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不得有哪一個女人曾給過他這樣無法控制的激昂感受,從來沒有。
寒苓覺得自己頭越來越昏,她通常最多只能喝兩小杯紅酒,今天晚上她喝過量了。
睜開雙眼,她看見溫子檠熱烈的眼神,就在離她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他深逐的雙眼、直挺的鼻樑、不薄不厚的雙唇……寒苓不禁著迷的伸出手,碰觸著他的臉。
寒苓順著那立體的曲線劃著,從那濃密的眉輕撫而過,他的睫毛又密又長,這是會讓女人嫉妒的睫毛,她昏昏地想著。經過他的臉頰,她的手停在他的雙唇上,來回游動著,那軟軟的唇,恰好的溫熱度,會讓人忍不住想、再品嚐……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變成蕩婦!
她的意識清醒嗎?透過她迷濛的目光,子檠沒把握她是不是清醒到足以辨識他是誰?
「苓苓,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放輕聲音,怕驚擾了一室的旖旎氣氛。
「怕我把你當成別的男人嗎?呵呵……」她發現,昏暗的大廳微微亮著紫色光線,一切都朦朦朧朧的,紫色光線是貼著地板牆角直線狀環繞室內的設計,很微弱卻又能讓人看見彼此的位置。這種感覺,好像是置身於夢境中。
她不經意轉頭看天花板,驚奇地發現那上頭竟亮著一顆一顆星子……呵呵……他把整個宇宙搬進巧克力屋內了嗎?
「有星星……真的有星星嗎?」寒苓傻傻笑著,指著天花板問,因為酒精的關係,她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彷彿可以飄上天空。
「看起來像星星,但不是真的星星。喜歡嗎?」他親吻著她仍留在自己唇上的指尖。
「不是真的星星啊?呵呵……」
由她輕盈的笑聲聽來,她似乎真的喝醉了。
「苓苓,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再問了一次。
「你很擔心喔……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子檠。可是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喔……你相不相信我還是處女?呵呵……你一定不相信……」
說完話,她半撐起身以雙唇取代手指的位置,吻上溫子檠的唇。
這是她第二次主動吻他,也是他們第二次接吻。其實,她很懷念他的吻呢,懷念那種心魂皆激盪的動人感覺……
然而才三秒鐘,他卻拉開了他們好不容易貼近的距離。
「苓苓,你說的是真的嗎?」他很緊張、很激動、很不能相信,也有一種……強烈的狂喜。
「處女嗎?你何不自己找答案呢……」寒苓將手移到他依然束綁整齊的長髮,把玩著,「我想吻你,可是你不讓我吻……」她孩子氣的說著。
子檠二話不說,立即給了她一個深吻,他的舌在一秒之內,全盤佔領了她的……
在平靜之後,他緊緊環抱住她,卻訝異發現身下的人兒,似乎已經沉沉睡去了。
所以,他只好認命的、輕手輕腳的將她抱上樓,抱進自己的房間。
※ ※ ※
陽光透進臥室,寒苓掙扎著撐開了眼皮。花了些時間等神智由夢境回到現實,她才發現週遭的環境有些陌生。
她一個人躺在床上,不一會兒關於昨晚的一切,全都回到她的意識裡。
由她蓋在棉被底下的身子一絲不掛的狀況判斷,昨晚的事絕對不是夢。寬敞卻陌生的房間聽不見任何聲響,這應該是溫子檠的臥室吧。從住進這棟屋子到現在,她都還沒看過他的臥室。
沒想到經過昨天晚上之後,她竟能莫名其妙睡進他的臥室。
那他人呢?不會是她在他臥室睡了一整晚,而他卻在別的房間過一整晚吧?如果是這樣,他何不乾脆抱她回她的房間算了!?
寒苓拋掉一堆混亂的念頭,起身直接進了房內的浴室。
她注意到她的衣服沒在房間裡,所以匆匆梳洗、淋了浴之後,她順手抓了掛在浴室裡的唯一一件白色浴袍套上。
他應該不會太過激動於她未經同意就穿他的衣物吧?沒辦法,總不能要她光著身跑回自己的房間再穿衣服吧!萬一被他看見,她光著身子在他的屋子裡晃,那就尷尬了。
雖說,他應該也看光了她的裸體……想到這兒,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頰有多紅!
