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對冷眉說:「小眉,你快過來,看看未來女婿給你準備了什麼別緻的禮物。」
「哼,誰希罕?」冷眉不領情。
「哎喲,那小子是挺有心思的,他送的可是好東西耶!」奶媽把禮物捧到她面前,嚷嚷道。
大伙也圍了過來,好奇的想看看翟仲騫如何討好、收買華仁堂女老大的心。
冷眉瞄了一眼,竟也被吸引過去,目舷神迷地說:「咦,這不是……『壺言壺語』的茶壺?」她將那把墨沉沉的茶壺端在手上,以蓋子與壺身敲擊出聲音,讚美道:「好壺!」
「怎麼個好法?」冷火仰問道。
妻子愛茶成癡,華飛龍也耳濡目染,回道:「名家制壺,必用久煉的砂土,聽這聲音越高亢表示上質越好。」
奶媽嘖嘖稱奇說:「這把茶壺是以老天青泥制的,這種泥料很稀有呢,嘖嘖,不是我說,你的子女怎麼都不會費這般心思,大概只有追求者才想得出這種方法討好你了。」
此言一出,冷家兄弟有的瞪眼、有的左顧右盼,可見奶媽說得真是一針見血啊!
冷眉看了看壺底的印款,困惑地說:「『壺言壺語』的制壺老師傅談孟辰早已封爐,不再燒製茶壺了,那小子怎麼得到這把茶壺的呢?」
「小眉,你說的是茶學大師談孟辰?」華飛龍驚訝問道。
「沒錯,談孟辰已經九十多歲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不制壺了,如今他的製品可說是一壺難求呢。」
冷火仰冷哼一聲,「那一定是贗品吧?」
「不,這壺底的印款我認得,的確出自談孟辰之手。」冷眉斬釘截鐵道。
「是翟仲騫請談爺爺特別為你燒製的。」薔薇終於開口了。
「什麼?談孟辰肯見他,不是說他已經隱居了嗎?」冷眉驚呼,愛茶成癡的她想見老前輩一面都沒這機緣,姓翟的小於競有這個本事。
「沒錯。」薔薇笑咪咪地說:「他們兩人是忘年之交。」
呵,冷眉想了一下,毅然決然叫道:「我要見翟仲騫,快叫那個小子來見我,快快快!」
薔薇聞言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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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後,冷眉已將翟仲騫視為座上賓了,因為她如願以償見到了久仰的茶學大師談孟辰,還取了「經」回來——包括兩把古董壺、談氏的獨門「冷泡茶」秘方,以及名家茶譜等。
當然,這些都得歸功於翟仲騫,冷眉因此對他另眼相看,幾乎與他成為知己。
這一天,冷眉在家擺好茶陣等翟仲騫,見到他便滿口歡迎,然後又是糖果、點心立刻擺滿一桌。
「仲騫,喝普洱還是龍井?」看樣子,她又要與翟仲騫泡茶談天了。
翟仲騫討好的說:「有一種茶是以一半香片和一半龍井混合,泡出來既有香片的濃馥,又有龍井茶的清苦甘美,這種茶叫作『玉貴』,伯母有興趣可以試試看。」
「真的?」冷眉馬上動手調製,笑道:「小子,看不出來你還真的會喝茶。」
「是伯母過獎了。」他依然謙恭有禮。
冷眉煩躁地喝了一口茶,「唉,我叫你來,不是想聽你謙虛客套的!」
翟仲騫已聽出了蹊蹺,他心頭一顫,「伯母是為了薔薇而煩勞?」
「嘿,你倒挺機靈的。」冷眉露出欣賞的笑容。
「如果是華仁堂的事,我也插不上手,我想能叫伯母心煩的只有薔薇了。」
「可不是,薔薇實在叫我擔足了心,她又想出遠門了。」
「她要出遠門?我怎沒聽她提起。」他很意外。
「哼!她就是喜歡全世界亂跑亂竄,一下子去厄立特裡亞、一下子去阿爾及利亞,不然就是索瑪利亞,有一次我還氣得沒收她的護照。」
「天!那些地方不是無政府狀態,就是恐怖主義橫行,她去幹什麼?」翟仲騫震驚不已。
「幹什麼?當然不是去那兒渡假了,那種地方長年戰亂、瘟疫盛行,又飽受饑荒之苦,天天等著國際救援,她就是去當義工的。」
他懂了,薔薇是到第三世界援救無助的兒童及貧民。
「唉,我等著她繼承華仁堂,等到頭髮都白了。」冷眉哀歎。
「那麼……這次她想去哪裡?」翟仲騫擔心的問。
「去中國內陸的一個小農村,叫什麼石家莊的。」
他鬆了一口氣,說道:「不是去什麼中東或戰亂地區就好。」
