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她來的席斯,忍不住叨念她。「你就不能等到人家下班後再來找人嗎?」
「當然不能。」她商宇凡哪有那個耐心。
「他們公司人這麼多,你來這裡鬧,不是很難看嗎?」席斯微皺眉頭。
他和商宇凡站在一起,吸引了旁人的目光,那種偷偷打量的目光,讓席斯覺得有些不自在。
「我怎麼會鬧得很難看?」商宇凡發現有人盯著她,拋出了一抹微笑,在人前自然地握住了席斯的手。
「你做什麼?」席斯的臉驀地一繃。
「沒事啦!」商宇凡低聲安撫他。「我知道你平常不給女孩子碰的,可是我們兩個現在是演情侶啊,我拉拉你的小手,這樣不是比較像嗎?反正你也沒有把我當成女的,不要彆扭了。」
席斯無奈地說:「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答應演你的男朋友。」他的視線停放在他們兩個相握的手當中。
「因為這樣的話,我就能讓那個杜宇凡徹底死心。希望他以為我拒絕他,是因為我心有所屬,而不是因為他很糟糕。希望他帶著成全我們兩個的心情,去和他媽媽說──相親失敗是因為我和他無緣,勸勸那個老太婆不要遷怒,重新把工作吐還給我們。」說著,商宇凡咬了咬下唇。「這次我一定要把約先簽下來,免得老太婆反覆無常。」
「那如果不能如你所願呢?」他真覺得她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她嘴角漾開兩窩看似無害的笑。「那我們兩個就裝得親親熱熱、甜甜蜜蜜,把這個找不到老婆的怪ㄎ丫(腳)刺傷到死。」
「你真是壞人。」他一笑。
她攀著他的手,得意地揚著笑。「要是沒有我這壞人,誰保護你平平安安地長大?」
他們兩個從小就認識,雖然現在席斯的身材不錯,不過他小時候很瘦弱,加上他特別漂亮的長相,經常受到欺負。
商宇凡看不慣那些欺負他的人,只要看見席斯被欺侮,她就會和他們打架。她不見得一定打得贏,不過至少會有和席斯一起挨揍的氣魄和義氣。
很多人都以為他們兩個一定會在一起,不過席斯第一場戀愛,卻是愛上了一個男人。那時候,商宇凡才知道原來席斯是同性戀。
不過,這對他們的友情並不妨礙。商宇凡總覺得,很多男人都是帶著上床的目的,才去討好女人,跟他們在一起,並不令人愉快。比起來,她和席斯在一起反而自在許多。
她笑吟吟地看著席斯,雖然認識很多年,她還是覺得席斯長得好好看──深邃又略帶憂鬱的黑眸,電力十足,不只女人愛,她想,連男人也會憐惜的。
在她的凝視下,席斯的眼眸蓄起深幽的笑意。
怪怪,商宇凡突然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驀地,席斯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一吻,她的臉倏地熱了。他們兩個之間,熟到不能再熟,可是那都是打打鬧鬧,他很少對她做這樣「猥褻」,不對、不對,是「親匿」的動作。
半晌後,她才反應過來。她壓低聲音,睨覷著他。「你……你做什麼啦?」怪裡怪氣的。
他嘴角一勾。「表達感謝之意啊。」
「不……不用這麼客氣啦!」死了,她真是個容易害羞的女人,就算吻她的是席斯,她也會臉紅。
「啊,你不是……」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商宇凡身後響起。
商宇凡回頭。「啊!是你?!」是那個在雨中邂逅的男人。她脫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工作。」杜宇凡一笑,看著商宇凡和席斯,他的笑容雖然還是一樣溫和,卻有些不大自在。
剛剛他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之間親匿的動作。
兩個人看起來很登對──但是好奇怪,他應該很替她高興才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胸口悶悶的。
「對了,你怎麼會來這裡呢?」杜宇凡提醒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保持笑容。
「我來找人的。」商宇凡悄悄地放開席斯的手。
席斯的眸光黯了一瞬。他的目光和杜宇凡相觸,冰冰冷冷的。商宇凡的朋友,他沒有一個不認識的,可是這個男人是誰他真的不知道;不過,從商宇凡的動作來看,商宇凡很重視這男人。
杜宇凡可以感覺到席斯對他的敵意,他釋出善意地問道:「你們來找誰?我幫你們去找。」
「不用啦,剛剛已經有人去幫我找了。」商宇凡一笑。她看著杜宇凡,又覷了席斯一眼──嗯,氣氛怎麼怪怪的?
