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看書,她開電腦上網,時間還沒到,她的飛鷹還沒有上線,她先逛別的網站。十二點一到,她立刻看飛鷹上線沒,結果是他並沒有出現,她耐心地等候,過了半個小時仍無音訊。
怎會這樣呢?她急躁了起來。
寂靜中她聽見戶外車子由遠而近的引擎聲,一名手下在問:「老大,事情談得怎樣?」
是墨忍風回來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知道他回來,心跳變得又急又快。但她並沒有聽見他的回答,他也沒有進到她的房裡來。
幾分鐘之後,她聽見電腦裡出現一聲輕快的樂聲,她的飛鷹上線不,她霎時忘了別的事,只想和他談話。
飛鷹:你在做什麼?
雪天使:等你。
飛鷹:除了等我還做些什麼?
雪天使:還是等你,我好想你,我一直擔心一件事……
飛鷹:告訴我。
雪天使:說了,你會懷疑我移情別戀了。
飛鷹:(笑)那我更要聽了。
雪天使:我好像喜歡上鷹幫的老大了。
飛鷹:哦!
雪天使:我好困擾。
飛鷹:是值得困擾……
恬羽一直和飛鷹對話,訊息一來一往中,她的耳邊也不時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打字聲和訊息樂聲,這不是幻覺,好像是從窗口飄來的。
她暫時離開電腦,好奇地走到窗口仔細聆聽,聲音像是來自樓上。她上樓到過墨忍風的書房,依照地理位置看來,她的房間正上方應該就是他的書房。
怎麼他一回來就和她一樣上網聊天?老大聊天的對象會是誰?她納悶著,坐回電腦前。
飛鷹:你為何會喜歡上他?被俘虜的喜歡上了俘虜人的?
雪天使:別糗我,我甚至還夢到他哩!
飛鷹:夢到他什麼?
雪天使:他吻我……說他愛我……嗅!我該怎麼辦?我喜歡的應該是你,怎麼會變成他呢?
飛鷹:你可以問他對你有沒有相同的感覺。
雪天使:(害羞)我才不敢。
飛鷹:那我幫你問問他好了。
雪天使:別開玩笑了。
飛鷹:(大笑)
恬羽沒想到她的飛鷹這麼會搞笑,而且她真的覺得好納悶,樓上的打字聲為何總在她等待飛鷹傳來訊息時響起,她一收到訊息它又停止,這一來一往的頻率很詭秘!
「我就是鷹幫老大……」她突然想起昨晚飛鷹說過的玩笑話,她一直只當那是個玩笑,是不可能的事。
飛鷹:怎麼不說話?
畫面上清晰的字卻讓她的心愈加糊塗,因為她確定在這幾個字傳來之前,窗口又飄來打字聲。她手指微顫的把螢幕調向窗口的方向,起身走向窗口,想試試自己有沒有聽錯。
果真又傳來打字聲,在靜夜不分外清楚,而她聽見打字聲停不後,她的螢幕出現飛鷹說——睡著了?
她雙手交握仍止不住的發顫,不只心在震動,整個人都震動了。
「說不定我也瞞了你什麼……」他昨晚也這麼說過!
是否她也該有些懷疑,為何她的飛鷹從來不曾懷疑她,俘虜怎麼可以使用電腦?也完全沒主動提過會擔心她的安危,卻和平常一樣跟她聊天,這顯然是不太合情理,不是嗎?
難道她網路裡的飛鷹會是……墨忍風?因為他知道電腦是他提供的,所以不必問;她人就在他屋裡,他更用不著擔心什麼。
這樣的假設會不會太冒險了點?可是這個假設若是真的,那其他的疑問也會變得合理,而且可以解釋為何墨忍風對待她的態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因為她到他書房後,他發現了她是他的網路女友——雪天使!
她情緒澎湃,內心好激動,走過去坐了不來,她手指發顫地打字,無論他是不是他,她只想問他一句——
雪天使:你真心地喜歡過我這個女友嗎?
飛鷹:當然。
雪天使:我要見你。
她瘋了,她竟想當面和他「對質」嗎?說不定她所有的假設全都是錯的!
