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常有的雷陣雨,轟隆隆地下著。將原本就因毒辣烈日而稀少的行人全趕得一乾二淨,只有汽車在雨鏃飛橫中疾馳而過,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一抹白色身影急急地躲入路旁的電話亭。劉碧琪小心地將紙袋放在電話亭中小小的平台上,那是她剛剛才從百貨公司採購來的新衣及新鞋,媽媽特別交代她得趕在下周相親前,買些適合這種正式場合的新衣服。
她覺得她上班時穿的套裝就挺正式的,但母親認為她應該買幾件洋裝,看起來像淑女的那種。她覺得自己將近一七○的身高,實在不適合穿「淑女型」洋裝。更別提那些蕾絲花邊的衣裙了。
那些衣服若穿在身材嬌小的女人身上,或許會讓人覺得柔弱如花,但套在她身上,碧琪只覺得自己看起來像極了小丑。
但為了不讓媽媽繼續叨念她,她只好順從地買了件式樣簡單的酒紅色洋裝。不知道是誰規定的?相親只能穿比較「喜氣」的顏色,而「喜氣」就等於「紅色」,媽媽還特別叮囑不可以穿她最喜歡的黑白色系。
「你可以試試粉紅色啊!我從來沒看過你穿這個顏色,或許很適合你。總之,除了紅色系,你別想把其他那些死氣沉沉的顏色穿來,不然我替你去買好了。」
原本夾在肩膀的電話,被母親這句話給嚇得飛了出去,她連忙拾起話筒,先前的心不在焉立刻回籠,她拋下公文很「用力」地阻止母親的好意,不斷保證她絕對會遵照懿旨去買套「像樣」的衣服。
於是,趁著午休她跑到百貨公司,東挑西逛,好不容易才買到一件符合母親大人的「口味」,而她也能接受的酒紅色洋裝。雖然和母親大人所要求的粉紅色相去太遠,但這已是她的極限。要是媽媽再不滿意,她乾脆不去相親也罷。
從皮包裡掏出手帕,擦拭著濕漉漉的雙手及頭髮。看著電話亭外的傾盆大雨,她無奈地歎口氣。看來她別想準時回去上班了。
不過,還好下午也沒什重要的事急待處理,而且她身為主管,就算蹺個幾小時的班,也不會有人用死魚眼盯得她喘不過氣來。當主任就是有這個好處,不用像以前一樣被上司盯得死死的,連喝杯咖啡喘息一下都會被誤以為在打混摸魚。
不過大概也只有這點小小的好處而已。她歎著氣,想起桌上那堆像小山般的公文,今天說不定又得加班了。
大雨為炎炎夏日帶來一絲清涼,但電話亭裡卻因氣溫瞬間下降而罩上一層霧氣。就在碧琪想著今晚加班的事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玻璃門外,他重重地敲了敲門。雖然隔著霧霧的玻璃,但碧琪能仍感覺到他的不耐煩。
她愣了一下,而對方已經不客氣地將門推開,大雨毫不留情地潑進亭內。水氣直撲而來。
「抱歉!我要打電話。」男子的聲音低沈悅耳,雖然嘴裡說著抱歉,但語氣卻無禮得教人皺眉。
「啊?」碧琪被他強勢的入侵嚇得一時無法反應。她沒想到會有人這麼不禮貌地逕自開門。
男子擰著眉,彷彿她是個無腦的白癡女人,碧琪常在男同事及男客戶臉上看到這種鄙夷的眼神,心底升起一絲不悅。
「我也要打電話。」她撒謊道。
男子沉默地看她兩秒,雨已經淋濕他全身,濕濕的黑髮貼在頸後,額前的劉海則性感地垂下。他的黑色西裝明顯地被水浸漬,不過她仍然一眼就看出這套西裝的昂貴。
