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統下去,任何人都別出現在我眼前!」斥退了房內一干僕婢,慕容嬌嬌開始摔起房內的擺飾以洩憤。
「匡啷!」一隻花瓶被摔到牆上,跌得粉碎。
接著銅鏡、繡屏、胭脂花粉……全數被慕容嬌嬌在憤怒中摔得亂七八糟。
「叩叩。」門上傳來敲門聲。
「滾,別來煩我!」她順手抓起一隻瓷瓶砸向房門。
門外的人被嚇了一跳,「嬌兒,你怎麼了?我是爹啊!」慕容正豐說道。
慕容嬌嬌一聽到父親的聲音,忍不住哇的哭起來。
慕容正豐推門而入,「嬌兒,你是怎麼了?一個人關在房裡發脾氣,爹很擔心你。」
「爹——」慕容嬌嬌哭著奔向慕容正豐。
慕容正豐抱著她,安慰道:「別哭,別哭,有什麼委屈儘管告訴爹,爹替你出氣。」
「爹,那耿瑋和花小竹……」她將方纔發生的事全部告訴慕容正豐。慕容嬌嬌一邊哭一邊告狀,好半天才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
慕容正豐終於聽懂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怒道:「什麼!那姓耿的一家子也太過分了,老子偷了我的藏寶圖,兒子負了我的女兒。藏寶圖的事,辛總管怎麼沒來向我稟報?」他質問著。
這辛衡愈來愈大膽了,這麼重要的一件事,竟然沒來向他報告!
慕容正豐不知道辛衡現在正躲在澡堂大刷特刷,刷得快破皮了,只為止那要命的癢。
慕容嬌嬌嗔道:「爹,別管他了,快來幫我想想怎麼出這一口氣。」
「你想怎麼做?」慕容正豐反問。
慕容嬌嬌恨聲道:「叫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倆過好日子,我不甘心,我要他們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最好讓他們從這世界上消失!」
「你是說——」慕容正豐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慕容嬌嬌點頭,狠心道:「對,那姓花的野女人一來,就搶走了我的所有,我要她付出代價。」
慕容正豐說道:「耿瑋那臭小子怎麼處置?」
「他——」慕容嬌嬌一講起耿瑋,神態便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吞吞吐吐地道:「他……他不過是一時受狐狸精迷惑,只要除去那個花小竹,他……會回到我身邊。」真是癡人說夢話。
慕容正豐歎氣道:「嬌兒,你這是——」他這個寶貝女兒就是這點死心眼,教他如何說她。
「爹——您就答應女兒嘛!耿瑋武功不弱,以後一定會是爹的好幫手。」慕容嬌嬌撒嬌道。
慕容正豐沉思道:「正因為他武功不弱,事情才難辦。有他在,我們怎麼會有機會除掉花小竹?」
「這點我倒沒想到。」慕容嬌嬌也皺起眉思索,良久,「啊!我想到了。爹,那姓花的野女人似乎頗為好強,我們可以利用她這點……」
父女倆一陣「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番算計後,露出狡獪的笑容。
「呵呵,嬌兒,你真不愧是我慕容正豐的好女兒,這麼一來,不但可以暗中除去花小竹,也可以逼耿老頭交出藏寶圖,真是一石兩鳥的好計。」慕容正豐撫鬚大笑。
「唉!唉!」耿一飛支著頭,對著地上攤著的羊皮卷猛歎氣。
「唉!我怎麼這麼倒霉,沒吃到羊肉卻惹來一身騷。」耿一飛哀聲歎氣的說著。
方纔他躲在蘆葦叢中,目睹辛衡一夥人放火燒了他的小船。唉!他可愛、心愛的小船啊!
