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想要來日本。」雷茵閃著笑容看著飛機緩緩地降落在成田機場,「謝謝你。」
「結婚禮物!」董柏恩看到她的笑容也忍不住回了一笑,「不過你可不要在以後每年都要我帶你來日本一趟,我沒那麼多時間。」
「知道了!」雷茵對自己的丈夫一皺眉頭,「我像是那麼不懂事的人嗎?好歹我也二十三歲了,懂得活在現實生活之中。」
關於這點,董柏恩不予置評。畢竟年齡並不代表任何事。
雷茵勾著董柏恩的手,緩緩地下機,在等待行李的同時,她童心未泯地計劃著,「你已經答應過我,陪我去東京迪斯尼,你可不能反悔,我們要找幾天去米老鼠家串門子。」
看到她的模樣,他忍不住伸出手摸著她的頭。與她在一起,不可否認地讓他的心境輕鬆許多,他很享受有她陪伴的日子,若有可能,他希望與她生生世世,但似乎……「還要去京都,」雷茵的眼底出現如夢似幻的神情,「聽說,這個日本的古都很美……你在想什麼?」自己說的話,沒有得到身旁人的響應,她好奇地側著頭看著董柏恩,「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對不起,原諒我的心不在焉,我突然想起一些事。」董柏恩回答。
「想什麼?」她感到疑惑,「讓你那麼入迷,我很好奇是什麼事?」
「也沒什麼,」董柏恩聳聳肩,「我只是在想,你已經去過包括法國在內的迪斯尼樂園,我想東京這個,你不用那麼期待吧!」
「沒去過的地方,總是令人期待。」關於這點,雷茵自有自己的論點,「這樣的人生才充滿期待。」
仔細思索了一會兒,董柏恩微點了下頭,「有這種想法,或許也是你會比我快樂的原因。」
雷茵強忍著自己歎息的衝動,自己這個丈夫什麼都好,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一點。或許是因為他成長的環境,造就了今日的他。但是誰沒有失意過,能走過來的人,就能快樂。「你可以慢慢學習,」她口氣輕快地看著他的側臉,「總有一天,你也會跟我一樣。我可是十足十樂觀的人,或許全世界的人都悲觀地想要自殺,我想我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
「這點我不懷疑。」董柏恩輕攔著她的腰,認同她的話。
「我愛你!」她也不顧週遭穿流不息的人潮,雷茵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烙上一吻。
董柏恩輕聲一笑,丟給她受寵若驚的一瞥,「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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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結婚了!」摸著雷帆理得十分整齊的三分頭,雷茵開心地展示著自己手上簡單的婚戒。
這個戒指只花了三十塊的美金,在紐約市買來的,但它的意義卻遠勝過實質的意義。
「什麼?」正在開車的雷帆差點撞上前面那輛車。
雷茵在美國待了十年,終於回台灣,他沒想到今年才剛從大學畢業的姊姊竟然會在未告知家人的情況下在美國結婚。
「正如你所聽到的。」雷茵開朗地說道。
雷帆在心中難以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再過幾個月才要退伍的他,雖然臉上的稚氣未脫,但也已經算是個男人了,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姊姊竟然會在不告知家人的情況之下下嫁。
「姊——」
「我知道你一定認為我的決定太過匆促了,但是相信我,我愛他,而且他愛我,這就夠了。」
緊握著方向盤,雷帆不知該用何言以對。他可不認為當愛情與麵包不能畫上等號時,自己的姊姊還能說得如此灑脫。
「前一陣子,我們才在日本玩了好幾天,」雷茵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雷帆一臉不贊同的表情,「我還跟你姊夫約好,下次再去一趟。」
「姊夫是做什麼的?」雷帆強迫自己心平氣和地詢問。
「在紐約的一家計算機公司上班,」談起董柏恩,雷茵立刻說得眉飛色舞,「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不過他賺的錢夠我們一個小家庭的開銷。」
雷帆沉默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突然,他打破沉默地問。