冷眉橫了他一眼,彷彿他多沒見識似的,「呿,你以為那裡有多安全?那種地方還不是……」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在外偷聽的薔薇衝進來給打斷了。
而且她激動道:「那種地方有很多失學的兒童,急需義工老師,重新建立那裡的教育制度。」
冷眉立刻凶巴巴地說:「那又不是你的孩子。」
「這有分別嗎?他們都是寶貴的生命,怎麼可以用差別的眼光看待呢?」薔薇反問。
「有,有分別,別人的小孩出了事,我會可憐他,但如果是我的孩子出了事,可憐的是我。」
「仲騫,你說這有分別嗎?」她轉而向翟仲騫尋求支持。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又礙於冷眉,咳嗽了一聲,最後還是選擇真理說:「是沒有分別。」
冷眉橫他一眼,開罵道:「上次你被人綁架刺殺,差點就沒命簡直嚇壞人,現在你又要一個人到處亂跑,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安定下來?」
啊,原來女老大也只是一個母親,與天下的母親沒兩樣,翟仲騫微笑的看著這對母女。
薔薇伸手過去,拉住母親的手,試著說服道:「媽,不用擔心,我又不是去海之角天之涯。」
冷眉甩脫她的手,「哼,你以為我不知道,在中國內陸有許多農村愛滋病嚴重氾濫,卻沒有任何醫藥救援,那裡不但偏遠,沒有水電,也沒有交通,村民全過著窮困的生活。」
薔薇放柔了語氣,嬌怨的道:「所以,我們更應該去幫助他們,對不對?」
真要命,為什麼女兒那麼像自己?
此刻,冷眉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那種地方連上帝都放棄了,你幹麼非去不可?你以為你比上帝能幹嗎?」
薔薇淡淡的說道:「媽,中國城裡的夜總會有女孩被欺負,你會出面主持公道;中國城的偷渡難民被驅離出境,你也會助他們一臂之力,那些也不是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為什麼就要伸出援手?」
冷眉為之語塞,嘴角似乎有些抽搐了,強辯道:「那不一樣。」
翟仲騫懂了,其實薔薇的脾氣像極了冷眉。
他只好勸說:「那種窮鄉僻壤的生活,薔薇,你不會習慣的。」
「你以為我的適應力那麼差?我還去過加薩走廊和約旦河西岸邊界呢!相較之下,中國內陸根本不算什麼。」薔薇沒好氣的說。
「你竟然去過那麼危險的地方?」翟仲騫終於明白,為何當年薔薇初到翟家就能如魚得水,因為她早學會獨立自主。
「嗯,我們在那裡紮營居住,沒有水電、瓦斯,也沒有衛生設備,就這樣過了四十天。」她表情自豪,膽子真是大得沒人能比。
「仲騫,你看看,有什麼法子叫她別去?」冷眉歎氣。
「媽,我一直志願到『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工作,再讓我做一季或半年的義工,我才會心甘情願回來接管華仁堂。」
「你說的是真的?」翟仲騫問。
「當然。」她堅定回道。
他笑了,妥協道:「那我陪你去。」
冷眉跳起來,氣道:「我叫你來勸她別去,你怎麼反而跟她一起胡鬧呢?」
「因為她收服了我的心。」翟仲騫沒轍的說。
「好!」冷眉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厲聲道,「如果她有任何狀況,我唯你是問!」
翟仲騫一口承諾,「沒問題,我負責。」
「哼,我不管你們的死活了!」冷眉氣呼呼的離去。
「你看你,為了救人把自己的媽媽氣成這樣,值不值得?也許你該考慮去安全一些的地方。」翟仲騫仍然希望她改變初衷,但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原來他不是真的要幫她啊,薔薇氣得推開他,「我的死活,別人管不著。」
「我不是『別人』,你這愚蠢的小頑固!」他把她帶入懷裡,用最有效的方法讓她無法再抗議,吻去她的抗議。
熱吻後,她終於比較冷靜的向他解釋——