當別人「殘害」它,他卻只能眼睜睜地躲在一旁看,完全無法對它施以援手。
那種悲哀,那種心痛……
都是那廢物公子害的,真是的,要死也不死遠點去,偏偏死在他船上,害他有「船」歸不得,有理說不清,有魚釣不到,有……
現在慕容家那一班走狗一定到處在追捕他,他成了慕容家的獵物,肯定活不久了。
他也有想過,乾脆把圖還給他們算了,但問題是那藏寶圖又莫名其妙的缺了一塊,就算他拿去還,人家也會賴他拿走那缺掉的一塊。
而且,慕容家不知是使了什麼卑鄙手段才得到這藏寶圖,要他這麼爽快的還給他們,他不甘心。倒不如自己留下來,「有空」再按圖去尋寶藏,反正他每天都「有空」。
若說他對十二悍盜的寶藏沒興趣,那是騙人的,但他並非覬覦財富,而是很好奇這十二悍盜到底藏了什麼東西,傳說當年十二悍盜搜刮了不少奇珍異寶,他倒想去開開眼界。
尋寶應該挺好玩的,這事要是讓小竹那瘋丫頭知道,一定會爭著要跟去冒險。
說到小竹,耿一飛才想到自己已經一夜沒回去了,該回去看看了,免得耿瑋和小竹這兩個對頭冤家把屋頂給吵掀了。
他收起羊皮卷,揣在腋下,施展輕功飛掠出蘆葦叢。
一會兒的工夫他便回到家門邊。在門邊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一番察看後,確定屋內只有耿瑋一個人,耿一飛這才放心地走進門。
「徒弟,吃飽了沒有?怎麼沒看到小竹?」耿一飛故作若無其事狀。
耿瑋斜睨他一眼,懶懶的道:「藏寶圖在哪?」
「哇!」耿一飛嚇得急速往後彈跳,直指道:「你怎知道?」
難道耿瑋有「通天眼」?
耿瑋說道:「你偷了人家的東西,人家自然會找上門來,有什麼好奇怪的。」
「辛衡來過?」耿一飛大為吃驚。
「真的是你偷的?」耿瑋有一點生氣。
耿一尺尷尬的笑笑,「嘿嘿,不算偷啦!是人家給我的。」
「誰會沒事送你藏寶圖。」耿瑋道:「藏寶圖是到處買得到的嗎?」
「是那個……」該死,他根本不知道廢物公子叫什麼名字,這下子教他要怎麼回答。
「到底是誰?」耿瑋逼問。
「是……」耿一飛急得滿頭大汗。
咦——慢著!耿一飛想想覺得不太對勁,「到底你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罵我罵得像孫子,一點分寸也沒有。你翅膀硬了,可以不要師父了,是不是?好,我走,走得遠遠地,讓你稱心如意!」他做勢要走,卻半開沒跨出一步。
見耿瑋沒理他,他又提醒道:「我真的要走羅?」
「要走就快點走,免得辛衡又回頭來找你。」耿瑋訕訕的道。
「徒弟啊!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絕情,我是你師父耶!」耿一飛以哀傷的眼神看他。
耿瑋微慍,「你為人師,就該做好模範,什麼不好做,去做賊!教我怎麼不絕情。」
原來他是在為這張「偷」來的藏寶圖生氣。
「徒弟啊!這圖真的不是我偷來的。」耿一飛再度重申。
耿瑋半信半疑,「如果不是偷的,哪來的?」他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師父當成賊,如果師父願意解釋清楚,那當然是最好,也不枉他對師父多年來的崇拜與尊敬。
耿一飛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喃喃念道:「廢物公子呀!廢物公子,我真的會被你害死。」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欠了他什麼債?
事已至此,耿一飛也顧不得這事有多荒謬,為了自己的清白,他開始敘述獲得藏寶圖的過程,「今天早上,我將小船泊在江邊……」
「真的是這樣?」當耿一飛敘述完後,耿瑋又問。
整件事實在是太荒謬了,也難怪他會質疑。
耿一飛無奈地道:「假不了,師父有騙過你嗎?」
耿瑋想都不用想便回答:「有。」而且常常,他在心裡又加了一句。
耿一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那是以前嘛!年輕人不要太會記恨。現在就不同了,師父這次真的沒有騙你。不然,你喊小竹出來,讓小竹聽聽,她比較聰明,聽得出真假。」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都怪自己平時謊話說太多了,現在說真話都沒人要信。