她閉上眼睛,不敢看他的回覆,但訊息立即傳來。
飛鷹:一分鐘後,你走出房門,就可以見到我。
她屏住氣息,不敢相信他竟回答得這麼乾脆,毫不遲疑。
她起身,半信半疑地走向門口,打開門,當她看見墨忍風從樓上不來,真相已經大白了!
當他走到她面前和她目光交接,她難掩驚悸和羞怯,她竟把什麼話都告訴他了!她搗著臉,羞窘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要跑哪兒去?」墨忍風摟住她的腰,不讓她走。
「為什麼是你?」恬羽緊掩著臉:心底又羞又慌,根本不敢瞧他。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是你?」墨忍風沉聲說。
「你欺侮我,既然早已經知道是我,為何不告訴我,還給我電腦?我什麼秘密都告訴你了……這不公平!」她羞得無地自容,滿眼淚霧。
「別這樣!」他移開她臉上的雙手,她卻別開臉,閉上雙眼,任淚水順著眼角往不墜,他心疼地取出帕子輕拭過她的頰。
恬羽心底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給震懾。
「睜開眼睛,我有話對你說。」墨忍風可從沒這麼求過人。
恬羽搖頭,根本沒有勇氣睜開眼看他。「除非你拜託我……否則……我永遠不再看你一眼。」
「拜託你。」他順了她的孩子氣。
她終於鼓足勇氣,怯怯地張開淚眼和他相對,臉紅通通地問:「你要……說什麼?」
「我很喜歡你。」他當面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她聽了雀躍而心顫。
「你為什麼要答應見我?」
「讓你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我們也算是扯平了。」事實上他被她打動了,當她告訴他,她喜歡鷹幫老大,他心狂喜!
「可是我們還能相互喜歡嗎?我是華家的人呢!」恬羽擔心地問。
「如果你不是華家人,我會追求你。」
「意思是……我們只能到此為止了!」她的心跌入黑暗的沼澤。
他搖頭。「我和你老爹談好了,明天晚上十二點前,必須將你安全地送回去。」
她可以回家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喜悅。「比起你和我老爹交換的利益,我是不重要的,對嗎?」
「誰說的。」他將她扯近自己,直視她紅紅的眼睛,她也瞅著他,兩人的臉愈來愈接近,呼吸也愈來愈接近,唇自然地密合在一起。他早已和她在網路上傾心很久了,直至知道她就是夜夜和他談心的女孩,更已是為她動了心,得知她真實的人生,更教他憐惜。
站在和她老爹敵對的立場,他不該「認」她,以免滋生事端,但事實上他的心早已陷入天人交戰中,而今晚在答應要把她送回去之後,他的心更無法平靜,方纔她說要見他,他便豁出去了。
這絕不只是瘋狂的一個念頭而已,而是她若走了,怕是再也見不到她,心底會留下遺憾!他愛憐地吻她,她顫慄地瑟縮,心已完全飛奔向他,兩人之間微妙的情意只有彼此心底瞭解。
「在現實中,我們不能相戀,你知道嗎?」他深深注視她。
「沒有人會祝福我們……」她知道,感到心酸莫名。「於是你放棄了愛上我的權利?」
「我有這麼說嗎?」他強烈抗議。
「可是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面,難道永遠只能在網路裡互通音訊嗎?」
他被問住了。
她輕輕地推開他,苦澀地問:「我們對彼此的喜歡永遠只限於網路上的交心,而不能有所行動是嗎?」
他一震,她的話直接穿透他的心,他將她拉了回來。「你錯了,如果今天我不是身在鷹幫,我會追求你。」
她可以理解他的苦衷,可是……「難道我們就不能……談一場真的戀愛嗎?」她紅著臉,悵然若失地問。
「這是要向你老爹宣戰?」只要她敢,他沒有什麼好顧慮。
她搖頭。「我不敢,就如同你不能不顧著鷹幫一樣……」她的心痛楚著。「可是……我不想就這麼走了。」
他將她擁進懷裡,她依偎著他:心底酸楚,卑微地請求。「讓我多留下來幾天好嗎?既然我不能公開地愛你,至少讓我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說幾句話……我知道這很為難,但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我會感到很遺憾。」
「世上沒有俘虜會這麼要求,但……」他輕撫她動人心弦的小臉,沉聲說:
「有何不可?」
恬羽喜悅著,笑中有淚地凝視他專注的眼,他俯不頭去親吻她,她輕柔地擁抱他,回應他,心早已屬於他。
墨忍風從沒有像這樣被打動過,只留下她幾天是絕對不夠的,他的情感勢必一發不可收拾,但只要她開心,他會排除萬難地讓她留下。
翌日——
華峻鴻得知墨忍風將延期送回恬羽的消息,大動肝火地對手下們狂吼:「老子我都願意退讓了,他說什麼就什麼,為什麼還要我等不去?」
「老大您息怒啊!」手下們個個縮頭縮腦,真怕老大會失去理性。
「是啊,老大,光生氣也不是辦法……」阿捷也勸著,但不勸還好,這一勸被罵得可慘了!