「你只是進來躲雨的吧!」他皺著眉說。
被看穿的碧琪,臉頰上延燒著熱意。她掉開視線,腦袋飛速地想找話反駁。
「算了!你不想淋雨的話,就進去一點吧!」
男子一邊說著,魁梧的身材強硬地擠進狹窄的電話亭。碧琪還來不及抗議,強烈的男性氣味和著淡淡的古龍水,就霸道地侵佔她的呼吸。為了避免碰觸到他,碧琪整個人幾乎貼在玻璃牆上。
亭外的大雨依然嘩啦啦地下著,一點也沒有稍緩的趨勢,被雨隔絕的電話亭,此時瀰漫著奇異的曖昧氣氛。
男子似乎沒有感覺到尷尬,彷彿和一個女人一起困在電話亭裡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他掏出零錢,拿起藍色話筒、投入硬幣,修長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撥著號碼。碧琪側著身子,偷偷地打量著他。
方纔他突然地出現、闖入,沒有注意到他的長相,現在仔細一看,才發覺他長得其實不錯。尤其是他高大的身材,讓她印象深刻。碧琪的身高並不矮,許多男人第一眼就被她的身高嚇到,她也已經很習慣男人的側目。
有時候佔著身高之便,觀察著幾位經理的「地中海」又擴大了幾分,也算是為無聊的生活增添一絲趣味。
但這個男人不但對她的身高視若無睹,而且一點也沒有「男女受授不親」的困窘。他的鼻子挺直、濃眉飛揚,內雙的眼睛有一抹犀利的銳光,薄薄的唇正緊抿著。
「喂?陳經理,是我。我的車子拋錨了,能不能請你派人過來接我?」男子略微沙啞的聲音在窄小的空間震盪,碧琪意外的感到一陣酥麻。「好,好。我在中友百貨附近的一個電話亭裡。還有,麻煩你幫我找家修車廠來拖吊我的車。」
交代完畢,男子掛上電話。碧琪趕緊移開視線,心底偷偷地吁了口氣。他打完電話,應該可以走了吧?
但是,他卻沒有移動腳步,反而上下地掏弄口袋,像是在找什麼。
「喂!」他突然出聲。「你有沒有零錢?」
「啊?你不是已經打完電話了?」她疑惑地問。
男子又露出不耐煩的眼神。「還有一通電話要打,不行嗎?」
欸?這是有求於人應有的態度嗎?碧琪眼神一黯,忽然想起地問:「你沒有手機嗎?幹麼跑來打公共電話?」
「有手機我會這麼大費周章,和一個女人擠在一起打公共電話嗎?」那雙犀利的眼睛露出的不只是不耐煩,還有一絲鄙夷,彷彿在嫌她笨。「我的手機沒電了,只好跑來打公共電話。你到底有沒有零錢?」
天!這男人真是自大得可以了!碧琪氣沖沖地從皮包中掏出銅板,數都沒數就塞給他。「哪!這些夠你打了吧?」
算她倒楣,不但被雨困在電話亭裡動彈不得,還遇到一個自大狂。
「謝謝!」男子再度抓起話筒,急急地撥電話。
「喂?嬸嬸嗎?是我。抱歉!公司臨時有事,我得趕回去處理,今晚恐怕不行……」
他突然拿開話筒,一陣尖嗓子的叫罵聲從話筒傳出,連碧琪都聽到了。男子一臉無奈,碧琪看了也不禁覺得好笑,剛才被他的無禮所激起的怒氣在頃刻間消失無蹤,她竟然感到有些同情他。
雖然叫罵聲刺耳而模糊,但碧琪從隻字片語裡還是理出了些頭緒。聽起來像是男子的長輩好意為他安排相親,但男主角卻為了公事臨時推辭,才引來對方的咆哮吧!