放羊的小孩、自食惡果。
「誰在叫我?」小竹正好自房內走出,聽到耿一飛後面的話,「我好像聽到有人誇我聰明。」
耿一飛趕緊拉過她,說道:「小竹,阿飛師伯平時對你好不好?」先套點交情。
小竹二話不說,便回答:「不好。」
求援無門,耿一飛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我平常做人真有這麼差?」
「對。」耿瑋和小竹異口同聲的答道,存心要整耿一飛。
耿一飛長歎道:「唉!時也,命也,運也,非我之所能也!」
這話小竹不懂,「阿飛師伯,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耿一飛表情凝重,道:「像我這樣一生清白、坦坦蕩蕩、光明磊落、行事正直……的血性漢子,卻總是遭人誣陷,教我怎麼能不感慨?」
「惡。」耿瑋和小竹作勢欲嘔。
耿瑋說道:「師父,你說的是別人吧!」
「唉!真是傷透我脆弱的心。」耿一飛低頭故作黯然神傷狀,希望能打動這兩個鐵石心腸、沒肝沒肺的狠心人。
小竹才不上他的當,「先把藏寶圖拿出來,再慢慢『傷心』。」說著,還伸出手來向他索討。
耿瑋亦說道:「師父,你別磨菇了,快把藏寶圖拿出來研究研究,這才是重點。」
「那你願意相信我的清白了?」耿一飛不死心的問。
耿瑋揮揮手,「好啦!我相信,我相信。」其實,他從耿一飛的話語中,早知道耿一飛並沒有欺騙他,剛才只不過是故意刁難。
「你說得不太有誠意,再和小竹一起說一遍。」耿一飛挾「寶圖」以令「徒弟」,如法炮製的要協他們倆。
耿瑋和小竹無奈地說道:「我相信,我相信。」
「相信啥?」耿一飛還拿喬。
小竹氣不過,大吼道:「相信你的清白!」
耿一飛都快聾了,耳朵隆隆作響,「小聲點,我耳朵又沒背……」
「拿來!」耿瑋和小竹齊伸手。
耿一飛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揣著的藏寶圖丟給這兩個不肖徒,「喏,拿去。」
圖到手後,耿瑋和小竹挪走桌上的所有東西,將那張微濕的羊皮卷攤在桌上,仔細研究。
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出聲。
耿一飛在一旁戲謔道:「怎麼樣呀?看不懂了吧!要不要來請教老人家我呀?」他料定這兩個後生小輩看不出端倪。
結果,沒人理他。
耿瑋對小竹說道:「這圖所畫的好像是下游支流的千刃山的地形,可是我不懂這缺掉的一塊所指為何?」
「這必定是藏寶處。這藏寶圖上完全沒有標示藏寶處,可見這缺塊必定跟藏寶處有關,否則不會被人刮起。」小竹分析道。
耿瑋思索道:「嗯,你說的有理,但為何這刀刮處的刀痕劃成一圈圈?他逐點分析各個疑點。「咦?慢著,我想到了。」耿瑋腦中突然閃過千刃山的地形。
「你想到什麼了?」小竹問。
耿一飛也好奇地湊過來。
耿瑋詳細解說他的猜想,「我剛才突然想到,千刃山以地形險惡著名,山勢高聳,一片荒寂,到處是蜈蚣、蠍子等毒物及嶙峋怪石,山峰狀似刀刃……」
耿一飛打斷他的話,道:「廢話!這誰不知道,千刃山的地勢跟十二悍盜的寶藏哪有什麼關係?」
「阿飛師伯你先別急,讓耿瑋慢慢說嘛!」小竹怪罪地看他一眼。
耿一飛不好意思地捂起嘴。
耿瑋繼續分析道:「千刃山的山形險惡,人跡罕至,且除山形險惡這一點之外,更有一險,導致一般人不願也不敢到千刃山去,那就是——」
「大黑熊!」耿一飛喜形於色,忘情的猜著,好似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耿瑋和小竹沒好氣地斜睨著他。
耿一飛的得意笑容稍稍縮小,「不對嗎?」
耿瑋說道:「當然不對。大黑熊有什麼好怕的?獵戶們還得靠它們生活,怎麼可能避它。況且,千刃山上連根草都沒有,哪來的大黑熊。」
「那……那是什麼?」耿一飛囁嚅問道,像小孩受了委屈一樣地扁嘴。
耿瑋看了是又好氣又好笑,「師父,你若是不插嘴,徒弟我早說完了。」
「你說呀!」耿一飛不情願的道。
「不是大黑熊,是漩渦。」耿瑋說:「千刃山的山腳下幾乎全在惡人河的轉繞之下,惡人河的險惡是出了名的,不但水流湍急、漩渦群集,而且河水黝黑如墨,無法見底,水深不可測,一旦失足落水,必遭滅頂,且屍骨無存。」
「那又如何?」耿一飛忍不住又插嘴,「講重點,這些和十二悍盜的寶藏有關?」