「都是你們這群兔崽子,行動比烏龜還慢,摩托車直到前天才找到,我的寶貝女兒早就在飛鷹手上了,你們還不知道!」當他聽到手下說是在煉油廠發現那輛摩托車,簡直快發狂了,他想不透寶貝女兒為什麼要跑到那裡去,而最壞的事發生了,他猜測她已落在鷹幫手裡,結果正是如此。
「老大,自從那天『使用』了煉油廠後面的空地後,很多條子在巡邏,我們哪敢去自投羅網,當然是等風聲過了,再去查探。」阿捷也變得期期艾艾,不敢大聲說話。
「很好,現在你說該怎麼辦?我連女兒現在狀況如何都不知道,還得凡事都要聽飛鷹那小子擺佈,這像話嗎?」華峻鴻的憤怒像火山爆發。
沒有人敢再應聲,就怕被噴出來的岩漿給燙著。
「我不管,我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恬羽回來,阿捷你給我去好好地跟飛鷹交涉。」華峻鴻點名阿捷出列。
「是、是,老大。阿捷不敢不從。」
華峻鴻歎了口氣,走到阿捷面前,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了,你可別再教我失望,否則我將來怎麼把女兒嫁給你,讓你當華幫的接班人啊!」
阿捷沒想到老大這麼有心要提拔他:心底高興得不得了,等不及立刻就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多謝老大栽培,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
華峻鴻揮揮手。「知道就好,快照我說的去做。」
「是,是。」阿捷深吸了口氣,意氣風發地領著其他手下們離去。他計劃親自去會一會飛鷹,只要他肯放了小姐,讓他在華老大面前立大功,就算要他不跪求情他都願意,不過,等他有朝一日成了華幫的接班人,飛鷹那小子可就得等著瞧了,
嘿嘿!
他親自去了飛鷹的豪宅,但他在門前就被擋了不來,他的手下居然說他不在。他為了表示「誠意」苦苦等候,直到太陽不山,還見不到他一面,他可是等得一肚子鳥氣。
其實墨忍風人就在家裡陪著恬羽,根本沒出門,他得知華幫派人來,但他並無意接見。
晚間他應恬羽的要求在庭院外共享晚餐,雖然兩人只是吃簡單的蝦仁炒飯,心情卻是難得的愉快。
「待會兒我開車載你出去外頭逛逛。」他提議。
恬羽心花怒放地說:「載我去夜店!」
「就去夜店。」他喜歡看她開心的笑臉。「不過,得先吃了醫生開的藥。」他是有條件的。
「是,老大。」她調皮地說。
就在兩人「戀愛中」,一名守門的手下匆匆朝墨忍風走來。
「老大……」手下想「借」一步說話。
墨忍風大略知道是為了何事,起身對恬羽說:「等我一下。一一嗯。」恬羽點頭,看他離座和手下進屋裡去,隔著落地窗,手下不知跟他說什麼,她心情開始起伏,有種被當成外人的感覺,她並不喜歡這種距離感。是私事,還是幫裡的事?為何不能當著她的面說?
但畢竟他是老大,整天都很忙,她就不能當個識大體的女子嗎?要他凡事都和她分享那是不可能的,她自己也是老大的女兒,怎會不明白這一點!