「嬸嬸,我知道臨時取消會帶給你麻煩,讓你難做人。但就目前來說,工作比結婚重要。」男子堅定地說出他的想法。
他再次拿開話筒,顯然對方不認同。他翻翻白眼,這個有趣的小動作讓碧琪莞爾。雖然聽人家的私事很不道德,但這不是她故意要聽的,她也是被逼的,不能怪她。
等話筒彼端的聲音變小,男子才又將話筒靠上耳朵。「我知道你擔心我的終身大事,我沒有你說的那樣只懂得工作而已,我當然有和女人交往。我……什麼?我當然不是同性戀!嬸嬸,你操心過度了!」
碧琪掩著嘴偷笑,肩膀因忍著笑而不斷抖動。
「嬸嬸!你別聽小芳亂講,我的『性』向正常得很,我只是剛被挖角到新公司,當然得加倍在工作上努力。相信我,過一陣子等我比較有空時,不管你要安排幾場相親我絕對奉陪到底,絕不囉嗦!」
男子一邊保證,一邊將手上的銅板塞入投幣孔。碧琪幸災樂禍地看著他拉扯領帶的狼狽模樣。男子斜眼睨她一下,碧琪慌亂地避開視線,轉而望向外頭的雨勢,忽然發現雨勢似乎有變小一點。
她想了想,決定冒著小雨去路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攔一輛計程車。雖然公司離這兒並不遠,不需要坐計程車,但她急著想離開。回辦公室總比困在這兒,被逼著聽人家私事,還得忍受人家白眼來得好。
「對不起,你讓一讓,我要出去了。」碧琪轉身正視他,這個動作在狹小的空間裡突然變得困難。原本極力避開的碰觸,已避無可避,而正面面對他,讓碧琪更能感受到他的男性魅力。
「什麼?」男子被她一打岔,轉過頭看她。
「雨已經變小了,你讓我出去……」
「啊?」他又將注意力拉回電話。「我在電話亭裡。」他舉起手要她等一下。「有女人的聲音?那是因為……嬸嬸,你誤會了……我沒有……」
男子極力地想解釋,但無奈電話裡的人似乎不相信他。他歎口氣地閉了閉眼睛,肩膀無力地垂下。
「好好好!我是正在跟她交往,這樣你滿意了嗎?我會找時間帶她回去,介紹給你們認識,等我忙完……」
咦?他在說什麼?碧琪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怎會突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現在?不好吧?這樣太奇怪了,我怕她會被你嚇到。」
算了!管他說什麼奇怪的話,還是先溜為妙。碧琪抓起紙袋,打算偷偷溜走,但他寬大、魁梧的身軀幾乎將整個出口堵住,想要避開他已經不可能,若真要溜走,她一定得貼在他身上才擠得出去。
就在她想著怎麼溜出電話亭時,他突然拍上她的肩。碧琪嚇了一跳,抬頭看他。他將話筒貼在胸口,一手撐在她耳邊的玻璃門上,完全地阻擋了她的出路。
「看在我沒把你趕出去淋雨的分上,幫我一個忙吧?」
「什麼?」他這是在跟她要人情嗎?
「你也聽到了吧!我根本不想去相親,可是被我嬸嬸逼得沒辦法。剛才你不該出聲的,現在她以為你是我女朋友,你就跟她說我們正在交往,一下子就好了。」
他說得好像是她不對,才惹來這樣的麻煩。碧琪原本消失的怒火再度燃起。
「是你擋著門口不讓我走,我才出聲的吧!而且這個電話亭又不是你的,別說得好像你施了什麼恩惠給我,再說我也借你零錢了,就算是扯平了吧!你別想乘機敲竹槓!」碧琪仰著下巴說。
男子的眼底閃過一抹讚賞。
「你很會談判嘛!好吧!只要你幫我這個忙,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了。行嗎?」
「我和你素昧平生,幫完你之後就不再見面,我向誰討這個人情去?」
「還真是不吃虧啊!」他輕笑道。「這樣吧!你先幫我,等一下我的車子來了就送你回去。但是,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把你困在這兒,你哪兒也別想去。」
「你、你這簡直是威脅嘛!」碧琪氣急敗壞道。沒想到她今天遇到一個無賴,真是太倒楣了,一定是她出門忘了看黃歷,才會諸事不順。
「你就當施個恩惠給我吧!那麼,」他笑著將話筒交給她。「拜託你了。」
碧琪心不甘情不願地搶過電話。「喂!你好,我?我叫劉碧琪……是、是……我們才剛交往沒多久。」
雖然是被逼的,但對方熱心親切的詢問,卻讓碧琪無法冷言以對。其實對方也是關心自己侄子才會這樣,一想到自己也同樣有個護女心切的母親,碧琪說話的語氣不自覺的變得隨和、可親。
「呃……我家住在大雅,我一個人為了上班方便在台中租房子住。嗯……我爸爸是公務員,不過現在退休了。我還有一個哥哥在台北上班、一個弟弟在當兵。」碧琪一邊回答,一邊看著猛翻白眼的男子。
突然,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到彆扭,反而覺得好玩。尤其是男子一臉緊張的模樣,好像害怕她說錯什麼,或是講什麼不該說的話,讓碧琪覺得有趣極了。而且對方熱切的態度也讓她頗有好感。
但是,對方突然問了一個令她尷尬的問題,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結婚?嗯……呃……這個我得問問……」糟了,她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才好?