她微愣了下,「我不懂你的意思!」
「為什麼那麼快結婚?是不是因為我跟我媽的原因,所以你才那麼匆促地結婚?」雷帆為難地歎了口氣。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姊姊,他心中有許多的愧疚,因為他與他母親的出現,奪走了原本應該屬於雷茵和她母親的一切。
他的大媽,也就是雷茵的母親,原本便有先天性的心臟病,不顧醫生的反對,冒險生下惟一的獨生女,最後卻因為他媽媽——侯嘉雲的出現,受不住刺激,三十出頭的年紀,便離開人世。
也因為他這個「真命天子」,雷茵在十歲左右的年紀便被送往美國就讀寄宿學校,不只一次他不小心聽到姊姊打電話回來哭訴著要回家的電話,但總被人置之不理。
而今,十幾年後,她大學畢了業,可以名正言順地回雷家,但她卻已經下嫁他人,他自然而然便聯想到她是因為他和他的母親。
「不是!」雷茵忍不住一笑,「你這個傻瓜,我怎麼有可能拿我的終身幸福開玩笑。雖然不可否認,剛開始的時候,」她低下頭,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戎指,「我是真的只需要一個伴。畢竟這幾年來,我一直是孤單一個人學習獨立,然後柏恩出現——他照顧我,我不曉得該怎麼形容,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一種被所愛的人呵護的感覺,」她忍不住用手覆住臉,不好意思地低吟道,「對不起!我知道我說的有點肉麻。」
看到她的模樣,雷帆忍不住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或許,這個叫董柏恩的人,真的可以照顧他姊姊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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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帆將車停在雷茵所指示的位置上,然後下了車,幫她拿行李。
「他在台灣,為什麼不去接你?」雷帆覺得有些不滿的表示,他剛才才知道他的姊夫人在台灣,但卻不去機場接機。
「他忙啊!」她不覺有何不妥的表示。
反正在她的觀念裡頭,感情並不一定要在這接接送送間建立,當然丈夫有空在一旁當然更好,若沒有,她也是可以自力救濟的。畢竟這麼多年來,她還不是一個人獨自生活過來了,她對雷帆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視而不見。
她逕自從口袋之中掏出一張傳真,上頭是董柏恩龍飛鳳舞的字跡,告訴她,他們兩人在台灣的暫時居住地。
「看這個地址,應該是在前面。」看了看附近人家的門牌,她喃喃自語地說道。
雷帆呼了口氣,他不清楚到底是怎麼樣的男人能夠讓自己的姊姊那麼的死心塌地。
「就是這裡!」像是中到什麼大獎似的,雷茵興奮地轉頭看著雷帆,「就是這裡。」
雷帆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建築物,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姊,你不是說姊夫是個小職員嗎?」
「對啊!」雷茵點點頭,按下了門鈴,等人來開門。
「小職員住這種房子?」他覺得懷疑,這個黃金地段上獨棟樓房,造價可不便宜。
「這是公司的房子。」她瞭解雷帆的疑惑,於是露出一個笑容,「你有聽過哈格斯家族嗎?在美國,這個家族很有名氣,是上流社會的一員。」
他是略有耳聞,但是……「這跟姊夫有什麼關係嗎?」
「你姊夫的妹妹嫁給了哈格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戴爾,」提起自己的小姑,她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惠瑟——就是你姊夫的妹妹,她真的是一個可人兒,若你見了她,你一定也會愛上她的。」
雷帆聞言,忍不住丟給她帶笑的一瞥,「姊,若我沒記錯,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那個叫惠瑟的已經結婚了嗎?你不怕我若愛上她,會引發人家的家庭紛爭,這可是罪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雷茵含嗔地看了他一眼。
