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雖熱,雨水雖暖,淋了那麼久,連自個兒都開始打顫,那早就洗好、守在布幔外淋雨的岳權一定更冷,真不該勞煩他的……
岳權沒說話,冒雨開門便走,留下錯愕的花好好,反覆回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或說錯了什麼。
真的好惴惴不安呀!搞不懂岳大爺的心思,可是他待她真好,幫她搬了盆子,幫了她這麼多事兒……
突地外面響起一聲慘叫聲,加上接連不斷的咒罵,而後變成哀求……
不久之後,岳權提著一口箱子回到房裡,拿出各種黑絲黑綢黑布黑絨黑巾黑紗黑幔,全往花好好身上包去。
她認得出來,這是殷小允的離花衣箱。「岳大爺,這些是殷姑娘全部的衣裳……」
「小毒物身子骨壯,少幾件衣服不礙事,花姑娘身體弱,把身子擦乾吧!別著涼。」經她一提,岳權才想起她穿著濕衣裳,潮著會冷。
可他一點也不覺得冷,反倒覺得血氣翻湧個不停,心底有種狂烈的情感在蠢蠢欲動。
外頭的大雨還在下,花好好看著背過身去的岳權,努力撐著下床,將一方大布巾從他身旁遞過去給他。
「岳大爺,您也擦……」
花好好話還沒說完,岳權便接過布巾,拭乾身體,而她則回到床邊,也背過身解開單衣,擦著自個兒的身子。
岳權拭了身,彎腰打開自個兒的箱子,從一堆藥材底下翻出衣裳,他眸光一飄,穿透自己墨黑的發間,偷偷瞄向花好好。
鮮少點燈的陰暗房裡,花好好淨白似雪,肌膚如明珠點點閃爍,細長如絲的烏髮滴著水珠兒,在地板上凝成數個小水窪,小小的水鏡裡反射她的嬌俏,發如緞幕覆著她嬌小的身子。
為了伯引起火災,岳權趕忙回過頭,為了自己的逾越而咬牙。
花好好匆匆地擦身,用布巾吸乾身上的雨水,墨黑的布巾碰觸著身子,不意料間,岳大爺的觸感又衝入腦際。
那是再大的雨水也沖不去的感覺吧?
她悄悄回過頭,正巧看到他大手穿過袖口,而後拉緊衣襟,在洗得泛白的布衫上繫上一條褪色的青色汗巾子,長年背著的大刀卻掛在牆上。
衣料之下的力量,好像呼之欲出一般。
花好好回過頭,拍了拍小臉,趕緊穿上黑色鍛面的華麗衣裳,偷偷微笑著。
「花姑娘。」岳權輕輕喚道。
「是。」花好好穿好衣裳,忙回道。
他在喚她呢!她好歡喜哪……
「換好衣裳了嗎?霜曉天拿了藥給我,能否幫你上藥?」
「岳大爺,好好自己來就可以了。」
聞言,岳權轉過身來。
已經回過身的花好好絞著手指,黑色長髮垂著,露出一對小巧的耳貝。
她穿著一身黑亮的衫裙,高高的衣領托著她紅潤的臉龐,襯得更加透明無瑕,像個一摸就會融化在他手上的雪偶兒:隱藏著千言萬語的大眼睛上,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眸光如水氣流轉看不清,可是卻動人至極。
初識時,她只像個女娃兒,好生將養一段時間,現在的她還是像娃娃,可是多了種女人嬌柔凝媚、又鬆又軟的味道。
「你好香……」岳權脫口而出他的心中話。
花好好臉更紅了些,想起龍海兒。「龍大小姐給了瓶好香的香膏,好好也覺得好香呢!」
挽了她坐在床上,點亮了燈,岳權想更仔細地看著她。
花好好臉紅著,岳權從剛才怕她冷而翻出來的黑色衣物中,拾了塊巾子包著她的濕發。當他雙手繞過她的時候,她只覺不能呼吸。
她心跳加速,一動也不敢動地看著他,他卻大剌剌地坐在床邊地板上,拿出藥和紗布,拉起她的裙擺,輕輕摸著她的腿兒,然後細心地將藥抹上去。
傷口神奇復原,不留一絲疤痕,曾經全碎的腿骨也早已不覺異樣,岳權邊抹邊推,將藥性揉進腿裡,奇香異氣的藥兒混著她身上的香味兒,讓岳權覺得神清氣爽。
雨聲由大而小,漸次消失,晚霞的緋光亮起,穿透門縫,岳權花了好長的時間,專心一意地幫花好好包紮。
以前都是神仙大夫幫她上藥,難免會酸會痛,可他像是在摸豆腐似的,她一點都不覺得疼,她要把上藥的記憶全換成他現在的舉動,那樣她就不會害怕治療了……
岳權小心地包紮完畢,將花好好的裙兒拉好,坐在地上收拾著,花好好則盯著自個兒的裙兒,心中幽幽動盪。
兩個人都沒有看彼此,可是心裡清楚,自個兒已經變了,他不再是昨天那個岳權,她也不再是昨天那個花好好……
一陣香噴噴的菜飯香飄來,兩個人的肚子都咕嚕一聲。五臟廟是非常老實的,在一整個下午的折騰下,早已是空虛得可憐哪!
