩玩你而已?」
「嘉莉,你的話仍然這麼犀利、一針見血。」紡霧張開又發腫的眼睛,摸索著打開車門下來。「那麼,你為什麼又要幫我?難道你對我舊情難忘?」紡霧不在乎的問。
「不是。」宋嘉莉面無表情的回答。
「那麼?」紡霧摸索著門把,不忘再問。
宋嘉莉打開門,牽起紡霧的手走進去。「那是當時年紀小、不懂事,我不知道申飛雪怎麼會這麼多心的告訴你?」
「最近偶爾閒聊起,她才提的。」
「你們還住在一起啊?」
「是啊。」紡霧倒進椅子裡,將身體蜷起來。
「我看你們兩個才真是,對吧?」宋嘉莉不饒情的說。
「那麼你沒喜歡過我了?」紡霧笑笑問。
「還有心情開玩笑!不如想想怎麼把老師從溫柔那裡搶過來吧。」宋嘉莉邊說邊在廚房動起鍋灶來。「我來做午餐吧,阿妨他們晚一點就可以吃了。」
「你會做飯菜?」紡霧感興趣的問宋嘉莉。
「沒辦法,書念得不好,就是會動鍋動灶,高中時什麼都學不好,就是家事課上得一級棒,還曾經幻想如果能和學姐住在一起,每天一定要煮很多好吃的東西喂胖你。這個心願到今天才實現喔。」「你是怎麼加入徐士哲的團?」紡霧掩不住好奇,卻問得平淡。
「酒店。」宋嘉莉遲疑了一會才回答。「老師覺得我唱歌還可以吧,去捧幾次場,最後一次把我買出場,我以為只是單純的……」她聳了聳肩。一想不到他卻問我願不願意跟著他,他正在籌組一個新團,需要一個女聲主唱。那一陣子正是我最落魄的時候,台數做得不好,男朋友又把不多的積蓄賠光走人,既然有人要收留,又供吃供住,想想坐台的日子還滿踐踏人格的,就這樣來了。」笑笑的說。
「先做一些,就我們兩個人吃?」探出頭來問紡霧。
「你方便就好。」紡霧心不在焉的回答,又自言自語。「阿哲果然是個浪蕩子。」
宋嘉莉聽見了。「男人不都這樣?不然他怎麼不先和溫柔攤牌說清楚,再帶你來這兒呢?」
「我想,我太相信他吧。」紡霧沉重的移一下位子。
「其實,老師不過犯了大部分男人都會犯的錯罷了,除此之外,在音樂方面,老師真的是既認真又才華洋溢的,我喜歡和老師一起工作,不只是我,大家都喜歡和老師一起從事音樂的工作。別小看我們的團,我們每個團員身上都有一段奮鬥史,改天再說給你聽吧!而且除了我之外,他們每個人都能作詞寫曲,連我的死對頭都不例外。」
「舒青嗎?」紡霧心裡雪亮。
「對啊!我和他就是八字不搭,打一進團裡就被他恨上了,想想大概是嘴巴惹的禍。喔,還有Tears也很棒,又會唱又會寫,只有我最差勁。」
「所以只好負責煮飯給大家吃了?」紡霧笑笑。
「對啊!天天吃江璃舫也不是辦法,我們人又多,那邊消費又昂貴,雖然老師是江璃舫的大股東,也不能把人家吃垮,所以我要心情好時就做給大家吃嘍。」
「那麼他也吃過了?」
「誰?老師嗎?當然。連溫柔都來這裡吃過。」
「他們真的有在一起嗎?」紡霧小心的問。
「真的。可是兩個月前老師出過車禍後,就很少見他在溫柔的別墅出入了,大部分都和我們在一起,不然就是把自己關在山頂的那間大別墅,除了阿琳和小融偶爾去找他,我們沒被叫到時,是不敢隨便去那裡的。」
「車禍?」紡霧困惑的重複。
「嗯,很嚴重。看到車禍現場時,每個人幾乎都說,老師沒死真是命大,就這樣了。至於老師有沒有對溫柔提過分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溫柔會來找你,大概是老師沒提過,不然她怎麼會有立場來要求你?」
「大概吧。」
「學姐不夠堅強,溫柔幾個姿態就把你唬哭了,要是遇到老師那些可怕又可惡的歌迷,看你怎麼辦喔。」宋嘉莉徑行評論,邊從廚房端出幾個炒好的菜出來。「吃飯了。」
「他從來沒提過車禍的事。」紡霧幫忙放餐具。
「如果是很可怕的情況,倒不如忘了比較好,也許老師不提是怕你擔心吧。總而言之,你是他車禍過後,唯一一個帶來給我們看的女人,可見老師心裡是在乎你的,就別猜測他過去的事了,連溫柔也可以不理。」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要關到他的事,就是只會哭。」
「那麼現在心情好一點了嗎?」
「嗯,有你這麼犀利又善解人意的學妹陪著,心情再不好也該變好了。」紡霧恭維,心裡卻覺得有點怪。
「真的嗎?那送我一個吻,這是我年少時的心願。」
「別開玩笑了。」紡霧在意的移一下位子,拉開兩人的距離。
宋嘉莉卻湊過身來,輕輕的在紡霧臉頰上吻一下。紡霧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呆住了。
「哎呀!」推開門進來的歐意融發出一聲吃驚的聲音,接著試圖將門再關上。
徐士哲卻用臂彎擋住門,靜靜的注視這一幕,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卻如同兩泓冰潭一般冷而深,沉沉的投射在紡霧和宋嘉莉身上。
「慘。」歐意融對門外的委琳打手勢。
委琳重重的掩住嘴,沒有對歐意融的手勢做出反應。
「剪不斷,理還亂了。」歐意融自言自語的下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