憑良心說,他的……嗯……技術確實不賴!嗯……大清早的,她實在不該這樣想人非非,不過她原以為女人的第一次都會很不舒服的,卻沒想到他非但沒帶給她任何不舒服,還讓她覺得……嗯……挺享受的。
撇開胡思亂想,她正走出臥室房門,卻見溫子檠手上正端著托盤走向她。
「我還以為你會多睡一會兒。」他笑著,看見她身上的浴袍。
「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顯然太大了。你想在臥室吃你的早餐,還是跟我到三樓?十分鐘後,我要開會。這樣吧,你陪我上樓,在我開會時你可以在旁邊吃你的早餐。」
於檠用一手拿托盤,另一手則托起她的下頷,在未經她同意之下,硬是要了一個深吻。接著,他拉著她走上三樓的視訊會議室。
她被安置在會議桌的一個角落,看著他放在她面前的托盤,裡頭有兩顆漂亮的荷包蛋、兩片火腿以及看起來酥脆金黃的兩片吐司,還有一杯柳橙汁,旁邊則擺了一朵愛麗絲。
寒苓什麼話也沒說,事實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不知道能說什麼。兩天前他才霸道的條列了「四項不准」,她可是言猶在耳啊,沒想到現在他自己竟莫名其妙違約了。
「你可以放心,他們看不到你,我會把傳送角度設定在只看得到我的範圍。」子檠對她說,摸了摸她的長髮。「等我開完會,我再帶你出去。」
她不大能聽得懂他的意思,什麼傳送角度?
沒多久,牆上的百寸大螢幕傳出畫面,是另一個會議室的畫面,裡頭的人正來來往往的走動。
寒苓轉頭看子檠正在另一邊忙著,忙著傳真一堆資料,還有忙著他面前的電腦設定。
這時她才明白他先前說的傳送角度是什麼意思,原來他都是用這種方式開會。她再好奇的轉頭看螢幕的方向,發現才沒多久的時間,原來走動的人幾乎全部坐在位子上了,大概二十幾個人吧。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子檠對著螢幕說話。
Cool!她還沒見識過溫子檠這麼嚴肅正經的一面,所以對於托盤裡的食物,她根本是完完全全忘了。
接著大螢幕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總經理,關於澳洲分公司,我們評估的結果——」
「我已經看過你們傳來的報表,」子檠皺了眉頭,顯示他的不滿。「今年第一季的虧損是正常現象,你們應該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們,當初在日本設分公司我們一開始的虧損狀況吧。」
「可是總經理,澳洲的市場狀況——」
「姜副理,這樣好了,如果下一季的虧損依然嚴重,到時我會考慮你的建議。關於澳洲分公司的議題,暫時就這樣。我比較想跟大家談談最近研發部門的狀況——」
寒苓好奇地來回張望著百寸大螢幕以及溫子檠,不過嚴格說來,她的視線大部分停留在子檠身上,他時而蹙眉、時而專注研究桌上那堆報表的神情,以及他回應對方的果斷態度,深深吸引了她。
最後,她索性將視線範圍鎖在子檠身上,像那台傳訊機。
「我——」於檠正抬頭對著麥克風,發現寒苓的眼神,「請你們稍等一下。」接著他關掉麥克風的傳訊。
「光是盯著我看是吃不飽的。我準備的早餐不合你的胃口嗎?」子檠望著她笑。
「他們現在聽得到嗎?」寒苓很小聲的問。
「我已經把麥克風關掉了,你可以說話沒關係。怎麼了?為什麼不吃東西?」
「喔,對不起,我忘了。」因為看他,她確確實實忘了擺在她面前的早餐,瞬間她的臉紅得像火。
「趕快吃,我在二十分鐘之內就把會議結束。」他很高興能將她的視線留在自己的方向。
「對不起讓你們等,我們繼續。」子檠重新開了麥克風,回到會議上,也注意到寒苓總算開始吃她的早餐了。
十五分鐘後,他關掉了所有機器,在椅子上靠了一會兒,吐了口氣。
而吃完早餐的寒苓,只能靜靜看著他。方纔的十五分鐘裡,她聽到一堆自己完全不懂的商業術語,還有一堆繁複的數字,她聽得頭都快痛起來了,更何況是必須對一堆資訊作出決策的他!?此刻,她是佩服他的。
好吧,她承認好了,除了佩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崇拜吧。這個認真果決的溫子檠,跟她先前想用機關鎗殺死的溫子檠有著莫大的差距!