男人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而女人則是捂著嘴淺笑。
「我餓了。」岳權看著面前的小女人說道。
「呵呵,我也是。」花好好笑著。
「大夥兒吃海蚌,可是我看到羊大叔一大早就發了面了,應該會幫你弄雞湯麵之類的東西,委屈你了。」
想起今天岳大爺潛入海底捕到的各種魚貝,和在波浪間揚起的笑容,花好好輕輕說道:「沒關係的,好好也想吃吃看魚……」
夜黑風高,沒有月亮的夜晚,連星子也隱藏在層層雲後,風吹得又快又緊,浪花大幅度地擺弄著船,水面起伏不平、浪濤澎湃。
雖然沒有遇上暴風雨,但一行船隊都下了帆,靜待這陣突發的大風過去,如此方向難辨的夜裡,為免有船脫隊失散、遭逢不測,既然時間還尚寬裕,就沒必要冒險趕路。
幾艘龍家戰船將官船圍在中間,海翔號領著剩下幾艘在外圍戒護。
在燈火通明的船艦上,輪替的海員各就各位,而岳權則是提著刀巡邏著。來到船頭,龍海兒正目光遠眺。
但舉目望去週遭除了船上亮光,黑暗的海面什麼也看不見。
「海主子,夜深了,先歇歇吧!」
「太安靜了,連停了幾個港,一路上風平浪靜,什麼事也沒有,我心裡不安穩。」龍海兒抱臂輕輕說道。
岳權在一旁點了點頭。「希望是多慮一場,這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若只是我的多慮,岳首舵也不會這麼晚了還提刀巡船。」
「海主子說得是。」
的確如龍海兒所言,岳權也覺得困惑,長年的海上生活,讓他直覺和警覺應該要多加提防,打從登船護送開始便無任何侵擾,平順得就像是有人放了訊,讓其餘的海賊不敢搶先一步一樣。
再過三天就要到應天府,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最適合夜襲。
「聽說花姑娘也要下船?」龍海兒話鋒一轉,試探地問道。
此話一出,只見一旁的岳權臉上表情柔和了一些,殺氣也淡了一點,隱隱約約之間有種光采。
「是,花姑娘幫大夥兒補衣需要材料,殷小玄樂得答應陪她去逛金陵……可小毒物傷風未癒,我考慮派別人陪她去。」岳權說道。
「你怎麼不陪她去?」龍海兒拐了個彎問道。
「主子要上應天府朱家,海翔號和雷龍隊需要有人照看……」
聞言,為了岳權的盡忠職守,龍海兒是讚了聲,但又歎了聲--讚他的忠誠,歎他的執著。
明明是一點都不想放開花好好的手,怕她有個閃失,又知道她語言不通,想時時刻刻陪在她的身邊,可就是放不下海翔號。
自岳伯伯死後,岳權就接下服侍龍家的責任,將自己視為她的奴僕,可她要的是一個夥伴、一個兄長、一個心腹,而不是一個奴才。
「岳大哥,去尋那醫怪是我的意思,你是否覺得又欠了我或龍家?」不喚岳首舵,改叫岳大哥,龍海兒轉過身來問道。
「岳權的命早已是海主子的。」岳權朗聲拱手說道。
龍海兒又歎了聲。「我娘在我很小時就死了,我是岳大娘一手拉拔長大的,我視她如親娘,她重病湮纏,我也想盡一份為人子女心力,並不需要岳大哥報恩。」
「但龍家的恩重如山,岳權不敢或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岳權雖然年僅二十二,但從小跟著爹爹岳千洋出海,海上的男兒只服膺於力量和能力;父親待他極嚴,讓他練就一身的本領,雖然年少,可在龍族的年輕一輩之中,已是無人能出其右,以能服眾,號令掌管龍海兒的海翔號。
