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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意難逃 第二章 作者:黎小南

  錢鄉揉揉眼睛。

   攤在桌上的畫本忠實呈現在湖邊的那一幕,夕陽把每個人都襯托得益加出色,只是有個臉孔是空白的,那個男人……唉!如果相機沒有被毀就好了。

   錢鄉歎了口氣,不過對於自己能憑印象就將圖完成到這種程度,也大大的佩服了自己一番多虧她有個愛畫畫的姐姐,長期的耳濡目染下,加上本身的天分,自己作畫功力自然也不算太差。她順手在空白的部分補了一個面具。

   老實說,他那個銀色的面具還真難看,錢鄉覺得她最少可以畫出十種以上更好看的面具,米老鼠的、唐老鴨的、白雲公主的……

   天啊!白雪公主!一個男人戴上白雪公主的面具,那多可笑啊!錢鄉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揮去流出的眼淚,她閻上了畫本,窗外的月亮又大又亮,勾引著不寐的人兒去漫步月光下。

   都已經十二點了,經過一天的折騰,錢鄉其實已經很累了。本想將畫本收收,倒頭就睡,無奈此時肚子卻叫了起來……唉,都得怪晚飯時馮綱在場的怪氣氛,害她一點食慾也沒有。這下好了,這麼晚了廚房不知道還有沒有東西吃。

   打開房門,隔壁詠烈房裡的燈已經熄了,該是已經睡了,這下得靠自己了。

   她努力想著廚房的位置,馮家實在大得很誇張,而且每個角落都佈置得很像,走到哪兒都是水晶原礦做擺飾;錢鄉自認方向感一向不差,可是在馮家的大宅裡,就是沒轍。  

   咦,怎麼走到門外啦?錢鄉發現自己走到一個像是花園的地方,突然一道白色的光閃進她眼睛——

   是雪霽!

   看到這麼漂亮的白老虎,她興奮得都忘了自己的肚子還在咕噌咕嚕的叫,左右張望發現沒看到雪霽它那個陰陽怪氣的主人,她心想也許現在是和它建立友誼的好時機吧?

   即想即行,錢鄉一下子就溜出了這個迷宮般的大宅子。可是到了屋外,雪霽卻早消失了蹤影。

   「雪霽!雪霽!」

   她呼喚著老虎的名字,迷迷糊糊走進了要去湖邊的小路。

   大約步行了約十分鐘後,就到了幻影湖。

   偌大的月亮倒映在幻影湖的中心,展現出一種靜謐風情來。月亮很亮,讓從小在都市裡長大的她,第一次知道了何謂「床前明月光」的那種無光害的美感。

   不過此時,她發現了一件尷尬的事——她迷路了。

   唉!真是倒楣透頂,跟丟了雪霽,感情培養不成也就罷了,現在居然把自己也搞丟了,詠烈平常罵她笨也不是沒有道理。

   但會迷路也不能完全怪她啦!她明明來時只有一條路,怎麼到了湖邊想同頭時,路就變成了三條?!

   錢鄉開始思索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三條路隨便選一條,幸運的話可以回去,不過比較有可能繼續迷路;留在這裡,雖然有點可怕,可是等到早上的話,應該就有人來找她了。

   是有點丟人啦!不過權衡之下,還是後者比較妥當。

   打定主意丟臉後,她也放鬆起來,看著月光如水,她乾脆蹲下來,伸手進湖裡玩水,想模仿詩仙李白來撈個月玩玩。水冰冰涼涼的好舒服,她也越玩越起勁,連腳丫子都泡了下去。

   突地,她發現身旁多了個影子。

   「雪霽!」錢鄉像發現寶藏似的大叫。「老天爺!我運氣真好!」

   雪霽看了她一眼,毫不理會地繼續喝著它的水。

   錢鄉小心翼冀地靠近,蹲在它旁邊,這次它沒有躲開,讓她順利的摸了它兩下。  

   柔柔軟軟的毛!錢鄉偷笑到臉都快抽筋了。「唔!好舒服!」

   雪霽不理會錢鄉對它的「上下其手」,喝完了水,一看見另一個影子到來,遂起身迎了過去,毫無預警的動作,把錢鄉嚇了一跳。

   是詠烈的哥哥!