「宇凡。」杜宇凡的同事叫著杜宇凡。
商宇凡以為人家在叫她。心裡還在想──這位先生,不用裝熟吧?!
杜宇凡的同事朝他們走過來。「你剛剛到哪兒去了?這位商小姐找你。」他同事笑笑地看著兩人。怪了,木訥的杜宇凡怎麼會認識這麼漂亮的小姐?!
「你姓商?」杜宇凡看著商宇凡。這個姓氏不常見,他知道的只有一個商宇凡。
難道──杜宇凡睜大了眼睛。
啊!商宇凡錯愕地看著他。她冤枉人了!沒有人跟她裝熟,人家叫的「宇凡」是杜宇凡,也就是說……
「你是杜宇凡!」她驚詫地叫出來。
老天,這是什麼世界啊?她好不容易對一個男人生出好感,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是她以為的怪ㄎㄚ(腳)──杜宇凡。
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命運無情的作弄嗎?
「我是。」杜宇凡緩緩地說。「請問你是商宇凡小姐嗎?」
「嗯。」商宇凡點頭。她看著杜宇凡,心裡的感覺矛盾而糾結。
這個男人是她親口判了愛情死刑的男人,可是那場大雨中,她對他心動的感覺又是這樣的明顯。
杜宇凡望著她,心中的感覺錯雜,一時之間,也很難釐清。
在還沒和商宇凡見面之前,他就知道她了。那時候,他對她就有一股奇妙的感覺。第一通電話中,她擺明只想和他做朋友。那是他第一次感到胸口悶窒。
昨天見面,她莫名地撞進了他的心口。只是他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沒想到她就是商宇凡,還帶了她的男朋友來找他。
這是他第二次胸口悶窒,而且微疼。
雖然如此,他還是保持笑容。「請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商宇凡尷尬地一笑。「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好極了,他竟然是杜宇凡,那她要怎麼說明來意呢?
杜宇凡果然是超級好人,他知道事情之後,客氣地和商宇凡道歉。他說,可能他母親誤會了什麼。之後,他把事情處理好,再打了電話給商宇凡作個交代。而商宇凡也禮貌地說會再請他吃個飯,但後來卻沒了下文。
唉,不是她要避開他。而是,她相信那時候的好感,應該是一時的錯覺,他們兩個差異太大,不可能會有結果。
還沒開始,她就可以預見了日後的分開。所以,在還沒喜歡他之前,她決定就先拉開一些距離吧。
她把杜宇凡的事情擱著沒處理,心思挪來想著一件突發的事情。
她被炸到了!被一張紅色喜帖炸到,新郎是她的初戀情人。她陷入困局之中,不知道該下該去。
去的話,孤家寡人一個,去祝賀人家歡喜圓滿?