爹爹曾告訴過他,岳家世代住在汶江口,全靠打魚維生,但因前朝暴政下了海禁不准出海,而沿岸又有倭寇,岳家祖先不得已只好棄了故鄉,流浪乞食為生。
正在貧病交加、無以為生之際,為龍家所救,上了龍家的船,自此長居瀧港,安居樂業,不再四處浪跡天涯。
到了父親這一代,早已三代為龍家船艦的首舵,但父親早死,岳家只剩孤兒寡母,龍家對他們母子倆可說是照料有加。
龍家之主龍巽風,人稱海龍王,更是親自傳授岳權航海技巧,讓他獨當一面。他娘看龍海兒年紀小小就沒了親娘,便接過來扶養。
有一天,龍家之主下了船直奔岳家,看視他的愛女,看到岳權站在一旁,便告訴他希望他能保護龍海兒,保護海龍王的掌上明珠,保護龍族未來的女王。
也許那是一句無心之語,但從此之後,岳權便把命給了龍海兒,效忠於她。
而此回娘親病重,天天看大夫醫病吃藥,還是沒能醫治痊癒,不知龍海兒從哪打聽到聖心老僧醫術有傳,便放下護船的任務,讓海翔號掉頭北上,只為尋找醫怪。
為測試醫怪的醫術,她還讓殷小玄在他身上下了稀世珍奇之毒,這種殷家家傳之寶,殷小玄向來不輕易使用,只用過兩次,而第二次便是為了救他娘。
龍家待他不薄,而龍海兒更是個不出世的將才,為了龍族一族,也為了他自己,他自當湧泉以報。
龍海兒看了看眼前的岳權,幾不可覺地搖了搖頭。「岳大哥,如果有一天,我逼得你得提刀殺我,你的選擇會是……」
「絕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岳權誓道。
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恐怕不是他能決定的!龍海兒在心中暗暗說道。
一盞昏黃小燈之下,花好好捻了針線,比了比顏色,拿起岳權的衣裳,一針一線細心縫補著。
嗅著衣上男人的味道,她的臉蛋不由自主地紼紅一片。
花好好對岳權有私心,想先幫他補衣,可是其它船員的衣服積著,所以她只得趁他不在時在夜裡趕活兒。
衣料不差,只是顏色都褪了,看得出來有點歲月,一想到這衣裳陪著岳權許久,花好好便有點嫉妒起手上的布料來了。
簡單的衣裳上,有著笨拙的針線痕跡,應該是他自個兒縫的,他還沒娶妻,岳大娘好像也病了,大概是沒人幫他做這些女紅活計。
心思單純的花好好拆了幾處粗糙的縫口,針眼重新穿過兩道線,加強縫紉的強度。
他人高馬大,這樣才禁得起他活動……
攬了不少的事兒,今晚的針線工夫又做了不少,頸子很酸,眼也有點疼,但她卻笑得甜蜜。
她不再覺得自己只是吃閒飯、受人照顧,一飯一食她都盡量回報,不再是拖累大夥兒的廢物,就算只是幫點小忙,讓大家穿得舒服些,她也開心。
吃得飽、有得忙,便是天大的福氣,讓沒依沒憑而待在這兒的她,不安穩的心也安了。
平安日子中倒也有意外之喜,龍海兒看她努力工作,發餉銀時也算了她一份,撥了幾弔錢給她,讓她更是感激不已。
若弟弟妹妹也能在這裡,他們一定也會覺得幸福的,只可惜現在連他們人在哪裡她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裡,花好好的笑容便消失了。
岳權答應幫她尋親,可弟妹卻像平空消失,連人牙子都找不著了,一兩個月過去了,三個小傢伙還是沒有消息,她無奈又著急,可也只能等下去,等他的手下繼續回報,看看何時能找到人。
不知明天何去何從,還是把握今兒個吧!