不過,還好男子奪回話筒,解決了她的困擾。
「好了!嬸嬸,你別把人家嚇跑了,我們才剛開始交往而已,現在說結婚太早了!」他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危機。「好了,我快沒零錢了,就這樣了。拜拜!」
他「喀」地掛上電話,明顯地鬆了口氣。
「謝謝你!不好意思讓你被問了這麼多問題,我嬸嬸身家調查式的詢問很厲害吧?」
碧琪莞爾一笑。「的確。」
「她的功力足以媲美員警問案的功夫,很難有人能招架得住。你是我看過應付的最好的一個。」
這是讚美嗎?碧琪笑著點點頭,算是接受了。
忽然,短暫的沉默演變成小小的尷尬。碧琪看看外面,才發現雨已經停了。
「雨停了,我該走了。」她抬起頭,問他:「現在可以讓我出去了嗎?」
「讓我送你吧!我答應過的,算是謝謝你的相助之恩。」
「不必了,我也不是真心想幫忙,我是被逼的,記得嗎?你只要放我出去,我就很高興了。」碧琪沒好氣道。
男子聞言輕笑。「好吧!雖然如此,還是謝謝你。希望……有緣再見!」
他爽快地步出電話亭,讓出空間,那股窒息感隨著他的退讓而消失。碧琪也迅速地走出電話亭。
街道經過這場雨變得濕漉漉的,空氣彷彿被洗過般顯得清新、舒暢。而行人也因雨勢停歇而逐漸回到街道。
碧琪抓著紙袋,低喃道:「我可不想太有緣。」轉過身,她瀟灑地跨出步伐,率性地說:「Farewell!」
「什麼?」男子露出詫異的目光。
但碧琪沒有停下腳步向他解釋。她優雅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人群中。徒留男子佇立原地,面露沉思。
輕鬆、明快的爵士樂從天花板的喇叭灑下,傳遍整個辦公室。雖然工作場合是個嚴肅的地方,但碧琪一直認為適度、輕快的音樂,能緩和辦公室裡緊張的氣氛,也可以讓緊繃的神經放鬆。
所以自從上個月她上任總務室主任後,第一項改革便是讓音樂進駐辦公室,雖然目前受惠的只有總務室裡的員工,但碧琪覺得自己已經跨出了一大步。畢竟要在墨守成規已久的公司,策動改革不是一蹴可幾的事,要慢慢來、一點一點改變才行。
她停下筆,揉揉眼窩,有些疲憊地歎口氣。自從大學畢業踏入社會已經六年多了,在這家公司也待了五年,當初是以約聘人員進入這家公司,擔任業務助理的工作。在正職人員請產假的兩個月內暫代職務,後來約聘到期後,總務室正好有職缺,人事室的主任見她做事細心、負責,於是主動慰留,她想想也覺得不錯,而且也懶得再面試找工作,於是順理成章地成了正式職員。
沒想到一待就是五年。上個月,前任的總務室長離職他就,整個總務室裡,她成了年資最深的員工,人事室考核她過去的表現,覺得她尚可擔當重任,就這麼又「順理成章」地成了總務室的主任。
不知不覺、一不小心,她成了別人眼中的女強人。可是,她一點女強人的自覺也沒有。她不過像從前一樣,只是將自己分內的工作做好罷了,沒想到這樣也算是女強人。
唉!但有誰知道,這一切並非她所願。一個已經工作六年多的女人,都快三十歲了,還得孤家寡人地為生活庸碌地奮鬥。想結婚,卻沒有對象;想離職,卻對現有的薪水依依不捨。
結果,就這麼一天混過一天地過下去。時間毫不留情地從指尖流逝,但她卻覺得自己沒多大長進,生活就像一灘死水,再怎麼繞,還是在原地打轉。
她看向辦公桌旁的留言板,上頭除了一些黃色便利貼記著備忘事項外,還貼著一張夏威夷海灘的風景明信片,那是好友去年到夏威夷度蜜月時寄給她的。她一直很想休個長假,去那兒感受好友所說的熱情活力,但日子一天天過,她始終抽不出時間去度假──除了幾次公司安排的國外旅遊;那還是因為公司全額補助,抱著不去可惜的心態下才去的。
她的目光跳過那藍得閃眼的明信片,停駐在一張泛黃的報導上。那是一則關於某個成功開創咖啡店的報導,照片中那窗明几淨的咖啡店、還有老闆得意而滿足的微笑,都是她心之所向。
她多希望能辭職,開一家心目中理想的咖啡店。可惜,以她目前的存款而言,那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會不會等到她頭髮都白了,還像現在這樣只能望著照片興歎,只敢守著一成不變的工作和生活,沒有勇氣實現心中的夢?