   奇怪?這麼晚了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什麼?該不會也像她一樣,肚於餓出來亂走結果迷了路?不對,這是他家的地盤耶!還是……他真的是外星人,今晚來這裡會見同伴……

   錢鄉敲敲自己的腦袋瓜,她在想什麼呀!真是豬頭。

   一旁的馮承烈本來是打算對錢鄉視若無睹,等雪霽喝完水後就走,但卻被她逗趣的動作給挑起了興趣。

   「你在這裡幹什麼?」

   「好巧哦!馮大哥,在這裡遇見你。」她笑得有些窘,臉都紅了起來。

   「真是巧合嗎?」馮承烈別有深意的說。

   「真的真的……好吧,我承認啦!起先我是看到雪霽才跟出來的,只是後來我跟丟了……然後又迷了路……真奇怪?為什麼路會變成三條呢?」後面那句是她講給自己聽的。

   「為什麼要跟著雪霽?」

   「因為我喜歡老虎啊!而雪霽又是那麼的漂亮……馮大哥,你都不知道,詠烈說虎島上有很多老虎,我滿心期待的來,結果今天逛了一下午,就只有看到雪霽而已,該不會是詠烈騙我吧!」

   「這島上的確有很多老虎。」

   「那為什麼我都沒看到。」

   錢鄉嘟著嘴抱怨的俏臉,讓馮承烈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

   然而,似乎是覺察到自己顯現了不該出現的情緒反應,他不自然地別過臉,朝趴在地上休息的雪霽比了個手勢,準備離開。

   「中間那一條。」

   「嘎?什麼?」

   眼看他就要走了,她壓根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急急地起身,卻不小心絆到自己的腳,竟順勢跌進他的懷裡。

   馮承烈沒有扶她,但也沒有躲開,任她抱著。

   只見她又道歉又糗自己的說:「哈!對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腳的……謝謝你,馮大哥!」

   然而馮承烈還是不動,冷的讓錢鄉越來越覺得尷尬。

   在近距離的接觸下,她對上了他的眼。「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耶!」他眼底彷彿有種魔力,會將人吸引進去。

   「放手!」馮承烈冷然道。

   錢鄉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人家身上,乾笑兩聲,「對不起!我忘了。」她敲敲自己的腦袋,見他舉步要走,她一急,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他停住;「放手。」要說幾次?

   「馮大哥,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帶我回去?」她真的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然後等明天人家來救。

   馮承烈一句話也沒有說,拿開她的手,逕自往前走去,雪霽亦自動地跟在他後頭。

   怎麼辦?錢鄉呆在原地。但隨即又想到,他也沒有說不好啊,於是便快步的跟了上去。

   他和雪霽的身影在月色映照下,變得好大好大,走在他們後面,錢鄉覺得很有安全感。「馮大哥,你真是好人。」

   馮承烈知道她一直跟在他身後,心裡只覺得,她真是白癡一個,迷路了還只會玩水。「閉嘴。」

   但她還不知人家嫌地兀自喋喋不休。「馮大哥,這麼晚了你到湖邊來幹麼呀?」

   馮承烈完全不作聲,錢鄉倒自作聰明的猜測起答案來了,「難道是來『溜虎』?可是這麼晚了——」

   「不關你的事!」什麼遛虎,她當雪霽是狗嗎?這個笨蛋!

   事實上是他剛從沈如媚房裡出來,便見到她鬼鬼祟祟的像在找什麼,後來還走到後院去,跟著雪霽不知想幹麼,他一時好奇,也就跟過來瞧瞧。

   結果自己居然是來解救這個麻煩精,他不悅的將唇角抿得更緊了。

   他在不高興嗎?可惜他戴著面具,害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別這麼冷嘛!這樣可不會有女孩子欣賞的哦!」  

   馮承烈停了下來,自顧自說話的錢鄉沒注意,一頭就撞上他,「我不需要你的欣賞,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

   「馮大哥,你在說什麼?」錢鄉摸摸鼻子,

   「難道——」她在想通後笑了起來。

   「你誤會了啦,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聽詠烈說你長得很好看,而我呢,並不出色;所以如果我喜歡你,那一定是一場悲劇,就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而你是鮮花,我是那牛糞,事實雖是如此,但我還是想當鮮花呢!」美麗的東西不一定要擁有,純欣賞也是一件樂事,心裡也才不會有負擔。

   面具下的馮承烈臉色愀變,她不知道講到容貌問題,已犯了他的大忌。

   「我只希望你不要那麼冷,也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還有雪霽……」錢鄉在心裡頭補上一句話,其實我的目標是它啦!