「開個玩笑罷了!」他朗聲一笑,「你還是沒變,那麼容易把人家的話當真。你確定你那麼匆促結婚,不是被姊夫騙了吧?」
雷茵伸出手又按了下門鈴,心中納悶沒人前來應門,口中卻正經八百地說道:「我不喜歡你這個玩笑。」
「姊,你做人太認真了,對你沒有什麼好處的。」
對於雷帆的話,雷茵不由得感到好笑,「我從不認為我把自己的人生看得很嚴肅,只不過啊!你不要拿你姐夫開玩笑,不然我讓你吃不玩兜著走。」
「看來,這個男人真的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對他的話,雷茵沒有任何回應。
「好像沒有人在!」她看見遲遲沒人來應門,有點洩氣。
「姊夫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嗎?」雷帆看著雷茵一臉沮喪,不由好奇地問。
雷茵先是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
「這是什麼意思?」
「他可能忙忘了吧!」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常這個樣子,有時候我還懷疑他都把公司當家了。他事業心很重,這次來台灣也都是為了公事,可能他都沒時間跟我回家去了。」
雷帆聞言,皺起了眉頭,「我很好奇我這個『姊夫』。」
「我知道你不認同,」雷茵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原本也希望帶柏恩回家之後再結婚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跟家裡的情況一向稱不上好字,我擔心爸會反對,所以我才在美國結婚,不過這次回來我一定會回家親自跟爸爸談這一件事的。」
「但是姊夫卻不陪你回去?」
「不是不陪我,只是不一定會陪我,」雷茵指正,「畢竟他那麼忙,我無法替他作決定。」
雷帆呼了口氣,總認為雷茵嫁得太過匆促也莫名其妙,他可不認為愛一個人就可以不顧一切地跟對方廝守終身,還有太多的因素要衡量、都是,但看樣子,雷茵似乎顧不了那麼多。
他看了看四周,這附近並沒有他熟識的人住在這裡,所以要去借坐會兒,似乎也有點困難。
「現在怎麼辦?該不會是站在這裡等吧!」雷帆問。
「你先回去吧!」接過雷帆手中的行李箱,雷茵決定,「你好不容易放假回來,早點回去,免得被罵。」
「沒有關係……」
「不要跟我爭辯這個!」她口氣輕柔但卻肯定的打斷雷帆的話,「別讓我難做人。」
他遲疑了一會兒,最後不得已地點了下頭,「那我先回去了,你確定你一個人在這裡沒關係嗎?」
「當然沒關係,你當我這麼大的人還會被騙嗎?」雷茵俏皮地反問。
雷帆聞言露出一個淺笑,對於她的話不予評介,「你小心一點!」
「我知道。」雷茵對他揮了揮手,但當她的視線落在雷帆身後時,卻突然眼睛一亮,「柏恩!」
聽到雷茵的驚呼,雷帆自然而然地將頭給轉向身後。
迎面而來的男人令雷帆吃驚,董柏恩並不像他印象之中的白領階級,畢竟白領階級應該是西裝筆挺的才是。而董柏恩卻穿著看來似乎顯得陳舊的牛仔褲、深藍色T恤,但仔細觀察之後,他便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他的頭髮修剪整齊,腳底下的鞋子做得十分精細,滑過髮際的手,修長而且潔淨,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專注、嚴厲的漆黑眼眸,這個姊夫似乎並不是個特別令人容易親近的人物,更別說身材高大令人有距離感。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今天回來。」似乎沒有意識到身旁的兩個男人彼此交換的審視目光,雷茵愉悅地說道。
「本來我是忘了。」董柏恩將自己的目光從雷帆的臉上移開,望著雷茵的臉龐,他忍不住放柔自己的臉部表情,「好險我有想起來,不然你可能得在這裡等好幾天。我最近在南部出差。」
「是嗎?」她親暱地勾著董柏恩的手,「那怎麼辦,你是不是要馬上趕回去工作?」
「不用了,」他搖搖頭,「我回來之前,已經交代當地的工頭代替我監工了。」
「沒想到我來還給你造成麻煩,早知道這樣,我就晚幾天來好了。他就是我弟弟,」指著雷帆,雷茵替彼此介紹,「雷帆,董柏恩。」
「久仰!」董柏恩率先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姊姊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她很疼你。」