她不敢再想下去,那只會讓她的心情更沉重罷了。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適時地切斷她的思緒。在第二聲鈴聲響起之前,她連忙接起電話──
「總務室你好,我是劉碧琪。」熟練的應對話語,五年如一日。
「是劉主任嗎?我是小絹,是新上任的管特助找你,他問你是不是忘了送花的事?」
碧琪拿著筆敲敲桌面,停頓了一下,回想著小絹所說的「送花」的事。才想起前天似乎有收到一張便條紙,內容是要總務室買花送給某個女人的吧?
「他的口氣很凶耶!聽說他這個人很冷血,才上任沒多久,就把許多高階經理修理得很慘。」小絹小小聲地說著。
碧琪當然耳聞過這個新上任不到兩個禮拜的「特助」,是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把那些高層主管整得人仰馬翻。聽說他是總裁從台北重金挖角過來的重量級人物。
很多傳言都說他可能會取代現任總經理的職務,所以當人事命令公佈說他只是總裁的特別助理時,許多人都覺得奇怪。但在他上周對各個部門經理提出業務質詢後,大家才明白他之所以暫屈「特助」的職位,只是為了瞭解公司內部的暖身罷了。他遲早會取代林總的職位成為新任總經理。
有關於他的難纏,碧琪早有耳聞。不過,因為總務室在公司並不是什麼重要的部門,所以她一直沒有見過這個傳聞中的「准」總經理。
「我知道了,你幫我接過來吧!」她吸口氣道。
電話嘟嘟兩聲後,一道低沈的男人聲音鏗鏘有力地傳來。「我是管仲維,你是總務室的劉主任?」
「我是,你好,有何指教?」她冷靜地答。
「的確有事請教劉主任。你應該有收到我前天送去的便條吧?」
「你是指一張寫著『請總務室訂花送給楊康雲女士』的字條嗎?」她早就從公文匣中翻出那張便條,一字不漏地念出來。
「沒錯!你訂花了嗎?」
碧琪手中的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上的筆記本,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管特助,任何應酬上的花圈、花籃都必須填寫申請書,送交總務室才能照辦,你只是隨便寫張便條就要總務室執行,會壞了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讓我們很為難,你知道嗎?」
不給對方有反駁的機會,碧琪繼續道:「如果我這次破例通融的話,以後怎麼要求其他員工按照流程提出申請?而且,送花給女朋友似乎是您個人的私事吧,怎能公器私用要求公司代訂呢?請恕我無法執行這項申請。」
碧琪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完,心底有些得意地面對對方的啞口無言。哼!什麼「准」總經理,她才不怕他。竟然敢運用公司資源作為私用,她最討厭這種人,所以罵得自然順口,一點也不會閃到舌頭。
話筒彼端傳來一陣沉默,然後碧琪彷彿聽到一聲輕笑。「劉主任,你誤會了。那是總裁交辦的事項。」
那就是送花給總裁的女人吧?「抱歉!那一樣是屬於個人私事,」她只差沒將那句「就算是總裁也一樣」給說出口。「你應該請總裁的秘書訂花。你是總裁特助,我想你應該比我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一記輕笑不容錯辨地傳入碧琪耳中。這個陰陽怪氣的人在笑啥?
「劉主任,你難道不知道送花的對像是誰嗎?」
不就是總裁的某個女人嗎?
那驕傲、自信的聲音不等她回答,自動接續。「楊康雲女士是我們即將合作的『揚奇集團』總裁的母親,今天是她舉辦個人畫展的首日。我想公司禮貌性地送花過去應該是屬於公事吧?劉主任,你認為呢?」
碧琪的嘴巴張得開開的,久久都無法合上。天啊!她似乎犯了個非常嚴重的錯誤。非常、非常的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