   「不希望我太冷是吧……」說完,馮承烈一個迥身,捉住錢鄉的手臂,將她拉向自己,隨即俯下頭來,給她一個結結實實、熱情十足的吻。

   錢鄉感到他冰冷面具熨著自己發燙的臉蛋,卻絲毫無法平撫其熱潮半分,他……他為什麼吻她?這是她的初吻耶!然而腦袋裡亂哄哄的根本沒辦法思考,只好任由他的雙唇蹂躪自己的。

   突然,馮承烈放開她,錢鄉雙腿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如何,見識到我的熱情了吧!」

   「你……我不是這個意思——」

   馮承烈沒讓她說完,「這條路走到底就到大宅了,我不送了。」丟下這句話,他逕自邁步離去。

   雪霽跟在他的後頭,走了幾步路還回頭看了她一眼。

   錢鄉呆坐在地上,夜風涼颼,怎麼樣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她只是肚子餓想吃東西啊!

   才想著,肚皮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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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兒!你怎麼了?」看起來好像老了好兒歲。

   錢鄉黑著兩個眼圈,勉強張開眼皮,看著來她房間叫她起床的詠烈。「詠烈,我好餓,好想睡!」餓了一夜,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拜託!這又不是飢餓三十,你幹麼?起來啦!我們去吃早餐。」詠烈取笑道。

   今天飯桌只有她們兩個人。見了食物,錢鄉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拚命吃就是了。

   「感謝老天爺。」吃飽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坦白說,這可是她頭一次挨餓,雖然她爸媽是小氣吝嗇到了極點,卻也從來沒餓過她半頓,錢鄉此刻真懷疑自己不是來做客的,而是來參加什麼戰鬥營,訓練野外求生,加上耐餓能力。

   她狼吞虎嚥地將早餐往嘴裡塞,一邊口齒不清、斷斷續續地跟詠烈講昨晚發生的事,當然,接吻的事她自動省略。

   「你哦!真是笨死了!你不會叫醒我啊?」她只睡在她隔壁耶!

   「我不好意思嘛!」錢鄉苦笑。「不過,馮大哥人真好,還送我回來。」扣掉他強吻她的事,想來還是對他存著謝意,這輩子她都會把他歸在好人那一類的。

   「你看是誰的哥哥嘛!我就跟你說我哥優秀吧!」詠烈不禁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起來。「我告訴你,我哥還是哈佛大學畢業的呢,跳級念碩土喔!前兩年畢業回來接管我們家的生意,聽胡伯說,這兩年來公司營收是以往的兩、三倍呢!」

   錢鄉匆匆嚥下一大口牛奶,「天哪,看不出他那麼強,不過,詠烈,我真的很好奇,你哥為什麼要戴面具呀?」

   詠烈聽到這個問題,先轉頭看看四周有沒有人,接著才壓低聲音說:「我跟你說,你千萬別在我哥面前提起那個面具,否則就完蛋了,他會很生氣。」

   「喔?為什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戴那個面具,而且我發現,他只有在虎島才會戴。小時候,我們還在台灣唸書時,一切都很正常呀,但只要一回到這裡,我哥一定就會戴上面具。」

   錢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做何解釋。「會不會是他後來臉上受了傷?」

   「沒聽說呀,而且我想不是吧!我說過,他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這樣啦!」

   「一直戴著那個面具,一定很辛苦……」

   詠烈促狹道:「幹麼,心疼我哥喔?昨天人家救了你,就想以身相許啊!」

   「才不是呢!你別亂說。不過,我的夢裡有他是真的。」在那短暫的睡眠中。「還有雪霽和如媚姐!」見詠烈吃驚地張大嘴,她趕緊補了一句。

   「喂!吃飯時間,不要亂說話,好嗎?」詠烈對沈如媚可是很感冒的。「我跟你說,沈如媚那女人你少接近她,免得被害了,我還要幫你收屍!」

   「喂,你這是跟好朋友講話的口氣嗎?什麼收屍,講那麼難聽……她哪裡惹到你了?」

   「就是她有了我哥還不夠,居然還想染指……」詠烈的臉驀然紅了起來,「反正不論是她甚至是我哥,我看你都不要太接近好了,我哥太深沉了,我怕他會傷害你。」

   「嗯。」然而錢鄉心裡想,已經來不及了,你哥他已經對我染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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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就答應詠烈一起去港口接她的「征岳哥」!唉,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無聊了。  