「我們下樓吧,你去換件衣服,盡量挑輕鬆點的衣服,然後我們就出門。」他走到她身邊,拉起她要走出會議室。
「這個不用收嗎?」寒苓指了指桌上的托盤。
「不用,今天有人會過來打掃。我請了人一個星期固定兩次過來打掃,她會收拾。」
※ ※ ※
兒童樂園?不會吧!他們真的站在兒童樂園的人口處,寒苓滿眼疑惑抬頭望著子檠。
「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小時候到過兒童樂園玩嗎?」他低頭,萬分認真地凝視她。
寒苓搖搖頭——小時候?兒童樂園?她何曾有過丁點童年幸福!?
當別的孩子談論著週末要到哪去玩時,她只能偷偷想著希望「安然無事」過兩天假日,能不挨打、不挨罵。只是連這種小小的想法,也無法實現,一直到十五歲她逃家前,她從沒有過安然無事的週末假日。
「我猜也是。當你告訴我,你父母十五歲就把你賣了,那時我就在想,十五歲之前,你一定過得很辛苦。所以,我想帶你來兒童樂園,彌補你曾經失去的。今天,你就當一天我的孩子,好嗎?」
子檠摸著她的頭,順著柔軟的長髮,把手停在她臉頰邊。
在大庭廣眾之下、來來往往的人潮裡,寒苓竟有種想哭的念頭。
她在他眼裡看見的柔情,是真實存在的吧?從來沒有人會這麼對她,以往的男人們會給她珠寶、華服、豪廈,卻從沒人給她如此特別的禮物——兒童樂園一日游!
她的心為什麼會在他的眼神底下,產生酸酸苦苦卻又甜甜膩膩的複雜感覺?
「你確定你不是同情我?」她竟覺得自己連詢問的口氣都有些可憐兮兮的。
「我從不同情別人,因為同情對於被同情者是種侮辱。與其浪費多餘的同情心,還不如做些實質上有意義的事。」他嚴肅地沉聲解釋。
「所以你認為對我有意義的事,就是帶我來兒童樂園?」
「苓苓,別浪費精神去想一些無謂的事。我之所以帶你來兒童樂園,純粹是我想跟你共度一天,想給你最特別的感覺,這跟同情無關。我只是認為你一定沒來過這種地方,而我想跟你到每個你不曾去過的地方,就這麼簡單。我知道你不要別人的同情,我也不認為你需要同情。」
真有這麼簡單嗎?為什麼她聽起來卻很複雜呢?她沒點頭、沒搖頭、沒出聲回應他的說辭。
「你會覺得陳子洋對你的幫助是同情嗎?」子檠突然問。
陳子洋?寒苓搖頭,算是回答了子檠的問題,然後問:
「你怎麼知道洋洋的全名?」
「對不起,我請人查了。還有一件事說了你可能會不高興,不過你遲早會知道,我今天一早要人送了一筆錢給陳子洋,算是幫你還了那五年他在你身上的所有花費,甚至是遠遠超過他花在你身上的。我說過,我要你從現在開始花的全是我所供給的,你慢慢會瞭解我會多徹底貫徹我說過的話。」
她沒有不高興,卻也沒有高興,基本上,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眼前的他。
溫子檠讓她覺得,在他心裡她似乎是個很重要的人,可是他也曾挑明跟她說,他們的交易不變。
如果是純粹的交易,那麼現在又算什麼?