「那裡只是一個純樸、落後的農村,並不如你們想的那麼可怕,而我只是想為那裡的失學兒童做一點事。」她把臉埋進他寬厚的手心裡。
忽然,她聽到他低聲說——
「你的意願,我都明白。」
薔薇驚喜的抬起頭來,「你……」
「我正在考慮暫時放棄事業,到異鄉陪伴我心愛的人。」
「我愛你!」她主動攀上他的肩。
「主人,你才不愛我,你只是愛奴役我而已。」他再度將她擁進懷中,有力的雙臂漸漸收緊。
「不,當我第一眼看見你,」她深吸一口氣,才說,「我知道你就是對的人。」
「那你當初為什麼一聲不響離開我?」
「因為你需要更多的時間。」
「我要那些時間做什麼?」三年的時間對相愛的人來說,太漫長了些。
她咬著唇,半晌才回道:「用來看清楚你自己,用來試煉我們是否相愛,或者那只是我一廂情願。」
「你……唉,你真是固執。」他貪婪的吻住她,然後貼近她的耳要求道:「說,說你再也不會離開我,永遠都不會。」
「這……很難說。」她輕輕地笑了起來,故作為難狀。
這讓他不悅的皺起眉頭,「你在取笑我?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見他認真計較的模樣,薔薇笑得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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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翟仲騫還是沒能成行,因為他實在放假太久,需要回去整頓一下事業,但他打算一處理好就去陪她。
於是薔薇和來自舊金山的謝琦,及日本來的伊滕,輾轉換了好幾項交通工具,終於來到了黃沙滾滾的陝西石家莊。
出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名高瘦黑實的男子,他自我介紹道:「我叫陸淵,從北京來的,這裡由我負責。」
然後他帶大家到宿舍。「伊滕和我同一間房,你們兩個共用一間房。」
「這是什麼?」薔薇指著房裡的三隻超大箱子問。
「你的東西啊,前兩天運來的,人還沒到就像搬家似的。」陸淵有些嘲諷的意味。
薔薇納悶,打開一看原來是翟仲騫寄的。
天!他以為她來渡假嗎?寄了三大箱東西給她,難怪人家不以為然了。
不過等薔薇打開大箱子,馬上轉為驚喜,「啊!太好了。」
原來裡面全是翟仲騫的捐贈,有各種教學用品,大量的書籍、圖監、文具,還有手機、筆記型電腦、常用藥品、御寒衣物、衛生用品、毛毯和電暖爐等等。
「嘩!薔薇,真有你的,出力又出錢。」伊滕和謝琦讚不絕口,因為這些都是教育貧乏地區最需要的,有了這些可以節省製作教材的時間。
薔薇心頭暖烘烘的,陝西的氣溫仍然很低,這些電暖爐、毛毯、御寒衣物全派得上用場,而且翟仲騫預先把東西寄來,省去她的不便,可真是體貼到家了。
她看向陸淵問:「這裡有沒有電力供應?」
陸淵發現自己誤解了薔薇,尷尬地低聲道:「學校有一台發電機和通訊設備。」
「那太好了,這電腦可以用來教學了。」薔薇充滿了信心,當場和夥伴討論起教學內容。
到了晚餐時間,由陸淵下廚,他逮到空檔向薔薇道歉,「對不起,我不該一開始就對你有偏見。」
「沒關係,都是好夥伴嘛!」薔薇開朗的與他握手。
「我想在這裡建立一間小學,然後是中學。」陸淵說出自己的理想。
「我們都會全力以赴幫你的。」薔薇立刻給予支持。
第二天,薔薇為一群六到十五歲的孩子上課。
突然,謝琦大聲嚷嚷,「薔薇、薔薇,有人找你。」
薔薇跑出教室,只見一名身材壯碩,不知操著哪一省口音的婦女說道:「我叫阿姑,是來負責四位老師的生活飲食的。」
「我們不需要幫傭。」薔薇以為她是來找工作的,連忙拒絕。
「可是,是翟先生雇我來的,你們不用我,那我怎麼辦?」阿姑失望的看著他們。
薔薇一聽,知道又是翟仲騫的體貼,連忙說:「好好好,你就留下來吧!」
大家呆住了,不約而同的瞪向她。
她聳聳肩,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不過她心裡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