   吃完早餐後,傭人來報告說有詠烈的電話,原來是胡伯打來的。

   詠烈撒嬌的跟胡伯說,她昨天就回來虎島了,島上明明有直升機,可是卻說沒有空機,害她得搭船回來,吐得一塌糊塗。

   錢鄉想,瞧他倆講電話的熱絡勁,不知情的人稿不好會認為詠烈跟他才是父女,而不是昨天那個外星人伯伯。

   胡伯對詠烈說,她惠慈姨媽也來了,還有遇到嚴家兄弟,問她要不要到港口來接他們

   詠烈當然滿口應承,錢鄉倒是婉拒了,一來她又不認識她那些親戚,再者她也怏累斃了,得好好補個眠才行。

   「那好吧,你就在家睡覺好了,等我回來,你應該也醒了,我們再一起喝個下午茶。」

   結果,不到中午她就睡飽了,問傭人,淤詠烈才剛出發去接人,可能要過陣子才會回來。

   這下可好,昨夜迷路陰影猶存,害她根本不敢離開這棟大宅寸步,簡直悶死人了。

   不知小覺,她走到了後院。心想這裡應該不會迷路吧?於是放心地靠著一棵樹,打算就著微風翻閱她隨手從容廳拿的雜誌。可是才翻沒兩頁,她競迷迷糊糊的又想睡了。

   「我真是豬……」錢鄉暱南著。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一個銀色的面具浮現腦海。

   嗯!馮大哥啊!錢鄉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如果沒有如媚姐的話……也許……

   錢鄉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臉……不是,也許該說舔——

   舔?

   她揉著眼睛,「雪霽?」順著雪白大虎的頭往上看,她找到了那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現在是不是該說什麼?「真是的,我竟然在樹下睡著了,在外頭睡覺很危險吧?我真是不小心。」她的臉因為他而紅了。

   「呆子。」他無情的回應這句話。

   「是啊!」錢鄉笑了起來。「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遇到你啊!還有雪霽。啊!我真是幸運呢!」

   錢鄉邊說邊起身,還伸了一個懶腰。「真舒服。」笑容一刻也沒有從她臉上褪去。「馮大哥!謝謝你。你一定是擔心我會有危險,才來這裡陪我的吧?」他果然是好人。

   一旁的雪霽用頭頂她的手,她開心的和雪霽玩了起來。

   真受不了這個笨蛋!馮承烈實在懶得反駁。坦白說他只是路過停下來看她坐在樹下幹麼,可是雪霽卻自作主張的親近起她來了。嘖!這個沒有眼光的傢伙。他心理不由得煩了起來。

   「馮大哥,雪霽好乖、好溫馴哦,你是怎麼訓練它的?」錢鄉真是羨慕,馮承烈他不但可以生活在這麼一個滿是老虎的島上,還擁有一隻這麼貼心的美麗老虎。

   「雪霽是自己的主人,它只是喜歡跟著我而已。」

   雪白大虎站了起來,往他的方向走了去。

   錢鄉忽然有些感觸,她想能被動物如此信賴的人,一定是好人。

   「吼兒!吼兒!」詠烈遠遠跑了過來。「你不是在睡覺嗎?怎麼跑出來外面,害我找了你好久!」  .

   「對不起,你姨媽跟『征岳哥』呢?怎麼沒陪他們?」

   喀烈跑出了一身汗和微紅的臉頰。「還說咧,我就是要來找你一起喝下午茶呀!順便介紹你給他們認識。」

   這時詠烈才注意到哥哥也在這裡,雖然覺得一向孤僻的他不太可能加入他們的聚會,但還是順口問一下,「哥,你要不要--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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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馮承烈也會跟著來。錢鄉喝著上女子的錫蘭紅茶,一直心不在焉的瞟著他。

   見他和嚴家三兄弟有說有笑的,還真是奇怪,習慣了他平常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態度,錢鄉很驚訝的發現,原來他也有如此熱情和善的一面。