不去的話,又顯得不夠落落大方。
最後,她還是決定去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要讓他知道,分手之後,她依然過得很好。
喜宴在大飯店舉辦,一進到大廳,就看到巨幅的婚紗照。新娘甜美嬌柔地倚偎新郎身邊,新郎笑容滿面,幸福洋溢。
商宇凡盯著照片看,飯店的冷氣有點冷,她覺得。
嗯,她前男友的眼光還不賴,這個女孩子長得不錯,雖然沒有自己美。
「恭喜、恭喜!」新郎出現,一群賀客簇擁而上。
商宇凡轉頭,看見新郎一臉喜氣幸福的笑。
這是她曾經很用力愛過的男人吶!她突然覺得心口酸酸地泛著疼。
新郎看到她,馬上帶著笑容走過來。「你來了!真的很高興見到你,你越變越漂亮了。」他伸出大手來。
新郎是她的學長,在學校的時候,和她一樣都是風雲人物。新郎的朋友們,和商宇凡是不同屆的,所以和她並沒有交情,不過他們都是知道她的。
這些人的目光都看著商宇凡。
商宇凡牽起一抹笑,握住新郎的手。她的手,微微透冷,而新郎厚實的手,幾乎和當年一樣溫暖。
就在這時候,商宇凡強烈地感到後悔。她覺得自己不應該來的,那樣的溫度,太過讓人懷念。
「一個人來嗎?」新郎問她。
商宇凡臉上驀地泛紅,喉嚨乾熱起來。新郎緊盯的目光,讓她臉上的笑容顯得僵硬而不自在。
不該來的,孤家寡人的在他面前,她還是覺得狼狽,不論打扮得多麼漂亮。
「明浚,恭喜。」有人叫著新郎的名字。
聽到那聲音,商宇凡急急回頭──是杜宇凡!
杜宇凡看到她,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笑容。
一觸到他溫暖的笑容,商宇凡突然生硬地攀勾住他的手,臉上擠出一抹笑。「真是的,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她的語態和動作,都在偽裝,好像他們之間是男女朋友一樣。
她的心口怦怦地狂跳,她怕他看不出她在偽裝,也怕他覺得莫名其妙。
他沒說話,他的反應本來就比別人慢。她在他身邊,感覺自己的臉困窘而發熱,她期盼自己在這瞬消失。驀地,她聽到他說──
「對不起,我找停車位。」
她霍地抬頭,看到他展開和煦的笑。他搭上了她纖弱的肩膀,那雙手,比她前男友的手,更為溫柔、溫暖。
他口舌笨拙,不擅長表達自己,但是他卻有著不說出口的體貼。
她的感動梗在喉頭,什麼也說不出,只巴巴地看著他。
「你們兩個……」她前男友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們兩個。
「嗯!」商宇凡點了個頭,一語帶過。
「恭喜!」她前男友說。
她心虛地帶開笑容。「謝謝。明浚,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大家都要找你呢,我和他就先入座了。」
「好啊。」又有賀客上來,她前男友也顧不到他們兩個。
他們兩個包了紅包,找了位子坐下來。
商宇凡小聲地問他:「你和明浚是什麼關係?」
杜宇凡一笑。「我是他室友。」
聽她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他好像曾經聽前男友說過,他的室友也叫「宇凡」,姓什麼她沒特別注意,也就忘了。
不過,她好像不常聽他提過杜宇凡的事情。她忍不住又問道:「你跟明浚熟嗎?」
他一笑。「跟我熟的人不多。」
她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問題有些失禮。她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紹。「我是明浚的前女友。」
他微哂。「這一點我還知道。」
雖然他和她前男友不熟,可是同在一間宿舍裡,他還是常常會聽到她的事情。她的活潑、她的聰明、她的漂亮、她的個性,甚至她的喜怒哀樂,他聽聽都記住了。因為同樣也叫做宇凡,所以他對她產生了很奇特的感覺。
比起他,她像是生了翅膀的那種人,自由奔放,翱翔在寬廣的世界之中。
他在他小小的角落裡,聽著她的名字,將她埋種在心田,他年少的孤獨成了肥沃的土,滋養著她飛翔的樣子。
當知道將和她相親的那一刻,他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興奮與不安。他好像倒退回十幾歲小毛頭初次約會的青澀,他將與他年輕的夢交會──他這麼想。
但現實卻不是那麼回事,他提早被判出局。
那是應該的,沉澱過後,他知道。
「我是那種不會被注意到的,而你是那種不會被忽略的。」他笑笑地說。
在雨中初次相見時,他曾想過,商宇凡就會是這樣的女孩子──爽朗、明亮,只要一個笑容,就可以讓人恍惚失神。
沒想到她真的是商宇凡。他覺得高興,即便她已經有了男朋友。「對了,你男朋友怎麼沒來?」
他為扮演她男朋友而感到不安,雖然心底不免也有些竊喜。
「呃……」她一時啞口。她總不能告訴他,她沒有男朋友,只是為了莫名其妙的虛榮和面子,才在前男友面前假裝有男朋友吧。
她並不想讓成熟穩重的他發現她的舉動有多幼稚可笑,所以選擇緘默。
「喔,我知道了。」他體貼地替她想,他們一定是吵架了。
「你知道了?」她張大眼睛,他知道什麼?