花好好想了想,又低下頭縫衣裳,心裡盤算著趁大後天下船,用縫補衣服得來的錢,她想買塊布,親手幫他縫件衣裳,就當是這段時間的謝禮……
花好好補好最後一個破口,捲了線頭,咬了線,岳權剛好打開門進來。
一看到小女人在幽暗燈光下做活,他覺得有些心疼。
「油燈不夠亮,以後晚上別做針線,會傷了眼睛。」岳權解了刀,龐大的身子落坐在地上。
花好好抱著衣裳淺笑,笑容像是和了蜜。「這燈已經夠亮了,以前白天要幫傭,常是晚上趕活兒,光只是一支燭兒,更暗呢!」而且現在還有人會在乎她,不用成天怕吃苦挨餓,這樣的生活是她夢想許久的……
話在心沒有出口,甜蜜的感覺卻濃濃地環繞著她。
她又想起和弟妹共有的夢想--長大了尋個好差事,單吃大白面吃個飽!船上的人兒個個都好,不知瀧港能不能讓她們落腳?什麼工作她都願意做,只要能和弟妹在一起,待在岳大爺的身邊……
或者,龍族的人心地善良,就單讓弟妹留在瀧港也可以,她可以從長白山寄錢給他們,省著些用度,應該也能讓他們過活。
花好好暗自想了會兒,看著仰臥在地上的岳權臉上透出一絲紫氣,突地想起什麼似的,趕忙從床頭的一個錦匣中拿出個小銀盒,精巧的盒中有幾粒紫玉似的物品滾動著。
「來,殷姑娘交代要按時服下的,岳大爺今晚還沒吃吧?」花好好小心翼翼地拿了顆寶貝藥丸遞給岳權。
她知道他身中殷小允的奇毒,毒性很強,得連解九九八十一天。打從知道之後,她便隨時記得提醒他。
有一次他忘了服藥,結果吐出一大口黑血。花好好曾聽殷小允提過這毒奇狠,若未解乾淨,他這輩子就廢了!怎麼廢法她也不懂,但他痛苦吐血之時,她除了驚恐之外,還有深深的憐惜。
像是看到弟妹受傷時的難受,又多了點想代他受苦的感覺。
怪的是,岳大爺總不會忘了她該換藥,卻老是忘了自己的毒還沒解完。
岳權一仰脖吞下藥丸,一迎入眼便是床上擔憂的臉孔,他不自覺柔情地問:「花姑娘的腳還疼否?」
「不會很疼了……」
正值兩人情生意動之時,外頭傳來鼓噪聲,有人猛力敲著門!
「岳老大、岳老大,不好了!有倭船來了,海主子請您趕緊出來!」
岳權提了刀去開門,回頭望了眼眉目凝重的花好好說道:「花姑娘待在房裡,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千萬別出來!」
無暇仔細交代,岳權說完便把艙門帶上,看著來報信的下屬。「你守在這兒保護花姑娘的安全!」
外頭嘶吼聲震天價響,兵器交擊聲驚心動魄,還有像打雷一樣的聲響,船身也不停地搖晃,花好好在船艙裡緊張地抓著枴杖焦心。
因為過於擔心岳權的安危,她決定忽視他的告誡,偷偷瞧瞧外邊的情勢。
才拉開門縫,守在外頭的同伴早已不見蹤影。
海翔號上的人英勇善戰,幾乎全攻上倭船去了,還留在船上的人,拉弓放火箭,調整火炮射擊,轟得大量倭船棄守。
火箭和火炮燃起熊熊烈火,將黑暗的海域照亮得如同赤紅的煉獄一般,血災刀光箭影齊動,生存之戰不能有半點猶豫。
倭船的數量不少,但顯然戰術不夠精良,有些已經轉向逃離戰場,而仍在海面上奮戰的倭船,被龍族人攻陷,開始貼身肉搏戰。
火光灼灼之中,龍海兒帶頭殺敵,長刀短劍一攻一守,紅芒似星流疾速,縱橫無敵,而殷小玄則像個玩耍的小姑娘,在敵船的主桅上蕩鞦韆,無數的紫炎從她身上飄下,被紫炎沾上的人,下一秒便痛苦地跪地呻吟。
其它人則忙著廝殺、破壞敵艦,割斷動力來源的桅帆。
那岳大爺呢?花好好一回頭,看見岳權把著大舵,海翔號像一陣輕風拂過海面,威震四方地飛馳著。
他一方面組織雷龍隊的其它船艦,攻守之間由他指揮著,一方面不停地下令使用火炮攻擊還在抵抗的倭船船隻。
猛地,一支羽毛響箭朝岳權射去!危險之際,他將背後大刀一抽,及腰揮下,折箭為二,但從箭響來源處不停射來飛箭,在箭雨中,他單手操控,另一手禦敵,彷彿任何的攻擊都不能傷他分毫。
花好好看著箭如雨下、攻勢凌厲,只恨自己無能為力。「岳大爺,小心呀!」
倭寇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已做足了功課,知道擒賊先擒王,只要砍斷龍海兒視如右臂的岳權,再拿下龍海兒的左臂海翔號,就算她再神勇,雷龍隊的威力也要大減。
所以亂箭射得又猛又快,務要先取岳權性命,後奪帥船海翔號。
海翔號上的火箭隊搭弓就射,可敵方在暗處放冷箭,一時之間也不能完全阻絕敵箭來襲,岳權在把舵之餘,還要分神揮舞大刀,一個不留神,臉上和肩上就帶了彩!