   「來,多吃一點,這蛋糕是胡伯剛從村裡買回來的。」張惠慈熟絡的招呼著,看來是這個家的常客。

   張惠慈是詠烈的姨媽,詠烈幾乎可說是她一手帶大,去台灣讀書時,也都是住在她那裡受她照顧。她並沒有結婚,似乎將全副心力,都放在他們兄妹身上。

   錢鄉跟張惠慈算滿熟的,在台灣時,她常去找詠烈,這個她口中的「惠慈姨媽」,也待她極好。她想,詠烈雖然很早就失去了母親,但上天畢竟還是挺眷頤她的,派了另一個像母親一樣的人來守護她。

   往年張惠慈及詠烈都會結伴一起回虎島,但張惠慈由於今年公司臨時派她到國外出差,本來說好要詠烈等她回台灣,她們再一起過來,可是詠烈等不及了,等錢鄉的護照、簽證一出來,兩人立即就上了飛機。

   沒法子,於是後來她們就決定各自到虎島,省得等來等去,只不過,她們也沒想到,其實大家抵達的時間都差不多。

   「姨媽,夠了啦,你給我那麼多蛋糕,我會變胖然後就沒有妹妹愛我了耶!」說話的是嚴征忻,嚴家兄弟中最小的。

   大伙聞言一陣哄笑。這嚴家三胞胎雖然外貌是一模一樣,但那性子可就南轅北轍:老大嚴征日老成、幽默,興趣是研究礦物;老二嚴征岳穩重,但話不多,細心體貼,目前還在念醫學院,將來心當一個懸壺濟世的好醫生;至於嚴征忻,熱情洋溢,能言善道,就是稍嫌浮了些,這種性格去當律師,恐怕還要再磨練一下才會成大器。

   他們是村裡礦工工頭的兒子,也是新夫人方千語的外甥,二十五歲,體格黝黑強壯,三兄弟都有一口白牙,笑的時候眩得讓人眼都睜不開。從小他們就和馮家兄妹一起玩到大,雖說平常大家分頭在曼谷、台灣讀書,但寒暑假時一定會聚在一起,玩到瘋再說。

   「吼兒,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我們每年放長假時都一定會聽到你的事,這次終於有機會見面了。」嚴征日對著錢鄉笑道。

   「是啊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們每次聽詠烈那傢伙說她台灣的好朋友有多麼喜歡老虎什麼的,聽到我們都在偷偷猜你是不是怪眙……呃。不是啦,是喜好特別、品味特殊。」嚴征忻被詠烈賞了一記手拐子。

   嚴征日失笑的幫小弟解危,「我們真的對你很好奇呢!對了,你為什麼叫『吼兒』?很特殊的小名。」

   「這個名字講起來還滿丟臉的,可不可以不要講。」錢鄉想起這個名字的由來,就恨不得能先扁她那個笨老哥一頓,都是他害的。

   「講啦講啦,喂,我身為你的好友,居然也不知道你小名的由來。」詠烈嘟著嘴抗議。

   「你講吧,我也想知道。」馮承烈開口道。

   錢鄉嚇了一跳,他也會想知道自己的事嗎?

   「好吧,可是我先說,你們不可以笑我喔!」錢鄉面有難色的要求眾人的保證,才願意說出原因。「因為,我的哭聲很難聽。」

   不過眾人聽了這個答案卻面而相覷,不解其意。

   「都是我哥啦!你們評評理,哪一個嬰兒哭聲會好聽的,幹麼說我哭得像『鬼在吼』!後來,全家就簡稱叫我吼兒。像我姐,聽說哭聲聽起來像牛叫聲,所以她的小名叫『啤啤』……好了,報告完畢,謝謝大家。」錢鄉看著大家忍耐的臉色,羞得恨不得挖個地洞土遁。

   詠烈第一個笑出來,天啊,那以後得千萬小心別惹吼兒哭,她可不想提早過中元節。

   其他人則笑得有些尷尬,心想這個「品味特殊、熱愛老虎」的人,不能怪她不正常啊,家庭教育可能也有檢討的空間。

   馮承烈的嘴角輕輕上揚,只可惜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錢鄉突然好討厭那個面具,她希望自己能看到最完整的馮承烈。

   詠烈這時拉著都沒開口講話的嚴征岳說:

   「征岳哥,我們去打網球好不好?」

   嚴征忻一聽,嘲笑道:「只找你的征岳哥,我們其他人就都甭問啦!唉,想我們雖然長得一樣帥,可是還是有人大小眼唷!」

   詠烈羞紅著臉反駁,「我就要問了嘛!誰叫你自己先沉不住氣。」

   征日不愧是大哥,馬上擺出老大的樣子,「好啦,想打網球說一聲就是,大家一起去不就得了!征岳,不准說不去,人家詠烈第一個開口邀的就是你呢。」

   這下可順了詠烈的心,「吼兒,一起來吧!」

   錢鄉看了一眼馮承烈,「馮大哥,你不去嗎?」

   見他搖頭,她突然也失了興致。「我不去了,我想在這和雪霽玩。」雪霽就趴在馮承烈的腳下。

   「好啦好啦,我就知道我們的友情比不過你對老虎的感情。」不過當然也比不過她暗戀嚴征岳的深情。

   詠烈開心地勾著征岳的手臂,一行四人打雙打去了。張惠慈則說從美國轉機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很累,所以要先進房休息。

   馮承烈意味深長地看了錢鄉一跟,「真的是為了雪霽嗎?」

   錢鄉的臉驀地紅了起來,「當然……」她邊說邊蹲下去撫摸它的頭,雪霽懶懶的抬起眼,見是她,舒服得把頭抬高,要她摩掌它的頸子。

   「看來雪霽還滿喜歡你的。」

   「是嗎?太好了,雪霽,我們要做好朋友喔!」

   馮承烈托起下顎,默不作聲,兩人陷入一片沉寂中。

   過了一會兒,錢鄉覺得如果她不說點什麼,可能會被這沉靜的氣氛給逼瘋,她有點不好意思的低垂著頭,開口說:「謝謝你,要不然我昨晚一定得睡在荒郊野外。」

   「喔,我以為你會要我道歉呢!」他指的是他強吻她的事,「還是你想再來一次?」

   「你……」錢鄉惱羞成怒,瞧他說這什麼話!他以為她很隨便嗎?決定起身去找詠烈他們,省得再待下去破壞自己對他的好印象,沒想到頭才剛抬起來,竟然就印上他的。

   他怎麼又親自己啦?難道,他對自己也有特殊的感覺嗎……等一下,「也?」該不會自己……

   不會吧!她才來島上第二天,剛認識這個男人也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這末免太……

   馮承烈放開她,像第一次吻她一樣,拍拍雪霽沒多說什麼就走了。

   錢鄉的心怦坪地跳,她想,完蛋了,自己大概已經喜歡上這個連長什麼樣都沒看過的人……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自己的心繼續淪陷。

   「他根本不算什麼,我才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雪霽!對,我喜歡的是雪霽。」

   他只是詠烈的哥哥而已,那兩個吻根本毫無意義。錢鄉心底一直向自己如此強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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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馮綱的幾位客戶也到達了虎島,為了歡迎他們,馮綱特別在晚上舉辦了一個宴會。

   嚴家兄弟及詠烈、錢鄉都盛裝打扮,以赴晚宴,唯有馮承烈,推托身體不適,婉拒出席。公司目前雖然是馮承烈在管理,但處於半退休狀態的馮綱老愛插手,馮承烈也只好由他去,反正他做的都是一些錦上添花的事,這幾位大客戶的生意還是得由他親自在辦公室裡與他們商談,況且他們馮家的水晶也不需要靠討好人來銷售。

   他竟沒來!錢鄉覺得有些掃興,虧她還特地化了妝,光選衣服就花了一小時,只為留給他一個好印象……

   慢著,自己在想什麼,雖然他吻了她,可是她已經決定,仍是把他當好友的哥哥看待啊!可是現在怎麼好像變了質,摻人一些不該有的情愫引

   她隨手拿了一杯放置一旁的香檳,馮家不愧是水晶王國,瞧這裝酒的高腳杯,個個賞心悅目,光看著不用喝裡頭的瓊漿玉液,也會令人目眩神迷。

   她啜了一口酒,靜靜的坐在角落的餐桌,此時優美的圓舞曲響起,眾賓客紛紛邀請身旁的舞伴,或者心儀的對象,一起共享浪漫。

   詠烈和嚴征岳也相擁在舞池中,看她…副像偷亍腥的貓的滿足樣,錢鄉對她豎起了,大姆指,意思是祝她馬到成功,手到擒來。

   唉,這個詠烈以為自己暗戀嚴征岳的事沒人知道,其實旁人早都看出來了,尤其是身為她好友的錢鄉,整天都聽她征岳哥長、征岳哥短的,要是說不知情,那簡直就不是神經大條而已,而是根本沒神經。

   嚴征日也來向她邀舞,錢鄉對他笑了笑,擺擺手拒絕,「我不會跳舞啦!」

   他也不為難她,好風度的對她頜首,就邀別的女孩跳舞去。

   錢鄉手中的香檳喝完了,她又拿了一杯,她覺得有些醺醺然,很快樂,讓她不住的傻笑,醉眼朦朧地看著眼前舞動的衣香鬢影。

   這時音樂換了首慢歌,燈光也暗了下來,錢鄉突然感覺到仃人拉住她的手,又有人要來邀約了嗎?