「當然有關,你看看這藏寶圖被刮起的部分。」耿瑋指著圖,「這遺留下來的刀痕是成圓圈漩渦狀,而且這個部分是黑色的。」
「你是說它所指的是惡人河?」小竹張著慧黠的大眼問道。
耿瑋微笑,「這只是我的猜測。十二悍盜或許有可能將寶藏藏在惡人河一帶,也許因為藏寶地點隱密險惡,故而多年來無人能接近寶藏,更遑論挖出它了。」
小竹甜笑道:「有理!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這批寶藏一直沒被發現的原因。」
「那咱們這圖不是白拿,我受的委屈也白受了?」耿一飛不滿意地說著:「一切都是白搭!」
「那倒未必。」小竹神秘的說道。
「丫頭,你又有什麼詭計?」耿一飛不客氣的問道。
小竹不以為忤,答道:「我們可以把所發現的事告訴慕容府的人。」
耿一飛瞪眼道:「你瘋了,告訴他們不等於將寶藏雙手奉上?教我就這麼便宜了慕容『歪』豐,我不甘心,別忘了,他們打過我,而且還燒了我的釣船。」
「我贊成小竹說的。」耿瑋出聲道。
耿一飛怪叫,「你們全都瘋啦?還是讓慕容『歪』豐給洗腦了?」
這兩個人是怎麼搞的?胳臂淨往外彎,他真是「教育」失敗。
「阿飛師伯,你先冷靜點,聽我說——」小竹說。
耿一飛激動地道:「冷靜!你教我怎麼冷靜?你要把寶藏送給慕容『歪』豐,我怎麼冷靜得下來?你……你……你教我怎麼冷靜?你要把寶藏送給慕容『歪』豐,我怎麼冷靜得下來?你……你……你這種行為簡直是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惡行!」他激動得噴了小竹一臉口水。
小竹抹去臉上的口水,皺眉道:「你別那麼激動嘛!」
耿一飛反應激烈地指著小竹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叛徒,枉費師伯這麼疼你,竟然背叛我,靠到慕容『歪』豐那邊去。」然後又指向耿瑋,「還有你!這些年來我含辛茹苦地養育你長大,照料你吃、穿、用,無一不費心,你現在如此輕易便倒戈,而且是倒向你師父的仇家,你們……真是令我太寒心了!」說完,還硬擠出兩滴老淚,欲引起耿瑋和小竹的愧疚感。
小竹和耿瑋無奈地互看一眼。
小竹訕訕地道:「阿飛師伯,這套老把戲是不是我師父教你的?」以前在百花山莊,小竹的師父花姥姥,常用這招「含辛茹苦扶養計」逼人就範。
耿一飛心知計策敗露,使出最後一招撒手鑭,力挽狂瀾,「你若是將藏寶圖的事透露給慕容家,我就死在你眼前,我自刎!」他作勢欲拿刀,料定他們不會眼睜睜看他去死。
「師父,萬萬不可。」耿瑋急忙拉住他,兩人一陣拉扯。
小竹急道:「阿飛師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告訴慕容家是想讓他們吃吃貪財的苦頭!」
「啊?」耿一飛停止動作,一臉不解。
小竹見他不再尋死,這才鬆了一口氣,「你想想,這寶藏有這麼好拿嗎?這麼多年來,這張藏寶圖在這麼多人手中流傳,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取得這份寶藏,可見藏寶的地點一定十分隱險惡,這麼險惡的地點當然要讓慕容家的人去『玩玩』。」她頑皮地眨眨眼。
耿一飛終於瞭解小竹的用意了,道:「哦!原來你是想惡整他們一番,這我贊成,舉雙手贊成。」想想又道:「但是,不對呀!要是真讓慕容『歪』豐他們找到寶藏,那一切不就玩完了?」
小竹淡笑道:「如果他們找到寶藏,那就更好了。」
「怎麼說?」耿一飛問。
耿瑋亦一臉疑惑,這回連他也不明白小竹的意思了。
小竹答道:「十二悍盜的寶藏,是一塊超級大餅。試想,若慕容家找到寶藏的消息走漏出去,有多少人會來分一杯羹?光是綠林道上的匪類就夠他們瞧了,而且,像他們這種為富不仁的巨賈,『神偷門』最愛光顧了,他們的掌門——方小苗,可沒有偷不到手的東西喔!」(方小苗的故事,請見鍾愛小說43——撞上乞丐郎。)
耿一飛恍然大悟道:「對,對,對,這就整死他們了。哈……」他笑得合不攏嘴,根本忘了自己剛才還氣得尋死尋活。
耿瑋可沒忘,故意糗他道:「師父,這樣你還『死』不『死』?」
「呸呸呸!誰說我要死,童言無忌,大風吹吹去!」耿一飛撇嘴道。
耿瑋和小竹心領神會,默契十足的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