「宇凡!」有人這麼叫著。
他們兩個同時回頭,很有默契地同時答道:「我是。」
「啊?」那人愣了愣。
他們兩個看著對方,相視而笑。
這是商宇凡第一次,因為這個名字,對杜宇凡有了奇特的親切感。
跟他同名字,呵呵!
有人喝喜酒喝到醉的嗎?杜宇凡一直覺得,雖然叫「喜酒」,但是不會有多少人喝那個酒。就算喝,也僅止於類似漱口水的量才是。
沒想到商宇凡狂喝猛灌,最後醉得連腳步都不穩了。他這個「男朋友」只好負責送她回家。
「我開車送你回家。」杜宇凡說。
「不要,不要。」商宇凡一張臉,紅通通的。嘴上咕咕噥噥,含含糊糊。「我要吹風。」她像個小孩一樣吵鬧。
「好好。」他陪她走在台北市街道中,綠樹成蔭最漂亮的一條路上。
她開口唱著歌,嗚嗚咽咽地,斷斷續續地,他聽不清楚她在唱些什麼。
她突然問他:「這首歌,你聽過沒?」
他愣了下,才說:「我聽的歌不多。」這是事實。不過,照她現在的唱法,就算他原來知道的,應該也聽不出來。
「這是楊乃文的『祝我幸福』。」她悠悠一笑。
他認真地看著她,他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幸福可以讓一個人很美很美。」她抓著他的手。「那新娘子好漂亮,幸福得讓人好嫉妒。」
她突然這麼說,毫無預警地紅了眼眶。咚地一下,眼淚掉了出來。
他怔愕無措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最好。最後只有手忙腳亂地拿衛生紙出來。
「要不要休息一下?」他探看著她。
「嗯。」她擦著眼淚,在路旁的椅子坐了下來,頹喪地悶低著頭,和剛剛喜宴時,有說有笑、爽朗喝酒的樣子完全不同。
「唉。」她吐了一口氣,又哀嚎著。「喂,我頭痛耶!」她喝太多酒了,好糟糕,她竟然還哭了。
「那……」他吶吶地說。「那……那要不要靠著我的肩膀休息一下?」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乘人之危」,畢竟她有男友了,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幫她的方法。
「好。」她往他的肩膀靠上。他的肩膀很厚實,她可以放縱地依賴。「謝謝你。」他將情人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在喜宴上體貼地挾菜擋酒,還陪著她胡說八道。搞不好,他這輩子還沒說過這麼多謊話。
如果他真的是她男朋友啊……
她的腦子混沌不清,這個問題一想就頭痛,不過她很自然地握起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哩,她的指頭把了上去。
她靠著他,還握著他的手,他的身子一僵,他的心跳得飛快。
路燈像星星一樣,璀璨串起。樹影婆娑,風微微地吹,她的髮梢酥酥癢癢地呵著。她身上有著淡淡酒味和她向來的甜香。這一切美好得像是夢一樣,如果是夢的話,他希望就這樣一直扮演著她的情人不要醒來。
「他好過分。」她突然又低低地哭了。「分手之後,怎麼可以一個人這麼幸福?好過分……」
他愣住了。雖然他對兩個人的事情知道不多,但是他還知道,當時提分手的是她。「其實……」他想了想,說道。「你和他分手之後,他很慘的。」這種事情,他通常不說,因為這是別人的隱私。
「真的嗎?」她張大眼睛,直瞅著他看。
「嗯。」他點頭。他有點不懂,她的聲音聽起來怎麼會這麼高興。
她勾了一抹笑。「你笑我吧!」
「笑你什麼?」他的眉頭微皺。
「笑我幼稚啊!」她咬了咬唇。「我知道這樣很可笑,可是分手之後,我真的想知道他也很慘。這樣子,好像才能確定他也是很愛我的;再不然,至少他也是愛過我。」