子檠將她臉上的表情看在眼裡,明白她有些困惑,卻不打算再作任何解釋。
「好了,我們的討論就到這兒停止。從現在起到今天結束前,你要當我的孩子,孩子不會多想、也不會問太過複雜的問題,孩子只會盡興的玩,我希望你快快樂樂玩一天,什麼也不要多想。」他緊握住她的手走向售票口,買了兩張票,直接將她帶進兒童樂園。
兒童樂園裡有什麼?旋轉木馬、搖滾飛車。摩天輪、海盜船、碰碰車……各式各樣遊樂設施,沸騰的機器聲、人聲、笑聲,偶爾夾雜孩子的哭鬧聲,還有震耳熱鬧的音樂聲。
子檠堅持他們一定要把每樣遊樂設施都玩過,半個上午外加一個下午就這麼晃過去,最後他買了一個Pocket Monster的卡通氣球送她,說是要獎勵她勇敢的玩過每一項遊樂設施。
坦白說,站在海盜船前,她原本很不爭氣死都不想上去的,那種蕩得極高又急速落下的刺激,她實在有些受不了。
可是子檠硬是架著她上了船,還在上了船後在她耳邊低語,要她握緊他,怕的時候就尖叫,他保證一定不取笑她。
這算什麼嘛!根本就是強人所難、強迫中獎,當他「孩子」還真不容易。
出了兒童樂園,她的手上多了一個氣球,還有一支雙球冰淇淋甜筒。她拿著氣球的那隻手,一直被他緊緊握著。今天一整天,除非必要,他沒鬆開過握緊的手。
她害怕時,是他握著她;她快樂時,依然是他握著她。一天下來,他似乎成了她的世界、她的守護。寒苓不明白對他的感覺怎麼會在短短一天內,有了劇烈改變?
早上那個溫子檠、現在這個溫子檠,甚至她都快開始昏亂的認為初次見面那個壞蛋溫子檠,都是能輕易讓女人著迷深戀的男人……
她迷戀上他了嗎?是嗎?此時,當她凝視他的側臉笑容,心上激盪的感受就是愛了嗎?她的心,從不曾為哪個男人有過這樣的跳動頻率……這就是愛了嗎?
因為他帶她到兒童樂園嗎?還是在第一次見面時,她就莫名其妙愛上他了,愛上那個脾氣暴躁、會讓人咬牙切齒的他?否則,她又怎會心甘情願把自己交給他!?
只是,以這樣的速度愛上一個人,會不會太快了點、太沒道理了些?
一種莫名的羞澀突然而至,對於愛情突然造訪心間的領悟,讓她瞬間紅了雙頰。
他們手握著手,走往停車場的方向,子檠意識到寒苓落在他臉上的專注目光,於是轉頭看她,看見的正是臉色泛紅的她。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什麼。」她的話突然打了小結,這對她而言是從沒有過的經驗。
看來,她真的感冒了,得的還是那種永遠不會被消滅的戀愛流行病毒,聽說這種病來勢洶洶,而且無藥可醫。
「苓苓,你今天快樂嗎?」
「嗯。」她輕輕回應了他。
子檠突然笑了,他的笑聲裡頭有明顯的取笑意味。
「不太能適應你有溫柔的時候,這樣的你,我一定會喜歡的。」
她記得他曾在花園裡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她只回了他,她不需要他的喜歡。
「我才不希罕你的喜歡。」她咕噥著。
「真的嗎?我還以為你開始有點希罕了呢!」他低聲輕笑。
這男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自大無聊!可是,他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了。唉,依這種病徵來看,她確實是病得不輕。
也許,她該花些時間好好想想,愛情對於她,有什麼意義,畢竟她從沒談過戀愛,或許找個有經驗的人聊聊,會是個不錯的決定。
「苓苓,當你自己就可以了。不管是什麼樣的你,我都會喜歡,因為你是我的女人。」他的表情由輕笑轉為認真。
他更改說辭的速度之快,讓寒苓全然摸不著頭緒。
「晚上想吃什麼?」他接著問。
「你決定,我不想花腦筋,我以為我現在還是你的孩子,你要孩子想這麼困難的問題,有點不人道喔。」她以耍賴的態度說,然後驚訝意識到,除了洋洋,她不曾在誰面前用過這種孩子氣態度。
「那好,我們去吃日式煎餅。吃完東西,我們去看場電影,看完電影就回家。回家之後,你就不能再當我的孩子了,你要恢復成我的女人,然後我們要做愛一整夜。對了,忘了告訴你,在這一個月之內,我可是天天都會要你,畢竟我們只有一個月,一定要好好把握。」
等他說完,他們也走到車子的停放處了。
又是一個月!為什麼聽到他這麼說,心裡頭轉的,竟是那種讓她無法忽略又討厭的酸楚!?
子檠只是暗暗看著她臉上轉化的表情,微笑著沒說話。
慢慢的,她一定會愛上他、會捨不得離開他、會發現無法失去他,就像他對她的感覺,如同他不能失去她。然後,他們就能夠真正在一起一輩子了。
想到這兒,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