   「不好意思,我……」

   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即結實的甩在她的臉上,紅紅的五指印在錢鄉白皙的臉龐上拉出了十分明顯的血痕。

   這一騷動,讓眾人全停下動作,不解的視線直望向她們。

   「你這個賤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敢和我搶承烈?」身著低胸禮服的沈如媚氣喘吁吁地怒罵著,胸口的那兩團肉似乎快跳出來了。

   「你說什麼?」

   「你還要裝蒜?」她哼了一聲,「今天下午有人看見你勾引承烈,你居然敢主動獻吻?!」

   「勾引?」天啊!真想不到這個詞會用在自己身上。

   錢鄉想到下午的那個吻,從別人眼裡看來,一定會以為是她抬頭親他的;不過,就算真是如此,那又如何?她憑什麼要挨這女人蠻橫的這一巴掌?

   錢鄉伸手摸摸自己的左頰,她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頂。

   詠烈、嚴家兄弟這時也衝到錢鄉身邊,詠烈氣壞地說:「幹什麼你!憑什麼動手打人!」

   然而錢鄉拉住詠烈,表示由她自己來處理。

   「你想知道什麼應該自己去問馮承烈,而不是來這裡耍潑辣。而且如果我真的和他有什麼,你該打的應該是他,而不是我。」

   「我不管!你要向我保證你不會纏著他。」

   「如果我說不呢?」錢鄉仰起頭,莫須有的事叫她應承,她辦不到!

   「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我好怕哦!不過,我為什麼要答應你?」錢鄉發現自己有時還滿壞心的。「我現在對他是沒什麼興趣啦!不過,以後可就很難說了。所以……」捉弄人的感覺挺過癮的。「我才不會答應你呢!這可是我的自由,我又不是傻瓜!」

   「你……」

   眼看她就要撲上來,錢鄉怕她的魔爪又來荼毒自己,趕緊閃身一避,沒想到沈如媚居然一個不注意,踩到自己的裙角,整個人往前仆倒,雙手還拚命在空氣中划動,想找個支撐點;結果,卻扯到桌中,使勁一拉的下場,是上頭的佳餚、醇灑全往她身上倒,現場頓時響起了一片訕笑聲。

   今晚,大概沒有人會想起跳舞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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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丟下一句「明天再說」,錢鄉將一臉好奇的詠烈推出門外,拿著她送來的冰毛巾,敷著自己的臉。

   都腫了,那女人下手真重,真是倒楣。

   她來虎島才兩天,就發生這麼多的事,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再說原本來這裡的目的是想看老虎,結果也才遇見雪霽而已,雖不致說毫無所獲,但和她原本所沒想的——署身老虎天堂的夢想差距甚遠。

   唉!她看自己還是趁早打道回府好了,省得又發生一堆狗屁倒灶的事,誰知道那個沈如媚會不會再來尋她晦氣……

   一想起這件事,她忍不住想著,他知道今晚的這場鬧劇了嗎?

   不過如果她就這樣回台灣,實在是很對不起詠烈,她那麼熱心地幫自己出機票,還提供食宿,為的就是一償她的老虎夢,如果自己就這樣回去的話……唉!越想越煩,臉又痛得要死,說來說去都得怪他。

   怎麼又想起他了呢……

   叩!叩!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咦?不對。是有東西在撞窗子。

   打開陽台的落地窗,她發現有一罐藥擺在地上。

   是誰准?一道白彤閃了過去。

   會是他嗎?

   關上落地窗,錢鄉打開藥瓶,一陣清爽的藥香散溘出來,她用手指沾一點,抹在傷處,涼涼的,很舒服,臉似乎也不那麼痛了。

   「不管你是誰,謝謝你!」錢鄉誠心地說。

   陽台下,一個人伴著老虎的影子,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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