「在想什麼?飯都涼了。」
恬羽回神瞥向墨忍風,他回到座位來了,但他只是低著頭吃飯,並沒有跟她說明的意思。她也不問,就假裝他剛才沒有離開過她,繼續他們之間的話題。「我們幾點出發?」
「午夜十二點,從後門。」墨忍風把餐盤裡的炒飯吃完,神情自若地喝著清茶。方才手下來報告,華幫的人馬求見不成,已經快按捺不住起騷動了,威脅若再不出面「談談」,就要在門口鬧事,這無非全是為了眼前的小女子。
他執意留住她,這個前所未有的瘋狂舉動,很可能使鷹幫陷入不知名的危機,不過他全然沒有一丁點後悔。
他不知可以留她多久,就算只是一天,卻是別具意義的一天。
他會永遠記住有個雪天使,飛進他的世界,用她獨特的光華牽引了一直活在黑暗中的魔鬼,讓他發現原來自己也有人性,也能愛人。
恬羽瞅著他深沉的雙眼,看出他正在思索著某件事。「為什麼要從後門?」她故作輕鬆地問他。
「安全考量。」墨忍風淡聲說。
她信了,點點頭。「那我就穿這一身衣服去嗎?」
「我叫手下去買一套像樣的衣服回來給你。」他看她盤子裡還有一半的炒飯動也沒動,放下茶杯,傾身拿走她手上的湯匙,舀了一口送到她唇邊,柔聲命令:「張嘴。」
「讓我自己來。」她害羞地拒絕讓他喂。
他沒依她,把湯匙又送近了些,她不再拒絕,柔順的張嘴讓他喂,享受他溫柔的待遇。
他趁她吃不,又舀了一口等著,他們沒有再交談,只看著彼此的雙眼,讓情意在心底發酵。
吃完晚餐,他命手下送來她的藥,看她吃不,才送她回房裡,叮囑道:「在房裡等著衣服送來。」
「嗯。」她點頭微笑,看著他就要關門離去,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我身上這衣服,到底是誰的?」
墨忍風看了那件「大衣」一眼,扯著淡笑說:「我的。」
恬羽臉脹紅了,沒想到她早已和他如此「貼近」。
他沒有久留,撫撫她的頭,轉身離去。
她關上門,卻感覺仍嗅得到他的氣息,輕撫身上的白襯衫,讓它更貼近自己的肌膚,讓它隨著她的脈動染上她的體溫:心跳熾狂。
不知他可容許她留下這件白襯衫不還給他呢?就當是他們之間的……紀念品。
將來她回到家,要見他就難了,但她可以睹物思人,只是她該留下什麼給他,難道只有一個回憶?
不,她回家可以在電腦加裝攝影機,要他也裝一台,還得加裝麥克風和耳機,這樣他們就可以天天看見對方,也聽得到對方啦!
恬羽慶幸自己想到這個好主意,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打開門他已不在門外,門外早就沒有派人留守,她沒人可問,只好走出去找他。
他不在廳堂,也不在餐廳,她擅自爬上優美的弧形階梯,樓上很暗,沒有燈光,看似也沒半個人。她又下樓,想到院子瞧瞧,一走出大屋門口,一名戴眼罩的手下和曾看守她的壯漢,兩人同時伸手將她攔不來。
「華小姐,老大要你在房裡等他。」戴眼罩的皺眉說。
「他人呢?我有事要告訴他,為什麼剛剛他還在,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她真的很納悶。
「老大出去了,十二點前會回來。」壯漢這麼說,招來戴眼罩的一瞪,他隨即就住嘴了。
恬羽好訝異,才一轉眼的功夫他就離開了,是什麼急事,非得立刻走人?
她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的,落寞地回到房裡等待。
約莫十點,壯漢送進來一隻百貨公司的紙袋,裡頭有套白色的洋裝。「小姐,請你更衣。」
「飛鷹回來了嗎?」恬羽忍不住問,壯漢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
她莫名地焦躁不安,抱著袋子不安的在房裡踱步,直到她走得腿都酸了,才發現自己這麼沉不住氣!
他有許多任務是正常的,如果她連他離開一不都要窮緊張,怎麼夠資格當他的戀人?
她深呼吸,調適自己的情緒,走進房裡換好洋裝,把白襯衫換下,疊好放在枕頭上,安靜地坐在房裡等他。
她數著時間,一點也不知外頭的世界早已因她而兵荒馬亂了。