「你們為什麼分手?」這對他來說,一直是個謎。
她睇了他一眼。她直覺認為他是出於關心,而不是刺探八卦,所以她不想瞞他。「驕傲。」
年輕的時候,愛情是所有的一切,也以為自己是愛人的所有一切。任性地愛著,也任性地要證明對方的愛。
最後,脫口而出的分手,不全然是真心的,卻是無法再更改了。
他沉思著,點頭。「我懂。」他很沉穩地說出這兩個字,是真的懂得,而不是為了討她歡心才說的。
「嗯,不錯喲,你悟性很高。」她想要輕鬆地笑笑,可是鼻眼卻被一股濃酸嗆著。
看著他溫柔清湛的眼眸,聽著他可以撫慰人心口的聲音,很沒用地,她又哭了。「我好害怕,你也懂嗎?在愛情當中,我好像很容易把事情搞砸了。我可以花很長的時間,不再愛他,可是卻沒有把握,我能夠再一次遇見幸福。看著他比我早一步找到幸福,我覺得好生氣。他找到幸福了,那我怎麼辦?」
看著她淚眼汪汪,他覺得捨不得。
在她又哭又笑、反覆無常的情緒之中,他看到了她的驕傲與脆弱,偽裝與忐忑。在她朦朧的淚眼中,他才接近了她的靈魂。
他猜,她會哭得這樣難過,應該是因為和席斯吵架了吧。他疑疑地想,如果他真的是她的男朋友,那他一定不要讓她不安,不要讓她哭泣,不要讓她覺得不幸福。
「幸福不是一場競賽。」他溫柔地看著她。「明浚發給你的是喜帖,不是戰帖,你何苦拿這來為難自己,讓別人看了心疼。」
心疼啊,她聽到他說「心疼」,雖然他沒說他心疼她,但是她知道他口中的「別人」就是他。
她記不清楚有多久,沒有人這樣溫柔地疼惜著她。
他雖然不擅與人交際來往,卻是透徹而深睿的,那雙烏湛清亮的眼眸,不只能看穿人,也能安撫人。
「我可以抱你嗎?」她問。她渴望一個大大的擁抱,渴望可以盡情地嗅聞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
他的臉突然一紅。她醉糊塗了,可是他還清醒著;他知道他不應該答應她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看著他泛紅的臉,她笑了,她想他是害羞。但不管了,她傾著身子,帶著急需被安撫的酒氣「強抱」了他。
他的背脊一繃,在那一瞬間,他恍然大悟。他的心口悸顫,血液沸騰。她迷迷糊糊的,可是他卻清清楚楚自己的私心。他想給她安慰,想成為她的倚靠,就算只能在她不清醒的那一刻也無所謂。因為這樣,所以他不能,也不想拒絕她的擁抱。
他的身子很僵硬,甚至是緊張的,但是那感覺仍然美好地讓人眼睛酸紅,她可以感覺到,他全心全意地接納著她。
她不容易在人面前哭,可是在他身邊,她卻想把所有的悲傷,一次出清。「我可以哭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他說得好認真。
傻瓜。她覺得好笑,其實她這個人可霸道了,就算他說不可以,她也賴定了,就是要在他身上哭。
好好,她靠著他的頸窩,酸熱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傾出。
「你一定會幸福的。」他突然這麼說。
「嗯。」她笑了。
他在心中許下了諾言,也許他不能成為她的男朋友,但是他仍然想要盡全力讓她覺得幸福。
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她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覺得接近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