花好好大眼圓睜,突然放聲大喊:「對面的二桅上有三個人,主桅上有兩個人,還有五個人躲在桅後和船舷!」
岳權聽到花好好嬌柔的聲音,吃了一驚,但順著她的指示,火箭往這幾處射去,果然找出不少射手。
花好好目光晶瑩透明,不停尋找放箭之人,一找到便報。她爹娘生前都是獵貂的獵戶,她天生一對千里眼,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她的雙眼,尤其在黑暗之中看得更是清楚!
白淨的姑娘在赤炎火光的戰場之中格外引人注意,倭船上藏匿之人一個個中箭落下,他們漸漸察覺有異,原先集中攻擊岳權的箭全轉向花好好。
一個行動不便的姑娘,哪能抵抗這種陣仗?只能恐懼地看著弩箭離弦往自己射來,僵立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大花鷹凌空而至,爪子收放之間,兩三隻箭鏃落地鳴音,化解了花好好殺身的危機。
就在此時,岳權也趕到花好好身邊,豎刀擋去弩箭,鏘鏘當當不絕於耳,她這才知道自己差點就變成活箭靶!
邊擋邊逃,將花好好拉到藏隱之處,岳權急怒攻心、口不擇言地喊道:「你為什麼出來了?你不要命了嗎?」
花好好還陷在命喪箭下的驚魂之中,怎麼禁得起心儀之人的怒火沖天?眼淚立刻如珠斷線,滴滴滑落臉龐。「我只是想幫忙……」
「你乖乖待在房裡,才是真的幫忙!」
一想起她的大聲呼喊暴露自己的位置,引起敵方的注意,若不是他的海鷹搶先一步,只怕他到時,只剩下一個萬箭穿心的娃兒……
血流成河、香消玉殞的畫面,在岳權腦海裡不停出現,剛才那一幕驚心動魄,嚇得他魂都要飛了!
她沒有半點武功,還有一隻跛足,些許差池,小命便會不保!
花好好不敢再辯,只能低著頭,含著淚絞著手指。「對不起,岳大爺……」
「別再叫岳大爺了,叫我岳權!」岳權一把抱緊花好好,藉著懷中的溫度和她的喘息,感覺她還真實地活著。
差一點點,他就要永遠失去這個女人了,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岳權用著強悍的力量緊擁著花好好,讓她喘不過氣來,但更讓她震動的是她的心臟,在他心急如焚的眼光下強烈地跳動著,像是快從她的身體裡衝出來。
男人的溫度和氣味熏得她暈頭轉向,意識不清,她從男人肩頭望出去的目光離散而迷惑……
突地,她看到銀芒一閃!
「小心!」
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花好好居然扳轉了比她壯了好幾倍的岳權,打算用自己的身體去擋那一箭!
「噹!」地一聲,刀箭錚鳴,岳權鬆開抱著花好好的手,岳權立刀充盾,將她護在自己臂中。
在她的眼裡,他竟看見以身相殉的決心!
炮聲隆隆,四處都是敵人,他覺得此地不夠安全,便將她扛起,使刀劈開箭雨,殺出通道回到船尾,把像雪花一樣脆弱的小女人固定在自己和船舵中間。
花好好有點不明白岳權的行為,她望向他,他全身都是肅殺之氣,但她卻看不懂他的表情,因為他雖堅毅,卻有一絲驚怯。
看著不遠之處的殺伐,花好好不覺害怕,反倒因為岳權會保護她,她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他的身邊,而感到欣喜不已。
花好好明知不能沉淪,但不禁神思迷離、心馳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