對於他的話,雷帆只有以笑容對待,伸出手與他一握。面對眼前這個顯然比他世故許多的男人,他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客套話,畢竟他也是今天才聽雷茵提及董柏恩這個人,所以若說什麼久仰大名之類的話,未免也太過虛偽了點。
「進去坐吧!」董柏恩可以看出雷帆對他有戒心,但他並不以為意,淡淡地說道,但心知肚明雷帆並不會接受他的邀請。
「不用了!」果然雷帆搖頭拒絕,「聽姊姊說,你們已經好久不見了,我不想打擾你們。而且我今天晚上收假,所以要早點回去。」
「那就不勉強了,」董柏恩對他微微點了下頭,「反正,我肯定我們以後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
雷帆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不舒服的感覺,隱約覺得自己不會喜歡他們下次聚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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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麻煩你弟弟?」坐在床沿,董柏恩看著雷茵將自己的衣物整齊地擺進衣櫃——他的衣服旁,「我早就要你不要來,過一陣子我就回去了,你現在來,我不知道怎麼安頓你。」
轉過身,雷茵的眼底閃著疑惑,「說真的,雖然好幾年沒回台灣,但我可不相信我若沒有你的陪伴我就會無所適從,所以你放心吧!」
低下自己的視線,董柏恩聞言,不由得沉默。
「到底怎麼回事?」雷茵問。
「沒有啊!」他的回答顯然不能取信於任何人。
「看來我真的造成了你的困擾。」她摸了摸自己利落剪到耳際的短髮。
年輕、俏皮是絕大部分的人看到她第一眼的印象,大大的眼睛、雙眼皮,一眨一眨的,在眨眼之中,不知不覺中流露出吸引人的神韻,一點也不能跟所謂的「已婚婦女」畫上等號。
「沒有。」揮了揮手,董柏恩不願多作解釋。
「你有點怪裡怪氣的。」蹲在董柏恩的面前,雷茵將自己的雙手擱在他的大腿上。
輕揉了揉她的頭,他淡淡地說道:「你想太多了。」
「或許吧!」雷茵沒有追問他心中到底在困惑些什麼,「過幾天,你可以抽空陪我回家一趟嗎?我想要正式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
董柏恩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最後露出一個淺笑,「當然可以!畢竟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那太好了!」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董柏恩眼底閃過的冷漠,雷茵逕自開心地計劃,「明天我就打電話跟我爸爸約時間,若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在下星期空出一個晚上的時間。」
「都聽你的。」對於這種事,董柏恩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安排就好,不過要提早一天告訴我。」
「我知道。」雷茵開心地站起身,嘴中哼著不成調的歌曲,繼續整理自己的衣物。
望著她忙碌的身影,他又再次失神,摸著自己左手中指上所掛的指環,這是他的結婚戒指,很簡單,只是一個金環,與雷茵手指上的恰好配成一對。他永遠不會忘記當雷茵看到他遞向她的戒指時那種感動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隨在她的四周。
他至今不能理解有誰能夠放棄這麼可人的女兒,但雷復生能,他可以肯定雷復生除了不是個守信的好合夥人之外,更不是個盡責的好父親。
董柏恩忍不住雙手交握,他的心臟興奮地跳動,渾身血液都在期待兩人在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他可以肯定,雷復生不會認識他,畢竟當年他還是個孔臭未干的孩子,一個不會對他構成任何威脅的小鬼。
但現在不了,他已經長大,擁有自己的一片天,更不是當年那個躲在母親身後的小男孩,而且,他還有雷茵這一張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